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后来我想了下,她也没恶意的。她是把我当成朋友,才会这样吧。”
“和这种人当朋友,我可受不了。”孟晓雪吐着舌头说。
沉默片刻,余凯琳说:“对了,我发现,她好像还有一些怪癖。”
“什么怪癖?”
“昨天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听到隔壁传来跑步的声音,一直跑了半个多小时呢。”
“睡觉之前跑步?”孟晓雪诧异地张大了嘴。“那样会令神经兴奋啊,还睡得着吗?”
“可不是吗?我也是这样想啊,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跑步呀。”
“你没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没问。我觉得这是人家的事儿,我管不着。”
“我又没叫你去干涉她。你不是说她很想跟你做朋友吗?你就以朋友的身份去跟她说,睡前运动对健康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这样就可以很自然地跟她聊这件事了。”
“还是你会出主意。”余凯琳说,“下次我就这样跟她说。”
孟晓雪望着没吃完的饭莱。“你看,好好的一顿中午饭,我们却在说这些话题,现在还吃得下吗?”
“怪我。”余凯琳笑道。“下次我请你吃顿好的。”说着,她招呼服务员。“买单吧。”
两人离开小餐馆,在路上默默地走了好几分钟,彼此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
忽然,孟晓雪突兀地说道:“凯琳姐,我觉得……你隔壁的那个女房东,也许不是个普通人。”
余凯琳停下脚步。“什么意思?她不是普通人,是什么人?”
孟晓雪迟疑着说:“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是那种……有些不太正常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想啊,她四十多岁还不结婚:喜欢那些怪异的口味,还逼着别人尝试:大晚上的跑步——这些事情,都显得她有些不正常啊。”
余凯琳思索着说:“我觉得……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我还没有觉得她有怪到不正常这种地步。”
“反正我提醒你一点——这种有着古怪嗜好的独身老姑娘,往往都有些偏执倾向,容易出现极端行为。如果你没惹到她,可能还好:但如果有一天,你冒犯了她,说不定她就会做出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余凯琳这时想起了刚去租房子的时候,韦隽对那对男女冷若冰霜,但面对自己时,很快又变得热情无比,前后态度的转变真的很大。她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晓雪,你可别说这些话来吓我呀。”
孟晓雪显得有些为难:“凯琳姐,其实我也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又是跟这个房东当邻居,本来是不该说这些话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可是……我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啊。而且你不知道——我的直觉比一般人要准得多。”
“好了,别再说这些了。”余凯琳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总之我会注意的。”
第七节
在余凯琳看来,韦隽每天的生活相当枯燥乏味,但事实并非如此,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现在,她就开始寻找这种乐趣了。
韦隽哼着自编的小曲,悠闲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套在手指上甩动着,然后走出家门。
来到过道上,她安静下来,左右四顾,确认没人之后,她走到余凯琳现在住的那间房子面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进入屋内,她轻轻将门关拢。
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到了——她可以尽情窥探房客的隐私。
首先,她走到衣柜面前,将柜门拉开,欣赏着里面的各种衣物。
唔,这些衣服太普通了,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她微微摇着头,显得有些失望。但很快,一些内衣引起了她的注意,令她精神为之一怔。
这女人在内衣方面的品味还是挺不错的——她想道——嗯,这套淡紫色蕾丝边的内衣就蛮适合我,我干嘛不试试?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任由它们散落在地上,自己一丝不挂。她丝毫不觉得羞耻,将另一个女人贴身的内衣、套到自己身体上,然后低着头满意地欣赏着,甚至在屋里转起圈来。
十多分钟后,她才不舍地将这套内衣脱了下来,把它们小心地放回原位。然后,尝试另一套丝质睡衣……
半个多小时后,衣柜门关上了——她深信,经自己小心谨慎的还原后,福尔摩斯都很难发现这些衣物被人动过。
接下来,第二个项目。
韦隽走到书桌前,将没有上锁的抽屉打开。本来,她只想寻找一些与房主私生活息息相关的小物件,以此推断房主的一些生活细节,并产生出于此相关的富有戏剧性的联想。但她惊喜地发现,这抽屉里居然躺着一个日记本!
这简直是太好了——对于者来说,日记本无异于最好的礼物。
韦隽几乎是急不可待地将日记本翻开,像吸毒者找到了上等冰毒一样兴奋。
翻了几页,她露出失望的神色。原本,她打算像阅读一本厚厚的书籍那样慢慢品味。没想到的是,这是个新日记本,上面居然只写了两篇日记,就是从租房子那天才开始写的。
韦隽并不知道,余凯琳为了能彻底忘记黎昕,将以前的那个记载着往日情的日记本烧掉了。
虽然与期待不符,但仅有这两篇日记的内容却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5月28日的日记)
“……今天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只花1500元(每月)就租到了市中心的房子。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本来还以为要先在旅馆里将就着呢……房子很不错,干净、卫生,到了晚上也很安静。女房东人很好,非常热情。她招待我吃她自己做的肥肠土豆盖浇饭,虽然味道有些怪怪的,但我还是很感激她。她说,希望能跟我做朋友,我又何尝不是呢?对于我这样一个独居在外的单身女人来说,能有一个邻居作为好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看到这里,韦隽脸上展露出无比舒畅的表情,显得极为满足。她翻了一页,继续品读。
(5月29日的日记)
“……今天他来找了我,以一个荒谬绝伦的理由,竟厚颜无耻地要求我回去和他继续住在一起。我现在光是看到他都觉得恶心,他居然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太可笑了……”
这一段,韦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猜测这是一对男女的情感纠葛,她接着往下看。
“……虽然我感到很惊讶,隽姐怎么能逼着我去喝那些奇怪口味的茶呢。但是,我想她只是太热情了而已。而我,竟然因为一时难以接受,就毫不领情地离开了。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我不知道有没有伤了隽姐的心。我决定明天跟她好好道个歉,真希望隽姐没有太生我的气……”
“噢,小可怜。”韦隽喃喃道,露出怜惜的表情,将日记本合拢,把它谨慎地放回原位。
她舒了口气,感到非常满意和充实。如果不是害怕碰倒了这里的一些东西,她简直想翩翩起舞。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呢,我得检查一下那个。
韦隽走进卫生间,将灯打开。她靠近淋浴器侧面的那面大镜子,几乎把鼻子贴在上面仔细观察,然后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
非常好,不会有人看出一丝破绽的。
第八节
余凯琳以前都是盼着早些下班,但今天,她第一次希望在单位待的时间久一点。
今天中午和孟晓雪谈论的那些话题,真的有点吓到她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也因此,她更恨黎昕了——如果不是他做了那种肮脏的事,她又怎么会处于如此境况呢?
下班的时候,余凯琳终于忍不住了,她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孟晓雪。
“晓雪,今天……你能不能到我那里去陪我住一晚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孟晓雪一愣,但立即明白了。“凯琳姐,是不是我们今天中午说那些吓到你了。”
余凯琳无法逞强,只有点头。
孟晓雪想了想。“我去陪你住一晚上倒是可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总不能每天都去陪你睡吧?”
“我不会叫你每天都陪我的。主要是今天刚说了这些事,我特别害怕,过几天就会好些了。”
孟晓雪叹了口气。“唉,你这是何苦呀。人家黎昕要保护你,你又不肯。却找我陪你一起住……”
“好了好了,我说过别提他的。”余凯琳烦躁地说,“你就说陪不陪吧。”
“陪,陪,今天我就当一回‘三陪’吧!”孟晓雪做了个鬼脸,“但条件是你得请我吃牛排!”
“鬼丫头,撑死你!”余凯琳嗔怪道,旋即露出笑颜。
两个女人到西餐厅去吃了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又去逛附近才开张的大商场。两人各收获了一件衣服,孟晓雪还买了一顶漂亮的帽子。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余凯琳心中的恐惧感被渐渐驱散了。
回到租房子那里,已经是九点过了。
孟晓雪进屋之后,在整间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房子是挺不错的,干净,也比较清静,1500确实划算。”
“可惜就是只有一间屋。要是像你租的房子那样,是一套大房子的话,就可以和别人合租了。”
“合租也有很多弊端的。”孟晓雪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比如说共用卫生间。有时你想上厕所。偏偏又有人占着,急死人。”
余凯琳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孟晓雪。“我现在觉得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
“这倒是,一个人单独住,到了夜里挺让人发怵的。”孟晓雪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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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你?”孟晓雪问。
“还会是谁,就是那个女房东呗。”余凯琳压低声音,“这下你可以看看她了。”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果不其然,韦隽站在门口,手里又端着一盘黄灿灿的油炸食物,笑容满面地对余凯琳说:“凯琳,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呀。你看,我又做了些油炸饼,带几个来你尝尝。”
“哎呀,隽姐,这怎么好意思呢,经常都吃你的东西。”
“客气什么,咱们是邻居,又是朋友嘛!”韦隽把盘子递给余凯琳。“还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呢。”
余凯琳简单地客套一句后,便不推却了,把盘子接过来:“那真是谢谢了,隽姐,进来坐会儿吧。”
“好啊。我一天待在家里闷死了,也想跟你聊会儿天……”正说着话走进屋来,韦隽一下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孟晓雪,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原来,你这里还有客人啊。”她望着孟晓雪,冷冷地说了一句。
余凯琳赶紧介绍道:“是啊,她是我公司的同事,叫孟晓雪。”
孟晓雪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来。“你是隽姐吧,你好。”
韦隽打量了她几眼,又望着她伸出来的手,好半天才伸出手来,几乎是轻轻地跟她碰了一下,就缩了回来。
余凯琳招呼道:“隽姐,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不必了。”韦隽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有朋友在这儿,那我就不打扰了吧。”
“没关系啊,隽姐,我们又没什么事儿。可以一起聊会儿天嘛。”
“改天吧。”韦隽摆了下手,转身拉开房门,出去了。
余凯琳端着一盘油炸饼,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后茫然地望向孟晓雪。
孟晓雪重新坐到沙发上,用手指轻轻按着嘴,然后摇着头,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嗤笑。
余凯琳坐到她身边,将装着油炸饼的盘子放到茶几上,尴尬地说:“我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
“她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
“她本来笑嘻嘻地要进来和你聊天,看到我后,态度大变……”孟晓雪思忖着。“她显然是冲我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余凯琳感到难以理解。“她又不认识你,没理由讨厌或排斥你啊。”
孟晓雪凝视着余凯琳。“我中午就跟你分析了,她可能有些不正常,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种人的心态和想法跟一般人不同。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她的举动。”
“那你觉得她这是怎么回事?”
孟晓雪低头思索,半晌后抬起头来。“我看她刚才的表现,就像是在吃醋一样。”
“什么?”余凯琳感到啼笑皆非。“吃醋?我们都是女人,她吃什么醋?”
孟晓雪摆了下手。“不是那种意义的吃醋。我的意思是,像她这种深居简出、性格孤僻的单身老姑娘,在看待某些事情的时候,可能会非常偏执。比如说,她希望她是你唯一的朋友。而不愿你再结交别的朋友——如果你没有如她所愿的话,她就会很生气。”
余凯琳听孟晓雪这样一说,想了起来——租房子的第一天,韦隽说,她没有多少和别人接触的机会,希望能和自己成为好朋友:而当时自己顺着她的意思说有种孤独感,身边也没什么朋友……难道,她现在看到自己和孟晓雪在一起,竟会把这当成一种背叛?
呆了半晌,余凯琳呐呐道:“确实……有你说的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孟晓雪严峻地说,“对这种乖僻、喜怒无常的人只能敬而远之。”
余凯琳望着那一盘油炸饼,为难地说:“可是,并不是我要主动和她接触呀。你瞧,她不时就会送上一些食物、小点心之类来让我品尝。我如果不接受,她又会觉得我不领情:但接受的话,那不就意味着和她的关系近了?”
孟晓雪也望向那黄灿灿的油饼,不禁扑哧一笑。“不知道这回的油炸饼又会是什么怪口味。”
余凯琳说:“要不咱们一人尝一个?”
孟晓雪和她对视几秒,憋着笑说:“好吧,我还真有点好奇。”
余凯琳从盘子里拿起两个饼子,递了一个给孟晓雪。两人盯着那油饼看了几秒,同时咬了一口。
孟晓雪细细咀嚼着。“我觉得……这味道还好吧,没有太难吃呀。”
“确实。”余凯琳说,“比较起那天的肥肠盖浇饭和加了奶油的清茶来说,这个味道还算是正常的。”
“就是油太多了点,吃起来有点闷。”孟晓雪又咬了一口,看到了油饼里包的肉馅。“还有……这个肉的味道怪怪的,我怎么吃不出来是什么肉啊?”
“嗯……肉微微有点腥味。”余凯琳说,“可能是羊肉吧。”
“不像。”孟晓雪摇着头说,“羊肉的颜色没这么红。可要说是牛肉的话,口感又不对。”
这时,余凯琳已经停止吃油炸饼了。
孟晓雪说:“这肉……不会是不新鲜吧。”
“我也不知道。”
“算了,咱们别吃了。”孟晓雪把剩下的油饼放回盘子里。“不管肉是不是真有问题,反正心里已经不舒服了。”
余凯琳望着那满满一盘油饼,犯了难:“还有这么多,怎么办啊?”
孟晓雪说:“倒掉呗,这种来历不明的肉做成的油饼,吃了之后不定会出什么问题呢。”她端起盘子,走到垃圾桶旁,踩住开关,将整盘油炸饼全都倒了进去。
“哎……”余凯琳觉得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有些不忍,但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被倒掉了,只好作罢。
孟晓雪的一只手上沾满了油,对余凯琳说:“我先洗澡了。”
“好。”余凯琳站起来,“我给你找条睡裙吧。”
孟晓雪接过余凯琳递给她的一条粉色睡裙,走进卫生间。
第九节
韦隽回到自己那边,带着满脸愠色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叉。
几分钟后,她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一个形象猥琐的老男人在主持一档娱乐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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