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嘛,怕您看了恶心……您就别在这儿上厕所了,楼下有呢。我送您下楼吧。”
穆雷绷着唇思索着。“东城,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爸。”穆东城窘迫地说,语气几乎是哀求,“您别再追问了好吗?”穆雷盯着儿子看了十几秒。“好吧。”
穆东城要送父亲下楼。穆雷摆了下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雷走到楼下,在绿化良好的小区里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很明显,东城还有事情瞒着我。穆雷暗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或者……那个卫生间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真见鬼,怎么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些可疑?穆雷烦闷地想,我到底应该信任谁?
第十三节
穆雷在郁闷中度过了一个星期,身边一大堆的谜团和秘密,让他无法安心做任何事。新电脑无法再带给他乐趣了,古玩、字画也不能让他静下心来鉴赏,甚至美食都无法再调动起他的兴趣。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家神秘的私房菜馆。
星期三,是穆雷跟儿子约好去老房子收拾东西的日子,但穆东城临时打电话来说去不了了,单位上突然安排了一项工作。穆雷只得独自前往老屋——等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得自己去收拾、整理。他的心情更糟了。
穆雷驱车前往位于老城区的房子。这是那种典型的旧居民楼,穆雷已经好久没到这里来了。他用钥匙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屋里的所有门窗,然后到走廊上,大口呼吸。
等屋子透了几分钟气,穆雷才进去。这里摆着十多年前的旧家具,上面布满厚厚的一层灰。穆雷估摸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不用搬了,这里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拿走就行。
穆雷开始一间屋一间屋地归置,他选出了一些老相册和父亲生前喜欢的花瓶、杯子、台灯。想想也没什么好带走的了。哦,还有父亲收集的一些古书。
说是古书,实际上最多也就是民国时期的书,古不到哪儿去。穆雷从木头书柜里抱出了一大摞,每本都泛黄发霉了。这些书他以前从来没兴趣去翻看,因为印刷和阅读方式都和现在的书不一样,有些是竖书成行,有些又是从右到左看的。穆雷翻开一本读了几行,实在是不习惯。想想这些书也没什么价值,放烂了也成不了古董,索性不用带走了。
于是,他打算将这些书放回书柜,就在他抱着一大摞书准备搁回原处时,发现之前放书的那一层隔板上,放着一个信封。这信封一直压在这一大摞书下面,如果不是他刚才把这些书抱开,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穆雷把书放下,拾起那个信封,这信封上一个字都没写,却用胶水封得好好的,从拿在手里的重量和厚度来看,里面分明就有信纸。
穆雷把信封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实在好奇这封信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
他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两张泛黄的信纸。穆雷只瞥了一眼,就看出这是父亲的笔迹。父亲写的不假,却不是写给任何人的,因为信的抬头没有称呼,看起来不像一封要寄给谁的信,更像是父亲自己的独白。
穆雷仅仅看了前面两行,呼吸就暂停了。
纸上的开头两句是这样写的——
写下这些东西,我是很矛盾的。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家里人发现。他们一般不会动我这堆古董书,不过在我死后,也说不定会翻来看看——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等家里人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答应过大恩人的,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讲出去。我做到了,这辈子,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事。但我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写在了纸上,不是我不守信用,要用这种形式把这件事透露出来,而是这件事关系一个人的身世。如果他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封信,并且明白其中的意思,也算是我对他有个交代吧……
穆雷默默地看着这封信,双手哆嗦起来,随后全身都在颤抖。当他看完了信纸上的所有内容,不禁用手捂住了嘴,惊骇得难以自持。他需要用一只手撑住桌子,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瘫软下去。信上所写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惊,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超出了他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范畴。但父亲白纸黑字写下的内容,不可能是瞎编的,不管这件事多么匪夷所思,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天哪,如果这封信上说的都是事实,那么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应该都能推测出答案了。穆雷惊骇地想着,但是,也许我应该像父亲那样,永远守往这个秘密,保留这个恐怖的事实。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个星期前,他到儿子家里去时,穆东城不让他进卫生间,就像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穆雷的嘴慢慢张开。上帝啊,难道他……那卫生间里藏着的是……
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待在原地了。他必须立刻前往穆东城的家,证实这个可怕的猜想。
穆雷将信纸装回信封,揣在衣服口袋里。然后,他顾不上其他东西,将老屋的房门一带,飞速跑下楼,开着车直奔穆东城的家。
东城现在应该在单位。穆雷一边开着车,一边暗忖。他家里没人,我正好去看个究竟!
二十多分钟后,穆雷来到了儿子所在的小区。他停好车,乘坐电梯上楼。
穆雷摸出钥匙,小心地打开房门。他走进屋内,几乎是径直就向卫生间走去。但是,当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停下脚步,呆住了。
卫生间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有一个人,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穆东城。
他没有在单位上班,是骗我的。穆雷明白了。就连穆东城为什么要骗他,他也明白了。
穆雷没有靠拢过去看,却几乎猜到了穆东城现在面对着的是什么。他能感觉到穆东城此刻有多么专注。就连自己悄悄进了屋,站在背后,他也浑然不觉。
穆雷轻手轻脚地靠拢,他站在穆东城身后,探头一望,脸色骤然大变——他只当儿子正在注视着什么,没想到他正在做着如此可怕的事——穆东城正把一个婴孩按在一个装满水的桶里,想要将这婴儿溺毙!
“不!”穆雷大叫一声。把穆东城吓得猛抖一下,魂不附体。他惊恐地回过头来,望着父亲:“爸……您,什么时候……”
穆雷顾不上跟他说话,把那男婴从水中抱起,试探着他的呼吸。还好,只是呛了几口水,没有淹死。
穆雷抱着婴儿到穆东城的房间,用一条毛毯把他裹住,把他抱在怀中。穆东城诚惶诚恐地走进屋内,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穆雷用体温给予这个婴儿温暖,直到婴儿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他才松了口气。他把男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怒目望向穆东城,喝道:“你刚才在干什么?想杀了这个婴儿?!”
穆东城吓得浑身哆嗦,战战兢兢地说:“爸,你听我解释……这……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婴儿,他是一个怪物!”
穆雷瞪大眼睛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从头说起!”
“爸,我说了您也不会相信的。”穆东城猛烈地摇着头,“别说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穆雷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实话,我会相信的。”
穆东城紧咬着嘴唇,许久后才缓缓道出:“那天,就是我们到岳川古镇去的那天晚上。我们在膳品居发现了那桩分尸惨案。您当时看了第一眼后,就因为反胃而出门呕吐,而我在原地站了几秒,突然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穆雷盯视着儿子。“说下去。”
穆东城咽了口唾沬。“现在想起来,这个念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我想,您一直追寻的那种肉,会不会就是地上这些碎肉块?当时我衣服里正好有一个塑料袋,于是没怎么多想,就迅速地捡了一块肉,装进口袋,藏在我的衣服内包里,带回了家。”穆雷骇然地摇着头:“你——怎么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念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穆东城恐惧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等我回到家,看到这块肉,感到既恶心又害怕。但是既然已经带回来了,我还是决定仔细研究一番。”
“你做了些什么?”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穆东城打了个寒噤,“因为这块肉放了一天之后,我就感到不对劲了。”
穆雷注视着他。
“我把这块肉带回来后,放在一个金属盆子里。第二天,我惊讶地发现这块肉似乎变大了一些,当时我以为只是错觉。没想到第三天,肉变得更大了,明显比最初多了一倍。我非常恐惧,不知道这肉是什么怪东西。而这时,我突然想起警察那里,有更多的碎肉块,不知道那些肉会不会也变大了,还是只有我这块肉如此?于是,我跟岳川古镇的刘所长打了一个电话。”
“你还敢跟警察打电话?”穆雷瞪大眼睛问道,“你不怕引起他们的怀疑吗?”
“他们不会怀疑的。我想他们不会发现这些碎肉少了一块。”穆东城说,“而且,我问得十分巧妙,装作关心案情的进展,然后顺便问了一下那老先生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刘所长告诉我,由于联系不到老先生的任何亲人,那些残肢第二天就送到火葬场火化了。”
“就是说,警察没有发现这些肉有什么变化,或者说他们没能发现这肉的秘密,就已经把尸体处理了?”穆雷说。
“是的。”穆东城说,“于是我意识到,现在拥有这种肉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既紧张又害怕,每天看着这块肉越变越大,我也越来越恐惧……”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穆雷问。
“我想过要告诉您的!但我怕您会责怪我。”穆东城惶惑地说,“爸,当我看到这块每天都会长大的肉时,有些明白您在几十年前吃的是什么了。毫无疑问,就是这种肉!但是……这是那老先生的尸体呀!况且几十年前爷爷怎么会弄到这东西呢?我害怕您接受不了,也想继续看看这肉会发展变化成什么样,所以……才一直瞒着您。”
穆雷脸色惨白,说道:“于是,你就一直把这块肉‘养’在卫生间里?”
“是的……那个金属盆子,已经装不下它了。于是,我买了一个婴儿洗澡的那种大盆子,把这肉放在里面。我本来以为,它会一直变大下去,没想到,大概一个星期之后,这肉……出现了一种恐怖的变化。”
说到这里,穆东城一只手捂住嘴,神情骇然。过了好一阵,他才说道:“一天早上,我到卫生间去一看,发现这肉竟然长出了一只手!我吓得不知所措,隐隐猜到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天,另一只手长了出来。然后是腿、脖子,最后……也就是今天上午,它……长出了一颗头,并且,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般,他开始呼吸,哭闹。这块肉……最终变成了一个活人!”
穆东城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浑身颤抖,面无血色,惊恐得几乎要呕吐出来。“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从来没想过,现实生活中,竟然有这么离奇恐怖的事情!”
“所以,你就想把他溺死?”穆雷瞪着眼睛说。
“我还能怎么样?爸,听了我说的这些,您不觉得这个婴儿是个怪物吗?这种恐怖的生物,怎么能让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管他是什么,都是你造的孽!”穆雷吼道,“要不是你冒出那种古怪的念头,把这种肉带回来,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你说他是怪物也好,恐怖的生物也罢,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男婴!”他指着床上的婴孩。“不管他之前是什么,现在他是一个人!既然是人,你就没资格剥夺他的生命!”
穆东城面色苍白地说:“爸,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您要我养活他?把这怪物当做儿子一样养大?”
“你不该养活他吗?是你令他活过来的!”穆雷面红耳赤地咆哮道,“还有……不准你再叫他怪物!”
穆东城愣了几秒,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愤怒。但一向听从父亲安排的他,此刻竟然坚决地选择了抗拒。“不!爸,就像您说的,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所以,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解决!”
“你的方式就是杀了他?你怎么这么没人性?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呀!”
穆东城摇头道:“不管您怎么看待,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怪物。如果把这种生物养大,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会发生什么怪事的。他会像其他普通婴儿一样长大成人。”穆雷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几乎是在恳求,“东城,就当我求你吧。你千万别对他下手,他,他……”
穆东城好奇地望着父亲。“爸,您哪儿来的根据,觉得他会像普通人一样长大?还有,您为什么这般维护他?”
穆雷凝视了穆东城一分钟,说道:“你想知道答案吗?”
“当然。”
“好吧。”穆雷缓缓点着头,把在老房子找到的那封信摸出来,递给穆东城,虚弱地说道,“本来,我是打算让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现在看来,必须让你明白真相了。”
穆东城疑惑地接过这封信,问道:“这是什么?”
“我刚才去老屋收拾东西,在你爷爷的书柜里找到的。你看看吧,看完就知道了。”
穆东城从信封里取出信纸,展开观看。
写下这些东西,我是很矛盾的。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家里人发现。他们一般不会动我这堆古董书,不过在我死后,也说不定会翻来看看——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等家里人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答应过大恩人的,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讲出去。我做到了,这辈子,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事。但我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写在了纸上,不是我不守信用,要用这种形式把这件事透露出来,而是这件事关系一个人的身世。如果他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封信,并且明白其中的意思,也算是我对他有个交代吧……
当年,我在全家快要饿死的时候,走投无路,只能选择自杀。我走到河边,准备投河自尽。这时,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出现了,他拉住了我,问我为何要死。我告诉他,我家才出生几个月的婴儿——我的孙子——由于没有奶水,今天已经死了。而我和我的儿子、儿媳妇也快要饿死了,我们一家人都走到了绝路。
这个男人十分同情我。他说,可以帮我渡过难关,但条件是,一定要保守秘密。我答应了,这个男人叫我等一会儿。不久后,他拿着一包东西回来了,里面装着一大块肉。他对我说,这是一种神奇的肉,会自己变大。只要不把它一次性吃完,每天剩一些,就能永远吃下去。他把这肉给我,要我答应两个条件:第一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关于这种肉的事;第二是,当有一天,我们渡过了难关,粮食不再紧缺的对候,就把这种肉一次性全部吃完,不要再留在世界上。
当时,我半信半疑,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拿着肉回到家,切下一半,煮了一锅肉汤。这种肉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我和儿子、媳妇吃了后,都恢复了体力和精神。
第二天,我惊讶地发现,这种肉果然如那个男人所说,神奇地变大了。我欣喜万分,知道他所言不假,我们真的能靠这种肉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于是,我每天切一半,把剩下的一半藏在一个坛子里。这种肉足足让我们吃了一年。我告诉儿子和媳妇,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准他们打听这肉的来源。
粮食关过后,我们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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