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可能是这座城市里仅存的没有被病毒感染的人。只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我们便被滞留在这座已被病毒侵蚀的空城里了?”胖女人惊骇地面无人色。
“我看与其说是空城,倒不如说是座‘死城’贴切些。”一个冷冷的声音。是那个红头发小混混。
女店员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那现在外面还剩下什么?该不会活着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因病毒感染而死的……死尸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昨天晚上听到的怪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时尚女孩颤抖着说,“为什么新闻里完全没提到这个?而且,那新闻里说的病毒存在变异和恶化的可能,又是指什么?”
红头发小混混一脸厌恶和不屑的表情:“你对这些所谓的‘新闻’还没看透吗?对于这类重要事件从来都是模棱两可、隐瞒事实、避重就轻的。刚才听了半天,连这种病毒到底有何表现也没说明白。哼,别说我们本来就因为信号不好而没听完全,就算是全部听完了,也未必就能弄清楚外面的真实情况。”
“可是,那新闻里最后说的那个意思,你们听出什么来了吗?”胖女人胆战心寒地说,“那里面说我们市目前的状况一旦出现不可控趋势,就会对这里采取某些特殊措施……”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尚女孩问。
“我以前看过一部美国电影。”胖女人打着冷噤,“那里面讲有一座城市遭遇到类似我们现在遇到这种可怕病毒的侵袭,最后,为了防止病毒不向全国、甚至全世界蔓延,政府不得不选择将该地区全部炸毁……”
听到这话,女店员吓得脸都扭曲变形了。时尚女孩难以置信地说:“炸……炸毁?这也太夸张了吧,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拍灾难片!”
我就这样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议论着,头脑里感到一片乱麻,嗡嗡作响。我觉得越听他们这样谈论下去,我们所处的境况就显得越糟糕。我的心一层一层地往下沉,甚至感到万念俱灰、走投无路。就在这时,络腮胡大汉一声猛吼:“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犹豫什么?我们既然被不明不白地遗留在了这里,现在当然就应该将门砸烂,离开这里呀!”
中年大叔从地上站起来望着他说:“你还没弄明白状况吗?外面现在已是病毒蔓延、危险重重。我们这个时候出去,无疑于自寻死路。”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络腮胡大汉厉声责问道,“我们已经被遗留在这里,没人管了!难不成真要守在这里等死?”他指着胖女人,“而且她刚才不是也说了,如果我们这个地区的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政府就有可能将我们这里全部炸毁!你想等到那一天吗?啊!”
“我想那只是最极端的猜想而已。况且这位女士也说了,她的猜测只是来源于一部电影,那里面的剧情是虚构的。在现实生活中,政府怎么可能轻易地将某座城市炸毁?所以我们用不着这么担心。”中年大叔冷静地分析道,“另外,我不认为我们真的被丢在这里没人管了。新闻里说了的,现在只是因为医疗机构还没能研究出预防和治疗病毒的措施,所以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我们市。这意味着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会立刻有医疗队伍或别的什么组织重返此地,我相信到时候我们就会获得救援!”
“可是,谁知道他们要研究多久?”时尚女孩担忧地说,“要是一年半载都没能研究出来呢?或者是,在他们研究出来之前,我们这里的情况就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谁知道那时他们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那我们也只能耐心等待、相机行事。”中年大叔举起手中的MP3,“我们不是还有这个么?可以通过它了解每天事态的变化,再灵活做出决定。”他回头环视了整个超市一圈,对众人说,“起码我们现在要意识到,有一点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并不是被锁在一个车库或者是体育馆这样的地方,而是一家超市。我刚才估算了一下,如果我们省着吃这里面的食物的话,要撑个一年半载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络腮胡大汉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吼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面长住啊!我跟你讲,我们要真在这里呆上一年半载的话,就算不闷死也会被逼疯的!”
“我只是说这里的食物够我们撑一年半载,并没有说真的要在这里呆这么久。也许幸运的话,我们再在这里呆上一两个星期就能获救了!”
“啊——”胖女人忽然浑身一阵,脸色煞白地猛烈摇着头道,“不,不行……”
众人都诧异地望向她,时尚女孩问道:“你怎么了?”
胖女人哆嗦着指向卫生间的方向:“你们是不是忘了……那间储物室里还有具尸体?时间长了之后,它会腐烂、发臭的,到时候……”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庞同时笼罩上一片阴影。
第七节 表决
200X年9月24日上午9:35
我想,对于胖女人说的这句话反应最大的就是我了。因为我早上到卫生间洗脸的时候,确实已经闻到旁边的储物室发出阵阵腐臭。现在想起来,这种味道似乎就在我身边萦绕。想到这里,我胃里的一些东西在瞬间涌进喉咙。我用手捂住嘴,拼命克制自己不立刻呕吐出来,然后别无选择地朝卫生间冲去。
我在水槽边一阵狂呕,吐得脸青面黑,之后猛灌了几口凉水漱口,匆匆地离开卫生间,不想再记起或闻到那股味道。
走出来之后,我听到络腮胡大汉还在和一些人争吵是否应该砸门出去的问题。他们愈演愈烈、争得面红耳赤。这时中年大叔举起双手挥舞着,提高音量喊道:“大家别吵了,不管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轻率和急躁只会对我们不利。我想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十个人必须团结一致……”
十个人?可是超市中现在不是有十一个人吗?我楞了一下,心想在我去吐的时候他肯定把我给算漏了,于是一边走过去一边扬起手说道:“嘿,还有我呢。”大叔望向我,朝我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我们都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和商量一下,看看现在到底怎样做才最好。”
络腮胡大汉瞪着他,像积蓄已久似的指着中年大叔喝道:“喂!你凭什么老是摆出一副领导者的姿态,要我们都按你说的那样去做?你算老几?”
大叔道:“我没有要求大家都听我的。我只是建议大家冷静下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我说了——砸开门,出去!就这么办!没什么好商量的!”
大叔直视着他说:“你不能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让我们大家都陷入危险。”
络腮胡大汉迎着他的目光说道:“那你能肯定,照你说的那样留在这里,就不是让大家陷入危险吗?”
大叔和他对视了好一阵,最后垂下目光,叹息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民主一点,大家举手表决,看到底是留在这里还是砸开门出去,行吗?”
络腮胡大汉顿了几秒,嗡声嗡气地说:“好吧,就这么办!”
中年大叔扫视了一遍现在集中在一起的人,问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赞成出去的,请举一下手吧。”
我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和那粗人志同道合,没想到,那位单身母亲却举起了手,她说道:“我要出去,我受不了了,我必须出去找我的儿子。”
“也许你儿子现在很安全,已经被送去外地接受治疗了……”胖女人说道。但中年大叔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别忙说话,然后对单身母亲点头道,“是的,我能理解。那么——”他望向其他人,“还有谁愿意出去。”
又过了好几秒,时尚女孩缓缓地举起了手。她的男朋友惊讶地喊道:“喂,嘉!你在想些什么?你确定吗?”
时尚女孩望着男友,但她的话却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听着,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也许该试着出去,但是却不是冒冒失失的,而是在谨慎、有准备的情况下出去。比如说,我们可以在出去之前用超市里的纱布来做一些简单的口罩,还可以准备好一些武器用来防身——你别忘了,收银台的抽屉里还有一把手枪,我们出去的时候可以把它带上。”
“你知道外面的病毒有多厉害吗?我们自制的简陋口罩怎么可能有用?况且新闻里也说了,现在专家都还没查明这种病毒的传播途径是什么呢,你光挡一下口鼻又有什么用?这可不是普通的流感病毒!”小白脸男生满脸忧虑地分析道,“再说了,嘉,你昨天晚上可是听到了那恐怖的叫声的。我敢说发出这声音的怪物就算没一只恐龙那么大,也绝不会比一只大象小——你那把小小的手枪能派上什么用场?”
“但我们今天这么久了也没听到那种叫声,这说明那怪物可能已经走远了。”时尚女孩有些厌烦地望着自己的男友,“好了,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这些。总之,我觉得我如果再在这里呆下去的话,不闷死也会疯掉,与其这样,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而你,不一定非得和我选择一样。你可以留在这里等待救援,我不会怪你的。”
小白脸男生愣了几秒,随即像受到什么侮辱似的涨红脸嚷道:“你在说什么,嘉!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我说过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好吧,既然你打算出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络腮胡大汉便鼓掌道:“很好,够种!我欣赏你们!那么现在,算上我在内,有四个人同意出去了。”
“是的。”中年大叔道,又问其他人,“还有谁赞成出去吗?”
我的心中怦怦直跳,紧张地手心冒汗。我想要是再有一两个人举手赞同的话,恐怕络腮胡大汉那边就要胜出了,这显然不是我所希望出现的局面。我惴惴不安地偷瞄各个人脸上的表情,同时注意到,那个红头发小混混远远地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好像在看一场什么好戏似的,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而那个阴沉沉的小男孩离得更远,完全没有要参与进来发表自己意见的意思,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显得我们这些大人好像是在上演一出闹剧,我真不知道现在十多岁的小孩怎么会酷成这副样子。
还好,这一次过了好久,没有人再举手了。中年大叔问道:“没有人赞成出去了吗?那好,现在,请赞成留在超市里等待救援的人举一下手。”
我、中年大叔、女店员和胖女人都举起了手。这时我们尴尬地发现,赞成留下的人居然和赞成出去的人数刚好一样,都是四个人。络腮胡大汉不知出于什么居心地哈哈大笑道:“平手!举手表决个鸟!现在又怎么办吧?”
胖女人有些不甘心地望向红发小混混:“喂,年轻人,你不发表点意见吗?你还这么年轻,长得也挺帅气的,应该不会急着想出去送死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络腮胡大汉凶巴巴地瞪着胖女人,“哪些是不该死的?哪些又是该去死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别争了。”红发小混混打断他们的对话。他双手抱在胸前,挑起一边眉毛,“我是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你们出去也好,留下也罢,我都无所谓。”他漠然处之地摊了下手,“反正我怎么都行,你们就当我保持中立吧。”
胖女人望向前方,嘴唇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是觉得那个小男孩显得更加冷漠、完全无法沟通,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叹息一声。
络腮胡大汉斜睨着中年大叔说:“眼镜,你说要民主,我就陪你民主了一把,但现在表决的结果是两边的人数对等,你又说该怎么办?”
女店员指着角落的那个老妇人说:“那边不是还有个老太太吗,她一直没过来,但我们也该问问她的意见吧?”
络腮胡大汉“哼”了一声:“我看她从第一天晚上起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你去问她也是白问。”
中年大叔对女店员说:“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问问她的意见。”他头朝那边扬了一下,“你过去问问她吧。”
女店员朝角落那个老妇人走过去。我观察到那老妇人仍是一付紧张、戒备的样子,警觉地盯着向她靠近的人。女店员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距她还有一两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俯问道:“老太太,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您应该也听到了吧,那么——您赞成砸开门出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妇人身上,只见她紧抱着身体哆嗦了两下,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
女店员转过头来说:“看来这个老太太是不赞成出去的。”
络腮胡大汉突然暴跳如雷地吼道:“他妈的,这算怎么回事!她本来没发表意见的,你们偏偏要去问她——她当然不会愿意出去了,你们看看她那付要死不活的样子,根本就是打算窝在那里等死的!你们问她的意见有个屁用!”
“喂,你说得太过分了。”中年大叔道,“不管怎样,她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怎么就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
“够了!我不想再跟你争这些鸟问题!”大汉青筋暴露地咆哮道,“老子玩够了,反正我要把门砸烂出去,管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超市里忽然传出“噼啪”两声,接着天花板上方的白炽灯闪了两下,一齐熄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像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罩在了中间。
过了好几秒,我才意识到——停电了。
第八节 断电
200X年9月24日上午10:05
突然陷入到黑暗之中,所有人都在瞬间变得惶恐起来,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争执。我现在看不见任何人的脸,只感觉黑暗中有些身影在晃动。我听到胖女人惊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停电了吗!怎么会这样?”
“大家别慌,也别忙乱动。谁有打火机?”中年大叔的声音。
“我这儿有。”随着说话的声音,“啪”地一声,黑暗中燃起一丝火光,我看到红发小子那张昏黄的脸。他点着打火机走到我们这边来,火光跳跃着,每个人脸上都变换着明暗不同的色调,使这些面孔在此刻看起来显得阴森可怖、诡异莫名。
中年大叔问女店员:“你们这超市里面有什么停电的应急措施吗?”
“没有,我们这里只是家小超市,不可能自备发电机的。而且……以前也没停过电。”
“那现在又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比如说手电筒、蜡烛之类的。”
“超市有手电筒卖。”女店员指着一边的货架说,“好像就在那边最上面的一层。”
大叔对红发小混混说:“走,我们过去拿。”他们举着打火机朝那一排货架走去。而我们这边,时尚女孩掏出手机,按亮背光,勉强带来一点光亮。
不一会儿,大叔和红发小混混各拿着一个手电筒返回来了,他们将手电筒对着上方打开开关,两束光线照来,就像是黑暗中的两座灯塔将我们的周围照亮。
时尚女孩问大叔:“你们怎么不多拿几支手电筒过来?起码一个人要有一支吧。”
“手电筒倒是有这么多支,但超市里的电池是有限的,如果我们不节约使用,以后可能就完全没有亮光了。”
时尚女孩嘟嚷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在这里呆下去……”
这时络腮胡大汉不由分说地从红发小混混手中抢过手电筒,径直朝门口走去,他将灯光照向墙上的电闸,看了一阵后,骂道:“妈的,没有跳闸,真的是停电了。”
小白脸男生望向中年大叔:“听你的意思,这电是不会再来了?”
“你现在还在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他的女友惊讶地说,“你觉得这个时候突然停电是种巧合吗?你该不会还天真地认为这是暂时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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