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瞎了?怎么弄的?”千秋雪的语气突然冰冷了下来。凤影将大致的情况说给了千秋雪听,千秋雪的脸色愈发的寒。
“我警告你,不要打丞相的主意,否则,你会比死痛苦一百倍。”
千秋雪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和凤影说话,凤影轻轻哦了一声,“是啊,你也是朝廷里的人,他是官嘛,比你还大。”
“凤影,无论你听不听,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千秋雪目光似剑,冷气逼人,“我言尽于此,你要是听我的话,就马上自己一个人离开这儿,回山,去哪儿,随便去哪儿。”
“顾千机的事儿我会解决,我知道她死了,我也不会让她白死,你只会把一切弄得更糟,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千秋雪手握着剑,郑重其事道。
凤影倒不觉得自己会把一切弄得更乱,况且就这样回去也不是他想要的。可是眼下见千秋雪那么生气,凤影便先点头答应了,“师兄,我答应你,今晚就离开,尚思贤他太厉害,我也打不过他,肯定是要跑的。”
“那就好。”千秋雪笑了,表情变化之快让凤影认定这就是以往的千秋雪。又搂了一会儿凤影,这才将他放开,自己回家去了。
凤影到了青灯房间说千秋雪交代的话,并且表示自己不会轻易放弃,会一直在这儿等杀贤盟的消息,哪怕是不参与,看看热闹也好。
青灯在床上打坐,双目没有着落,却总能准确感受到凤影就在自己身前。
仍旧是原先的姿势,凤影的身子窝在青灯怀里,青灯缓缓的问,“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呃。”凤影缩了缩脖子,心虚的道,“我师兄嘛。”
青灯突然想到了曾经的屏果派弟子。
那对叫做墨檀与何采的年轻师兄弟。何采冲动,总有墨檀在身后保护。
凤影亦是冲动,不知在之前的那些年里又被那个人护在身后多少次。
“他为了你挨过你师父的罚,是么?”青灯突然问道。
凤影向来不善欺骗,尤其是面对青灯的时候,点头,意识到青灯看不见后又添了一句,“嗯,挨过几次。”
“遇到危险他总是把你护在身后,是么?”
“没有吧……”凤影认真的想,“只要他在我身边,很少遇到危险。不,事实上这些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
所以才天不怕地不怕啊。以为江湖险恶只是师父骗他的,以为手中之剑可以替天行道,直到现在凤影认识到了自己的前二十年是多么的幼稚,并且彻底。
“他很喜欢你。”青灯摸了摸凤影的脸,下了如此结论。
凤影摇头,“还,还好吧……”
“你会和他走吗?”青灯问。
“我……”
“没想好是吗?”青灯又问。
“我……”
“在方才我已经托人写信传回浮云寺,不久后我的师弟就会来照顾我。”青灯幽幽道。
“你不必感恩或是对我愧疚,现在的我在你身边,始终像个累赘吧。”
“不是。”凤影急着摇头。
青灯却笑了,“没关系的,其实眼睛看不见并没有什么,所有人都可以用心去感知周围一切,只是当你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就太过于相信这双眼睛,久而久之就成了依赖。”
“呃。”凤影不知如何作答。
“所见未必真实,不知你是否会领悟透彻?”青灯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带给凤影沉思。
凤影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将注意力转到第一次与青灯的嫌隙时。
七杀宫内,青灯出手杀无辜孩童,让凤影无法接受。当时,青灯并没有明确回答,如今问了,想必也不会说清楚吧?
“七杀宫内,你杀了那两个孩子,总是真的。”凤影旧事重提,却因此时此刻而别样尴尬。
“是么?”青灯笑了,放开凤影,让他站在地上,自己直起身,将手放在凤影的脑袋上,微微一动。
凤影失去了意识。
“眼见未必为真,这是我一早就告诉你的谜底,你要记得。”青灯微微笑着,坐回了床上,不动如佛。
待凤影醒来的时候,并未过了多久。摸了摸头,凤影意识模糊,“我昏过去了么?”
怎么会?按自己这武功修为来说,怎么会轻而易举晕倒?
可当时……
回顾当时,凤影感到青灯的手就在自己天灵盖上,微微一动,一股内力轰然,接着,头,全身,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青灯仍旧坐在床上。
凤影起身站在青灯的对面,“你当时……没有杀人?”
“没必要。”青灯言简意赅解释。
“可你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杀了他们?把那个什么使者杀了不就好了么!”
“若我一个人闯七杀宫,会冒这个风险。可当时……”青灯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了。
凤影恍然大悟,愣在了原地。
枉自己还为他担心那么久!其实一切他都是成竹在胸。在他面前自己永远像不懂事儿的小孩儿,还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去这去那儿,熟不知身后的烂摊子都是谁给收拾的。
凤影突然想到是否青灯骗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留在他身边,而不是另有目的。
是啊!能有什么目的呢!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吗?凤影苦笑了一声,笑自己太蠢,蠢得简直离谱。
“算了!不提了!”凤影丧气似的摆了摆手,霸道的坐在青灯腿上,扰他打坐,“青灯,青灯。”
一声声的呢喃扰人心智,青灯轻声笑了出来。
凤影疑惑不解,“你笑什么?”
“我在笑,看不见也挺好的。至少,我现在不用看见你那双勾人的眼睛……”青灯的话就淹没在凤影的唇舌之间。
这一次,凤影终于找到了一个足够有趣的游戏。
青灯目不视物,庄严打坐,凤影就坐在他腿上,这亲一口,那亲一口,挑起动情的火。
青灯啊,你不是禁欲的僧人么?
那就为我,献出你的吻吧。
就当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诱惑。
看谁先破戒。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血
翌日一早,凤影让青灯在客栈等他,自己去街上抓药。上次的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见青灯的眼睛依旧没有好转,凤影难免心急。
可不巧的是,刚出门,就见到了来验证他说话真假的千秋雪。
凤影无处可躲,朝着千秋雪嘿嘿笑了一笑,“三师兄。”
“凤影。”千秋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话不多说,直接道,“跟我来。”
“那你要快一些,我还要回去见……”凤影的话戛然而止,迷烟扑面而来,凤影就这般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周围黯淡,唯有头顶上面的小窗口,透进一丝光来。
凤影讶异的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拷上了。看样子是精铁所制,根本无法挣脱。
“喂!有人吗!”凤影喊了几声。空荡荡的牢房里没有人答话。
难道自己被关牢里了?师兄怕自己出去乱跑所以给关牢里了?凤影很急躁,“师兄!你出来!三师兄!千秋雪!我还要回去看青灯啊!你给我出来!”
喊了几声,开门声传来,凤影朝着自己所在的牢房外面望去,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你?”凤影辨认不清那人,跑到牢房边上抓着栏杆向外看。
来人走到凤影身前,这才让他看见了自己的正脸。
“尚思贤!”凤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尚思贤轻呵,挑起嘴角笑道,“以前我竟不知鼎鼎大名的千秋雪捕头还有你这样莽撞的师弟。”
“而你还是个杀手。”
凤影瞪着他,“谁说的?”
“现在我知道了。”尚思贤伸出手,握上了栏杆,凤影眼尖,忙将他的手握住拽进来希望以此反击,一阵强劲内力冲击过后,凤影被弹到了墙上,随后狠狠摔在地上。
“你啊,还是这么不听话。”尚思贤收回了手,负手而立,声音不悲不喜,却像是对故人道。
凤影很想弄清楚一些事。
“千秋雪呢?”
“现在啊,拿了我的钱后,喝酒,吃肉,玩女人吧。”尚思贤摇头,“早知他还有这样不光彩的身份,我就不用再给他那么多钱了。”
“你说什么!”凤影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说,早知他……”
“不!上一句!你说你给他钱?”凤影对听到的一切表示难以置信。
从尚思贤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么?如果能的话,他还不如去相信青灯。
“当然,谁不知道他视财如命,有了金子,让他做什么都行。”尚思贤轻描淡写,凤影却直摇头,“不,不会……他是我师兄啊。”
“呵。”尚思贤轻嘲,“真不知道你这么傻是随谁,随你娘么?”
娘,这个词,对于凤影来说是如此陌生。凤影对血浓于水的亲情看得淡薄,可心里最深处的角落,仍旧是留给那两个人。如今,听了尚思贤的话,凤影的心嘭地一声,重新激烈跳动起来。面上维持着镇静,“你认识我娘?”
尚思贤鄙夷的看了一眼凤影,“事实上,不得不承认,我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凤影没办法接受。
这一天以来,他没办法接受的事情太多了。
“很好奇吧?为什么你会这么巧,来到丞相府,我又为什么说我是你爹?”尚思贤蔑视的看向凤影,“你倒是要想想,是谁把你引到了这里,一步,一步……”
“你,你想要什么?”凤影突然想到,会不会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监控全局,杀了武林中人,嫁祸顾千机,又将自己引来这里……只为着……
“而我想,亲眼看着你死。”
尚思贤一言惊醒了凤影。
凤影猜想,这多半是一个二十年前,对,就是自己出生时,那狗血淋头的故事。
正当凤影自以为自己会听到这狗血故事的来龙去脉时,尚思贤却不说了,“往事我不会再提,每提一次,都让我深切的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脑十足的傻瓜,现在好了,你也来了,这是你和你那早已经死了的娘欠我的,从现在开始,就慢慢还吧……”
“等等!尚思贤!你把话说明白!”凤影看着尚思贤转过身欲离开,上前喊道,说完这句又后悔不已,急忙端正了态度,“算了,我懒得听你的那些破事儿,你认错人了你知道吗?我是凤影,生在无名山长在无名山,和你尚思贤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快点儿放我出去!”
“呵。你眼角的刺青,还是我给刺上去的呢。”尚思贤轻轻扔下一句话,开门离去,砰地一声,凤影又陷入了昏暗里。
自那之后,凤影挨打就像一日三餐,吃饭前先挨一顿打,不然就没饭吃。
不得不说,尚思贤真的很变态。
这一天清晨,凤影在沉睡中被带到了一处干净的房间。
尚思贤拿了一整套刺青的工具,摆在了凤影面前,将他扒光绑在床上,开始他的艺术。
“你知道,有人把杀人当艺术,而我,最爱刺青了。”尚思贤的声音透露出兴奋,凤影咬着牙,却仍旧没忍住,开口骂道,“变态。”
“是啊……”尚思贤的针尖在凤影光滑的背上游走,凤影的内力早已被封住,此刻动弹不得。饭中也有使他身体疲软的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他仍旧吃了,并且还在同送饭的人谈条件,反复表明自己不走,不要再下药,送饭大哥也置之不理。
倒是尚思贤感受到凤影的疲惫,一边刺青一边摇头,“下次不给你下药了,你看,你的肉都软了呢。”
感受到尚思贤的手在自己背上的游走,凤影咬着牙发誓等自己出去后一定先杀了尚变态灭口。
豆大的汗珠因为疼痛滚滚而下,尚思贤好意的递给凤影一块布让他咬着,凤影却生生挨了下来。
从日出到日落。
凤影几乎失去了全部力气,瘫软在床上。
“真美。”尚思贤的声音略微沙哑,是许久没有喝水的缘故。
“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尚思贤又问了一句。
凤影懒得回答。
“凤影,是么?”尚思贤放下手中工具去喝水,“这名字,我给你的。”
凤影依旧沉默。
“你要记得,不要把你的刺青给别人看,不然,那个人会一直想得到你……”尚思贤语气认真且严肃,微微的皱起眉,回到凤影身边。
凤影赤…裸的背上是大片的红色,隐约可见一只浴血的凤凰。
“等消肿了,会更美。”尚思贤目光透露欣赏,片刻后决绝转身离去,“在这儿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又添了一句。
“别试图做傻事,只有活得比仇人长久,才有资格杀了他。”
是啊!我懂!
凤影将头埋在枕头里,懒得去呼吸。
自小从未受到过大风大浪——在他的记忆里。他忘记过更小时候的事,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无名山上,和师父无名子还有跟在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叫做温雅的女人一起生活。下了山,了解到世态,凤影也曾疑惑自己的父母双亲。无名子不说,凤影问得久了,也就不问了。
在山上被师兄师姐们宠着,即便被师父罚,也能安然去睡到天明,身后自有一群人帮着收拾残局。下山后遇见青灯,跟在名声在外的侠僧身边,自然也受人尊敬。
如今可好,被困在丞相的床上,浑身瘫软动弹不得,身上一阵阵痛侵袭,那凤尾……更可耻的蔓延到臀部。
哭都没力气哭。
不知过了多久,凤影终于醒了过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背上仍旧又疼又痒,凤影想去挠,奈何手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便不满的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妙龄少女窈窕走了进来,凤影这才想起自己浑身赤…裸,“喂,你别过来!”
“奉主人之命,这些日子由我来伺候你。”少女穿着简单,发髻松松垂在脑后,赤脚,走起路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耳朵上挂着一串月牙形状的耳环,说起话来也是冷冰冰的脸。
丞相府的人都是变态!凤影默默在心里说了几遍,随后抬起头,“呵呵,姑娘不用客气,姑娘可以替我解开吗?我好穿上衣服……”
“主人说不能让你穿衣,衣料摩擦会毁坏刺青的效果。”少女冷冰冰道。
变态!凤影腹诽了几句,换上笑脸,“可姑娘啊,我什么都没穿,这样不好吧?”
“如果是为此的话……”少女走到凤影身前,扭头看向他,“你大可放心。”
“嗯?”凤影直视着少女的脸和眼睛,竟恍惚觉得这种眼神在哪里见过。
“我看不见。”少女从身后拿出一条锁链,伸手朝着凤影摸索,凤影怕她摸到不该摸的地方,还出言指导,“哎对对对,左边一点儿,左边一点,不过,你拿链子干什么?”
片刻后,凤影手脚上的链子与床分离开,两只脚和手却仍旧用锁链扣在一起,脚上的锁链又拖出来长长一条,另一端就握在那少女手里。尽管现在凤影已经成功的知道了少女的名字——银月,却仍旧没能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让银月不要时刻拽着他。
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狗。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凤影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方便时就在一个小屋里,门关得紧紧的,门外就是银月在等候。
在这样的环境里……凤影也没办法淡然处之。何况,每隔几天尚思贤都会来给他上点儿药,使刺青恢复快一些。为了防止凤影破坏刺青,他的手指都是被固定住的。吃饭也不成问题,只要张口,银月就会将饭准确无误的送到他面前,等着他去吃。
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