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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她自己可以行走,并不需要抱着,可是这位摄政王显然对于自己的抗议没有理会,她仍是置若罔闻地抱着自己离开了房间。
说不上是这种大庭广众的亲密举止让卡丽熙感到羞赧,还是被列摩门纳当成病人对待的无奈,亦是从心间渗出的丝丝入扣的甜蜜让她沉醉,一片靡颜腻理的薄红爬上脸颊,映衬着蓝色的眸子更加明媚璀璨。
刚刚走出房间,就见守在门外的侍女整齐地跪下,拐入长廊的时候,看见大祭祀率领祭祀们早已守候在廊边,见到她们的时候,他们安静无声地缓缓跪下,身体贴着地面,恭敬而虔诚。
顺着走廊来到庭院,就见几十个巫医站在光线充裕的院中,他们依序恭敬的跪下身,这些跟着自己数天不眠不休研究病症的巫医,此刻带着一种很难描述的神情,似是感激,又若敬佩,不声不响地跪在草地上。
有些惊讶,视线从跪地的身影扫过,蓝眸悄闪。偷眼瞄向列摩门纳,她的侧脸很沉静,沉静的坚毅,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仿佛这些跪在脚边的人都只是幻像。
步入神庙主殿,里面已经站满了避难的百姓,当列摩门纳抱着卡丽熙出现在门口,他们自动退后,让出一条通向大门的道路……
一条穿过人群的道路,静静地出现在挤满人影的殿内,笔直,通畅,无声亦无息。
一眼望去,他们中有些人曾经奄奄一息,有些人经历了生死边缘,有些人虽未被感染,却在这里失去了亲人,有些人主动照顾生病的陌生人,有些人……
随着列摩门稳健的步伐,人们一个挨一个的弯腰曲膝跪下,衣角摩擦的细微声响充斥在异常安静的殿堂,海潮般连绵延续在沉寂庄严的神庙中。
微风吹过脸边,卡丽熙才感到眼角酸涨的厉害,泪水冲出眼眶的瞬间,她极其欣慰地笑起来,温柔如风,灿烂如花……
“你救了他们,你应该自豪,小公主。”耳畔的声音,混合了门外灌进的呼啸风声,是列摩门纳沉稳的低语。
“嘘,别哭……”侧目,笑了,明亮的笑容,她说:“你救了赫梯,我的阿丽娜女神。”
没有止住的泪,在她温柔浅笑的低语时,再一次泛滥开来,妄图淹没呼吸的汹涌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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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只高原鹰从圣山的王宫展翅飞出,它们带着能够治愈瘟疫的药方,飞向了赫梯的四面八方,如同带去生命与希望的使者,它们乘着安纳托利亚高原吹来的氤氲热风,翱翔在夏末湛蓝的天空,身披着金色的阳光赋予的耀眼光晕,毫不犹豫地冲破了笼罩着赫梯帝国数月之久的死亡阴影。
浓云消散在它们矫健的身影之后,千万道灿烂的光线穿透稀薄的云层,重新照亮了广袤苍茫的青色大地……
☆、第 七十 章(上)
大病初愈的,不单单是感染瘟疫的不计其数的赫梯人民,更是被瘟疫折磨的近乎千疮百孔的赫梯帝国。
近及王都哈图莎,远至边陲城池,人们正从恐惧与病痛中慢慢恢复过来,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疾病折腾地奄奄一息的国家,也在一点一滴地走上正规。
从北方回来的信鹰带来了阿齐兹的平安信,粮食安全送到了北方十余个疫情较重的城池,他的病情也好转了,等扫清这里趁火打劫的强盗,他便会返回哈图莎。
一百三十只高原鹰相继飞回了王宫,它们带回了安纳托利亚高原四面八方的平安消息,瘟疫得到了有效地控制,逃难的百姓也陆续返回了家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边境的小骚动,本是奴隶想要躲避瘟疫出逃造成的,施以轻微的镇压,加上疫情完全消失,奴隶们在军队的看押下都送回了各自的矿区。
列摩门纳依旧很忙碌,甚至比瘟疫来袭的时候更加繁忙,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到数不甚数,一桩一件都要处理解决。
侧卧在镂雕描金的奢华软榻,卡丽熙百般无聊地翻看着早被自己背熟的各色书籍。
被列摩门纳接回王宫之后,这位摄政王脸色沉郁的下达了一道严令在卡丽熙休养期间,不允许她踏出月临殿一步。
这算什么?恶意的软禁,还是善意的惩罚?
毕竟是自己偷偷出宫在先,现在列摩门纳有此严苛的命令,虽然卡丽熙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理亏的乖乖听话。
夏末的山风吹过窗边的帘子,紫色的轻纱妖娆地摇曳在懒散的阳光中,折射着耀眼的光线变幻出迷情诱人的色彩,注视着那样妩媚娇柔的光影,卡丽熙打发着无聊又漫长的时间。
闷到快要瞌睡了,眼皮子沉沉地有些抬不起来,蒂蒂来到软榻边,俯下身小声说道:“公主,夏尔玛将军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来了精神,搜寻的视线投向门边,微急。“请她进来。”
“是。”蒂蒂颔首,快步朝外走去。
细柔的光线从门框流泻进来,伴随着轻浅飞扬的阳光,几缕红光烈烈的长发随风飘入卡丽熙稍许期盼的眼底。
步入房内,视线投向榻上纤瘦人影的瞬间,夏尔玛悠然地笑起,淡然一如身后那道遇风漾开的清澈池水。
“看你气色不错,身体无恙了吗?”
放下书卷,歪着头,一脸无精打采的苦笑。“早就没事了,天天憋在这里,真想出去。”
挑眉,走到榻边坐下,理了理短袍,才道:“你不是会偷偷溜出去吗?现在老实了,不跑了?”
她话里流露着明显的嘲讽,被阳光照亮的脸庞满是挥之不去的浓浓笑意,连带那双棕色的眼睛都闪闪烁烁的发亮。
“你也帮着她欺负我,你们什么时候同一个阵营了?”
“换成其他的事情,我不敢说会同意列摩门纳的意见。但是这件事,我绝对支持她的决定。你在神庙连日劳累,以至于晕了过去,我们的心脏可承受不起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既然瘟疫已经得到控制,你就安心在月临殿调养身体吧,外面那些事情交给列摩门纳和大臣,你也不要过问了。”看着卡丽熙犹如一片被风吹散的落叶在自己眼前倒下的瞬间,夏尔玛真切的体会到了排山倒海的恐慌,那种让她一瞬间窒息的感觉,她不像再尝试一次了。
皱了皱鼻子,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娇嗔,叹息。“反正你们都有借口,就是想把我困在这座华丽的大笼子里。”窗畔的阳光灿烂的刚刚好,隐约透着一丝初秋的烂漫,庭院的景色仍然停留在红绿芳菲的季节。“瘟疫才刚平息,也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我问列摩门纳,她总让我放心。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不放心了。”
笑出声,摇头。“你啊!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后!”
羞涩,瞬间,胭脂色的薄红怒放开来,衬得略显苍白的脸颊透着诱人的光泽。“什么一国之后?乱说!”
有些看痴了,为了那一枚绽放在卡丽熙脸颊的嫣然迷人的羞色。“她是赫梯的无冕之王,又在生日庆典那样一吻,你不是王后,又是什么?”
被夏尔玛这样一说,卡丽熙更觉难为情,一抖长袖,指尖划过袖边,金银双线扭绣的精美花纹游走在指下,弯弯曲曲的细腻纹路,缠缠绕绕的复杂心情……
半晌,气氛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沉寂。
“我今天来找你,是要辞行的。”率先打破了沉默,神色略显低迷,隐约。
有些惊讶,有些意外,更多则是不舍。“你要走?”
“在赫梯待了这么久,我也应该回埃及了。”前几日接到埃及送来的信,信中拉蒙西斯除了询问瘟疫的情况和赫梯的近况,以及嘱咐她多加保重身体,支字未提让她回去。即便这样,夏尔玛也知道自己应该尽早赶回孟菲斯。
“可是……”瞬间的伤感不舍,瞬间的措手不及。“不能多待一些日子吗?国内大部分地区的疫情虽然已经平息了,可是你回去的路上未必安全,再住几天不是更好吗?”
对于她的殷切挽留,夏尔玛回以了轻柔的微笑,那样盈满明媚春风的眉眸,不知为何,似乎藏着一泓触手可及的浅愁。
如同此刻,她一笑而过的轻松神情,亦是隐着某样暗沉的东西。“连满是疫病的神庙我都住过,还怕其他的吗?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敛眼,不语,神情黯然。
注视着静坐不语的卡丽熙,那道犹如云雾勾勒的精致轮廓,微风拂过垂落半床的波浪长发,黑色的涟漪摇曳在纯白色的床畔,一片美到让人不自觉沉沦的侧影,静谧如夜,清澈如水。
蓦然,从呼吸到心跳,一股子怅然若失的苦涩袭来,这种感觉让夏尔玛觉得……很累。
起身,缓步来到窗旁,隔着朦胧的轻纱看向庭院,模糊的景致映在棕色的眼底,一番清晰干净的坚定,悄然浮现。
“埃及与赫梯的和平,靠得是在卡迭石签下的那一块银板条约,而我与列摩门纳的和平,靠得则是……你。”轻声的诉说,静静地神情。
猛然一怔,因着她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那张坚毅却陌生侧影。“我?”
“是的,卡丽熙,是你。只要列摩门纳能给你快乐和幸福,那我会祝福你们。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了你,我不会袖手旁观。”碧绿的池水被阳光照得发亮,一阵微风扫过,打乱了一池平静。猝不及防地,金色的斑斓碎成一片耀眼的潋滟。“我不在乎她是谁,赫梯的摄政王也好,埃及盟国的君主也罢,她只有一个身份……我的敌人。”
“夏尔玛!”暗自一惊,皱眉。
不在乎池水反射的光芒刺痛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真正痛得似乎不是眼睛,而是胸腔后面某个刻意想要忽略的地方。“卡丽熙,我对自己的爱,从没后悔过。”
“不要说了,夏尔玛,求你了……”陡然出声,带着惊慌的哀求,眼角涨满了压抑不止的似伤若愁的彷徨。
“如果不说,我知道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了。答应我,卡丽熙,让自己快乐,每天都要很快乐的活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列摩门纳不能守护你了,就来找我,好吗?让我来照顾你,我不想取代她,但我会认真的做好每一件事,我会倾尽全力给你幸福。”当夏尔玛知道自己要放手时,除了无奈伤感,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如同看见珍爱的宝贝,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归属。
“我明白、我明白,夏尔玛,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泪,潸然而下,呼吸被涟涟的泪水打湿了,可是这些滚烫的液体仍然还是不肯停下,一遍一遍又将绝堤的悲伤释放。
身后传来的抽泣声,像一条绳索钻入耳膜,缠紧了自己虚弱恍惚的心跳,伴随着卡丽熙的每一次哽咽,这条肉眼看不见的绳索都将夏尔玛的心脏勒紧一分。“如果,你不想看见我与列摩门纳以敌人的姿态站在战场上,你就要幸福,好吗?”
“好,我会很努力的守护幸福,努力让自己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努力地点头,想给她一个有力的保证,想让这个一心爱护自己的人放心,卡丽熙认真地说道。
“我的小卡丽熙……”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那张泪光明艳的脸庞。片刻,夏尔玛笑了,充满了淡淡的安然释怀。
冰蓝色的眼,水光泛滥,望着窗畔沐浴着柔淡光线的夏尔玛,微风轻浅地捧起那头烈焰红发,温柔地飞扬,寂寞地飞扬……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隔着千山万水,不管分别多久,我也不会忘记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列摩门纳以外,最为牵挂惦念的人。”张口,笑在泪中绽放,卡丽熙有些用力地注视着窗边的人影,为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份真挚诚心的友谊而庆幸。
“为了你的这一句话,只要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挑眉,那袭张扬如火的神情重回脸庞,那个狂妄不羁的灵魂又回到了含笑的棕色眼底。
“谢谢,谢谢你……夏尔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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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气喘嘘嘘的薇妮莎站在门旁,正在查看行李的夏尔玛先是一愣,继而笑着颔首,招手示意她进来。
“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就走?”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起出声,不同的问题,不同的神情,一个淡然,一个焦急。
将剑收入剑鞘,扣入腰带上的环扣,扫了一眼床边正在收拾行李的侍女,笑着点头。“午后就走。”
皱眉,薇妮莎循着她的视线,看着手脚利落的侍女们整理着简单的行李,着急的说道:“多待几天不行吗,干嘛非要急着回埃及?”
“已经待的很久了,这一趟出来,离开埃及快五个月了。我毕竟是埃及的将军,在赫梯长留不返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要不是你翻译了底格里斯河古语,我们哪能这么快找到治疗瘟疫的药方。你是赫梯的恩人,想在这里待多久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瘟疫初现之时,库西纳就将薇妮莎关在家里,不许她踏出将军府半步。得知夏尔玛半途返回哈图莎,她又急又喜,可是库西纳死活不让她进宫,命人将她严密看守起来。直到瘟疫退去,她才重获自由。能够出府的第一时间,她便赶来王宫。
然而,等待着她的,却是又一次离别。
一手搭在剑柄,一手端起桌上的杯子,敛眼,浅饮,口中充斥着甜酒的醇厚,夏尔玛的脸庞同样漾着醇厚的笑容。“就算没人说三道四,我也应该回去了。哈图莎不是我的家,埃及的孟菲斯才是我的……家。”
热烈的眼神陡然一凉,因为夏尔玛直白的话,还有自己突然感到局促不安的尴尬,沉默。
见薇妮莎一脸失望,夏尔玛放下杯子,宽慰地开口。“还会见面的,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来埃及了。”
“我去埃及干嘛?我无官无职,不像你是埃及将军,可以出使盟国。”懊恼,说出的话带着小小的嫉妒。
指尖轻敲桌面,阳光点缀着轻快的节奏,棕色的眸子促狭地笑起,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是来和我道别的,还是来找我斗嘴的?”
被她揶揄一句,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白了她一眼,薇妮莎长长一声叹息,似是无奈,又如怅然。“我当然是来和你道别的,小女愿将军大人一路平安,早日抵达埃及。”
笑,爽朗,自在。“谢谢薇妮莎小姐的祝福,不知小姐是否愿意……送我出城?”
惊,亦喜,明丽的脸庞绽放出鲜艳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当然愿意。”
“请。”夏尔玛侧身,抬手引路,微垂着眸。
“将军,请。”颔首,迈步,甜美的微笑带着浅淡的不舍,仿佛是阳光烙在眼底的绚丽又黯然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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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重创了赫梯,可是这座雄踞在安纳托利亚高原数百年的强大帝国,却依靠着坚强的意志和辛勤的劳作,将停滞的百业复兴而起。小到街边的商铺重新开张营业,大到边境重新开放,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陆续开展。
高原人特有的坚毅勇敢,经由这次的劫难,再一次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伴随着赫梯帝国的日常生活逐渐走上正轨,不论是哈图莎的街头巷尾,还是庄严巍峨的王宫,或是遥远的城池,都在流传着一个神奇的故事……
一位来自叙利亚的小公主,她用过人的智慧和善良的仁心,以及令人敬佩的胆识,找到了治愈瘟疫的药方。
她,不顾及自己尊贵的身份,住进了满是病人的神庙,日以继夜地寻找药方,亲自喂药查看病情,守护在那些被感染的平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