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语塞,张唇不知该说什么,讪讪的闭上了嘴。被握着双臂按在床沿坐下,萧清道:“你先睡吧,孤不过来了。”
唐棠没想别的,只知道点头,萧清摸了摸唐棠脑门,转身出去了。脚步声越行越远,唐棠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帐顶的人,无奈地说:“小弟,你先下来吧。”
莫昕翻了个身下来,动了动腰背,埋怨说:“那个太子怎么会来你房间?还有他的态度好奇怪哦,嘶……他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东西?”
唐棠摇了摇头,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刚要喝就被莫昕抢走,一口灌了下去,还舒坦的吁了一口气,“谢谢,我等了许久,大哥没有回来,可要渴死我了。”
唐棠眨巴眼睛,默默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润湿了唇瓣,“你怎么进来了,知不知道宫里多危险。”
莫昕不以为然的撇嘴,道:“能比宫外危险多少?反正我是进来了。”
“好好。”唐棠搁下杯子叹道:“我倒没有你这么轻松,万一真的被宫中守卫发现了,还有那麻烦的影密卫,就算你功夫好,但一人难敌众人拳,到时候你就是不哭,担心你的人也心疼啊。”
“好吧,我下次不进来就是了。”莫昕不以为然的耸肩,又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唐棠正喝着茶,小小的噎了一下,咳着问:“我咳咳……我何时说要走了?不是说好的等我办完事吗?”
“案子都结了呀!”
莫昕理所当然道:“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在长安的事早办完了,还得回去报个信呢,你赶紧的拾辍拾辍,那些搬不动的就不要拿了,拿些轻巧的值钱的就行,就当是在这宫里的念想吧。”
唐棠抽了抽嘴角,道:“我走不了了。”
“啊?”莫昕一脸惊恐,脸上明显写着是不是太子对你做了什么几个大字。唐棠按他坐下,解释道:“现在我越来越迷糊了,但是我要走,也不能是今天。”
“那就明天。”莫昕嘴快地说。
唐棠慈爱的看着弟弟,坚定道:“不成,真的不成。我过两日,还要随太子去江南,之后出了宫,我再好好想想。”
莫昕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要好好想清楚,只不过……只不过我看那个太子,也没说要带上你啊。”
唐棠移开眼睛,心道我定有法子跟上。此时门外响起了守卫换值的细碎声响,唐棠忙拉着莫昕起来,“你看现在正在换值,外围的兵力很少,你赶紧出宫去。”
被退了几步,莫昕回头道:“我刚来你就赶我走?”
“你不是说等好久了吗?”唐棠回道。
莫昕默然,“那你刚回来就赶我走?”
“好了祖宗!真的很危险的,你赶紧出宫,让我这心安定一下成不?”唐棠无奈道。
莫昕笑了笑,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唉……还要去给教主送信……”莫昕念叨着走了两步,刚到门口,冷不丁的回头,“我很快回来,大哥早点睡,不用等我啦。”
唐棠无言以对,还好莫昕已经轻轻地开门出去了,否则一回头就看到唐棠捂着快烧红的脸捶头顿足,有一个能上天入地武功高强的弟弟真的好吗?往后若是不得已要与太子同房,他再来听房怎么办?
☆、蚀骨第三 2
“太子要去青州?那我怎么办?”萧澈一反往常的温和态度,对着珠帘背后的那人质问道,语气急切甚至有几分责怪之意。
对方语气也不好,冷声道:“萧澈,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这是谁的错?谁知道方宁会突然出来搅乱,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若不是我,你脸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萧澈一噎,脸色也不好看,但硬是生生忍下了,施礼道歉:“是我太过着急……你莫怪,我是命不好,也唯有仰仗阁下了。”
珠帘后的男子冷哼一声,即使态度如此,声音却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反感。萧澈停顿半刻,踌躇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那人想了想,轻轻笑了,“你是不是傻,青州如今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假如太子有去无回,你猜……皇帝能怪谁?”
萧澈顿了顿,瞬间会意,有些不忍道:“这样会不会有些残忍,我只是想要皇位,并不想弑兄。”
那人讥讽道:“太子位置有多稳,你还看不清楚吗?他一日不死,储君的位置,就落不到你头上,你想要的皇位,想要的人,一个都得不到!”
那人刻薄的话让萧澈犹豫片刻,终是点了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手底下还有一颗安置在太子身边的棋子,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叛变。”
“你应和老大便是了。”那人想了想,又笑道:“萧澈,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颗棋子到底是如何控住的,我也明白几分……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萧澈勾唇一笑,温和的眼底有几分残忍,“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他叛不得,若是有了那念头,便要生不如死。”萧澈收敛眼眸,略有深意的望向珠帘后的人,“当然相比阁下,在下仍是太嫩了。”
清晨微风徐徐拂过,珠帘摇曳摆动,珠玉相撞间响起动听悦耳的叮当声,伴随着那话音落下,珠帘一端的那人朱唇缓缓勾起,美眸流转,轻轻地笑了。
唐棠午后接到了萧澈的密信,让其尾随萧清一同出宫。
唐棠倒是惊讶万分,萧澈到底是那里来的消息,竟然知道得如此之快!
按说萧清是秘密行事,冷清秋也下了禁言令,到底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唐棠自然想不透,在潜伏在萧清身边之前,唐棠对萧澈也是知之甚少。
硬骨头阮明玉都站在了萧澈身边,应该说萧澈真的是深不可测吧。
唐棠烧了纸条,走进太子书房,那清峻如冰山的黑袍男子正在认真的执笔在奏折上做着批注。脸上冷硬的线条勾勒出俊朗的五官,剑眉星目,高挺鼻梁,常年紧抿的粉色樱色唇瓣,一看便是一张让不少女子为之心动的脸。
萧清最令人难忘的,就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目光所过之处,如同寒冰扎入,气势上很强。唐棠停顿脚步,心道这出门得祸害多少姑娘啊。
“殿下,唐棠有话要说。”唐棠躬身施礼道。
萧清搁下笔,静静地看着唐棠,唐棠又道:“太子此去江南,定是凶险万分,微臣想一同前去……”
“那就去吧。”萧清道,脸上却很认真地说:“这宫里也不是很安全。”
唐棠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今天才和萧澈的人联系过,萧清就知道了?太子若有所思,叹道:“若有机会,你也可以与莫昕……”
说到此处,萧清却停顿下来,听得唐棠一阵着急,和莫昕干什么?萧清什么意思?太子却是一脸深思。
半晌,萧清才回神,当做刚才什么都没说过,安然地低头继续处理公务,“没什么,你下去准备吧。”
唐棠一阵无语,心里抓狂,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真的是莫名的心塞啊……
清晨的长安街头,除了菜贩子,也有不少店铺陆续开门,一架普通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带头的却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俊朗男子,腰间挂着的剑引人侧目。士兵正欲拦住马车,但见马车帘子微微掀起,青葱般的手指下明晃晃的挂着一只金牌。
士兵躬身退下,大开通行。出了城门口,一人匆匆追了出来,很是狼狈着急,马车停在一侧,萧清掀起窗帘,一眼就看到了扶着车辕在喘气的萧泠,柳笙歌紧随身后。
萧泠抬头,喘着气笑道:“太子二哥,你要私巡,怎么不跟弟弟说一声,真是咳……还好赶上了……”
萧清侧着头看了看,问道:“九弟怕是来寻人的。”
萧泠惊喜的点头,“二哥真是七巧玲珑心,连弟弟心里想的是什么你都清楚。”萧泠说着,伸着脖子往马车里瞄,“那个,呃莫公子呢?”
萧清道:“不在。”
“不在?怎么可能!”萧泠惊叫道,柳笙歌凑近萧泠说了句话,萧泠才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去,笑道:“太子二哥,那少师大人总在吧?唐大人?唐糖……”
回头看了看柳笙歌,“唐大人是叫这个名字吧,糖糖?好甜哦……”
柳笙歌在萧清平静的注视下默默低下头,看着脚尖不说话。萧泠也不管他,转脸继续叫道:“唐大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跟莫昕关系不错吧,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唐棠终于忍不下去,黑着脸下了马车,给萧泠施礼道:“静王爷,微臣唐棠,甘棠之棠。”
萧泠看着唐棠皮笑肉不笑的脸无所谓的摆手,“这些虚礼就算了,唐大人,你知道莫昕在哪吧?我找了整个长安,都没看到他,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唐棠顿了顿,眨巴眼睛问道:“他不告而别了?”
“正是,昨日就不见人影了。”萧泠看唐棠也是深思的样子,笑脸就垮了下去,“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唐棠自然是知道了,莫昕前夜里怕是来告别的,听他所言,是要去给谁送信,但是他没有辞别,应该是还会再来找他。唐棠看了看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萧泠,心道莫昕没有跟他道别那定是有他的意思,就不要告诉这小子了。
“唐大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半天没等到唐棠回答,萧泠也急了。
唐棠道:“不知。”
“当真?!”萧泠声音倏地拔高。
唐棠确认地点了头,萧泠先是一脸木然,而后挫败失落的不说话,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他回头看着柳笙歌,咬牙道:“你不是说唐大人会知道的吗?”
柳笙歌头低到胸膛了,不但他家王爷瞪着他,就连萧清和唐棠的眼珠子也在他身上打转,他不就是说了句大实话吗?主子难道不知道唐大人是莫公子的亲哥哥吗?明明长得那么像!
柳笙歌欲哭无泪,求救的看了看肖阳,肖阳爱莫能助的扭开脸看风景,嘴角偷偷地笑了。柳笙歌犹豫着开了口,“王爷,属下只是……只是看莫公子平日里与唐大人走的近,所以才猜测……求王爷降罪!”
柳笙歌心道才不是,我只是习惯性的安慰一下而已!
唐棠沉吟不语,走的近吗?也不是很近啊……
萧清收回视线,开口道:“九弟,我们该启程了。”
“啊?哦知道了!”萧泠闻言顿了顿,突然脑袋灵光一闪,抬头笑着点头,手上却紧扒着车辕不放。
萧清又叫了一声,“九弟,时辰不早了。”
“哎!”
萧泠笑着应了一声,翻身爬上了马车坐下,伤口刚刚结疤,牵扯到了又是一阵疼痛,萧泠倒抽一口冷气,看到萧清眼神奇怪地看着他,笑着安慰道:“我没事我没事,伤已经好多了,二哥不用担心。”
唐棠和柳笙歌都是见鬼了的表情,相视一眼,都在问对方这人在干什么?
萧清想了想,再次提醒,“九弟,路程遥远,我们该启程了。”所以别玩了,快下去吧!
萧泠点头,掀开车帘向唐棠招手,“唐大人快上车吧,可没时间耽误了!”
唐棠抽了抽嘴角,望向一边的萧清。萧清冷静的表情也快绷不住了,换了句话,道:“九弟这是要做什么?”
萧泠嘻嘻笑道:“二哥,我就喜欢过逍遥自在的生活,长安我早呆腻了!我也想随你出宫玩玩。”
“随我……”萧清一脸平静内心甚至还有点想笑。
萧泠认真点头,委屈道:“自从十二岁分府后,就没有和二哥出门游玩了,心里怀念的很,这正是个好机会啊!”
唐棠一阵无语,暗自撇嘴,终于明白莫昕为何这么讨厌这个静王爷了。
萧泠看萧清丝毫不为所动,又道:“而且你看,我在江湖混了这么久,朋友多而且路也熟,有弟弟一路同行,能省去不少麻烦,你就放心好了!”
萧清三思过后,觉得这个理由可行,却说:“父皇那里要是怪罪下来……”
“你就放心好了!”萧泠急道:“我保证我只是去游玩的,你们办公差我一点也不参与,父皇那里……我找人报个信回宫就是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萧清想了想,萧泠不告而别已经是惯犯了,反正皇帝向来是放养他的,就点了头,算是同意了,看着外面一脸郁色的唐棠,唤道:“唐棠,上车,我们该走了。”
唐棠疑惑地看了看萧泠,萧泠乐着招呼道:“上来吧,我人小占不了多大地方,再者着马车也大,唐大人不用担心挤不下去,你想怎么滚都成!”
唐棠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清,这样真的好吗?
萧清无奈摇头,转眼无声地催促唐棠上车,唐棠摇了摇头,就着萧清伸来的手就上去了。萧泠看了几眼,似乎有些惊讶,坐在二人对面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唐棠还不知道他笑什么,就见他又掉头去安排柳笙歌,“去,回府报个信!”
柳笙歌急道:“属下不随侍王爷身侧,若有危险该如何?属下难辞其咎啊!”
萧泠怒道:“有你这样盼着主子出事的侍卫吗?你不知道回去报完信就快马加鞭赶上来啊!”
“……”柳笙歌语塞,无奈道:“属下知道,王爷保重,属下这就回去取药,很快跟上王爷。”
“去去去!”萧泠摆了摆手,将帘子放下。
唐棠默默地看了看,心道莫昕的态度果然是有原因的,此人怎生得如此无赖呢?
☆、蚀骨第三 3
马车飞速的驶离长安,山道间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马车轱辘痕迹,萧澈于城门负手而立,极目远眺,不知在算计什么,嘴角扬起,似是不经意问道:“接出来了?”
身后侍卫应道:“傅公子已经送到王爷府上,一切都很好。”
萧澈脸上很是喜悦,半眯着眼望了望天,沉吟道:“很好,反正他们也回不来了。”想了想,萧澈回头笑道:“回府,莫让白雪等久了。”
赶了三天,除了夜间停留驿站歇息一晚,基本都在马车上度过,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要散架了。唐棠腰酸背疼得很,正好次日就是端午节日,日头最盛怕是不好赶路,萧清便决定在这江陵边陲的一个小镇上停留一日。
荆州与扬州交界,再过几日就要到苏州了,此地名为安溪镇,民风淳朴,也算是鱼米之乡,依山傍水,难得有几分凉爽。
萧清一行人住进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人也不多,萧清仅仅带了两个侍卫和唐棠,加之穿着也刻意选了普通的衣料,这几天有萧泠在,倒是连山贼都不见一个。
据闻萧泠在江湖也是让贼寇闻风丧胆的少侠,哪里有乱他一定出现。加之容貌出众,气度不凡,又有一颗侠义心肠,不少姑娘为之倾倒,几乎很多人都认得这位萧少侠,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在客栈安顿好的几人焉巴巴的回房休息,到了晚上才起来一起吃了个饭。萧泠看街上热闹,提议道:“二哥,赶了好几天路了,怪闷的,不如一会儿出去逛逛?”
看萧泠的神情,就算萧清不去,他也是要去的。
萧清看向唐棠,“也好,今夜似乎有热闹,一会儿去看看吧。”
“殿……好的少爷。”唐棠好不容易把这称呼给改了,但看萧清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唐棠也莫名了。
萧泠看了看二人,笑道:“唐棠,你怎么能跟肖阳一样喊二哥少爷呢?”
唐棠更加莫名了,有萧泠同路,这几天他就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是私底下也照样称太子殿下,真不是在外面才喊少爷呢吗?萧清竟然也点头了,道:“你唤我思齐吧。”
唐棠感觉有点耳熟,“思齐?”
萧泠怪道:“唐大人难道不知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