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楚歌的女子,为什么能笑的这般好看,虽然她只对着胡梦茵才会那般温柔地笑,但只要她笑了,自己也会快活起来。因此,赵宁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跑到太医院去请那几位名气大的。那几位太医见四公主纡尊降贵亲自来请,个个都诚惶诚恐,哪里还敢推辞谦让。
等那几位太医下了值,跟随赵宁一起来到“逍遥居”,碰巧遇见南宫昭也带着两名医生匆匆前来。两下里一遇见,只见南宫昭身后一名矮胖医生赶上前来,冲着一名邱姓太医翻身下拜,连连口称“师伯”不迭。那邱太医连忙让其叩拜赵宁,赵宁道“起来吧,这不在宫里,不用讲这些规矩。”又道“如此甚好,你们就一起给胡姑娘看看,共同拟个医案出来。”,众人唯唯称是,又与楚歌、胡梦茵见过了礼。
胡梦茵见到这么一大群医生,心下却是不喜,嗔道“我又没病,天天见医生,见的我都烦了。”,楚歌柔声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世,总得想起来呀。”,胡梦茵道“我的身世,你们不是告诉我了吗?我不叫琳琅,我叫胡梦茵。我娘叫胡慕岚。”,楚歌道“那你能想起你娘吗?”,胡梦茵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于是乖乖的伸出手来道“好吧,就依你们吧。”。
众医生连番号脉,又聚在一起商议了良久,方拟定了一张医案,那邱太医呈于楚歌道“小姐失忆已久,若急于求成,恐伤及玉体。故还是以此方调理,虽见效稍缓,但不伤身。”,楚歌连忙道谢,又团团道了个万福。邱太医又道“这方子里的药倒也平常,只是这煎药的手法,却有讲究。稍欠火候或者煎煮过度,都会功亏一篑。”,赵宁道“这有什么要紧。你们煎好了送过来就是。”,邱太医道“此药宜热不宜凉。宫中离此甚远,若等送到,恐已失了药性。”,南宫昭道“还是让林大夫代劳吧。”,那林大夫就是邱太医之师侄,众人皆道“妙极。”,邱太医也连连点头称是。
楚歌道“如此,可要劳烦了。”,说罢取出几个小金杯,分给众人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众人连忙推辞不就,邱太医道“姑娘这般可折煞我们了,老臣们给四公主办事,如何敢收,如何敢收。”,那林大夫也道“正是如此。大公子叫我来为姑娘治病,是看得起我,哪里还能收如此重礼。姑娘快快收起。”,楚歌道“区区俗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家若是不收,那就不敢再劳烦各位啦。”,见她如此坚持,赵宁道“既然楚姑娘盛意,你们就收下吧。”,如此众人方千恩万谢收下了小金杯,纷纷告辞离去。
见众医离去,楚歌又向赵宁、南宫昭裣衽行礼道谢,赵宁笑道“你再行礼道谢,可就见外啦!”,南宫昭也道“楚姑娘不必多礼,这样每天等药煎好,在下就送过来。”,楚歌道“南宫公子事务繁忙,派个下人送来即可。”,南宫昭道“不妨,不妨。这可是天大之事,怎能让下人来做。”,赵宁笑道“你就让他送吧。不然他又得找另外的借口才能来啦。”,被她一语道破心事,南宫昭不禁面红过耳,讪讪不敢言语。楚歌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这一笑,不但让南宫昭如痴如醉,也让赵宁看呆了眼,一颗心砰砰乱跳,心里暗道“我这是得了什么病?看来回宫也得让邱太医号号脉才行。”如此一想,就再也坐不住了,南宫昭见她离去,也不好意思久留,红着脸也匆匆跟楚歌道了别,自行回府不提。
赵宁回了宫,一个人坐在窗棂前发呆。贴身丫鬟绮云见她闷闷不乐,忙沏了一碗六安瓜片放在赵宁手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公主这是怎么了?这一连好几日都没出门了,在想什么心事呢?”这绮云虚长赵宁三岁,自小服侍赵宁,说是奴仆,其实如同亲姐姐一般,自然与别的丫鬟有所不同。赵宁有甚么事情皆不瞒她,这次也不例外,皱眉将遇见楚歌等人之事细细告知,有气无力的道“绮云,你传个太医来给我看看病呗。”。
绮云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道“怎么了?这些江湖中人来历不明,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赵宁摇摇头道“我想见她,又怕见她。每次看到她笑,我就好生欢喜,可是……可是……她又从未对着我那般笑过,我心里又觉得好生难过。”说罢流下泪来,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这般患得患失。你说我可不是病了么?”,绮云闻言不觉心惊肉跳,她年岁稍大,已懂人事,一听便知这四公主情窦初开,怕已经是动了心。
想她虽得穆宗皇帝疼爱,但毕竟天潢贵胄,这婚姻大事总归由不得自己。若是那些功勋世家的子弟倒也罢了,偏偏又是一个江湖中人,这不同世界中的两个人如何能走到一处?更何况听公主口气,那人还恋着另外一个姑娘,恐怕这金枝玉叶的小公主要受了委屈。绮云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人……”,赵宁含泪笑道“我是不是很傻?她明明喜欢那玄女宫的少宫主,可我看那南宫昭看她的眼神,我还是恨不得把他关起来。”,绮云奇道“南宫昭?南宫家的大公子?”赵宁点头道“他直勾勾看着她的样子,真让人觉得心烦。”,绮云结结巴巴道“南宫家的大公子……他有断袖之癖?”,赵宁一下红了脸道“你别胡说八道。南宫昭自然喜欢的是女人。”,绮云张大了口,不禁要晕了过去,这南宫昭喜欢女人,那眼前这个小公主岂不是也喜欢了女人?
赵宁吐露了这番心事,心里反而觉得舒服了很多,又道“这番心事,我只与你说了。眼下我也不想其他,只盼望能多见她几面,多替她分担一些,就心满意足了。”,绮云道“只是苦了公主。但既知困难重重,还是要尽快慧剑斩情丝才好。”,赵宁苦笑道“这般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只是我却是舍不得她。”想到楚歌那般模样,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绮云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好劝道“总闷在房里也太气闷,要不我陪公主去御花园转转吧。”,赵宁道“御花园都逛腻了,还是去宫外走走吧。”,绮云料想她必定又想去见那心中的人儿,也好奇她口中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道“我也想去。”,赵宁点头道“那你也换件男装罢。”绮云笑着万福道“多谢公主啦。”赵宁见她这般,不禁笑道“谢公主要磕头的。”,绮云撅嘴道“磕头就磕头,又不是没磕过。”,说罢就要下跪,赵宁连忙扯住笑道“跟你闹着玩呢,还当真了。天天你呀我呀的,今天倒认真起来。”,绮云笑道“偏说你。你快换衣服吧,换好了我换。”两人说说笑笑,赵宁的心情也就慢慢的好了起来。
两人施施然来到“逍遥居”的院子里,只见那两对少男少女正在屋外交头接耳。见赵宁进来,忙迎上前行礼道“小姐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赵宁皱眉道“连我都不行?”,俊仆正待答话,只听内屋楚歌道“让她们进来吧。”,四人方让过一旁,赵宁含笑推门而入,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让我进来的。”,又道“小歌,你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话声未落,只见胡梦茵躺在榻上,秀眉紧蹙,楚歌陪坐一侧,面容焦虑,隐有忧色,吃惊问道“她怎么啦?”,楚歌担心的看着胡梦茵,低声道“这阵子吃了南宫昭送来的药,本是大有起色,但不知为何,近日阿茵总说头疼,那林大夫也来看过,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几日似乎更不好了。”,赵宁道“你怎么不派人来找我?”,楚歌道“这也说不出个原因,就暂时没打扰你。”,赵宁气道“你就是没拿我当朋友!”,又见楚歌一脸担心的神情,又不忍心再与她生气,又柔声道“你也别着急,我这就叫邱太医来瞧瞧。”,绮云心领神会,顿时起身回宫,将那邱太医提溜了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七日断魂
邱太医搭脉良久,却是沉吟不语。赵宁急道“邱太医,你这胡须都快捻断了,你倒是说句话呀。”,邱太医行礼道“启奏公主,这位小姐的脉象平和,似乎没有病症。”,楚歌问道“那怎么会天天头疼,而且似有越来越严重之势呢?”,邱太医紧皱眉头,沉思半晌道“从上回会诊所开药方看,断不会出现这等症状啊。”,忽然他立起身来,向楚歌道“不知可有小姐喝剩的药?”,楚歌点头道“有。上午送来的药,阿茵还不肯喝。”连忙命人将药碗端上来。
邱太医拿过药来闻了一闻,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又似不放心般摸出一根银针试了一试,那银针却未变色。楚歌惊道“邱太医,你怀疑这药里有毒?”,邱太医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楚歌急道“邱太医,到底怎么了,你说呀!”,邱太医方回过神来,道“若老夫没有看错,这位小姐的确是中了毒。此毒名唤“七日断魂散”,无色无味,中毒之人脉象平和,如常人无异,端得让人很难提防。而且顾名思义,这“七日断魂散”一旦连服七日,这人就无药可医了。这小姐的症状,怕是已服用五日之久,中毒已深。然而此毒早已在世上绝迹多年,却不知怎么今日在此地出现。”。
楚歌大惊,急道“可还能治?”邱太医道“请恕老夫浅陋,不知此毒如何解法。不过观小姐气色脉象,似乎此毒已被克制于体内方寸之间,老夫不才,能保小姐一年寿命。”,楚歌深施一礼道“如此全央先生费心。”,胡梦茵睁开眼睛道“这毒当真厉害。前几日吃药就觉得药力行走气脉,随我真气运行周身百脉,我以为本就如此,也没多心。谁知这几日药性转寒,阻我血脉,整个人似乎都要冻僵了,不但全身无力,还犯了偏头痛。”,邱太医点头道“正是如此。据传此毒之霸道,可随人体性质改变,寒者愈寒,热者更热,相比小姐所习武艺走的是阴柔的路子,故而此毒一入体内,与你真气水乳交融,更添了阴寒之力。至于头痛,那正是寒毒阻断血脉,血行不畅所导致。”。
胡梦茵点头道“先生所言不差。现如今我勉强将其凝聚成一团,困于丹田之中。再无其他办法。”,楚歌见她弱质芊芊,星泪点点,不由得心下大痛,眼中寒芒一闪,对赵宁道“小四你先回去吧。我有要事要办。”,赵宁道“你是不是去找南宫昭?我跟你一起去。”,楚歌道“你去做什么?”,赵宁道“你一个人去找南宫昭,我怕你吃亏!”,楚歌冷冷的道“若真是他下毒害阿茵,我就灭他满门。你还要跟去吗?”,赵宁看她面罩重霜,不禁打了个寒战,颤声道“小歌,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楚歌见她吓的唇色都发白了,心下不忍,只好缓了神色道“你回去罢,我不会有事的。”,赵宁道“那我不跟你去,我留下来等你可好。”,楚歌心下焦灼,不耐烦与她多说,只好点头答应。又吩咐那四名少男少女好生照看,进而双足一点,顿时翻墙而出。
此时的南宫昭正在书房读书,可是翻不了两页眼前又浮现出楚歌清清冷冷的样貌。他巴望时间快快过去,等到了送药的时刻,他就又能见到楚楚姑娘了。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合拢了书本,又摊开了一卷画轴,只见画中之人眉目风流清冷脱俗,不是楚歌又是何人!
他痴痴的看着画中人,越看越爱,正当此时,忽听门外一声喧哗,只听一个魂牵梦萦的声音说道“我找南宫昭。”,南宫昭连忙将画轴卷起来放好,迎出门去道“楚姑娘……”,却见楚歌冷若冰霜,怒目而视,不由得一心欢喜化为乌有,呐呐的道“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话还没说完,只听楚歌厉声道“南宫昭,你干的好事!”,说罢就将一只药碗递到他鼻子底下道“你看这是什么!”。
南宫昭道“这是我给胡姑娘送去的药啊。”,楚歌冷哼道“亏你还认识。我且问你,这药可是你亲自看管的?”,南宫昭点头道“每次熬药,都是我跟林大夫一起。半步都没有离开过。”,楚歌道“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南宫昭点头道“正是!”,又红了脸,呐呐说道“南宫昭对楚姑娘之心,天日可表。”,楚歌冷笑道“很好。每日送碗七日断魂散,便是你待我之心!”,说罢劈面将碗丢了过去。
南宫昭大惊,伸手接过碗,只觉一股大力从碗上递了过来,顿时“蹬蹬蹬”倒退了三步,喊道“且慢!什么七日断魂散?这是按照当日医案所拟的方子所配,怎么成了七日断魂散?”,楚歌冷笑道“你还装做不知。识相的,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了。”,南宫昭急道“楚姑娘,你听我解释……”,话音未落,只听楚歌怒叱道“还想狡辩!”,说罢一掌“野渡无人”,只朝南宫昭面门劈到!
南宫昭见掌风凌厉,不敢不躲,只好脚踏八卦游龙步,避了开去,喊道“楚姑娘,真是误会。我真的没有下毒害人之意!”,而南宫府护卫听到如此动静,纷纷赶来,见南宫昭被逼的手忙脚乱,纷纷拔刀向楚歌砍去。楚歌急怒之下,哪里肯听解释,又见他闪身躲避,更是认定这南宫昭是做贼心虚。正着恼处,眼见众人拔刀砍来,只见她一声冷哼,身形一展,竟似化身百千,掌抓连挥之间,下手毫不留情,片刻之间,哀嚎四起,众护卫竟纷纷被她用分筋错骨手制服,瘫软于地。
南宫昭见她如此身手,心知不敌,长叹一声,立足闭上了眼睛,黯然道“楚姑娘,南宫昭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若是不信,就杀了我罢。”,楚歌身形一闪,顿时扼住了他的咽喉,冷笑道“你以为作出这般可怜模样,我就会下不了手么?”,说罢手指收拢,南宫昭只听见自己的喉头“咯咯”作响,顿时面皮紫涨,呼吸困难,慢慢的伸出了舌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息说道“住手!”
楚歌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美妇扶着一个丰颊重颔的老太太缓步走了出来。南宫昭睁大了眼睛,喉咙“咯咯”作响,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中年美妇冷声道“这位姑娘,请你先把昭儿放开,一切事情由我接着。”,楚歌冷哼道“二位想必是南宫老夫人和南宫夫人了。”,南宫老夫人气急道“你这个女娃娃快点放手,你这是要把昭儿给掐死了呀!”,楚歌道“他死了你们会伤心,他害死了人你们怎么就不管了?”,南宫老夫人颤声道“昭儿害死了人?不可能,昭儿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楚歌怒极反笑,寒声道“事实俱在,还想狡辩。”说罢手指一收,那南宫昭双目凸出,眼看就要被掐断了脖子。
那南宫夫人见状不妙,只好道“你若是杀了昭儿,那你永远都别想救你朋友了。”,楚歌闻言,手指一松,南宫昭一阵剧烈的喘息过后,哑声道“娘!难道……,难道……”,他再也说不下去,也不敢再说下去。楚歌冷冷的看着他们,南宫夫人点头道“不错,那七日断魂散是我叫人放进药里的。”,南宫昭跌脚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夫人缓缓的走到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温柔的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只要是你想要的,娘就会想尽一切方法如你所愿。”。
南宫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哑声说道“解药呢?”,南宫夫人的眼睛亮亮的,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解药倒是有,但要这位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楚歌的目光像刀,轻轻地道“说。”,南宫夫人道“看姑娘姿容出尘,想必就是我家昭儿心心念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