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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霸王别姬 小楼X蝶衣)梦为蝴蝶也寻花
作者:风信子酱
文案
没有看见什么段小楼和程蝶衣的同人文,就自己写了。
蝶衣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不想写他和别人的CP。
文不长,但是写的压力山大,快把李碧华先生的原著翻烂了,电影也看了十几遍,想尽量都能有出处,不要太OOC。
初衷是希望小楼找回一点幼年时小石头的霸王精神,让蝶衣多拥有一些和师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内容标签:原著向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小楼、程蝶衣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天高云淡的地方,是安徽。
小楼下放劳动改造,到了这个他从未想过要到的地方。四大徽班从这里浩浩荡荡的进京,“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虞姬在这里自刎,项羽在垓下之围中,也在这里将八千子弟俱散尽。
数不尽的故事源于此地,却根本无心去想,每日只是像骆驼一样,弯着脊梁,把身体低到泥土里,拼命的劳动。
十年过去了,四人棒被打倒。拨乱反正以后,安徽京剧院的领导亲自聘请他来院里做老师,小楼立刻答应了。不是不想回北京,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恭顺木讷,而且已经十分疲倦。科班的师兄弟们不知道还有几个活在世上,经历过那个年代,他有点怕见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还愿不愿见他,他不肯渡江。
但小楼希望蝶衣还活着,也许他是江东父老中自己最无面目去见的一个,但至少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天底下。
小楼不会教书,甚至讲话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何况现在时代不同了,讲究人人平等,再没有“任凭师傅代行,打死无论”的情况。他教年轻演员们的方式就是拉开膀子,挣破嗓子的亲身示范。“到了这个肯节儿,两手要轮着撑在腰上,帮助自己提气。”他对一个学生说道。那个小演员年纪轻,唱的脸都挣开了,还是有样学样的,不敢违抗他的老师。再没有一双白皙纤细的兰花手,轻拢在他的腰上,稍稍用力呵他的痒,回头一看,便见蝶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带着一副调皮可爱的神情说:这儿?”
小楼是京剧院的老人,到了这个年纪,实在也没有多少天好活,也就不愿去计较又添了几岁。院里为了照顾他,给他分配了单人的宿舍,他又感到日子太漫长,怎么也过不完。为了打发时间,没有课的时候,小楼总愿意去剧院的传达室找史老头喝茶,那是他在劳改的玩具厂认识的“战友”,托了关系也分配到这里。只要自己带着茶叶过去,开水是可以无限续的。
或者用一个竹框装些他自己做的布老虎、草编蚂蚱、木头狗,挑到宿舍旁边的窄巷去卖,小孩们都喜欢围过来看,眼馋的把玩具一个个拿在手里摩挲着。有一次,小楼从一个偷玩具的四年级“小刺头”那儿抢回自己的塑料兔子,“我才不稀罕呢!”小孩一边跑一边大叫,“你就玩你的老头乐游戏吧!”
小楼望着这个活泼又无礼的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也许他说得对。
安徽人现在多听黄梅戏,京剧在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光彩,身似孤舟心如落叶,不如自娱自乐。
黄昏时分,正是戏院演员下班的时间,工人又要搬运明天表演的道具行头,大门处进出匆忙。
小楼坐在史老头的板凳上,随手拿过茶杯,喝一口茶,掩饰自己无所事事的心慌、。
正在此时,噔噔噔噔噔的跑来一个女演员,小楼认得她,是一位优秀的青衣,施朱敷白的脸卸了妆,是天真原始的青春朝气。
女演员在传达室的窗口见到他们,忙点头问好:“史老师,段老师,我来寄个东西。”
史老头向来做事认真,拿出登记簿请她先写上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姓名,一边收下她的包裹,慈祥的问道:“紫鹃,又给对象寄吃的啊?”
女演员脸一红:“嗳,姑妈给捎了两包上海的葡萄浆面包,想让他也尝一尝。。。。。。”
她走了以后,史老头很舒泰的也喝了口茶,问小楼:“段哥,你什么时候也找个老伴儿?”
“人都快入土了,不想找了。”
“组织上很关心你的,领导都问好几次了。”
小楼叹了口气:“是啊。”
史老头向小楼笑了:“等你成家了,就不必再在我这里蹭茶喝,有人在家里就给你沏好喽。”
“哪里,喝茶又喝不饱人。”
深秋的天空,清凉又高远。一缕一缕轻烟似的白云,缓缓的流行而过。小楼劳改时待过的厂子有一位老指导员的孙女结婚,给熟人们都派了请帖,立秋时,小楼就把那件不薄不厚的绒衣卖了,凑了份子钱送去。现在没有过渡的衣服,只好把春天的单衣硬穿在身上,冻的发热感冒,又不能不去教书,硬是在床上捂着所有被子躺到最后一刻,才戴着白口罩往京剧院跑。
刚到门口,里面也有人往外冲,刚好和小楼撞了个满怀。小楼高大健壮,晃了晃身子立刻站定了,那人却像个陀螺似的跌出了很远,还在地上打了个转。小楼看见那圆圆的身体和摔掉了的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认出那是京剧院的谭院长,赶忙过去扶他,陪着笑脸:“谭院长,实在是对不住,我今天走路眼睛望天了,没能看见您。。。。。。”
谭院长这一跤摔得不轻,嘴里面直抽冷气,却乐呵着伸出手任小楼一把把他拉起来,笑眯眯的说:“不要紧,不要紧,段老师,我这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明年是1990年,您猜怎么着,徽班进京两百周年!全国的京剧院都有庆祝演出,我们这里就是发祥宝地,要派演员去北京参加活动。省里的领导们很重视的,我现在就去文协开会,看看黄梅戏戏院的那些小子们还朝不朝我们瞪眼了!”
谭院长年纪只有三十出头,正是能坦然面对一切困难,喜欢亲历亲为的时候。小楼羡慕的看着他乐得傻笑个不停,这就是青春的霸气。
两堂课唱下来,小楼头疼欲裂,眩晕的眼冒金星。一出练功房,就立刻用手捂住随时要呛进冷风的嘴,匆匆穿过来往的人群往家赶。路过传达室,史老头把他叫住了:“段哥,有你的信。”
“我的信?”小楼心里疑惑,又问一遍。
“是啊。”
小楼急忙把信拿在手里细看。牛皮纸的信封,轻如鸿毛,毫无真实感。没有寄信人,带着不思议的神秘和怪异。
“谁寄来的呢?”小楼问道。
“不知道,就怪在这里。”史老头低头翻着那本破旧的登记簿,“这里既没有写寄信人是谁,也没有写收信人是谁,就这么凭空在信堆里出现了。”
小楼点点头,不再细想,无心的说道:“哦,不碍事的,也许是寄信的忘了署名,请投递员送了来,你又忘了登记吧。”
史老头wen革前在资本家的工厂做仓库保管员,从未出过差错,深得厂长的信赖。现在听了小楼的话,觉得莫名受到了侮辱,当即梗着脖子表示:“不会的,那样我会让投递员写上他的名字。”
小楼拍了拍他的肩,又咳嗽了一气,将那封信随手放进提包里,戴上白口罩,向史老头道了谢便离开了。
☆、第二章
穿过窄巷,单元门的铁闸没有锁上,拉开门进来,再爬上五楼,小楼回到他的空屋,房子不算太旧,只是太过空旷,一张宽板凳,一张木板床,床头柜也是衣柜,矮矮的倚着墙角,炉子里还有未燃尽的猩红色木屑,在膛里劈啪作响,水壶中的开水依然温热,小楼连喝两碗,觉得身体舒坦了些。
等把炉火烧旺,为了谋杀时间,他又捡起地上箩筐里的毛绒猴子和熊猫,那是些未完成品,是他的老头乐游戏。小楼一针一线的缝起来,针脚缝得很密,思绪也飘的很远,那时他随着满载着牛鬼蛇神的卡车,驶向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白天到田间流着血和汗开垦这个不毛之地,进工厂里面日夜赶制小孩子的玩具,晚上开批dou大会,集会学习。小楼当年觉得自己只会唱戏,不能唱了就只好抬棺材、挑大粪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像个娘们儿一样缝缝补补,绕着针线筐打转。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大队总是倒数第一,工分永远是负的,天天被点名批评。史老头大名史杰,和他一个组的,总被他牵连,心里恨死他。史杰是南方人,干巴瘦小,像个刚长毛的愣头青,小楼哪里都看不上他,却羡慕死他有一双麻利灵活,能解九连环,也能雕狮子的手。但是被绣花针扎手指头算什么?当年学戏晚上小楼还枕着自己的脚脖子睡觉呢,当他的思想和手指一起改造,终于被评为了先进的时候,他也和史老头成为了好朋友。
小楼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记起他那封信,忙从提包里面翻出来,就着炉火的光亮把信打开了。
薄薄的,只有一张纸。来信者是用毛笔书写的,字迹清秀优雅,看起来似乎出自一位女性之手。使用的墨水很奇异,透着淡青的光,不像普通的书法墨水,而且散发着一种冷冽的焚香。
“段小楼先生:
也许您很讶异这封唐突的来信,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您千万原谅。1990年,在北京举行的‘纪念京剧徽班进京二百周年’庆祝演出的走场中,程蝶衣先生会效仿霸王别姬的桥段自杀。我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告诉您了,希望您能想出办法挽救他的性命,不要师兄弟阴阳分离,留下许多的遗憾。”
小楼一眼看到底,简直气糊涂了。他为人向来爽直性急,最恨别人颠倒是非说瞎话,这个女人显然脑筋已疯癫。她认得小楼,也认得蝶衣,也许是在北京的旧戏园子里看过他们的戏吧。小楼拼命回忆着遥远而光辉的旧时光,那时戏园子门外总有个女学生吵闹啼哭,被“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蝶衣倾倒,非说自己是他的许嫁娘子,死活要闯进来见一面,少不得让双亲赔礼道歉,把伤痛痴迷的女儿硬塞进黄包车里带走。不是还有个精神病戏迷,迷恋天姿国色、芳华绝代的梅兰芳,要搁枪暗杀孟小冬吗?都是些因爱生恨,心理扭曲的人。
小楼还盯着信看,“程蝶衣”,赫然的三个字。这个平日他都不敢细念细想的名字,竟然有人诅咒起来!小楼很不忿,扑到床头柜前写了一封回信,钢笔在纸上重重的落下,像玩命敲打的绣花针:
“不肯具名的同志:
你好。读过你的信,我猜测也许你是一位年纪很轻的女士,你的字很美,很有文化,却为何要做侮辱老人的事?难道你是圣人、完人,能够预测未来要发生什么?对一个老年人说死,真是天底下最恶劣的行为。我今年快60了,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东西吗?希望你认真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早日认清自己的错误,做一个朝气蓬勃、谦虚谨慎的年轻人。”
段小楼攒着拳头一笔一划的写着,歪斜童稚,却无比认真。写到落款的“段小楼敬上”,他的笔忽然停住了,信写好了,可是寄给谁呢?“哈!”段小楼站起来,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他扬手把两封信都塞进了炉膛中,火舌舐动,几乎立即把它们烧成了灰。
小楼打了两个寒战,想必是又烧起来了,他躺到木板床上。天大地大,但他孑然一身,连敌人也没有了,只好再睡一觉。
☆、第三章
院里有个唱老生的年轻演员,是小楼的得意学生,扮相好,嗓音好,天生是一块搞京剧的料,老师们都众星捧月的呵护着。小演员自己也上进、勤奋,洗刷的时候都爱喊上两句嗓子。这次在水房洗脸他照旧又喊,却没有亮音,沉闷,到了一个音节时就撕了,再也唱不上去。唱戏的人成长,必有变声期,就是行话说的“倒仓”,一般都是十三四岁遇见,他没想到自己十七岁时又“倒”了。想到祖师爷不给饭吃,自个儿什么都干不了了,小演员悲从中来,眼泪当时停不住了,课都没法好好上,惹得其他演员们也人心惶惶。
小楼因为那封匿名信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这半大的小伙子又哭的他心烦,一时忘了这是个改天换地的时代,像当年关师傅叱骂他们似的对着小演员的耳朵吼道:“你是现在没法登台了,还是成不了角儿了?倒个仓就哭,谢幕时岂不是要死?”
小演员平日只当小楼是个最和气的老师,甚至还有点好欺负,如今让他骂的耳鸣,泪珠立刻生生憋回去,长大了嘴巴看他。
小楼看着那双眼睛也一怔,赶紧按耐住,换了往常的语气劝他:“想唱戏就要面对,心态放平和些。不要怕当众唱,也不要用虚的声音唱,我们倒仓那会儿也要用公鸭嗓子硬挣上去,得盖着唢呐唱,师傅是绝不肯把调门放低的,你们现在至少有。。。。。。”小楼停下来想了想那个名词,“对了,‘科学’的方法去度过,你怕什么,好好做一个样给大家看看。”小楼说完,想到自己和师兄弟们在戏班,一到上关师傅的武功课,没有不叫苦的,现在老师对学生却都是恭恭敬敬的,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他心灰的收起教案,“下课,都散了吧。”
傍晚临下班的时候,小楼又被史老头拦住了。他递给小楼一封信,一脸的挫败。
“又是匿名信啊?”
史老头看起来都快哭了:“段哥,我就不明白了,它就像孙猴用戏法儿变出来的。”
小楼接过信,安慰他道:“你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孩子写来气我玩呢。你看着吧,她要是再寄,我就在你这传达室住几天,保准逮着她。”
一回到家里,小楼连衣服也来不及脱,立刻拆信来看。一样清丽的笔迹,内容比先前那封长了不少:
“段小楼先生:
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我虽然为您的态度伤心,却不觉得灰心。因为您是不证明给您看就无法相信的人,想必早已在心里把我当做疯婆子了吧。我愿意见着您,我愿意您听到我的声音和心中所想,但是却无法做到。
我不是圣贤和先知,也不是天上一日、世间千年的神仙,但走过冥府之路的人,多少能看见一些身后事的。
我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妃子,虞姬是我的姓名,您和程蝶衣先生演了半辈子的戏码,就是我与大王的经历。被困垓下时,我是百无一用的女人,拿不动刀剑,跨不上战马,唯有自刎君前,免得大王牵挂。后来,竟有很多名士作诗悲叹我的遭际,梅兰芳先生更是编写下京剧,我见了十分高兴,却也觉得惶恐,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得到这般的待遇。您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对此能否赐教于我呢?
观看程蝶衣先生的演绎是一种奇异而愉快的经历,我这比喻打的不好,就像我有一个心心相印的双胞胎,有一个孪生的姊妹,在这个舞台上转世重生又死去。也许因为我只愿意为大王一人死,他的虞姬也专演给一个人看吧。
您和程先生从小一处长大,彼此脾气性情都是知道的,您是他知疼知热的人呐。趁现在还来得及,先救下他的性命要紧。就是有一段苦痛历史,一生的结局不算太坏,也不枉在世上活过。
我在黑暗之处,听着这梵音藏心,深知自己将要为泄露天机而付出代价,也许今后再不能给您写信了,请接受这份小小的和平心意吧。只盼望您和程先生平安喜乐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