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把梁青头上的杂草捡了出来,亦非也把那床破被子丢进了一边的垃圾箱里。
“还有脸笑,真不知寒碜。张怡,赶紧给他两个找点东西,带他们去洗澡,臭死我了,洗干净再来见我。”
当两个人穿着暂新的制服来再次出现在薛明面前的时候,薛明终于露出了笑容“终于像个人样了,说说吧。”
两个人简要的汇报了一路上大致的情况,薛明听得也比较仔细。按距离来讲,他们两个算是很快的了。
薛明叮嘱了一些回家应该注意的事项,尤其叮嘱他们基地内部的情况及训练内容要保密,休假的这些天千万不要放松,做好体能储备,春节一过、二月底就要集合到位,他们这批人就要赶到东北的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两个月的集训,现在是冲刺阶段,最紧要的是要应对明年秋季举行的军区间综合演习,那时候会有许多首长关注着我们的表现,因此,从现在大家就要紧张起来。
亦非和梁青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两个最为薛明看好的队员也是他最为放心的队员,即便他不去叮嘱,两个人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说话间,张怡走了进来,又给他们俩个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薛明也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推到两人面前“把这个带回家,交给父母。”
梁青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人民币,她惊讶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不解的看着薛明和张怡。
“傻孩子,看我干啥,这是你们的津贴,自从你们来到部队就有的,只不过没发给你们,都在训练队保存着,你张怡姐替你们看管着,今天回家,你们所有人都一份,交给父母,也算尽尽孝道,尽尽做儿女的心意。”
这是伍佰元崭新的十元人民币,在那个年代,这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两个人拿起信封,不自觉的站起来给薛明鞠了一躬,薛明赶紧摆手“搞什么搞?这又不是我给你们的,是部队给的,你们可别谢我,自己拿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安排完毕,张怡和薛明领着这两个人去招待所餐厅美美的吃了一顿,这是这几天来他们吃的最香、最饱的一顿饭了。
临走时,张怡又喊住了他俩,每个人又给他们一百元钱,特地叮嘱这是让他们给家里买点东西,不要空着手回家。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他们记忆里,那时候父母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他们印象中的钱的单位都是以几分、几毛、几块钱来计算的。
在张怡和薛明送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亦非眼珠一转,问道:“薛教官,你怎么和张怡姐在一起?张怡姐的家不是在北京吗?”
看着亦非坏坏的眼神,张怡脸色绯红,薛明给了亦非一巴掌“小毛孩子,不该你知道的你少打听,赶紧回家。”
亦非和梁青转身朝门外跑去,一边跑梁青还不忘了回头喊道:“张怡姐,回来别忘了给我们带喜糖。”张怡点头向他们挥手告别。
张怡和薛明私下交往很长时间了,众人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还是老师长顾长辉最后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顾长辉命令他们趁着这次难得的长假机会,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赶紧办了,都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两个人这次就是回薛明老家成亲的,半路上,薛明非要绕到这里看看亦非他们的情况,张怡知道薛明放心不下,又很看重这两个人,于是就一同来到了这里。
亦非和梁青两个人告别了薛明张怡出了招待所,路上两人互相商量着该怎样花钱以及该给家里买点什么带回去。
这么多年的封闭训练,他们对钱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也可以说这些年他们几乎没见过钱的样子,两个人手里紧紧地攥着装钱的信封,生怕弄丢了。
两人来到商场的烟酒专柜,梁青看着眼前众多的白酒品牌,犹豫、徘徊了许久,一时拿不定主意买哪一种。
若按亦非的意思,哪种酒贵就买哪种,两人商量半天,几次的退换让售货员有些不耐烦了,脸拉得老长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嘴里也开始说些闲话。
那时候虽然市场丰富些了,但依旧是垄断经营,售货员的态度实在是无法恭维。
第51章 父爱如山()
梁青对此到不往心里去,犹豫再三,她要了两瓶汾酒,是比较贵的那种瓷瓶装的。
售货员身子没动一下,眼皮也没抬,随口报出价格:“三十九一瓶”,她从心里就看不起这两个穿着军装、只有十几岁新兵蛋子,心里料定一报价就会把他们两个吓跑。
梁青微微一笑,“那您给我拿两瓶。”一边说一边从信封里抽出一沓人民币,从中数出八张递了过去,那时候人民币最大的面值就是十元,俗称“大团结”。
轮到这个售货员惊讶了,她的眼睛没有欺骗她,信封里面还有厚厚的一沓钱,对月收入只有几十元的她来讲这是一笔巨款了。
她立马换上了一副面孔,笑容可掬的帮梁青把酒放到他们的背包里。
“什么人呀,看她那模样,真是见钱眼开。”
亦非一脸的不屑,低声嘟囔道。
梁青轻轻捶了他一下,“我们刚回来,要学会适应,以后还要多出来逛逛。”
两个人又买了几样东西,梁青给父亲买了一双在当时算是很贵的皮鞋,又买了一条围巾、一副手套和一件毛衣,亦非也给父母买了两件毛衣,又给姐姐亦凡买了一条夏天穿的裙子,梁青也给亦凡和自己各买了一个漂亮的发卡,两个人又买了许多水果,手里实在拿不了了,这才往外走。
在穿过商场的厚重的棉门帘时,一个人仿佛不经意间挤撞了梁青一下,梁青一皱眉,心想这个人走路怎么这么不管不顾,也不看着点,倒也没太理会,和亦非一起出了商场大门向街上走去。
她和亦非还没走出几步,旁边的一个大姐凑上来,在梁青的耳边轻声说道:“妹子,看看你的东西丢了没有。”这位大姐说完转身溜进人群不见了。
梁青一惊,赶紧翻开背包,一下愣在那里,装钱的信封不见了。
“亦非,我被偷了,就是刚才撞我的那个人。”
亦非把东西往梁青怀里一塞,看看远处即将消失的人影,飞一般地冲了过去,转眼之间就赶到那人面前。
“把钱拿出来!”
亦非伸出手臂挡在那人面前,两眼冒火地盯着对方。
那小子也有点懵了,明明看见这两人向远处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自己都没看清这个兵是如何突然就转到自己的面前。
看着只有亦非一人,这小子略微放下心来。
“臭当兵的,给我躲远点,谁拿你钱了?你怎么血口喷人呐?”这小子抱着肩膀,斜着眼看着亦非。
只一会他们俩个人的身边就聚集了七、八个人,有看热闹的,也有不明就里在那观望的。
“就是你拿的钱,在你的裤兜里”。
亦非早就看到露在口袋外边的信封的一个边。
那小子有些慌乱,伸手往里掖。
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子的人说道:“这位小同志,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的钱哪?”
亦非一听一愣,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梁青此时抱着东西也赶到了,闻听此言插口说道:“就是我的,出门的时候就是他撞了我,偷走了我的钱。”
那个小子干脆把装钱的信封掏了出来,在梁青眼前一晃“这位小大姐,是这个吗?你说是你的,你喊它,看它答应吗,它要是答应我就还给你。”
旁边的络腮胡子和另一个叼着香烟、留着一抹小胡子的人一起跟着一起起哄,嘴里还不干不净,很明显他们是一伙的。
亦非早就压不住火了,窜过去就要抢那个信封,那个络腮胡子跨前一步挡住了他,伸手揪住了亦非上衣衣领。
“臭当兵的,别以为你穿了这身皮我就不敢收拾你,想在这里耍横,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识相的赶紧给我走开,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亦非不干了,多年的训练使他格外珍惜军人的荣誉,他可以吃亏,但他不许别人用这样的词汇来侮辱军人。
众人都没看清,络腮胡子的大块头也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身子就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了路边。
偷钱的那小子和那个叼着烟卷的不干了,一下子围了上来,那个大个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从腰里掏出一把一尺来长的三角刮刀,三人成“品”字形向着亦非扑了过来。
“亦非小心!”
梁青一声提醒,声音却很平静,她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下子躲得远远地,依旧抱着东西原地站着,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知道,这几个小子今天要倒霉。
一转身的功夫,那个装钱的信封就到了亦非的手里,他就势揣了起来,然后环视着身边的这三个人。
拿着刮刀的大个子率先冲了过来,另外那两个小子也亮出了刀子,亦非毫不介意,闪转腾挪之间,这三个人就飞到了一个相同的地方,倒在那里起不来了,刀子也都到了亦非的手里。
亦非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这几个小贼,拿着刀子走到了那个偷钱的小子那里,用刀尖顶着那小子的鼻子尖问道“告诉我,你那钱是哪来的?”
那小子都快吓尿了,“大哥、大哥,我错了,是我偷的,是我偷那个大姐的,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其他那两个见势不妙爬起身来要跑,亦非上前又把他俩按到了地上。他蹲在那个大个子身边,手里的刮刀在这个络腮胡子的眼前左右摇晃着。
“你这张臭嘴还会说人话吗?是不是早上出门没刷牙呀?我来帮你收拾收拾。”
谁也没想到,亦非话音刚落就举起刮刀,在大家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冲着络腮胡子的面门猛地扎了下去。
络腮胡子“妈呀!”的一声惨叫,旁边的人也发出了惊呼。
半蹲的亦非乐了,用手拍了拍络腮胡子的脸,“瞧你那怂样,也敢玩刀?”
众人这才看清,亦非的的刀贴着络腮胡子的耳边,穿过这小子棉衣的衣领,深深地插进了冻得梆硬、梆硬的土地里。
大家惊魂未定之时,转眼之间,另两把刀顺着另外两个人的裤裆也插进了冰冷的土地,三把刀把这三个小子紧紧地钉在了地上,那个偷钱的小子彻底地吓尿裤子了。
不知是谁报的警,还没等亦非起身,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就赶到了,连同亦非、梁青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走完所有程序、录完口供从派出所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两个人这才急忙往家赶。
整个城市此时如同偌大的工地,到处都是施工的车辆,当他们俩个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家所在街道的附近的时候,四周已经都拆得面目全非了,好在那条街道还在,大大小小的“拆”字刷满了墙壁,原有的不少住户也已经搬走了,只还有少数几户留在那里。亦非和梁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俩人简单商量一下,各自分头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今天是周六,大部分人还在上班,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日。
来到自家门前,家门前那熟悉的一切唤起了梁青儿时的回忆,一幕幕温馨的场景在眼前闪现。
门上还上着锁,看样子爸爸还没下班,梁青急切的走上那两节熟悉的台阶,透过薄薄的窗纱往屋里面看着。
没变,一点儿都没变,屋里的摆设还和自己离家时一样,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爸爸妈妈的合影,一张是自己和爸爸的合影。柜子上小时候爸爸给自己买的洋娃娃也还在原处。屋里依旧整洁、干净,应该是爸爸天天在打扫,看着看着,梁青的眼睛湿润了。
“姑娘,你找谁呀?”
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依旧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梁青用手悄悄地摸了一下眼角,慢慢转回身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一切和自己小时的记忆一样,爸爸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爸爸一直在用的、自己非常熟悉的、已经很破旧的那个书包,只是多年未见,身材高挑父亲已经有些驼背了,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都白了,脸上的皱纹变得越来越深,与自己离家之前相比,显得苍老了许多。
“姑娘,你找谁呀?”
“爸爸,是我,我是青青呀,我回家了,您不认识我了吗?”梁青有些哽咽。
“青青?你是青青?”
父亲颤抖着手,在书包里摸索着,拿出一副花镜戴上,仔细端详着眼前台阶上这个身材高挑、一身军装的女兵。
梁青丢下手里的东西,跳下台阶,站到父亲面前。
“爸爸,您仔细看看,我就是您的青青呀!爸,我回来看您了。”梁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是青青!是青青!是我的青青,真的是你!”
父亲扔下自行车,一边喊着梁青的乳名,一边向她走来,步履有些踉跄,梁青赶紧跑向前,一把搀住了自己的父亲。
“爸爸,是我,是我回来了,是您的女儿回来了。”
父女俩的双手交织在了一起,看着眼前身高几乎快赶上自己的女儿,老梁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青青吗?没错,真是我的闺女回来了,没有骗我。”老梁有些语无伦次,“都长这么高了,嗯,身体也壮实多了,闺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给家里来个信那?我好去接你呀。”
“爸,先让我好好看看您,您这几年还好吗?身体怎么样?还像以前那样经常出门吗?”
老梁乐了:“好,好,我挺好的,你怎么样?快让爸爸好好看看,都成大闺女了,瞧瞧,我闺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来,赶紧进屋。”
临近黄昏,街道上响起了鞭炮声,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
大年三十清晨一早,亦凡就来找梁青,两个好姐妹多年没见,现在终于又聚到了一起,这几天两人天天黏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亦凡今年夏天就要高考,出色的学习成绩已经让许多一流的学府向她伸出了橄榄枝,但亦凡心里却有更高的目标。
亦非的父亲和亦非爷俩也过来了,连拉带扯的把梁青父女拉到了他们家里。
第52章 逝亲之痛()
亦非父亲说到:“老梁呀,就你们爷俩过年多没意思,一点也不热闹,也没人陪你喝酒,孩子们这么多年没回来,今天都到我家来,我们两家要好好的聚在一起高兴高兴,过个大团圆年。”
伴随着新年的鞭炮声,两家人说着、笑着,这是这两家人家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之夜。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转眼就到正月十五了,再有一个多星期梁青和亦非就又要离开家了。
在家的这些天,梁青感到父亲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如当年,她一再追问并要父亲尽快到医院检查一下,老梁却一直在推脱,梁青发现父亲有时在偷偷地吃药,趁父亲不备,她悄悄拿来看过,都是些治疗心脏和心血管的药,追问之后父亲却说这只是一般的预防药,让她不要担心,自己没事。
父亲的搪塞让梁青更加担心,她联系了一家部队的医院,准备抽点时间带父亲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在梁青软硬兼施的胁迫下,老梁才勉强答应这两天过去看看。
今天是正月十五,老梁早早地出去了,将近中午才回来,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梁青有些吃惊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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