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关过后,我们的日子好过起来,不再为食物发愁了。这时,我想起了恩人说过的话,叫我在这时,把这种肉一次性吃完,一点都不要留。我非常想照他说的去做,但是又想到,谁能保证以后不再发生饥荒呢?如果我一次性把这肉吃完了,再遇到灾害年,我到哪儿去找恩人,找这种肉呢?
于是,我做了违背当初诺言的事——没有把这种肉全部吃掉,而是悄悄地藏在了我的另外一个住所——一间小房子里。我本来只是想把它储备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去割一些,免得这块肉长得太大。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我发现这块肉竟然长出了手,后来又长出了脚。半个月后,竟然长成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婴,而且是活的!我惊诧万分,不知道我们吃了一年的肉,怎么会变成一个人?!但事情既然已经发展至此,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把这孩子抱回了家。
我对儿子和媳妇说,这个孩子是在路边捡到的。由于孙子在饥荒中饿死了,儿媳妇的身体又出了毛病,再也怀不上孩子。所以,他们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个男孩,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是由那块肉变成的。我也不敢告诉儿子、媳妇,怕他们心里不舒服。于是,我把这个孩子当做老穆家的后人,当成亲孙子一样疼爱,给他取名为“东城”,并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保存在心里……
看到这里,穆东城的脸色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他的身体像筛糠一样猛抖着,头像拨浪鼓一样摇晃,嘴里用一种哭腔重复着:“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穆雷悲哀地说,“抱歉,东城……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瞒着你。正如这封信上说的这样,我真正的儿子其实在饥荒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你是被爷爷抱回来的。当时,他只说是在路边捡到的你,我信以为真了。直到今天看到这封信,我才知道……”
说到这里,穆雷望着穆东城:“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一定不能对那孩子下手了吧?他是你的兄弟,或者说,他和你……就是同一个人。”
“什么?什么意思?”穆东城走到父亲面前,抓住他的手臂,“这不是那个老先生的肉变出来的吗?怎么会跟我是同一个人?”
“直到现在,你还没明白吗?”穆雷说,“当我看到那孩子的脸,再想起那老先生的脸时,就全想明白了。东城,我当初看到那老先生时,就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面熟,还有这个孩子,你不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吗?”
穆东城惶恐地望向床上睡着的男婴,此刻他已经睡着了。那脸上的五官,真的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如果没有听到父亲这样说,他完全不会联系起来。
穆雷忧伤地说:“当初,那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把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给了你爷爷。后来,这块肉变成了你。而你现在把那老先生身上的一块肉捡了回来,这块肉又变成了一个男孩。也就是说——膳品居的老先生、你,以及现在这个男婴——全都是同一个人。”
“不!别说了!”穆东城痛苦地抱着头,“怎么会这样……我自己,也是由一块肉变成的?”他发出讽刺的大笑,“我口口声声说这婴儿是个怪物,结果……我才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怪物?”
“东城,别这样说自己!”穆雷痛心地说,“你不是怪物,那老先生和这孩子也不是。”
“那我们是什么?您告诉我,我们是什么?”穆东城流着泪说。
穆雷仰面长叹一口气,说道:“本来,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事的,但现在已经经历了,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定睛望着穆东城:“你们当然是人类,但恐怕不是地球上的人类。这个世界上,果然存在着一些来自远方的朋友吧。”
穆东城望着父亲,和他对视了许久,微弱地问道:“我是谁?我该怎么办?”
穆雷定睛看着他,回答道:“你是我儿子。你以后要继续好好地活。”
“那他呢?”穆东城指着床上的男婴。
“他是你的儿子,是老穆家新的一员。为他取个名字吧。”穆雷说。
穆东城的眼泪再次溢出眼眶,和地球上的所有人类一样。
尾声
十多年后,江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古镇上,开了一家私房菜馆。主厨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天才少年。这家私房菜馆规矩颇多:每周只开周一和周三两天,只做一桌,限制晚餐;吃饭的人数只能在6到8个人之间;不兴点菜,主厨做什么吃什么;不管吃到什么菜品,不能打听食材来源和烹制过程。
尽管有如此苛刻的规矩,好食之人仍然趋之若鸯,因为在那里,能吃到独一无二的极品美味。
私房菜馆的主人,就只有那少年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有时,外人会听到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竟唤这少年为“当家的”。他俩的关系,匪夷所思,引人遐想。
当家的少年和这个女人,空闲之时喜欢在院子里泡杯清茶,随意聊天。也会忆起往事。一天傍晚,女人问道:“当家的,咱们为什么非得开菜馆不可呢?”
少年仰望星空,幽幽地说道:“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在这里,总要找些事情来做吧。”
他扭头望着女人,笑道:“而且,难道你不觉得吗?我们‘老家’的东西,比这里的食物好吃多了。我总是想让这里的人尝尝。”
女人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们流落在这里,已经好多年好多年了……”她忧伤地说,“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是这里的人了。”
少年拍着女人肩膀安慰道:“这也没什么不好。这里虽然不能和我们老家相比,但也还算不错。我们现在所在的江南水乡,不就是这里的一个好地方吗?”
女人默默点着头,说道:“咱们这回把菜馆开在这江南水乡,应该不会再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少年说:“应该不会了,我们现在已经不卖‘那道菜’了。”
“上次被人吃出来,差点探到了我们的身份。”
少年笑道:“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其实已经猜到了。”
“这么说,我们当初为他们设的那个局,没起到作用?”
“是啊,他们既没被我们‘陷害’,也没有因为惧怕而就此罢休——真是令我们枉费心机。”少年哈哈笑道,“不过,我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才这样做的。当时我年龄大了,也想借此机会重生一次。”
“也是……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猜到我们的身份了?”
少年深不可测地一笑:“我如何不知?我能感应到我的‘兄弟’呀。”
“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为何没有公之于众?”
“他是我们的一员,怎么会暴露自己呢?况且,他还养育着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兄弟呀。”
“这么说来,你倒是不孤单了。”
少年望向女人:“青惠,你也不孤单呀。你以前再生时,不是也多留了几个姐妹吗?”
女人笑起来:“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不知道她们现在何方。”
“总有一天会见面的吧。”少年抬头望向远方。“这个世界上和我们长得一样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只是有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呢。”
(《私房菜》完)
哥特的故事讲完了。北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个故事真是把我害惨了!”
“为什么?”哥特不解地问。
北斗说:“前半部分,听你详细介绍故事中出现的那些美味佳肴,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揭秘之后,又让我有些作呕……真是服了你了,哥特!我还是第一次听某一个故事,胃都跟着翻腾呢!”
北斗说的话,似贬实褒,哥特淡淡笑了一下。
莱克也表露出自己的欣赏:“这个故事题材新颖,颇具神秘感。尤其是最后的尾声,堪称点睛一笔,让结局意味深长,令人浮想联翩。”
“确实是个让人惊讶的好故事,”夏侯申赞叹道,“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作家,竟然能以五十多岁的人作为故事主角,而且各种描述都符合其年龄特点——实在难能可贵。”
“既然大家评价这么高,就让我们趁着余味未尽的时候,给这个故事打分吧。”白鲸说。
“谢谢大家的夸奖。”哥特站起来,“我去拿纸和笔。”
不一会儿,哥特拿着一把签字笔和白纸回来,挨着分发给众人。等大家打完分后,他把纸收起来交给南天和龙马,由他们俩统计打分。
平均分统计出来后,南天和龙马对视一眼,神情愕然。
“怎么了?”纱嘉问道,“分数计算出来了吗?”
“等等……我再算一遍。”龙马汗颜道,他又用了几分钟的时候仔细复算了一遍,吐出一口气,“没错,是这个数字……”
“到底多少分?”暗火问。
南天抬起头来,望着众人:“9。5分。”
“啊……这么高?”纱嘉倒吸了一口气,惊叹于自己第一名的地位才保持一天就被哥特以绝对优势夺走了。
大家都显得有些惊讶,特别是哥特,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获得这么高的分数,兴奋得满面红光,站起来鞠躬致谢:“真是感谢大家厚爱了!”
哥特的致谢,对心高气傲的大作家荒木舟来说,仿佛是一种讽刺。以前辈身份自居的他,竟然一再输给了这些年轻人。他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却又不好发作,只有懊恼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众人望着荒木舟上楼的背影,未免觉得大作家有些太没风度了。但之前了解荒木舟的,都知道他虽然架子大,但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不掩饰自己内心情绪的性情中人。
“我们也回房了吧。”夏侯申说,他望向克里斯,“小天才,明天晚上就该你了,准备好了吗?”
“嗯,昨天就准备好了。”克里斯毫无顾忌地说。
夏侯申一愣。“……你好像丝毫不担心‘犯规’这个问题?”
“不会的,”克里斯把握十足地微笑道,“我的故事绝对不可能犯规。”
夏侯申扬起一边眉毛:“是吗?你如此有自信?难道你的故事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是当然。”克里斯神秘地一笑,“明天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克里斯的话引得众人心痒难耐,但现在也不便再多问,只有各自散去,等待明晚的来临。
按照以前的惯例,统计完分数之后,打过分的纸就由龙马或者南天放到柜子最下层的一个角落里。南天刚要把今天晚上这叠纸放进柜子,哥特走过来说道:“南天,能把打分的纸给我看看吗?”
南天略微有些诧异:“分数都计算出来了,还有必要看吗?”
哥特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就是想看看……大家分别给我打的是多少分。”
“之前你收起来的时候没看吗?”
“没仔细看。”
因为得了目前最高的分数,想再回味一下?南天暗忖。他笑了一下,把这叠纸交给哥特。“你拿去看吧。”
哥特接着纸,挨着一张一张地翻看,他看得很慢、很仔细,就像是在细细品味一杯香醇的咖啡。南天暗暗好笑,对哥特说:“你慢慢看吧,一会儿放在柜子下面那一层就行了。”
“啊,好的。”
南天朝楼梯走去,他走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门口,往下看了一眼——哥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看着那叠纸。这时,他感到有些奇怪了——总共11张纸,11个分数,值得看这么久吗?
南天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但是并没有立刻将门关拢。他站在门口昂起头,悄悄注视下面的哥特。一分多钟后,他看到哥特朝两边的楼上偷偷瞄了几眼,然后将那叠纸迅速地对折几下,揣进衣服口袋,向楼上走去。
南天心中一怔——他为什么要把这叠纸拿走?毫无疑问,这种行为不可能是没有意义的!
南天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思索了几分钟,突然,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哥特……
这个念头让他惊愕不已,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他决定立即去找纱嘉。
南天悄悄打开门,走到隔壁纱嘉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说道:“纱嘉,是我。”
门很快就打开了,纱嘉站在门口问道:“南天,有什么事吗?”
南天快速地点了下头。“进房间说吧。”
他们分别坐到沙发和床边,南天急促地问道:“纱嘉,你告诉我,刚才你给哥特的故事打了多少分?”
纱嘉疑惑地问道:“分数都统计过了呀,问这个干吗?”
“我一会儿跟你解释。你先告诉你,你打了多少分?”
纱嘉想了想,说:“我给他打的是8。9分。”
南天倒吸一口气:“你没记错吧?你真的打的是8。9分?”
“当然不会记错。这是刚刚发生的事呀,怎么了?”
南天睁大眼睛,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了。“果然是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
南天把刚才看到的一幕告诉纱嘉,纱嘉费解地问道:“哥特干吗要把打过分的纸悄悄拿走?”
“我之前也很疑惑,但是来找你之后,我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南天愤慨地说道,“哥特作了弊,所以他的分数才会这么高!”
“啊!?”纱嘉大吃一惊,“他是怎么作弊的?”
“他居心叵测,为了作这个弊,他在两天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南天凝视着纱嘉说,“你想想看,前面九天晚上,都是北斗负责去拿纸和笔的。但是从第十天晚上——就是荒木舟讲完故事后——哥特就把这个任务接了过来。他把纸和笔发到大家手里,之后再收起来,交给我和龙马统计分数。本来我以为他只是想为大家服务一下,现在看来真的是太天真了!他这样做,就是为今天晚上打下基础!”
纱嘉愣愣地望着南天。
“你还没明白吗?”南天说,“不妨让我把今天晚上哥特的作弊过程虚拟一下吧——他讲完故事后,像前两天晚上一样,到柜子那里拿出纸和笔,发给大家。因为连续三天都是他来做这件事,所以我们已经适应了。”
“接着,我们分别打分。打完分之后,哥特挨着把纸收起来——你仔细回想一下,他收得很慢,当路过尉迟成和徐文的位置时,那两张椅子是空的!这是关键!他只要做些小动作,就可以利用这一小段空缺,背对我们,把事先准备好写了高分的纸和某些纸对调——只要动作利索,只需要一两秒!这样一来,当纸交到我和龙马手里的时候,就全都是高分了!”
纱嘉完全听呆了,她张口结舌地说道:“啊……这确实是有可能的,哥特穿着一件紧身小西服,如果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纸夹在西服和衬衣之间,要掉包简直易如反掌!”
“不是‘可能’,而是事实!”南天说,“我刚才已经从你这里得到证实了!”
“怎么证实的?”
“你给哥特打的分是8。9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在统计分数的时候,所有的分数都在9分以上,而且是9。5分左右,根本没有一张是8。9分!”
“我的那张已经被换掉了!”纱嘉惊呼。
“可能不止是你的,还有另外一些人的也被换掉了。”南天气愤地说,“哥特心术不正,他利用了我们心理上的一个盲点——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打的分数,而不知道别人打了多少分!这应该是主办者都没有想到的一个漏洞,被狡猾的哥特发现了,成为可乘之机!”
“难怪……当你们计算出哥特的分数是9。5分的时候,大家都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没有提出质疑。大概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也许除了我之外,别人都打的是高分吧’。”纱嘉彻底明白了,她问南天,“那你打的是多少分呢?”
“我打的是9。1分。因为我和龙马是要负责计算分数的,所以我们俩的纸,哥特是肯定不敢调换的,但另外9张纸,就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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