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盛允文知道李贤如今已经准备让手下的人都过了明路,也替熬成了正果的霍怀恩等兄弟暗自高兴,连忙肃声答道:“大约还有一两日。”
“那就好!”
虽说收了这些人,但李贤更知道这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没个猛人镇压不住。程伯虎薛丁山的出身摆在那里,总不成留在他那沛王府当一个家将头目,至于他自己更不可能学传奇话本中那样,没事情去和这些人摔角相扑耍着玩。如今可是承平年间,那样做就太显眼了。
暂时把事情都丢给了姚元之和盛允文,李贤便准备找个人出去转转,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院子门口,就只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上得前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了僻静处,满面凶狠地道:“你可给我好好待小苏,否则就算是兄弟,我也和你没完!”
看清了这人是程伯虎,又忽然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席话,李贤不禁本能地伸手在程伯虎头上一搭,随即一阵奇怪——这没发烧啊!
等到程伯虎这个直肠子把心底话掏出来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家伙刚刚表白被拒了!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他还是摆出过来人的态度劝慰道:“情场失意战场得意,伯虎你就看开一些……”
“少说这些废话,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小苏都那么说了,分明是心里压根没我!”程伯虎没好气地一挥手,旋即盯着李贤的眼睛低吼道,“小苏在这方面木知木觉,你当初可是答应了老苏,可别给我监守自盗!”
第三百九十章 各路英豪齐聚凉州,大姊头巾帼不让须眉
居然要和大唐开战?
对于刚刚投到吐蕃人这边的吐谷浑贵族而言,这可谓是当头一棒。打仗他们并不怕,这年头就算是藩属,骚扰大唐边关的事情也没少干过。但是,骚扰是一回事,在人家大军压境的时候硬碰硬又是一回事。
“怎么,各位不愿意和大唐作对么?”
钦陵见自己的三弟赞婆死板着一张脸,仿佛立刻就要发作,便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冷笑了一声,眼睛几乎眯缝了起来,但就是那么一道缝隙,却射出了让人不可逼视的精光。
“各位不要忘了,你们的可汗和可贺敦已经投奔了凉州,所以,对大唐来说,你们就是叛逆,至于叛逆的下场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了!郑仁泰当初东征铁勒的时候,铁勒倒是真的降了,可结果如何?铁勒降卒十万,却被一声令下统统坑杀!铁勒十姓至今元气未复,你们是不是也想尝尝那黄土埋面的味道?”
钦陵的声音越来越阴沉,大帐之内仿佛刮起了一阵慑人的寒风,竟使得十几个吐谷浑贵族通通打了个寒颤。而就在这个时候,赞婆干咳一声接过了话茬。
“大唐的矛头在东边,无暇他顾,这西边最多就是打一打。那些大唐将领的德行你们还没有见识过吗?不外乎是欺软怕硬,看你兵少就打一仗,看你兵多就立刻放下架子,拱手送上金银买路,如今凉鄯的兵力不过号称四万,事实上可能更少,就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们!各位不是嫌诺曷钵这个可汗没用么?跟着我们打好了这一仗,牛羊金银有的是!”
如是一说,众贵族那一点子怯懦心思顿时被冲淡了,轰然应了一声后,便各自承诺出兵多少。等到众人退去,大帐中只剩下了自家兄弟二人,赞婆方才冷笑了一声。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若不是二哥你和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怕他们根本不会派兵上阵!不过,契苾何力可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就是独孤卿云和辛文陵,那也是在凉州鄯州驻守多年。若是这四万军马真是号称就好办多了,可若是实数,就只能驱赶这些乌合之众先上了!”
“要富贵,不付出代价怎么行?这些吐谷浑人不打头阵,难道还要我们的勇士冲在前面?”
无论是对于立足未稳的吐蕃军队还是正在筹划攻势的唐军,眼下最缺的都是时间。
正在凉州的李贤已经快被一堆堆公文堆死了。凉州大都督府确实有不少属官,繁杂的事务也有人代劳,但是,作为凉州大都督和凉州道行军元帅,需要他盖印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还不能只当一个盖印机器,不论是什么他至少都得扫一眼。
姚元之负责征召亲兵,李敬业正在负责清点督运粮草,程伯虎黑齿常之跟着契苾何力去了鄯州,盛允文随独孤卿云去了前军……因此他只能把薛丁山抓过来一起分担,两人忙了个昏天黑地。
“终于完了!”
扔下最后一份公文,李贤终于想到了一个之前遗忘的问题——他老爹老妈送来了将领,送来了兵,甚至连李敬业阿萝都打包送来了,怎么就没有几个能派得上用场的幕僚?他自个也昏头了,当初程处默回去的时候,就应该让他把罗处机和那些昆仑奴一起送来的,好歹也能缓解一下公务如山的压力。
薛丁山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到李贤那边再无文书拿过来,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大印,继而长长吁了一口气。和程伯虎屈突仲翔相比,他勉强算是文武兼资,当然,这所谓的文武兼资和裴行俭那是差得大了。没来得及行军打仗就遇上了这样的繁琐事务,他自是有些吃不消。
“六郎,让契苾将军给你调些幕僚过来,或是在大都督府征召几个人,否则再这么下去,只怕你前线也不要去了,就在这对付这些公文吧!”
听到薛丁山这种建议,李贤不自觉苦笑了一下——契苾何力虽说是副帅,但行军打仗的事情还得主要靠这位老将,麾下的幕僚只怕不会多只会少;至于大都督府……官员都是定额,各司其职,至于那些书吏,谁知道会不会是无间道?
“殿下,雍王殿下!”
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忽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声,紧接着,一个新进的亲兵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单膝下跪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洛阳来人了,说是殿下雍王府的属官,啊,听说还有陛下和娘娘的家书……”
前头一句雍王府的属官让李贤不禁一愣,满打满算,他当初那沛王府的属官统共只有三个人,如今就算晋封雍王,这人数也没增加过——姚元之一个,高政一个,罗处机一个。如今姚元之跟着他来到凉州,不会是剩下两个也跟过来了吧?老爹老妈的家书又是怎么回事?
满心嘀咕的他朝薛丁山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留在这里,先把所有的文书分门别类归好了,自己就随那亲兵往外走去。然而,等他到了大都督府前院,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一大拨人,差点没倒吸一口凉气,再看看为首的人,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虽然抹黑了脸,虽然胸前看不出那身为女性最明显的标志,虽然那站姿比寻常军人更挺拔更英武……但是,他可是和大姊头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屈突申若?
吓了一跳的他在人群中继续搜索了一阵,最终没有发现贺兰烟和其他人的踪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见罗处机带着四个结实健壮的昆仑奴,旁边站着张坚韦韬霍怀恩,他便快步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对罗处机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小姐打着给殿下你送亲兵和幕僚的旗帜,陛下和娘娘无奈之下都准许了。”说这话的时候,罗处机显得很是无可奈何,却隐去了那群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在家里兴致勃勃地展开大讨论,险些闹翻天的场景,“这二百亲兵都是各家精选出来的好手,就连司空大人还送了三个家将过来。”
略顿了一顿,罗处机便轻声说道:“司空大人说,虽说朝廷的方略倾向于海东,但因为殿下在西北,亦不会太过厚此薄彼,只需狠狠打就好!对了,小姚,小高和我这三个雍王府的光杆王府官也都高升了。我升了参军事;小姚因为跟着殿下你出来,升了王府掾史;小高则是掾属。对了,李敬业这回被临时任命为雍王府司马,归你调派。另外,许相公卸任了长史,此次陛下临时任命了裴炎。六曹参军事也全部配齐了,这次都跟着我来了,不少是你的熟人。”
短短一番话之中,那含义却是非同小可,李贤听一句心里掂量一下,到了最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王府长史和司马因为品阶太高,并不轻易许人,这下子居然都补充上了,而且无论是裴炎还是李敬业都是青壮,论理是绝对提不到这样高位的。
他再扭头打量了一下那边一群文官模样的人,终于认出了所谓的熟人都是谁——除了裴炎之外,还有举了明经的陆为和杜元中,曾经得过他举荐的骆宾王和卢照邻,还有另外两个也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如此一来,他曾经担心过的事情就全都解决了。
虽说到时回去之后不见得能维持这个王府班子,但就现在而言,这个阵容确实强大。就算骆宾王和卢照邻只是纯粹的文人,但担任事务幕僚还是称职的。
于是,李贤赶紧上去一一打过招呼,又命人赶紧把姚元之叫了出来。趁着众人乱哄哄忙着安顿的当口,他这才上去把屈突申若拉到了一边,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身上还有伤,跑到凉州来干什么?凉州如今可是大本营,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你一个女人夹杂在其中不方便!”
“我那点伤早就好了,成天捂在家里干什么!”屈突申若晒然一笑,对李贤气急败坏的口气并不在意。“陛下和娘娘都想多给你一些人,但若是都派了宫中高手,又怕别人闲话,我和焱娘她们自个凑了精锐家将,道是支援西北,外人就没什么好说了,顶多笑话你一阵罢了!至于我……除了你家里头那些熟人,这一路上走来,就是裴炎也没认出我,你怕什么!”
“再说,这些家将都是各家凑起来的,个个桀骜不驯,没有一个人镇着,只怕他们会把整个大都督府翻过来!这一路上若不是我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了,他们会这么老实?”
见屈突申若说得轻松,李贤不禁再次打量起了那些家将,果然发现这些人虽然个个站的和标杆似的,但其中不少都是鼻青脸肿,而那几个他认识的尉迟家和屈突家的家将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小李一枪服众,申若另有盘算
远道而来的雍王府属官立刻占据了凉州大都督府的半壁江山。虽然按照道理来说,李贤这个凉州大都督可以要求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大都督府中的各个职位,但是,既然老爹老妈都已经安排得这么妥当,他自然没理由作恶人,召来一干属官训示了一番,自长史崔温以下,顿时都兴高采烈地去了。
比起洛州并州之类的中原要地,凉州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边陲。虽说地处东西要冲的战略位置,但羌人一直就是莫大的威胁,所以到这上任的官员常有一句话,那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武将还能有兵马随身护卫,文官就只能提心吊胆,期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中原。
人人自危的时候,忽然之间朝廷派了大军过来,西北要打仗,这意味着什么?打仗就有军功,军功就有犒赏,倘若能借此离开这地方,还能高升,谁会不趋之若鹜?
于是,大都督府的人犹如加了机油的发动机一样超马力运转了起来,而新上任的雍王府属官也是个个铆足了力气,那热火朝天的模样感染得上上下下的小吏也全速开动。裴炎原本就是不声不响的工作狂,再加上他这几年得天子信任,自有一种压服别人的魄力。于是,在他的带动下,李贤和薛丁山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亲兵上。
都是各将门世家操练出来的人,战斗力自然不消说,可谁都不服人。然而,霍怀恩凭着那双拳头,再加上李贤拨给他的五个典卫,再一次把这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将教训了一顿。
可怜这些家将平素都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一路上就已经被屈突申若整得够惨了,偏偏这次更能打的霍怀恩忽然窜了出来,他们顿时再一次变得鼻青脸肿。此时,心怀不忿的众人顿时都想到了向“屈突诺”求助。在他们看来,这位屈突家的家将头子好歹是自己人,总比霍怀恩这个外人可靠。
此时此刻,大都督府的校场内便正在上演龙争虎斗的一幕,场中剑影翻飞,兵刃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四周观战的人起初还在那里呐喊助威,到最后看到精彩处,各自屏息凝气不敢出声,原本尚存的那点子桀骜全都渐渐消失了。
而站在另一边的李贤也已经看得紧张了起来,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屈突申若的武艺得过李绩指点,但她毕竟是女子,不及男子气力悠长,又刚刚受过伤,霍怀恩正是最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剑法更是在杀人中历练出来的,久战之下,不免渐渐将她压了下去。虽说两边都是自己人,但李贤的目光还是在大姊头身上流连得更多,恨不得亲自鸣金把两人分开。
鬼使神差地,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猛地望了正在专心致志看两边对战的薛丁山一眼,开口叫了一声:“小薛!”
猛听见耳畔传来的这个声音,薛丁山不禁为之愕然,见李贤正在往自己身上瞧,那目光很有些古怪,他便觉有些发毛,不觉捏紧了手中的长枪。
“你的枪借我一用!”
“你要干吗?”
薛丁山猛地生出了一丝危险的预感,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莫非……莫非准备分开他们?”
李贤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废话,若是让他们这么打下去,迟早一起趴下!霍怀恩也就算了,你可别忘了,那个屈突诺是谁!”
薛丁山瞅了一眼手中长枪,满脸不情愿地递了上去,忽然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英国公和我爹都曾经说过,治军虽以智,却不可无勇!现在正是时候,你下去一枪把他们俩分开,从今往后,看还有谁敢不服你!”
“知道了你也不用说出来!”
接过枪的李贤掂着这沉甸甸的分量,随手挥舞了几下,暗叹这幸好是李绩送给薛丁山的兵器,他平日练剑得闲的时候也没少练过。虽说此时此刻让薛丁山上场更加保险,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现如今只有一个亲王元帅的名头,若不能亮出一星半点本事,这次就算打了胜仗也是白搭。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登时感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他从刀光剑影的校场中抽离了,翻腾的脑海亦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看手中那杆薛丁山的得意兵器,又看看场中剧斗不休的两人,再想想李绩平素练枪时的气势,他不觉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六郎,我知道你平日练剑的空闲也不是没和英国公学过枪,但别忘了一点——用枪当无坚不摧,择其气势最盛的一点一枪挑去,只求一往无前!下头那两人明显都疲了,你这一枪过去,他们应该就都分开了!不在力道,而在眼力,你练剑多年,绝对没问题的!”
什么时候薛丁山居然这么一套一套了?
此时此刻,李贤已经能够感到打斗中的两人那边传来的阵阵劲风,而算算距离不过十余步,凭着这枪的长度,只需疾冲数步便能马到功成。所以,听到薛丁山在后头的提醒,他更收敛心神,缓缓举起了那杆亮银长枪,眼睛锁准了那拼斗中的两人。
此时恰逢屈突申若和霍怀恩两剑再次相交,缠斗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正面交击过多少次,早就余力不足。屈突申若上回被霍怀恩救了一次,一直想挽回颜面;而霍怀恩一路上看屈突申若挑了那么多人,早就跃跃欲试,甚至把两人身份的差别都给忘了。正因为如此,一场原本该点到为止的较量竟是持续到现在。
“都给我撤手!”
觑着两人准备抽身后退再战的时候,一瞬间,李贤猛地暴喝了一声。随着这平地惊雷的暴喝,他猛地一振手腕,脚下生风连进数步,亮银长枪犹如毒蛇平地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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