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连忙伸手护住桌上的药箱,解释说:“上次的事也好,今次的事也罢,穆老爷子都不知情,是穆姑娘自己的主意。穆老爷子听到,也是呆了。这穆姑娘虽跟着穆老爷子走南闯北,不同于那些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小姐,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唉,姑娘家不知道轻重,只管任性,哪里想到许多后果?”
见白玉堂仍是一副怒目圆睁,怒不可遏的样子,公孙策耐心劝慰着:“白护卫,这些日子,你生死不明,白夫人他们又是怪她狠毒,又是怜她腹中之子,也是为难得紧。又念着你和展护卫之事,着实的煎熬。如今还是宽心些,纵使难过也莫要大闹,好歹为了几位夫人和那没出世的孩子。”
白玉堂不答,却转移话题又问:“先生,我和猫儿的事儿,哥哥嫂子们怎么说的?”
“那般情况,哪还顾得上这个,你这般玲珑心肝,必也能想到,哪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白玉堂低着头沉默不语,展昭知他伤心感慨,默默拉过他的手来握住,静静地陪着他,待他慢慢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重逢
白玉堂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公孙先生,我想去看看大嫂。”
“这,白护卫,你们归来的消息还是要隐瞒几日方妥。”
展昭见白玉堂满目痛愤,很是心疼。长嫂如母,他们是亲人,就算之前有什么摩擦矛盾,都还是亲人,现在嫂子因为心疼弟弟病倒了,白玉堂怎么忍得住不去看一眼呢,连忙帮着求道:“先生,白大嫂卧病在床,玉堂也是忧心,就让他去看看吧。大嫂身居内院,玉堂小心些,不会让人发现的。白大嫂这是心病,瞧见玉堂好好的,也能少受些病痛之苦。”
公孙策欲待拒绝,又听白玉堂说道:“先生,我保证不让人瞧见,就去给大嫂看一眼,让她放心。”声音里有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哀求和悲伤。白玉堂自来到府里,始终是个骄傲无忧的少年,现在听他有些脆弱的声音,才恍然想起他年方弱冠,又想到白玉堂刚刚死里逃生回来,白大嫂又那样病着,瞒着不让见也实不忍心,便点头答应道:“你略等等,我去把其他人支开你再过去。”
“多谢先生。”
这场相见,实则也没能说几句话,叔嫂俩不过是悲喜交加,相对而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白玉堂便在公孙策的催促下退了出来,悄悄回到包大人房中。展昭见他眼眶通红,眉头紧皱,拉他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按揉着他的眉头劝慰,“别担心,大嫂见着你没事,身子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白玉堂整个靠在展昭身上,声音很是低沉,“怎么会不担心呢?这才几日功夫,大嫂就憔悴成这样。也不知道哥哥们在襄阳怎么样,估计皇上这一两日就会派人马过去,猫儿,要不咱也偷偷跟去吧,我非亲手宰了那歹毒的襄阳王不可。”
展昭听他前面声音还很低沉,说到后面,却全是狠厉坚定,生怕他真的偷偷跑了去,忙劝道:“你放心,冲霄楼里那个被当成你的骨灰,不会是凭空出现的,我估摸着襄阳十之八九有人在暗中相助。哥哥们想必不会有事,这朝廷大军一去,就更不用担心了。大人既把房间都给咱让出来了,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要是偷偷地跟去,一个不慎给人瞧见,告知襄阳王,咱可就帮倒忙了,反而给哥哥们添麻烦。”
白玉堂也知道其中的关窍,只是想到兄嫂一时义愤,听展昭这样说便不再坚持,“你说那暗中帮咱们的人会是谁?咱在襄阳那么多天,怎么就半点儿也没发现他的踪迹呢?”
展昭轻轻地给他揉着太阳穴放松,“我也想不透。当时那冲霄楼里也没别人,襄阳王怎的就能认定是你被铜网阵所困丧生?不过看样子襄阳王倒是真的深信不疑,不然只怕咱们没那么容易逃出来。或许就是你说的那个丢石子儿的人,在暗中帮助我们。既然不是宫中暗卫,那很可能就是江湖上的义士。襄阳王倒行逆施,害人无数,只怕想对付他的人不会少。”
“我就说那天王府里怎么守卫得那么松,原来他们以为爷闯楼死了。天杀的,爷有那么没用吗?一栋破楼就想要爷的命?”白玉堂豪言壮语,忽而见展昭贼猫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拳头敲在展昭胸口,不满地嘟囔,“好嘛好嘛,就算是你救了我,行了吧?”
展昭身子一斜,把脑袋靠在他肩头,呵呵笑道:“那救命之恩,玉堂要怎么报呢?嗯,不如就以身相许好了。”
“什么以身相许,我们本来不就——”
展昭伸手抱住他腰,笑得更欢了,“本来不就什么?”
白玉堂听他调笑,却没跟往常似的打闹任性,反而回抱住展昭,沉默了半晌,也不说话。
展昭晃了晃怀里的人,“怎么了?恼了?”
“不是。猫儿,我听见先生说穆奇姝这事,又是,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心里堵得慌。难怪当初穆奇姝会说她有把握让我娶她,原来她那时就知道咱俩的事儿了,你说她一个姑娘家,怎的这般能算计。”
展昭手上稍稍紧了紧,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哄着:“谁遇到这事都会觉得堵得慌,你又一直把穆姑娘当成亲妹子一样,自然更是堵心。别难过了,不管怎么样,总是有我陪着你的。”
展昭知道,这事对白玉堂打击很大。这只白老鼠自小深受兄嫂宠爱,不曾受过半分委屈。行走江湖之后,身负绝艺,出手不容情,也不曾吃过什么亏。长到这么大,吃过最大的亏,还是盗三宝之后,被兄弟们算计淹了的时候。展昭记得清楚,那时白玉堂随他前往开封,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却是夜夜不得安眠,心里难受得紧,时常在半夜里做噩梦大喊“四哥别淹我,我怕水。”“大哥救我。”把展昭听的心里说不出有多难受,下决心此后再不让他受到这般伤害。
谁知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吃了这般大亏,受此大辱。在开封被穆奇姝算计,在襄阳又差点误中机关,于他那高傲的性子,展昭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呕。实则展昭对这穆奇姝的百般算计,也已忍无可忍。每每想到当日冲霄楼中,若自己动作稍慢,不及相救,便是心惊不已,一头冷汗,半夜睡着都会惊醒,必要看到白玉堂在身边睡得安好,才能慢慢静下心来,却再难睡着。
“猫儿,我害怕。”白玉堂偎在展昭怀里,突然低声说道,“我刚才看到大嫂那个样子,突然就觉得很害怕,要是那日你来不及救我,那哥哥嫂子们——我们江湖人日日刀光剑影,将生死看得极淡,我向来做事,也都是想做就做,不想那许多,可是刚才瞧着大嫂,我突然就想到了大哥去的时候。那时我还小,可心里真个就跟天崩地裂似的,空空荡荡。你说我要真死在冲霄楼,哥哥嫂子们该多伤心,大嫂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展昭心中一酸,相识这一年多来,白玉堂始终潇洒飞扬,无所畏惧,甚至任性得无法无天。即便是大闹了东京,上殿面君时,也是毫无胆怯,不曾惧过。展昭从没想过白玉堂有朝一日会这般脆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得心里针扎似的疼,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伸手捏捏他的鼻子,“真没良心,就怕哥哥嫂子难过,不怕我难过。”
白玉堂皱皱鼻子,“你这臭猫怎么会难过?咱们两个约定了同生共死,我要真死在那铜网阵里,只怕咱俩就同年同月同日死,同丧身在那襄阳了,你还哪有功夫难过?”
“你倒真了解我。玉堂,既然你想了这么多,日后就千万记得,别再莽撞冲动。”展昭笑着敲敲他的脑袋,“你这可爱聪明的小脑瓜,也别光想些淘气的主意,也该学些遇事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啪!”白玉堂一巴掌打在展昭手上,十分的不满,“什么淘气,你把爷说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展昭握住刚打了自己的手,笑得天然无害,“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大人和先生整日挂在嘴边,说白护卫总是孩子心性。”
白玉堂撇撇嘴,哼的一声,不再说什么。展昭见他情绪好了些,也不再多说,拉他躺到床上,“好了,折腾了这么多天,你也没好好歇会儿,快躺下好好睡一觉吧。把身子养好,过几日见了哥哥嫂子,也省得他们瞧你瘦了心疼。”
“嗯。”白玉堂答应着,在他颈窝里找个舒服的地方,拉着展昭的手闭上了眼睛。
颠沛流离许多日,纵然心中不宁,这一晚展昭和白玉堂还是睡了个好觉。不过这天夜里,并非人人都有这个机会。为免夜长梦多,皇上一拿到盟书,当即便派了人马前往襄阳,剿灭叛贼。几日之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襄阳王面对朝廷大军,紧闭王府大门大开杀戒,居然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家眷,随后自尽,将那襄阳王府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消息传到开封,自是人人欢喜,有的官员心惊胆战,有的大吃一惊,百姓们骂着叛臣贼子。尤其是那开封府中,撤去灵堂,一派喜乐。卢夫人见到完好无损的白玉堂,又是哭又是笑,狠狠地把白玉堂训斥了一顿:“我就说白大嫂这几日怎么好的这么快,老五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跟嫂子说一声,让嫂子白白为你担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就算要隐藏消息,嫂子知道了还能说出去不成,快过来让嫂子看看。”一边说,脸上的泪珠子不断溜的往下淌,韩夫人和徐夫人也在旁边帮着念叨,白玉堂不敢回嘴,很是被三人唠叨了一顿。
这日下午,展昭端着一大碗绿豆汤进到小院,见白玉堂歪在院中树下的凉塌上,正翻来翻去地仔细端详他那块牌位,忙把绿豆汤放在石桌上,接过那牌位扔到一边,“卢大嫂煮了绿豆汤,快喝一碗解解暑吧,摆弄这劳什子干什么?”
白玉堂起身端起绿豆汤,饮酒般大喝了一口,又坐回榻上捡起那牌位,“我是在想,日后我若不在了,原来竟会是这般景象,这许多人会来送我一程,这辈子真是值了!比襄阳王那老贼人人咒骂强多了!猫儿你看,先生手艺真好,这牌子做的真不错,瞧这字写的,入木三分!就是先生的字略瘦一些,不喜庆,看着就像那短命的……”一边说,一边还指指点点地拿着牌位给展昭瞧。
展昭让他气得肺疼,这死里逃生才几天啊,又胡说八道了。想到那天的情景,心里就不由得一颤,若是当时没来得及拉住他,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想想心都疼了。不过他很清楚怎么治自己家这只小耗子,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牌位,认真地端详了片刻,竟拿着进到屋里去了。
“猫儿,你做什么?”白玉堂端着绿豆汤,也忙跟了过来。
展昭走到书案前,拿笔蘸墨,竟在那牌位上写了起来,“这牌子是做的不错,我把我名字也加上,百年后咱们埋到一起,就用它了。我这四品护卫整日刀光剑影的,先弄好这个,哪天真出了什么事,省得急匆匆地预备,也省得你日后忘了咱的约定——”
“呸呸!”白玉堂听不下去了,连忙把汤碗扔到一边,去抢那牌位,“臭猫!什么话你就乱说,你要是敢再乱来,我就,我就……”这只臭猫,都不知道他中箭,自己多担心吗?
展昭把那牌位藏在身后,笑眯眯的,“怎么?说我就精神了。你说你这才几日,又开始浑说了,还敢说我。你这个性子,便是不为我,嫂子们如何伤心你可都瞧见了,日后还需谨慎些才是。”
白玉堂听展昭训,也没底气辩驳了,转个话题疑惑地问道:“猫儿,先生不是说,咱俩的事儿嫂子们都知道了吗,怎的这几天半句也不说,半句也不问的,倒把我心里整的这么没底。”
展昭苦笑着摇摇头,“等着吧,这事少不了咱们的。算日子,哥哥们也该回来了。”
“老五。”展昭话音刚落,徐庆的声音便大老远的传了过来。展昭和白玉堂相视一笑,真是白日别说人,这说曹操,曹操还真就到了。
二人站起身,没等迎到院门口,卢方兄弟便急匆匆地冲进了小院,抱着白玉堂老泪纵横,口中不住念叨着:“五弟,五弟啊,你可真是要哥哥的命啊。”
白玉堂见哥哥们难过,心里也是酸涩,“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哥哥们快别伤心了。”
“老五啊,你可真是要吓死哥哥。这般大事也不说一声,还说什么出公差,哥哥的心都要被你吓破了。”
“小弟受了密旨不能说,累哥哥们伤心,是小弟的不是,小弟给哥哥赔不是。”白玉堂说着就要下跪。
卢方看着自己死里逃生的五弟,哪里舍得责备,连忙拉住他,“快别这样,咱自己兄弟说什么赔不是。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哥哥们都没事吧?”
徐庆气呼呼地骂道:“那该死的襄阳王真不是个东西,把全家都杀光了。老五,你放心,哥哥们都好着呢,那瘪犊子玩意儿下地狱去了。”
蒋平在旁边摇着扇子,笑呵呵地打量着白玉堂说:“老五,这次哥哥们可替你打探到一个重要消息,想不想知道?”
蒋平向来爱逗这个老兄弟找乐,白玉堂一听他此刻的语气,就知道四哥又在憋坏了,撇撇嘴不搭腔。蒋平也不在意,笑得却是更欢了,“老五,这可是你不想知道的,那四哥便省省口舌,不说了。”
展昭见他们兄弟久别重逢,站在一旁没有过来打扰,这会儿一听,忙过来问道:“四哥,可是知道谁在襄阳暗中助我们了?”
卢方四人知道白玉堂与展昭之事后,这还是初次见到展昭,心情很是复杂。当下蒋平的笑意便不由自主地减了几分,道:“正是。”
白玉堂眼睛一亮,问:“是谁?”
不等蒋平开口,卢方便道:“老五,此事说来话长,晚上再慢慢细说。我们急着过来瞧你,还没去见过大人呢。”说完,兄弟四人便往包大人书房走去。
白玉堂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猫儿,哥哥们可是在报复我瞒着他们去襄阳?”
展昭过来揽住他,哈哈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义番外之我只想说
无意义番外之白云瑞回府我只想说
时间点:前两章白玉堂外出公干,展昭将白云瑞留在开封府之时包大人:
今日,展护卫将铭儿留了下来,还给他改了名叫白云瑞。唉,杏枝姑娘死前苦苦哀求,求我们收留这孩子,本府没有做声,这绝非如外人所说的那样,是本府面黑心黑,不予理会。只是本府深知,展护卫绝不会置之不理、袖手旁观的,而且这对付耗子,还得是猫最拿手。本府身为开封府尹,怎么可能对一个无辜孩童不予理会?就算白护卫回来会大怒又怎么样?就算白护卫闹起来太师皇上也忌殚三分,那又怎么样?身为父母官,就是要有知难而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就是要心怀悲悯,护卫每一个无辜百姓。本府对展护卫留下云瑞之事,绝对是支持、赞成的。身为大宋官员,就是要这样,只要是对的事情,就要坚定不移地去做。因此,本府只想发自肺腑地对白护卫说一句:别拆府衙。
公孙策:
展昭将云瑞留在府中这事,其实学生早就猜到了。展护卫那样一个仁厚的性子,别说是爱人之子了,就是仇人儿子也断不会不闻不问的,到底是个无知孩童,稚子何辜呢?再说了,那小家伙的面貌虽然与白护卫甚为相似,脾性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