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的。李敬业和屈突仲翔都是面色大变,而程伯虎一向是个直肠子,薛丁山说得又零落,听完之后他仍是满脸茫然。
“这英国公和于老头喝酒,英国公要带六郎出征,于老头不肯,就这么一点事情,能让你吓成这样子?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又不是秘密,全长安城都知道啊!”
李敬业没好气地瞪了程伯虎一眼,又瞥了瞥身旁若有所思的屈突仲翔,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和六郎一向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若是他安好,六郎当然不会有其他念想,但是,如果有什么万一呢?”
他这样露骨的提起这样的违禁话题,别说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就连程伯虎这样胆大妄为之辈也倒抽一口凉气,后者更是结结巴巴地道:“这样一来,储君,储君……”
“太子的身体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让我家老爷子和于志宁提这种问题。”李敬业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那声音旋即低了下来,“爷爷向来都是谨慎到无以复加的人,当初那么大的事情都没掺和,没道理这次一反常态……”
嘟囔了半晌,见其他三人紧盯着他不放,他只得干脆发话道:“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大家好生让人注意京城各家的状况,充分发挥我们四家的力量。对了,大家记着,这事情先别和六郎说,他向来和太子殿下最为要好,知道爷爷和于老头商量这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对于这一点,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纷纷点头应是。心里头堵了这么一件事,众人当然都无心练武,很快便各自散去。而李敬业转回厅堂却听说李绩找他,不觉心中一跳。他跨进书房的时候,里头虽然杯盘狼藉,却不见于志宁的人影,显然人已经回去了。
“今日找你来,是有关你的婚事。”
听到这句话,李敬业顿时大惊失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快二十了,确实也快到了成亲的年龄,只是一直都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就算追求苏毓也不过是玩笑居多。当然,更深层次的缘由是,他着实不想娶一个妻子回来相对如大宾。
“于大人膝下有一个孙女,贤良淑德品貌端庄,今日我请他来,便是有意定下这桩婚事。”
于志宁的孙女?李敬业猛地想到刚刚薛丁山说的那些话,一颗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这桩婚事看似门当户对,但从实质上来说,李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而于家则是已经渐渐走了下坡路,更何况于志宁终究是昔日长孙无忌的余党,至今还在朝就是个奇迹,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他这老爷子忽然要和于家结亲,这其中大有文章!
他的脑海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却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道:“但凭爷爷做主。”
第二百三十四章 秋高气爽开诗会,撞上初唐二文杰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成功糊弄了老爹老妈,李贤自然看什么都是舒服惬意的。
关在万年县衙的两个吐蕃人如今已经被提了出去,有专门通习吐蕃事务的官员应付他们。李治拿出了一个拖字诀,答应了吐蕃的和亲之议,但同时回复说要好好选择一下人选。除此之外,还提出仿照之前文成公主和亲的例子,让吐蕃派出盛大的使团,总而言之,洋洋洒洒的要求足足提了一大堆,竟是把钦陵拖在了长安城。
而另一边,武后对李治软语一求,李治便立刻大手一挥答应了她的要求——在此次的科考学子中挑选十名充弘文馆馆职,今后以这批人杂以朝中文学老臣,入宫充当编撰,编撰烈女传。而这个肩负重任挑选士子的人,自然是被李贤毛遂自荐抢了过去。
对于这一点,武后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反对,而李治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只以为李贤是打算以文会友,登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要挑选人才,按照时下权贵最通常的做法,当然是闭门家中坐,墨卷天上来。尤其是如今这科考前夕,各道的贡举学子往往会把墨卷投递到各家亲贵府邸。就是那些没有得到贡举名额的人,也往往不吝投递墨卷,以期混一个眼熟。
然而,李贤要做的事情又岂会和众人相同。从父皇母后那里讨到旨意,他转过身就立刻来到了至德观,笑吟吟地对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提出,趁着这秋天的大好时节,在至德观来一场做诗大会。他不但看中了至德观的广大地盘,更看中了观主妙惠的人脉,而屈突申若的手腕则更不用说,将成为镇压场面的最大利器。
“诗会?”
对于这个提议,贺兰烟大感兴趣,而屈突申若闻言更是眼中异芒连闪。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至于观主妙惠则是乐得做个好人。她这里虽说要忙活好一阵,但肯定能赚到一笔数额不小的香火钱,何乐而不为?
至德观要开一场诗会,优胜者可得诗王称号,另可赠新书二十部及钱一百贯!
一个消息顷刻间从弘文馆传到国子监,随后以恐怖的速度席卷整个长安城所有租屋和客栈,几乎所有士子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倘若有人不知道至德观是什么地方,立刻就会有好心人上来解说。
比如说观主妙惠是怎样交游广阔的人物,里头新进的两位女冠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是什么样的出身,和某位李六郎有什么不得不说的关系,有很大的可能影响科举结果等等。临到最后,几乎人人都翘首盼望那张诗会的请柬。
官宦世家出身的想方设法去向妙惠要请柬,寻常寒门士子则是纷纷往至德观中投递墨卷,希望博得青睐拿到一张请柬。一天之内,至德观收到的墨卷数量足足可以堆满大半间房屋,让众多女冠叹为观止。
临到最后,妙惠不得不派人贴出了十个上句,明言若有能对出任五个下句的,则三日后凭写成的下句入观;除此之外,还有特殊赠予的请柬若干。放出考题的那一天,兴道坊至德观前几乎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然而,谁都没有见过这样形式的考题,觉得新鲜的人有之,不屑一顾的人更有之。
“烟沿艳檐烟燕眼。”
“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抹墨。”
“……”
十个上句看下来,不少人着实一头雾水,各自愁眉苦脸地回去绞尽脑汁。而李贤自个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发觉趋之若鹜者虽多,但也有在那里满脸冷笑不屑的士子。越是这样的人,周围围在那里打探口风的则越多,似乎往往是一个小圈子的首领。
这样的风雅阵仗,他自然不可能让李敬业等人相陪,所以早就去弘文馆找来了陆为和杜元中。这两人虽说是裴炎的好友,但平日最是好事,今年正好也要应试进士科,一听说有这样的热闹自然全都跟了来,此刻全都在那里对着试题发呆。
墙上虽然也贴有试题,但总不能让一帮才高八斗的才子仰着脖子拼命往墙上瞧,也没有几个人会随身带着笔墨纸砚在人群中誊抄,因此早有精明的商家把试题印了出来——价钱不贵,十文钱一份。除此之外,还有卖《对仗指南》的,五十文一份,上头说明这种形式叫做对对子,还详述了对对子的一系列要求。虽说是简易版,但仍是让不少人一头雾水。
这个价钱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是一有人拿出来叫卖,就全都被人轰然抢光,那架势端的是非同小可。
李贤自个也装模作样地掏钱买了一份,看今天的架势,几万钱到手绝对没有问题,至少筹办诗会的开销算是收回来了,所以他怎会吝惜这点小钱。此时此刻,他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纸张,忽然嘟囔道:“所谓才子,果真大多不是好名便是好利。”
他这话刚刚说完,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叹息,转头去看时,只见是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和众多在场的年轻人相比,此人三十出头,衣衫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是落拓,眉眼间也有一种掩不住的倦色和疲态。饶是如此,那看似瘦弱的身躯却流露出几分坚韧。
“难道有才者必得通过这样的私荐,方才能够有进身的机会么?”
李贤敏锐的耳朵一下子捕捉到了这句话,见那文士转身欲走,他赶紧横行两步,客客气气地向那人拱了拱手:“适才正好听到尊驾那句感慨,难道认为此举有什么不妥么?”
那文士诧异地在他脸上打量了片刻,犹豫了片刻,大约见李贤态度诚恳,他又忍不住叹道:“朝廷废九品中正制,以科举取士,原本就是为了公平。如此以私荐影响科举,岂不是枉顾公平之说?每年科举前夕,贡院之外的勾当往往多于院内考试,实在难免令人寒心。”
李贤心中第一个蹦上来的念头就是这人好迂腐,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倘若他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士子,必定也会对这种状况心生愤然。因此,他略一思索便摇头道:“私荐虽说带有人情,但未必就是一定不公平。既然有器识才情,何必一定要等人发掘,若是肯自陈于上,又确实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如是并不失刚直。”
那中年文士闻言讶然,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好半晌,最后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李贤虽说比同龄人长得高大成熟,但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少年说这样的大道理,自然让人觉着奇怪。
“这位小兄年纪轻轻,倒是说的一口道理!”说到这里,中年文士的面上写满了萧索和沮丧,不多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昔日能够懂得这些,也不至于一路蹉跎,更不至于连累家人受苦。我向来以为做人首当刚直,不可媚上,不可欺下,如今看来确实是失于教条了。”
他忽然整了整衣冠,很是郑重地还了一揖:“在下婺州骆宾王,敢问尊兄名姓?”
以他这样的年纪用了如此尊称,足可见心中敬重。然而,让他惊讶不解的是,对面那少年竟是一下子愣在那里,面上赫然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骆宾王?对于自己这误打误撞的好运,李贤着实感到一阵莫名惊愕。数天前他还刚刚听妙惠提起骆宾王其人,今天居然这么巧就遇上了?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便脱口问道:“骆兄不是在道王那边为府属么?”
骆宾王没想到随便遇上的一个少年竟然似乎认识自己,而且连他被道王征辟为府属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在一阵隐隐的自豪之后,更是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好容易收拾好了心头思绪,他这才不无落寞地答道:“我朝有制度,王府官不能长时间就任,我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了。”
自由身,那敢情好!倘若说李贤起初还在为该不该花功夫骆宾王找来而伤神,那么如今已经撞上了人,他哪里肯轻易放手。当初因为下手太慢而让裴炎被他老爹逮走的事情,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别人抢先了!
然而,他正在那里盘算着如何说动骆宾王,旁边忽然又响起了一个童声:“这几个对子与其说是简拔英才,还不如说是秋日游戏。人道是长安女冠善文,实在是夸大了!”
李贤扭头一看,见那说话的赫然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不觉惊奇万分。这一次不等他出言,那边恰好听到这话的陆为转头一看,立刻晒然笑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简拔英才?”
“我只知道,只会对这个……什么对子的绝对算不上英才!”那小童斜睨了陆为一眼,神态自若地笑了一声,“就算我区区一个十二岁孩童,也至少能对得出一多半,更何况是别人?”
一句话出口,别说陆为和杜元中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就连李贤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十个对子各有千秋,别说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是回去琢磨半天,也未必能够对得工整,这小家伙居然口气这么大?
“这第一个可对雾捂鸟屋雾物无,第三个可对……”
还不等他说完,李贤便立马上去一把抓住了小童肩膀,顿时让小家伙住嘴。见四面人未曾注意这边动静,他这才笑嘻嘻地问道:“你既然如此有才,可敢赐告尊姓大名。”
“绛州王勃王子安!”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李贤禁不住回头瞅了瞅骆宾王,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今天是初唐四杰大聚会,待会是不是还会撞上杨炯和卢照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刚直骆宾王,自信王子安,狡猾李六郎
骆宾王刚直,凭着刚刚李贤那番大道理,轻而易举地就让其起了好奇之心坠入彀中;王勃虽说才高,毕竟年纪还小,李贤一番赞语下去,小家伙立刻得意洋洋。到了最后,李贤凭着自己巧舌如簧哄骗人的功夫,自陈乃是弘文馆学生,当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和两人热络了起来。而陆为杜元中虽纳闷得紧,却不得不帮着李贤圆谎。
好在骆宾王和王勃都不是长安人,前者离京已有两年,后者根本还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再加上李贤温文有礼像是个大家公子,自然而然地起了好感。一番攀谈下来,李贤便成功地把三人带到了贤德居。不消说,这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酒菜上齐,李贤便笑咪咪地亲自执壶敬酒,骆宾王和王勃两个不知情的固然无所谓,陆为和杜元中却甚觉荣光。三杯酒下肚,知心话一谈,他对这两人的了解更多了三分,因此便含笑撺掇道:“虽说三日后的诗会是游戏,但骆兄文名远扬,而子安同样是年少才高,何妨去试一试?”
骆宾王刚准备说文章诗赋并非为了炫耀,旋即想起李贤刚刚说的那番道理,顿时犹豫了起来。好半晌,他才面露为难地解释道:“我来长安原本是为了探望一个旧友,可惜他人已经离京,我原本准备明日就走的。”
而另一头的王勃皱了皱眉头,忽然笑嘻嘻地答道:“我这里进京,是应右相刘相公之邀来的,过几日便要过府拜访。反正不急在一时,三日后就去瞧瞧热闹好了。”
骆宾王这话虽说婉转,但李贤见其一身朴素得近乎寒酸的衣着,哪里不知道这一位已然囊中羞涩。然而,这却比不上王勃的解释令人吃惊,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居然是刘祥道那个铁面宰相请来的?
这下子陆为和杜元中也吃惊了,两人原本觉得王勃小小年纪口气大,即便是对出了对子夜不过是侥幸,但听说是刘祥道邀来的客人,他们自然不免刮目相看。陆为忍不住好奇,便出口问道:“刘相公邀子安来所为何事?”
李贤和骆宾王同样也觉得好奇,但见王勃眨了眨眼睛,忽然老气横秋地道:“我前些时候上书刘相公,请求表荐,此番便是应此事而来。”
上书刘祥道请求表荐!好一个自信满满的小家伙!李贤抬眼看了看骆宾王,见这位面色数变,情知王勃此语戳中了其心头痛处,不觉暗自庆幸他先前那番话说得早——若不能自荐于权贵,谁会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有什么神童才子?
此时,杜元中已是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王勃便嚷嚷道:“我想起来了,上次刘相公来访的时候曾经提过,有一个九岁读颜氏《汉书》,十岁撰《指瑕》十卷,熟读六经才华横溢的童子,莫非就是子安你?我还记得那自荐书里有一句话,‘所以慷慨于君侯者,有气存乎心耳’!”
今日这一席,居然坐着两个神童!李贤心中暗自咂舌,立刻笑道:“子安十岁一鸣惊人,骆兄昔日年少时也是名闻乡里的神童,看来今天大家还真是有缘。不知道骆兄和子安在长安可有居处?”
骆宾王犹豫片刻,便说自个是住在一个亲戚家,而王勃则大摇其头,说是一来长安便道兴道坊来看热闹,未曾寻得下处。如此一来,李贤心中了然,当即盛情相邀道:“我家在兴道坊正好有一间空屋,如果骆兄和子安不嫌弃,不妨来住两天如何?”
王勃小孩心性,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而他一答应,骆宾王便觉得再要推辞就实在显得做作,索性也爽快地答应了。见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