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贰也没多执着,踹了床上的人一脚。
“滚进去。”
刑满贯失明后,花贰那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盯梢。
“放心,我不会滚下去的。”
这点花贰相当坚持,不许刑满贯睡在外侧。“上次的疤还没消,你还想再来次?”
如果刑满贯睡了外侧,那要是他半夜醒了,绝不会叫醒花贰。上次晚上起夜,不小心碰碎了一个杯子。刑满贯怕花贰担心,偷偷摸摸的捡起来。
等花贰循声找来,刑满贯那个满手是血,吓掉他半截命。
“你不躺进去我就睡地上。”
感觉对方似乎马上动作,刑满贯只有妥协。凭着声音来源一拉,“好好好,你睡外面。”
花贰没防备被拖住衣角一扯,整个人重心一偏,压在了刑满贯身上。
花贰看着身下人的双眼依旧明亮,明明也注视着他却没有神采,失去焦距。
刑满贯有些焦急问道“疼吗?没有磕到哪儿吧。”
“值得么?”花贰低下头,把头埋在刑满贯怀里,“我觉得亏了。”
刑满贯抚着胸前的柔软青丝:“对,你亏了,我赚了。”
花贰还是埋着脸,肩膀却微微颤抖。
刑满贯轻拍哄着,这人,看着是只孔雀其实是只兔子,又软又糯。他怎么会亏了,明明是赚得翻本。侧过身来,把人好好安置在床上,刑满贯摩挲着花贰的手指,放到唇边亲吻。
“好梦。”
花贰眼眶里还蓄着泪,自己使劲憋了回去。努力压抑出平稳声线“知道了,废话多。”
刑满贯的怀抱令花贰安心,如今此人,他绝不让贤。
……
新婚燕尔,理所当然的赖了床。花贰和刑满贯倒是依旧早起,自给自足的熬了粥。
“哟,我可是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来来,也给我盛点~”秦行悠悠然从外走回来。
“你到哪儿去了?”花贰问道。
“讨厌,人家不喜欢参加婚礼嘛,很闹的好不好。”秦行一脸矫情。
“对了”秦行继续道,“多要两碗。”
“怎么你属饭桶啊。”花贰嘲笑。
“不,遇见了个熟人。”秦行语音刚落,门外就走进一个男子,模样英武,可周身的煞气重的不行。偏偏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简直不搭调。
“秦行,小晓在哪?”
秦行喝了一口粥,才慢悠悠回答,“就南边那屋”
花贰眼睁睁看着那人一眨眼消失在眼前,一时无语。
刑满贯轻笑:“齐嘲风来了啊。”
“就是啊。”秦行搭腔,“一脸凶相,难怪媳妇跑了。”
…
“阿爹。”
肖晓也是个浅眠的主,听见这声音。也就迷迷糊糊的醒了,一睁眼就看着一张小脸蹭在床沿上,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
“悦儿?”肖晓还有点迷糊,悦儿不是应该在家中吗,怎么在面前?怕是太想了,做了梦吧。想到这,肖晓心里有些酸涩。
可惜齐悦然不知道他阿爹在想什么,只以为阿爹不要自己了。马上就难过起来,拽着肖晓的衣袖,哭得肝肠寸断。
肖晓这下完全清醒了,来不及关心悦儿是怎么来的,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哄着。
“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悦儿了,阿爹帮你出气。乖,不哭。悦儿现在是小男子汉了嘛。”肖晓的声音依然清冷,只是语气里的疼惜宠溺增了几分温情。
悦儿在肖晓怀里,敛了哭声,拉着他的前襟,小声抽泣:“阿爹,我会好好用功,好好听话。你不要不要悦儿好不好。阿爹。”
肖晓平日算个严父,这时也是心疼得不行。离开齐家,是他的决定。而悦儿作为齐家唯一的香烟,他不得不狠心放弃把他带走,把他留下。他相信无论是齐老夫人还是齐嘲风都会把他的悦儿培养成人。
可是把这个软乎乎的身子抱在怀里,他有哪里有分毫放得下。哪日不是担心着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吃得好,会不会病了,会不会受欺负。心里可不是记挂着嘛。
“阿爹怎么会不要悦儿呢。”肖晓摸着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心软成一片。
“小晓。”站在屋里的男子,被漠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肖晓脊梁一僵,抬头看着屋里的人,搂着悦儿的手紧了紧。
“齐公子”语气里的温软荡然无存。
齐嘲风心里全是无奈,被自家媳妇防备成这个样子。奈何面上看上去还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肖晓倒是不怕他那副样子,开口:“我要把悦儿带走。”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恢复回来,完全不懂能够苦苦找他两年,独撑齐家两年的好媳妇,一心想着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肖晓却以为齐嘲风是不愿把悦儿交给他,手又紧了几分,顿了许久,“悦儿是我的骨肉。”
齐嘲风就更纳闷了,他当然知道悦儿是他们的骨肉,当初他们是花了多大功夫才有的这个宝贝,而肖晓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把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悦儿他,也是我的孩子啊。我告诉过你,我都记起来了,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谁知肖晓听了这话脸色更差:“那,就把悦儿交给我抚养不行么?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悦儿。”肖晓抱着孩子,语气冷漠却让人觉得脆弱无比,“我当然知道他始终是齐家血脉,可是现在孩子还小,就不能让我照顾他吗。再隔十年,不,七年。等到悦儿十岁,我亲手把他送回齐家。”
齐嘲风没说话,他就是再迟钝也发现,肖晓绝对是误会什么了。
“那至少,让我多看看他行不行?不要现在带他走。”肖晓颓然,“齐嘲风,算我求你。”
齐嘲风哪里听过一向冷冰冰又傲气的媳妇说过这种话,急了,直接坐在了床边。
“小晓……”
肖晓面上还是冷脸一张,人却向里缩了缩:“反正,反正你以后还会有子嗣。悦儿,就不能让给我吗?”肖晓说道子嗣二字,心里还是痛了一下。
齐嘲风暴躁,简直要抓狂,又舍不得把气撒在媳妇孩子身上。他媳妇都快要跑了,他到哪里去生孩子,什么让不让的,怎么他就不懂了,肖晓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之前记不得的时候,肖晓就处处瞒他,记起了更是一致对外。就这么不待见他?他两年杳无音讯是他的过错,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不也是洁身自好也没招染野花野草嘛。记不起来的时候,肖晓好歹还待在自己身边,怎么一说记起来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后娘,我总是不放心的。”
“小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子嗣后娘。你才是我媳妇,我孩他妈。”
要是往日齐嘲风说这“孩他妈”绝对要被肖晓冷视半晌。可现在肖晓只是一愣。
“既然这样,卖我个面子。就当报答我嫁给你六年,等了你两年,还有悦儿。让我带他走。你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我绝不干涉打扰。”
齐嘲风看不得肖晓现在这个样子,口气也冲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走?肖晓,你得给我个说法。”
恐怕也只有齐嘲风能把这坚冰焐化了“你要什么说法?!为什么我要走?我要怎么留下来!是要我看着你憋憋屈屈的跟我过日子!还是要我守着你看着你和别人过日子生孩子!”
……
听到肖晓的咆哮,倒是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别出什么事吧。”花贰问道。
“能有什么事?齐嘲风也就是外强中干,怕老婆的主。倒是看不出来,肖晓能有这么凶悍。”秦行说得轻松。
“花贰,小晓那里怎么了?”肖竞牵着陈夏晃悠悠从房里出来。
“齐嘲风来了。”刑满贯插话。
肖竞面上一喜:“太好了,我都多少年没看见齐姑爷了。齐姑爷那是一表人才啊。”转过身看着陈夏,“不过还是夏夏更好看。”
陈夏无奈:“那是好看,饿不饿?”
“饿了。”
“哟,酸死了~”秦行调笑。
齐嘲风却领着孩子出来了,齐悦然脸上还挂着泪痕。向肖竞走来。
“大哥。”
肖竞应了声,牵过悦儿的小手。
“悦儿乖,先和舅舅玩好不好?等爹爹好好谈谈,再和悦儿一起回家。”
悦儿见肖竞和自家阿爹有几分相似,也就亲近了几分。
齐嘲风倒是把孩子安置好,又快步进了房。
陈夏看着肖竞,觉得些许不同,没想到肖竞抬脸看他,一脸严肃,“夏夏,我也要小孩子。”
陈夏一愣,有个孩子嘛,倒也不错。
……
花贰,肖竞都是喜欢小孩的主。带着齐悦然玩的不亦乐乎,陈夏自然是跟着肖竞。而秦行没怎么在意的样子,闲闲坐着没动。刑满贯不太方便,也就待在那里。
“你怎么不凑热闹呢?”刑满贯好奇。
“我可不喜欢小孩子,软绵绵的,弄伤了可怎么好,我负不起责。”秦行依旧语气闲凉。
“是吗?”刑满贯揶揄,“倒是和我的记忆不大符合啊。”
“你能有多深记忆?”秦行瞥眼看他。
“呵,我记不记得住不重要。关键是你还记得多少。”
秦行无言。
“还是不打算回去?”
“他不会想见到我的。”秦行挑唇一笑,“你这眼睛,准备叫你哥给你看看吗?”
刑满贯喝了口清茶:“不打算。花儿说要带我会神医谷看看。之后再说吧,毕竟我哥十几年没医过人,万一把我医死怎么办。”
“是我对不起他。”秦行笑容一下就僵了,“哪还有脸回去。”
“你们就拖吧,我看还能拖得了多少年。”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秦行又说,“我现在是秦行,不是刑琴。”
“所以你就只敢改名换姓和我家做生意。你觉得我都能把你认出来,我哥不能?”
“他不是傻嘛。”秦行笑。
“你不就喜欢他傻?”刑满贯接着。
“我觉得自从你和花花在一起了,废话就特多。”秦行有些不满,被刑满贯句句相逼。
刑满贯没理他,继续道,“当时,我哥的伤离胸腔只差一寸,骨折无数,在床上瘫了五年才站起来。十二年来,没有再医过一人。如今变天关节仍会作痛,左脚微跛,再无一次笑脸……”
“能不能不要说了。”秦行语气冷淡,眼泪却直接从眶里淌下,“哈,我哪里值得。”
“叔叔不哭。”秦行的膝盖突然被悦儿抱住,齐悦然粉嘟嘟的脸看着秦行。
‘以后阿琴多给我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你以为我是猪啊。’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孩子要是都和阿琴一样,一定很可爱。’
秦行把齐悦然抱起来:“好啊,叔叔不哭。”
“早些回来吧,我哥只有交给你了,大嫂。”
第38章 第 38 章
36
吃过午饭,到了正下午,齐嘲风才拉着自家媳妇出来。
齐悦然正在和花贰,肖竞他们抓子。看着爹爹他们出来了,马上蹬蹬蹬跑过去,抱着肖晓裤腿不放。
肖晓弯腰把悦儿抱起来,拍拍。“玩累了吗?要不要睡觉觉?”
悦儿不说话,把肖晓望着。
“放心,你阿爹不走。”齐嘲风,揉了揉悦儿的头开口道。
“我最喜欢阿爹了。”齐悦然吧唧一口亲在肖晓脸上,湿哒哒的。
“恩?”齐嘲风哼声,点了点自己的脸。
齐悦然很给面子的也吧唧了一口。
肖晓实在是想孩子了,抱着悦儿坐在椅子上,嘘寒问暖。
“悦儿,中午吃了什么?”
“吃了鱼摆摆。”
“吃菜没有?”
“悦儿,不喜欢吃菜菜,菜菜不好吃。”齐悦然脸一嘟,“爹爹也不吃菜菜嘛。”
“不许跟你爹爹学。”
“爹爹不吃,我就不吃。”肖晓一个眼刀飞过去,齐嘲风只得应声。
“谁说你爹我不吃菜了。”奈何老婆孩子对齐嘲风的一脸凶相都免疫得很。
秦行看肖晓虽然神色看上去没什么波动,但眼眸里的淡淡欣喜却挡不住,替他们松了口气。
“我把肖晓交给你,不是叫你欺负他的。你不要他,我这个大哥还养得起。”肖竞看着小晓的唇瓣微红,心里明白这算是和好了。只不过让齐嘲风再表个态罢了。
“自然,大哥,我一定好好对肖晓和孩子。这两年,辛苦他了,以后我绝对好好顾着他们。”齐嘲风气势凶悍,偏偏这番话,倒有了几分铁骨柔情的味道。
齐嘲风看着肖晓,再是凶悍的人眼里也是柔软爱意。
………
“当年动手的人,齐少可知道是谁?”秦行问着。
齐嘲风还没回答,肖晓到开了口:“是‘夺命’的人。”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最近闹腾的仿佛也是他们,有什么事,值得买凶这么多次。那费用可不便宜啊。”秦行说着笑笑,“不过现在也没个定数,何必管。”
大家都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花贰开了口:“竞竞啊,我要和刑铁鸡出去一趟。你不要太想我。”
肖竞往陈夏怀里一缩:“我有夏夏了。”
花贰气得磨牙,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结果刑满贯把他一拽,成功把人拽到腿上。
“你有我。”
花贰在刑满贯腿上掐了一把,泄愤。
……
花贰他们跟着肖晓一家一同别了肖竞陈夏。秦行倒是没一道,不晓得又晃到了哪儿去。花贰对齐悦然相当有好感,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到要分开还依依难舍。
“悦悦,你不要忘了我啊。下次叔叔再去看你。”
齐悦然倒是相当给面子,又是吧唧一口,真真把花贰美成了一朵花。
和齐家三人分开之后,刑满贯发现,花贰在紧张。虽然面上还是暴躁张扬,可手心里总是汗湿的,他在害怕。刑满贯对花贰的遭遇知道的不算少,来这神医谷,也算是他故意为之。他的失明不是无药可医,而是珍药难寻,这一点,他是心知肚明的。他并不着急复明,不是因为他习惯黑暗,而是唯有在这黑暗之中他才能肆无忌惮的霸占着他的光明,占着这人的全心全意。在此生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动心的人面前,他哪里还能像平日那般优哉游哉,他想让花贰放下很多事情,不仅是那所谓朦胧爱慕,更是多年的包袱。他想让心头之人好好的做自己,不为迎合任何人而活。他的心头所好,怎么能继续受这样的委屈。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他不介意花贰脸上的疤痕,却疼惜他心底的创伤。
落脚在神医谷外,两人洗漱后。花贰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明日便是要回去了,他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那里的一草一木不说难以忘怀,总是深深记在心底的。而这离开的六年里,他不断地想回避这个地方,回避这的一切。当时终身一跃的时候,心里的痛苦不止源于一段虚无缥缈感情的消逝,更是源于师傅师弟这些个如同至亲人的误解。
刑满贯感觉身旁的人躺得僵直,一动不动。便搂过对方双肩。
“你干什么。”花贰一惊,扭头看着他。
“虽然看不到,但我想抱抱你。”刑满贯轻拍他的肩膀,“我害怕。”
“你怕个屁。”花贰语气不善。
“怎么不怕,你要是被抢走了,让我一个瞎子怎么办。”刑满贯埋首在花贰脖颈间蹭蹭,声音深沉,“别忘了,你还有我呢。”所以,无论面对什么,都会站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再是一个人。
花贰任由刑满贯死乞白赖的在身上蹭,脸上浮起笑意。他从来就不明白也看不透刑满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他的家世,背景,武功,桩桩件件自己都不甚清楚。但他坚信一点,这个人爱他,护他。顾虑不是没有过,但有什么顾虑会在舍命相救后仍不能打消?从他欺身亲吻上对方的那一刻起,花贰就已经放任自己在刑满贯的温热疼惜里沉沦,哪怕最后是自取灭亡,他也不愿放开这最后一次渴求幸福的机会。刑满贯太聪明,他用自己造了一座牢,而花贰心甘情愿被这座牢笼禁锢。花贰用十八年跟随一个人的影子,他已经累了,他至今都无法辨别当初的爱意,到底是何物。他已经收手了,在用厚厚粉妆把真容掩盖住的那一天,也做好了永不卸妆的打算。而偏偏这个人,要一层层的把他的伪装剥去,让他深埋的真心复苏,那既然如此,即使是饮鸩止渴,他也要这人同行,怎么可能再放手。
………
半夜,花贰悄悄从刑满贯怀里起身,看着刑满贯的安然睡颜忍不住偷亲了一下。他走下床,从包裹里,拿出来他的小医箱。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