这时我们三个一齐追到悬崖下面,对着她一直猛摇铃,却不敢太过近前。她奋力一蹬一跳抓在了悬崖上,可那悬崖太过陡峭,又很湿滑,她一下没抓稳掉了下来,随即就在地上抽搐扭动。我们三个都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对着她摇铃不止。这时只见她突然又挣扎着跳起来,奋力一纵又上了峭壁,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边爬边扭动身子,显得非常痛苦。
我们三个没办法急得大叫起来,边叫边用尽全身力气一直摇那铜铃,那大哥赶到我们身边,拣起地上的石头,远远地朝那小女孩砸过去。先是扔了几块都没打中,“啪啪”打在石壁上飞溅出些石头渣。最后终于有一块石头,“啪”地一声砸在那小孩旁边的岩石上,接着又弹了回来,正中那小女孩的脸,她头往后一倒双手一脱,直直从崖上五六米处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大哥突然从身后窜上来,两手一撒就把渔网铺在了地上,只见那小女孩从崖上摔下来后随惯性一滚,刚好落在那渔网中央,这时那大哥大喝一声,急急收网,转眼之间,那小女孩已经被渔网捆了个结结实实,在里面缩成一团一直挣扎。
我们三个却没敢停手摇铃,同时盯着她一步步围过去。这时那大哥从腰里抽出一捆绳子,把那渔网口缠了个结结实实,就要拖着渔网往船上走。
第二十五章 借尸
天色已经大暗,那小女孩侧着脸被捆在渔网里,这时候那大哥刚拖了两步,往后看了一眼,却突然停住脚步,死死盯着那女孩发起呆来。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为那大哥也受了她的咒,于是一边大喊“大哥”一边冲他用力摇起铃来。可是那大哥却突然一下子蹲下来,双手把那小女孩猛地一翻,她的脸一下子转了过来,脸上被石头打得皮开肉绽,她对着大哥咧嘴一笑,那大哥当即愣在那里,转而颤抖着抱住她大喊:“阳阳……阳阳!阳阳!”
当时我如同被一道闪电从头到脚劈下去,手上的铃铛猛地停住了,心头一乱:难道……这是他死去的女儿?!
主席和小胖也同时明白过来,铃声在一瞬间全部戛然止住了。哪知就在此时,那网中的小女孩突然又挣脱起来,带着渔网又要窜开!
主席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脚踩住渔网就开始摇铃,边摇边冲那大哥喊:“这不是你孩子!是那只猫变的!大哥你醒醒!”
可那大哥一直愣在那里,两手张开,呆呆地看那小孩在里面撕咬渔网,却没半点动作。
这时我和小胖也冲过去把渔网围住,对着那小女孩用力摇铃,只见那小女孩猛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躺在地上一个劲喘气,来来回回瞪着我们几个,目露凶光——突然让我想起白灵当初看田鸡的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大哥!你不是要报仇吗!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只猫啊!”小胖一边摇一边冲那大哥大喊。
我这时也大喊道:“大哥看清楚啊!她瞎了一只眼,就是你要找的那只猫啊……”
那大哥抖着两手把网抓在手里,许久过后,他闷吭一声,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拖起那渔网就往海边的渔船冲过去。我们三个急忙边摇铃边围着跑了过去。只见那大哥一头扎进一米多高的海浪里,一边低头躲着浪头一边把渔网的网口一端栓在了船尾,然后回过头来,一边看了那渔网一眼,大声朝我们招呼一声:“过来!”
于是我们三个也纷纷跳进水里,刚才在岸上折腾得浑身是汗,这突然被冷水一激,觉得格外寒冷。不过当时也顾不得许多,也好在那船离岸比较近,我们三个在水里扑腾几下,接连从两侧翻上了船。这时那大哥把船尾的缆绳套解下来扔在岸上,一拉船尾的一根绳子,那马达就“嘟嘟嘟嘟”响了起来,船随之渐渐驶离岸边。
我扭头朝船尾看去,只见那小女孩被捆在网里一个劲挣扎,可是那渔网收得极紧,网孔又极细极密,任她怎么挣扎都不会再逃脱了。渔船迎着高低起伏的海浪往前疾驰,我们都俯身趴在船上,生怕被一个浪头顶到海里面去。
我不时回头看一眼,只见那小女孩在网中死命扭动,一会随着海浪浮出水面“呜”地叫一声,又立刻被海浪盖进水里。那大哥根本不回头看一眼,只坐在船尾握住操纵杆,注视着前方的海面,开动马力全速前进。这时我无意中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竟已是泪流满面,雨水和泪水混着往下淌,他硬生生地把嘴唇咬在嘴里,两股血顺着他两边嘴角流了下来。
我心头猛地一颤,想到这当爸的马上要将自己女儿的躯体沉入水底,而居然是为了给女儿报仇!
渔船在我一团乱麻的思绪中狂驰了二十多分钟,不知道开出了多少海里,反正已经离海边够远了。我朝四周一望,到处是黑茫茫的一片,看不到来时的岸边,也看不到任何岛屿。周围的雨点已经渐渐小了,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我脱掉厚重的雨衣,再一次回头看了看那渔网,只见那小女孩还在里面,一张惨白的脸半浮在水里若隐若现,睁着眼睛朝上看,却不再有半点动弹。我忍不住一哆嗦。
这时那大哥把船慢慢停住,马达安静下来,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只有一阵阵波浪远远送过来,推着这船一上一下不住摇晃。
“这个地方差不多了……你帮我动手。”说着,那大哥脱掉雨衣,从腰里摸出一把刀来递给我。
“动……什么手?”我接过刀来问他。
“割了绳子,把网沉了。”他平静地说。
我深知他的心思,于是没多说话,拿着刀子走向船尾,不敢低头多看一眼,只用手摸着绳子一下一下割下去。刀子很快,几刀下去,绳子的横截面就断了一半。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他突然说:“好了没有……别磨蹭。”
于是我索性闭上眼睛,咬着牙一刀砍了下去,“铛”地一声一直砍到船尾的金属船舷上,绳子随之就断了,渔网无声地滑进黑漆漆的水里,船尾一下少了许多重量,翘起来少许,接着整个船前后轻轻摇摆起来。
我壮着胆子低头往水里一看,什么都不见了。
这时主席和小胖也默默脱掉了雨衣,坐在那里不言语。这时那大哥忽然两腿一跪,栽在船里不动。我们三个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了话再刺伤他,于是都爬到船头的位置,静静地望着那黑色的深不可测的海水。
船里接了好多雨水和海水,坐得我们下半身都是湿漉漉的。过了好一阵,那大哥突然转身扯了一下那马达的绳子,马达又“嘟嘟嘟嘟”响了起来。他掉转船头,朝来路开去。可回去的这一路他开得很慢,好像留恋这海似的。
一路无话。大概半个多小时以后,我们重新靠了岸,那大哥栓好船,上了海滩,直奔那海滩的礁石走去。我们三个跟他走进一丛礁石堆,进去后只见四周的礁石中间,环住了一小块平整的沙地,沙地中间隆起一大一小两个沙包,看起来是两座坟的形状。其中小的沙包已经残破了半边,下面露出黑乎乎一个洞来。那大哥默默地低下身子,把周围的沙土又一把一把填满那坟穴,最后跪在坟前,泣不成声。
我们三个静静站在旁边,看着脚下一直抖动的黑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大哥慢慢站起来,抓了两把沙子,一步步退了出来。我们随着他退出来,跟着他在海滩上一直走,随后迈步上了石梯,最后进了院子。
这时老张和田鸡两个正扒着门焦急地往外张望。房门一开,老张和田鸡两人冲了出来,看着我们大声问:“抓到没有?!怎么样?!啊?!”
我们几个都不说话。他俩看我们神色奇怪,于是又紧张地问:“没……没抓到?!跑了?!”
主席“啧”地咋了下嘴,意思让他们闭嘴。
这时那大哥说:“我想自己待会……你们……都回去吧……”
“大哥,想开点……其实……”主席说到这,不知再说什么好,看着他不再言语。
“我知道……我全明白……我谢谢你们几个……”说着伸出一只大手,我们挨个和他握了一下。
“我们谢谢你才是,大哥。”我们纷纷说。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猫会来找我,因为当年是我把它亲手扔到海里的。现在它回来了,一直没找我麻烦,我也觉得不对劲……今天终于是……唉……”说着他慢慢把头扭到一边去。
原来那猫让那大哥亲手把她扔到海里,都是在报复。我当时在想。
半晌,那大哥转过头说:“行了,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待会……你们走吧。”说着用一只大手用力拍拍我们肩膀,转身就进了门,然后立即随手关上,我们几个虽然不想走得这么突兀,却也只好走了出来。
待我们几个走得远了,我才把刚才的事情给老张和田鸡讲了,他们两个惊得哑口无言。
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我说:“一天也没吃顿饭,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老张和田鸡连忙说好,争着要请客。我们几个拖拉着影子,离海边越来越远,四周越来越暗。
一边走着,我一边抬头偷偷看了眼天,但是见不到月光和星痕,那巨大的乌云还未散去……这时,那小女孩泡在水里的两只眼睛突然在我黑蒙蒙的眼前睁开,好像就在盯着我看,我猛地打了个哆嗦,张大两眼朝前后左右看——但是四周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作者:谢飞作品 回复日期:2006…8…26 16:09:00
第二十六章 堕崖
没人知道白灵和那白衣服的小女孩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也实在无力再去多想,只想先回去好好吃个饱饭,再睡上一觉,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
那天晚上,我们把大杰也叫了过来一起吃饭,几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过往的一些不愉快的情节都在推杯换盏中灰飞烟灭而去,最后几个人回到寝室,睡了个这些日子少有的安稳觉。
第二天恰好是个周末,我们四个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看看窗外,已经是雨过天晴,一番清新景象,比起昨天晚上的黑云墨海,实在是有天壤之别。我们心情都不错,洗漱过后,在很久没用的寝室厕所里方便了一下。然后,我们一起过去敲老张寝室的门,只见老张和大杰都在,老张却在摆弄他那个大木盒子。
我吃了一惊,问老张:“你又要干吗?”
老张嘿嘿一笑不言语,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杰一边抽烟一边笑着说:“这老头子改邪归正了。”
“啊?怎么个改法?”我问。
“扔了扔了。”老张一边把盒子四周贴好透明胶一边说,“找个地方埋了,一干二净。”
“哈哈,你不做你的研究啦?张大仙?”我接过大杰递来的烟,一边点火一边调侃他。
“研究?呵呵,我信了我信了,不用研究现在我也信了。”说着老张抬头看了看我们,不好意思地笑出来。
“那今天咱们去那大哥家看看吧?拎点东西过去,吃顿饭,也算是感谢他,怎么样?”我问。
“好啊,顺便咱们也问问他那只猫的来历什么的,到现在还有很多事我还犯糊涂呢。”田鸡说。
“行行,那……等咱们先找地方把这个埋了吧?啊?”老张抬头说,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把箱子的封胶又层层打开,取出那个天平和那盒砝码。
我一愣,不知他又要干吗,只见他嘴角抹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砝码来,转了一个角度把底朝向我,说:“看。”
我一看,砝码底下吸着一小块磁铁。我不解地说:“这是干吗?”
“这小块磁铁我找了很久没找着,原来是吸到这了,怪不得那天称猫的时候会显得瓶子轻了,你我还都以为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呢。今天收拾的时候我才无意中发现这个,原来不是瓶子轻了,是砝码这头重了。”说完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们顿时哈哈大笑,然后一起走了出去。最后,我们选中了学校旁边的一座山,找地方挖了个坑,把那箱子埋了进去,老张显得特别认真,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把土一把土地埋好。然后我们又下了山,去市场买了些吃的,就直奔那大哥家去。
我们一路说笑着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转眼就快到了,再拐过一道弯,前面就是那大哥家了。谁知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在前面,好像还伴着许多杂乱的人声!我心头猛然一乱,急忙跑过那道弯去,只见大哥家的院子里有许多警察里里外外走动着,那院子外的篱笆上封着“警察”字样的白色带子——他家院子已经被封住了。
“大哥犯事了?!你们等等,我过去看看。”我一边和他们说着一边走过去。
当我走到篱笆外的时候,一个警察上前拦住我:“你干什么的?”
“啊?我……这是怎么了?”
“警察办案,没事走开。走开啊!快点!”警察说着又往回走。
“哎!他怎么了?”我把警察喊住。
“谁?你认识这家人吗?”那警察又转过身来打量我,见我手里提个满满的塑料袋,“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我们要去海边烧烤啊……”我急中生智说,“我们好几个同学都要去。”
“不行,下面出事了,已经被封了,你们改天吧!没事走开,别影响警察办事!”那警察不耐烦地一转身走了。
我一听“下面”出事了,浑身顿时一冷,我看那警察走远了,偷偷跑到那棵老树旁,扶着树朝下一望,只见一个人“大”字型躺在悬崖下面,身体周围画着一圈白粉。我一见那衣服,再熟悉不过,正是大哥!我当时一惊差点栽下去,几秒后缓过神来才撒腿往回跑!
“出事了!”我边跑边控制自己的声音喊。
“出什么事了?!”主席问。
“死了……”我颤抖着说出两个字。
“谁死了?!”主席就要往前冲过去。
我一把扯住他:“别过去,那边全是警察……那大哥……跳崖死了!”
一群人当时全傻了,田鸡手里的塑料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们几个又重新陷入一阵恐慌——那大哥为什么会跳崖?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让他痛不欲生而选择了自杀,还是因为……那只猫的原因?
无论如何,我们最后都没有了解那只猫的来历,这让我们始终在心里缠着疙瘩。而令我更加顾虑的是那只猫的将来,或者说——那猫还会不会再回来?
……
华哥的照相馆生意还在继续,那院子里也多多少少总有些猫聚在那里,我们从没向华哥说起过后来的那些事,华哥也早就慢慢淡忘了那些过去,于是他依旧对猫很好,给它们买猫食,买些简单玩具——但是直到毕业为止,我始终不能从这个阴影中摆脱出我的恐慌,每次在学校见到猫,无论什么颜色,无论多大多小,我都下意识地躲得远远的,每次去照相馆冲洗相片的时候,也都小心地避过台阶上那些貌似慵懒的生灵。
作者:谢飞
尾声
几年以后,我毕业去了南方工作,由于所做的工作也是和摄影有关,于是和华哥还经常保持着联系,时不时在网上交流些摄影的设备和技巧等问题。突然有一天,华哥给我发来封电子邮件,信的名字叫“小猫”,我一见“猫”字,习惯性地心头一悸,接着打开一看。只见正文写道:“我院子里有只母猫生了一窝小猫,一共五只,个个可爱,我照了张照片给你看看。”
我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