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木桶中紧紧交缠的两人,木桶旁另一个少女情不自禁露出了幽怨的眼神。然而,下一刻,她便看到门边多了正在打手势的人,慌忙丢下巾子迎上去盈盈施礼。
“阿萝姐姐……”
“既然殿下挑中了你妹妹,你就该为她高兴,以后自然有你伺候的时候!”虽然在门边,但里头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还是绵绵不断地传了出来,因此阿萝说到一半顿时止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们姐妹就在殿下寝宫中服侍。”
她侧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见木桶中水花四溅,不禁又轻笑了起来:“不愧是娘娘赐的合欢香,往日殿下何尝这么癫狂过。看这情形,待会你兴许得去替下你妹妹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月芜朝里边一推,掩上房门之后,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也怦怦直跳,但很快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殿下,这可是娘娘的吩咐,没有这一回,以后那么多美人,你怎么吃得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丫头也彪悍
秋高气爽,对于那些豪门子弟来说,正是踏“秋”好时节,然而,有些人可以在外头风风光光地四处游玩,有的人却只能窝在家里盯着头上的那一小片天空唉声叹气。
房间中俱是精致的摆设,就连四处下垂的帷幔,放在外头也是价值千金,更不用说那对燃烧着的蜜烛了——在穷人家连油灯都点不起,寻常富贵人家也只能在灯上头做文章的年头,这蜜烛绝对不是有钱能够置办得起的货色。单单这两支,还是宫里前头刚刚赐下来的货色。只是现如今它们的主人却托着双腮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的怅惘无神。
娘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兰烟怔怔地望着镜中那个绝世姿容的影子,情不自禁地想起屈突申若那一日对她说过的话。贤儿的心里真的只有她么?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惫懒的家伙似乎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根本了无定性?
拿起妆台上的一颗螺子黛,她正想往眉上扫,忽然却一赌气扔下了东西,脸上露出了极度气恼的神色,旋即站起身来。正在此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姐,没有那个家伙,你就活不下去么?”
贺兰烟一个旋身转了过来,见贺兰敏之抱着双手站在门边上,满脸讥诮的模样,登时沉下了脸:“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就算念着他,也没有成天罔顾孝道往外头跑。娘去世到现在不满一年,你倒是在外风流快活,招惹了多少人!”
虽说在李贤面前最多嗔怒一番,向来都以娇俏可人形象出现的贺兰烟,此时此刻发起怒来却显得极其可怕。见贺兰敏之脸色大变似要反驳,她竟是又冷笑了一声:“姨父如今是念在旧情,所以没顾得上管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弹劾过你了?居丧之间放荡不羁,你还知不知道娘的苦心,姨娘都说了,以后周国公的爵位就是你的……”
“我不稀罕!”贺兰敏之终于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我姓贺兰,不稀罕他们武家的东西!姐,你不要被那个小子骗了,他不过就是一个花言巧语的主,如今长安城里哪个不知道他和那个屈突申若走得极近,行止更是暧昧……”
“你给我住口!”贺兰烟一时气急,操起妆台上一把玉梳便要砸去,临出手时却看到后头的一个人影,立刻恨恨地住了手。要说她比贺兰敏之还要大一岁,但对于贺兰家却并没有多少感情,此时见弟弟满脸桀骜,她顿时冷冷加上了一句。
“周国公的爵位想要承袭的人多了,你既然说什么不稀罕武家的东西,娘就是武家的人,这房子这富贵全都是娘留下来的东西,和贺兰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没了这一切,那就是个穷光蛋,看你拿什么在外头哄骗女人!”
一番话让贺兰敏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一跺脚便旋风似的转身离去,竟是没看见就站在廊前另一边的荣国夫人杨氏。直到人走了,杨氏方才走进了房间,见贺兰烟仍旧一幅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道:“你这丫头,明知道敏之心高气傲,偏偏还拿这种话来堵他。也只有在贤儿面前,你才是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
“外婆!”贺兰烟前头听着还好,冷不防后头如此调笑,顿时有些挂不住脸了,“你也这么嘲笑我!”
“这算什么嘲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是你是陛下的外甥女,如今提亲的人只怕要把整条巷子都挤得水泄不通了!”
杨氏哑然失笑,上前爱怜地抚摸着贺兰烟的顺滑的秀发,忽然把那根束发的金钗取了下来,两手灵巧地将头发分成了三股,两股顺着耳后垂于两肩,另一股则编成了一根辫子,又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把小小的玉梳,将其固定好了。完成这些,她把贺兰烟推到了镜前,左右看了一阵,忽然满意地笑了。
“要说美貌,你姨娘算是顶尖的,但还是比不上你。屈突申若虽说艳名远播,但你占着年轻,哪有比不上她的道理?至于贤儿的心……他要是看不上你,会从小就霸着你不放,闹得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就是你为了他去练习武艺,这情分也不是寻常女孩子能够做到的。”
虽说有屈突申若先前说的一席话,但贺兰烟心中还是极其不安,此时听外婆如此解释,她的心竟奇迹般地安稳下来。抬头看看杨氏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她一下子脸色绯红,刚刚喝骂贺兰敏之的那点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心则乱,你呀,真真是个双面人!”杨氏轻轻地在贺兰烟头上拍了一记,又取出一对翡翠耳环给她戴了,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道,“贤儿再过两年就要出阁了,到时候开府建宅,这婚嫁之事也就水到渠成。虽说你大那么几岁,但既是青梅竹马,你姨父和姨娘又都默认了,也就不碍事,至于那些旁的……你且想想,如今有谁敢说,你姨娘比你姨父岁数大?”
“别人当然不敢说母后比父皇年纪大!”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房间中响起,紧接着,李贤便笑嘻嘻地出现在了杨氏和贺兰烟面前。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正巧碰见贺兰敏之气冲冲地出去,不想打照面的他少不得避开了一会,后来看见老外婆进了房间,他一时兴起便想要偷听两人说了些什么悄悄话,结果正好听到了几句关键的,到这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现了身。
“贤儿,你什么时候……”贺兰烟想起杨氏刚刚安慰自己的那些话,顿时大羞,立刻狠狠瞪了李贤一眼,“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快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刚才来啊!”
李贤故作无辜地一摊手,旋即笑嘻嘻地上来对杨氏问了安,这才献宝似的拿出了一个玉石罐子来:“这是我按照古法,让阿萝用新鲜花瓣淘制的,你闻闻,又清香又干净,比那些什么御制的面脂口脂好多了。我昨天刚刚给母后送去一罐,今儿个就给你拿来了。你虽说天生丽质,但锦上添花自然更好,用了这好东西,岂不是衬得更娇艳?”
“尽知道贫嘴!”贺兰烟偷眼瞧了瞧旁边的杨氏,忽然一手抢了东西过来,却是握在手心里不曾放下,脸上刚刚露出的那红晕更动人了些。
哄了小丫头,李贤自然不会忘记老外婆,如法炮制又送上一罐,却特意指出是为杨氏这年纪特意配制的,少不得又说了一通漂亮话。见惯风雨的杨氏虽说不似贺兰烟这么好骗,但依然是满脸笑容,最后知情识趣地找个借口先走了,把大好地方留给了外孙和外孙女。两个小的要干什么事情,她就管不着了。
一夜癫狂,李贤到现在依旧觉得浑身酸痛。这催情熏香的效用虽然有一些,但不可否认,他着实也算得上是忍了很多年了。这头一开,只怕以后那些武德殿的宫人都会多了想头,要是等到事情传到小丫头这里,还不如先分说清楚。
“烟儿……”
贺兰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个漂亮的玉石罐子,听到这一声唤忽然转过头来,不待李贤往下说,她就笑吟吟地道:“昨天晚上你可逍遥快活了!”
什么耳报神这么快,居然赶在自己面前就让小丫头知道了?李贤一下子呆若木鸡,愣了老半天愣是没迸出半个字来。
“我早就知道了!”贺兰烟没好气地在李贤胳膊上狠狠拧了一记,面上忽地又现出一片殷红,“我昨儿个正好进宫,姨娘说,你那武德殿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居然没碰过一个,听得我吓了一跳。看你平常那么有女人缘,就连申若姐姐那样眼高于顶的人都对你另眼相看,谁知道你竟……那熏香的味道好么?”
这都什么事,难道他没碰过那些个宫女就真的是大新闻么?他那老妈居然四处宣扬,连小丫头都知道了!李贤听得咬牙切齿,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热气,紧接着又钻来了一个声音。
“实话告诉你,那根本不是什么南海进贡来的东西,是外婆和我亲手配制的,可是武家祖传的秘方,平时更有怡神的功效。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给阿萝多送一些去,让她在你的衣裳和香囊中全都放上。不过,要是你敢随便碰那些宫女,哼哼……”
李贤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好嘛,干脆连武家独门秘方都整出来了,日后他岂不是防不胜防?望着满脸促狭的小丫头,他那股子挫败的感觉愈发强烈,当瞥见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他终于难掩冲动,忽然重重吻了上去。
贺兰烟被这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弄得一阵慌乱,但随即表现得无比热情,竟是主动吐出了口中香舌。这虽然不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但对于昨晚刚刚和女人欢好过的李贤而言,那种刺激的挑逗感自然是先前任何一次都无法比拟的。
本着极大的定力,他终于从那种几乎要沉沦的激情中脱身出来,直起腰瞪着脸色通红的小丫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年头真是翻天了,女人一个个比男人还主动!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罗公主新罗婢,指着和尚骂贼秃
长安城的大道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虽然方方正正失了情趣,但是此时策马飞奔的李贤来说,这样的大街自然是极其有利于他发泄心中郁闷。即便他在马道上纵马飞驰也无需担心伤到了行人,更不用担心前头有什么拐弯之类的,只需一味提高马速。跑到兴起的时候,他身下的追风已经是把速度发挥到了极限,说是风驰电掣决不夸张。
也不知跑过了几个里坊,他渐渐收紧缰绳,放低了马速,好半晌停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春明大街。离着西市只不过一坊之隔。左右张望了一阵,他方才发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他那两个亲卫张坚和韦韬的坐骑可不如他这匹神骏,眼下连人影都看不到,显而易见是跟丢了!
他暗叹一声倒霉,却知道此时撇下两人绝对不妥,干脆策马一路小跑往回路走去,没走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殿……六公子!”
追上来的张坚韦韬看到安然无恙的李贤,齐齐出了一口大气,旋即滚鞍下马施礼谢罪。这一举动却让李贤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慌忙下马把两人拽了起来,笑着拍打了一下他们的肩膀:“这与你们无干,只是我刚刚一时兴起忘了其他。对了,以后若是跟着我,难免遇到这种事,到时候我到御苑马厩中去挑上两匹好马,算是给你们成天跟着我心惊肉跳的补偿!”
彼时可谓是爱马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张坚韦韬这两个世家出身的武人,大喜之下连忙道谢。重新上得马去,李贤便带着两人转往西市的方向。虽说他回长安之后都转过十几回了,但现在走遍的地方还不到西市十停中的一停,因此这里依旧是他出游首选。
但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既不是冰铺也不是酒肆,更不是什么铁铺,而是直奔人市。屈突申若上次对他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宅子建好了人住进去了,少不得要用奴婢——否则就算他父皇母后慷慨大方地让他把武德殿所有宫女都带出去,这人手还是远远不够的。不是夸张,照他那天在自个的王宅中巡视一圈得出的结果来看,整个宅子至少得用上三五百人。
三五百人……按照每人两千钱来计算,至少就得几十万钱,这还都只是普通人的价,不包括那些有特殊技艺或本事的。不过,横竖日子还早,他只需一批批地挑选就成了,反正那位大姊头愿意帮忙,一半搁在那边府上,另一半则交给小丫头去管管好了。
和铁铺一条街相比,西市上的奴婢市场更加热闹,而且占地面积更大,四处可见身着绫罗绸缎的人在其中挑选自己需要的奴婢。当然,主人亲自到这里来买人的情况不多,大多都是些豪门管事之类的人。整条大街异常整洁,也没有什么头插草标自卖自身的贫苦人,反倒是巡逻的低级小吏常常可以看见。
要说是真正来买人,还不如说李贤是来闲逛的,照张坚和韦韬的话来说,要是真的想买,他们两兄弟立刻就能够找到几个声誉不错的商人,根本不用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来。然而,李贤却一口否决了回去——看惯了阳光的,这黑暗的至少也得看一眼不是?
走过几家,他的目光立刻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卷发黑肤,上身赤裸,横幅绕腰,下头赤着脚,面目丑得很有特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么?
想起屈突申若曾说过这些人性情温良,偏生力大无穷水性绝佳,他不禁大为心动,连忙策马上前,还不等他跳下马来,旁边忽然也驰来了数骑人。和打头的那个一对眼,他心中顿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六公子,还真是巧啊!”
“是啊,真巧!”
李贤强打精神应了一声,见旁边的张坚和韦韬如临大敌,怎生不知道两人在提防什么。上回撞见这位新罗公主的时候,遇到了好大一拨刺客,这件事情到如今长安令和万年令还没有查出个端倪来,幸好之后李义府的案子占去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否则那两位就惨了!话说今儿个还算好,没那么巧再碰上那位吐蕃正使。
见金明嘉好奇地站在两个昆仑奴面前上下打量,李贤很想就此扬长而去,偏生觉得左边那个汉子面相极其狞恶,就连眼睛也透出凶光,绝对和温良两个字搭不上边,一时便有些挪动不开步子。等到他的目光从昆仑奴身上移到金明嘉的时候,这才发现金明嘉今日不再是一身素白,而是完完全全的大唐豪门公子装扮,就连那些随从也个个唐人装束。
见到外头有客人,里头立刻迎出来两个伙计,一打量外头的人,其中一个很快返回了去,不消一会儿,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胖子便乐颠颠地跑出来,才想开口招呼,就看见了李贤身后的韦韬,登时笑得更灿烂了。
“韦二少,今儿个怎生亲自来了?需要什么人,只需派个人来说一声,我一定亲自送上门。咦,张大公子也一起来了?这位是……”
“咳!”韦韬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便跳下马来,旋即伸手拉住了李贤的缰绳,“哪里那么多废话?我和大哥是陪着六公子来的,别招呼错了正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胖子顿时满脸尴尬,慌忙打躬作揖地在前头领路。而李贤前脚刚刚踏进去,却只见金明嘉也笑吟吟地跟了进来。虽说上次的刺客疑云还没有散去,但上次殿上对方好歹还为屈突申若她们伴奏了一曲琵琶,因此他只得装作没看见。
众人甫一坐定,那胖子便搓着双手上前来。刚刚那一会儿,他就分辨出这是两拨人,想到那个少年是张坚韦韬也要称呼一声六公子的贵人,他的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就差没有仰天欢呼了。这年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