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这才觉得自己对蓝河的关心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蓝河的电话,其实之前三天也打过,都是关机。但叶修白天忙,所以都是很晚才打的,晚上关机很正常,叶修也没有多担心。但现在才下午四点多,还是关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叶修连着拨了好几遍,后来每隔半个小时他就打一次,依旧还是关机。
叶修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哪怕在比赛场上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不踏实。
六点多的时候,叶修听到手机来了一条短信,他打开一看,是蓝河发过来的:“别担心我。”
叶修赶忙打过去电话,蓝河那边挂断,他就再打,一直打到蓝河接了起来。
声音里听不出端倪,但接起来的瞬间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蓝河忍不住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叶修觉得心里很沉,他叹了口气:“蓝河,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犟?”
蓝河没说话,叶修就接着说:“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我能帮忙最好,帮不上再说,出门在外不就是靠朋友么?”
蓝河还是没说话,叶修觉得他真的已经不知道要拿电话那头的人怎么办了,明明看上去像水,却倔强得跟块钢板似的。
又等了好一会儿,蓝河才张嘴说话,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戒指,打到了么?”
叶修“嗯”了一声,蓝河似乎极小声地笑了笑,又问道:“送出去了?”
叶修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先说:“送出去了,是沐橙要的……”
“哦!”蓝河竟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手机快没电了,叶神我还有事,先挂了。”
接着,手机竟然真就挂断了,他再拨,没关机,却也不再接听了。
叶修举着手机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五分钟,回过神来直接给叶秋打了电话:“你现在给齐叔打电话,问一问李慕华是不是又住院了。如果齐叔也不知道,一定让他给许博远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叶秋这次没再啰嗦,大概是听出了叶修语气中的焦急,因为叶修最后说:“现在就问,我等着你,现在一定要问。”
半个小时以后叶秋回过来电话:“李慕华前几天确实又去齐叔那边住过几天院,不过已经出院了。”
“不严重吧?”叶修稍稍放下心来。
“还可以,不过这不是重点,”叶秋停了会儿,说,“许博远家好像出了点事,李慕华住院那几天,一些人天天去医院闹他们。齐叔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但好像听说是关于房子的。”
叶修挂了电话就去找陈果:“老板,帮我买一张到G市的机票,今晚上的。”
陈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要去干什么?”
“有事,别问那么多了,快点订票吧,一定要买到,”叶修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陈果,“我可能去几天,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副本让公会的弟兄们多吃点累,有什么事打我手机联系。”
陈果看了看叶修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有些焦急。
她没再说什么,迅速地在电脑上查询起机票来。
“对了,”叶修又问,“我现在有多少钱?”
“……”陈果抬头,想了想,说,“俱乐部的股份我现在没法算得很清楚,你要是……”
“不用,我说我账户上的现金,你们给我开的那个银行卡上的钱,随时能提出来的那种。”
陈果掏出了个小本本看了一下:“五百七十四万三千八百六十六。”
“把卡给我。”叶修伸出手去。
陈果这次是真惊着了:“叶修你这是要干什么……”
“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要去G市帮帮他,”叶修知道不说明白陈果肯定还要问个不停,干脆简略地说了,“就是蓝桥,你不要担心。”
“……”陈果又盯着叶修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你可真重视他”,然后低头开抽屉找卡。
找出来递给叶修的时候,陈果笑了笑,说:“小心别让人骗财骗色……哦,不对,你没有色这种东西。”
叶修也笑了出来,把卡放好,站在旁边等着陈果买机票。一会儿陈果抬头问他:“八点那班没票了,十点的有,不过到了G市要凌晨了,要这班么?”
叶修毫不犹豫地点头:“买上。”
“你个死宅自己去不怕抓瞎啊?”陈果有点犹豫,“要不要联系下黄少天?”
“不用,谁都不用联系。老板我去G市打比赛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不用担心,快点给我订好机票就行了,”叶修转头去找手机充电器,“八点的时候派个车送我去机场吧。”
叶修坐过很多次飞机,早班的,晚班的,中午的,很多次很多次。
坐这么多次飞机去不同城市的目的好像只有一个——就是去比赛。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比赛而坐飞机,深更半夜去一个他乡的城市,只为了另一个人,一个在他心里和别的人都不太一样的家伙。
飞机没有晚点太多,十二点十五就到了,晚班飞机上人不多,他一路都没有睡着。Landing的时候叶修摸了摸兜里的银行卡,他之前从来不在意这些钱,都是放到老板那里保存着,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拿着自己的卡出远门。
一号线上人也不多,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家睡觉了,叶修也不知道自己没打招呼就这么来了能不能联系上蓝河。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应该来到蓝河身边。
凌晨两点,叶修站在蓝河家小区门口的警卫室旁边,警卫告诉他,因为拆迁,基本上除了几个钉子户之外这里的人都已经搬走了。
他给蓝河打了好几遍电话,依旧是没人接听,叶修两手插在裤兜里,苦笑着站在路边上。
就在他想要不要随便找个酒店住下的时候,蓝河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叶神,怎么了?”
很疲惫,却不像是在睡觉,叶修叹口气,低低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很明显顿了一下才说:“在家啊,睡觉呢,起来上厕所看到手机在亮。”
叶修这次是苦笑了:“我在G市。”
蓝河愣了很久才又说:“你在哪里?机场还是……”
“在你家小区门口。”
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蓝河终于说道:“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
叶修没有问别的,只是说好。
蓝河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叶修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口,接着就看到蓝河从车上下来。大概是走得匆忙,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外套,下面是条松松垮垮的运动裤。
叶修站着路这边看着他,在G市午夜的路灯下,蓝河似乎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更瘦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很快就看到了路这边的叶修,紧接着便朝这边跑来。
“你怎么过来了……”
蓝河站在叶修对面,两个人静静地注视着彼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蓝河才问了一句其实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所以叶修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之前点上的烟抽完,扔掉烟头之后,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地看着蓝河的脸。
浓重的黑眼圈,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苍白的脸色,这个人看上去就像很久都没有睡过觉一样。
叶修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到蓝河被他盯得低下头,他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房子出什么问题了?”
蓝河抬起头,下意识说出口的依旧是没事,可叶修还是紧紧地盯着他:“我大半夜跑到了G市,你还是不准备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蓝河愣愣地看着他,叶修看到他不停地咬着嘴唇,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也不逼他,直到蓝河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我父亲以前做生意失败,欠了很多朋友的钱,加起来要六十多万。现在房子一拆迁就都过来要钱,不还上就说要到法院告我们。我家房子小,不到五十平,地角也不算太好,七七八八一共补偿了不到六十万,还欠着几个人的,就都过来催我。”
“你的意思是房子已经没了?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叶修心里一紧。
“我妈前段时间被他们的垃圾话气着了,住了几天院,”蓝河努力让自己笑笑,“不过别担心,已经出院了。”
“我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叶修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逃避这个问题。
蓝河苦笑,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按理说不应该那么着急出院的,只是家里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我就在医院附近的家庭旅馆租了个小套间,暂时先住在那里。”
看着叶修的表情,蓝河赶忙又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我妈还好,只是情绪不好,被他们气的。她让我把补偿款全都还债,不让我欠着他们的。公会那边也挺体谅,同意我随时请假。我最近不上班一是要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另一个就是要照顾我妈,她现在还是下不了床,自理成问题……”
蓝河还在低声说着,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怀抱中。
并不算多么厚实,胸膛的骨头架子甚至硌疼了他的侧脸,但那股烟草味道却让人莫名安心下来。
接着,一个硬硬的东西放进了他的手心里,连带着他的手被一起握进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这是蓝河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一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来低头看过去,才发现掌心里的是一张银行卡。
“别怕,我来了,就别怕了。”
那个平时总是开嘲讽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近得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自己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全都流到了叶修的衣服上。
这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在心里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从来不掉眼泪,却已经在这个人面前哭了两回呢?
一会儿肯定要被他嘲讽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17。
17。
叶修跟着蓝河一起到了他和母亲暂住的旅馆,原本蓝河要他去酒店住,叶修却执意不肯:“你不是说有个套间吗,能凑合就行。”
蓝河有点窘迫:“大神,那个房间很小……”
叶修知道他在想什么,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再小有我当年在网吧住的那个房间小啊?快点走吧,我都要憋死了,仨小时没上厕所了。”
蓝河只好带着叶修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地方。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刚才的拥抱好像一场梦,蓝河脑袋里空空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叶修给的那张卡。
到了旅店,蓝河想给叶修再开一个房间,叶修依旧拒绝了,蓝河看他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带着叶修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去之后,蓝河轻轻地走到里间,推开门,听到母亲安稳的呼吸,这才放下心,关上门退了出来。
叶修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确实如蓝河所说,很小。里间不知道有多大,可外间只有不到十平米。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紧挨着卫生间的门口有张写字桌,五六个大的编织袋堆放在角落里。
叶修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蓝河正好拎着把暖壶从外面进来。没有椅子,他就坐在蓝河的床上,看着他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个小盒子,随即便有熟悉的味道飘过来——是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喝的荔枝红茶。
接过那杯红茶的时候,叶修忽然觉得,这好像就是他一直期待的场景——不管多晚的午夜,在想要喝一杯茶的时候,有人可以陪着他一起,捧着玻璃茶杯,看茶叶在杯中慢慢舒展。
蓝河等着叶修喝到一半的时候又给他添满水,因为没有椅子,就站在叶修面前,问他就这么赶过来战队那边有没有问题,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叶修就说放心吧,明后天就回去。
床很矮,叶修仰着头看着蓝河,蓝河大概觉得他这样并不舒服,想了想,便捧着杯子蹲在了叶修面前。
叶修望着他,忽然笑了,又伸手呼噜了一下蓝河的脑袋:“跟沐橙和小唐养的那只大肥猫一样。”
蓝河也忍不住笑了,他深深地看了叶修一会儿,忽然说:“叶修,谢谢你。”
叶修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蓝河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银行卡,叹了口气。
叶修知道蓝河的脾气决定了他不会轻易收下别人的钱,所以赶紧抢在他前面说:“我坐凌晨的飞机从那么老远的地方亲自把这张卡送过来,就是因为怕了你这个脾气,如果你还是不收,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叶修拍拍自己的胸口,作出伤心欲绝的表情。
蓝河望着他,他知道叶修是故意逗自己笑,可他笑不出来。
他就这么看了叶修好久,久到叶修都替他觉得腿麻的时候,蓝河却突然站了起来,把卡放进抽屉里,然后说:“先让我睡一会儿。”
叶修还没反应过来,蓝河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他看着叶修诧异的表情,解释道:“我最近睡不着,虽然很困,可就是睡不着。吃了点安眠药,效果也不算太好。”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蓝河把枕头放到床的外侧,脱下自己的外套,叠了叠放在床的里侧当枕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困的我眼皮都打架了。你也困了吧?床太小,只能咱们两个凑合一下了。好在咱俩都不胖,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说完,蓝河就跳到了被子里面,顺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什么事都等到睡起来再说吧。”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看着叶修:“就一床被子,你可别介意。”
叶修看着一边张着嘴巴打哈欠一边“呜噜呜噜”说着话的蓝河,笑着也躺了上去。蓝河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只露出两个眼睛,盯了叶修好一会儿,说:“真好,看到你就困了。”
叶修还没回话,蓝河的眼睛就已经闭上了,一会儿工夫竟然已经打起了微小的呼噜。
看来真把孩子累坏了,叶修感叹着,给他掖了掖被子。
这张床比一般的单人床大一些,但躺两个大男人也还是很挤的。叶修怕挤到蓝河,就侧过身去,面朝着蓝河躺下。
他就这么观察起了蓝河。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却把蓝河的样子记得很牢。睫毛挺长的,鼻梁挺高的,皮肤也白净。鼻翼两侧长了几个小痘痘,大概是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和补充水分造成的。
又过了一会儿,小呼噜变成了大一点的呼噜,蓝河的嘴巴偶尔还张开喘喘气。叶修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知道蓝河已经睡熟了,就小心翼翼地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把自己这边的枕头移过去了一半。
两个人枕着一个枕头,所以两个脑袋离得很近。叶修的呼吸打在蓝河的睫毛上,或许是有些痒,蓝河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随便在脸上抓了几下,嘴巴里还“哼哧哼哧”的,更像那只睡觉时一点也不老实的肥猫了。
叶修笑着,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蓝河的头发。干干净净的触感,像蓝河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句“晚安”,也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感觉蓝河的腿好像压了过来,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蓝河睡得天塌不惊,一条腿正放在他的屁股上,似乎这个姿势很是舒服。
叶修又看了一会儿,笑着进入了梦乡。
叶修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觉得有点呼吸不畅,睁眼一看才发现蓝河已经彻底把他当成了一个抱枕,手臂搭在他的胸前,正好压在了他的心脏处,很显然这就是自己睡着睡着感觉喘不动气的原因了。
叶修把他的手稍微往下移了移,放在了自己的腰间。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