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些探报队里的少年人,将来可都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却只能在危急关头和成年人一样,拿起刀枪去拼命了。而其中表现最为坚决和英勇的,却是那批留下来的学徒队成员,他们虽然只有二十几个人,却是发挥了几乎以一当十中的流砥柱式类似作用。
尤其是他们最后居然在自己的居所外,堆起了柴薪和油脂,做好了一番共同携亡也不愿意轻易落入,这些叛兵之手的准备和决然姿态来;更是让周淮安心情复杂的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虽然真正重要的东西,周淮安都已经随身携带或是扫描备份了,但是对于这些学徒们,坚守在自己私人财产周围的勇气,还是颇为感动和受用。
尤其是当他亲眼出现在现场,看着这些沾满血污和泥垢,满身伤痕与难掩疲惫不堪的年轻面孔,对自己所释放出来的亲切和释然;周淮安只觉得在不经意的触动和堵心之间,某些难以抑制的湿润,都要从眼眶里掉落下来了,
“我倒愿意一把火烧了这些才好。。”
他几乎一副痛心疾首的对着他们垂手顿足喊道。
“这样就不用平白折损你们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活生生的人才是最要紧的。。”
“这些外物就算没了,还可以慢慢的置办和补全回来啊。。”
“但是人没了,什么东西也都没有指望了啊。。”
“管头不是说过,这些可都是宝贵的学识。。”
一个肚子上正在渗血的学徒,却是在抬架上惨淡着笑着说
“将来可以造福老多穷苦人的东西啊”
“俺们费劲了心思,也才学到管头一丝一毫的本事。”
“真要是福薄命短死了便就死了,但是这些造福人的学识”
“若能够保存下来的话,却是世上穷苦人得解脱的一大指望了。。”
听到这话,周淮安也不由的动容起来,而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些头目们,也不由的动容和惊诧起来;因为,这就算是这个时代能够产生的最为朴素和真挚的阶级觉悟了吧;而在这一刻他也觉得觉得澎湃涌动的心怀之中,又什么东西骤然喷薄出来。
就算是当初只是一心想要利用他们的最大价值,但是现在也下定决心要给这些信赖自己的人,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和将来;而不是随着未来历史进程中已经被注定的义军命运一起,籍没无名的成为整个时代海量牺牲品当中的一员。
“报。。。”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闯进来回报,
“南门收复未曾发现叛首丁某,疑已出逃了。”
“苏校尉请以马队继续追索之。。”
“报”
又有一声传到。
“循州方面有消息回来了。”
(本章完)
第146章 渐变()
“都死了。。”
“杀光这些狗养的贼子。。”
“一个都不要放过。。”
在突然爆发出来的哭声震天之中,来自城南方向的一群人气汹汹的冲了过来,有闯进了内城的府衙之中;恶狠狠的挥舞起刀剑,眼看就要对那些刚刚解除武装的俘虏动手,却被看守的军士持枪举牌给强行拦住了。
顿时又在群情激愤之中,变成相互的推搡和叫骂声;
“让我杀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们想要包庇这些贼子么。。”
“管头有令在先,有事好好说。。”
“说你个鬼玩意,老子要报仇。。”
“血债血偿,一个都不能放过。。”
直到周淮安问询亲自出现之后,这些激动的撕扯扭打在一起的人群,才变成无比委屈和辛酸的表情,更大声的对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管头啊。。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些头领们。。。头领们”
“被关押头领们咋么了,可曾找到他们么。。”
周淮安有些紧张和关切的道
“找是找到了,。。”
一名涕泪横流的义军头目悲愤得道。
“可是死了一地。。。”
“被那些逃走的贼子给杀了啊。。”
“活生生几十个人啊,就这么没了。。”
“我们赶紧去的时候,门楼内已经没人在了。。”
“可鲜血流了满地都是,直接从门里淌了出来。。”
“丁狗贼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啊。。”
另一名头发有些灰白的老义军头目,亦是恨恨的接口道
“这可大都是一路尸山血海里传过来的老兄弟啊。。”
“那些官狗子都没能夺取他们的性命,却平白在自个人手里折了性命”
“他们怎们干么能下得去这手呢。。都是义军的兄弟啊。”
“古老细,这种狗东西还有脸叫弟兄。。”
又一个声音狠狠的怒喝道,却是一名孔武有力的粗壮汉子。
“你是猪油蒙了心了么。。”
他又转身过来对着周淮安恳切道
“还请管头许我们报仇,宰了这些个狗东西。。”
“用他们的黑心肠,好好的血祭那些头儿们。。”
“报仇。。”
“报仇。。”
“报仇雪恨。。”
这是后,那些从其他地方闻声赶过来,而越聚越多的义军士卒们,也不禁为之感染和影响,而跟着同仇敌忾的呼喊起来,顿时让站在周淮安身边维持秩序的那些后营士卒,也不禁陷入了某惶然和动摇当中。
至于那些被解除了武装的俘虏们,更像是受惊的小鸡崽一样紧紧抵靠在一起,面无人色的各种各种哀求着,还有人下身失禁而冒出臭气来。
竟然在这长变乱的收尾过程当中,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周淮安也是颇为意外和惊讶;
或者说自己是低估了对方的丧心病狂程度,居然以为杀掉了这些被扣押下来的头领们,就可以让这只军队重新陷入混乱和无序当中,而减缓和拖延自己出逃时可能受到的追击和威胁。
不过,他又在心念数转的利害计较当中,由此产生了一丝丝类似于窃喜的庆幸心理;至少这件事情在客观上居然是对他有利,或者说是成为了无形之间的受益者;毕竟,死掉的这些可都是怒风营赖为核心支柱的中上层,虽然他们的丧生将在短时间内,严重消弱了这只军队的凝聚力和控制力;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因为各种旧有积习难返,也是日常里推行那些措施和制度的潜在阻碍力,至少在眼下产生的中上层空白当中,已经没有人有足够的资格和权威,来挑战自己的决定和手段了。
“报仇。。”
主动站到高处的周淮安,突然举起自己的拳头,对着群情汹涌的人群用更大的嗓门喊道。
“我们当然要报仇。。”
“求管头替我们报仇。。”
激动的人群顿然一片应和声
“但是,光是杀几个眼前的俘获就够了么。。”
然后他不由的话锋一转,再次大声质问道。
“你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么。。”
“你们的眼眶子就只有这么小么。。”
“主要的罪魁祸首,可还外逃逍遥着。。”
周怀说到这里,不由哼声不屑的喝道
“就靠砍几个手下的爪牙和小喽喽,能让你们出气么。。”
“不能。。”
这时候周淮安身边终于有人反应和回味过来,而带头大喊起来。
“这样当然远远不够。。了”
周淮安不由看了对方一眼,喊话的居然是新加入的霍存;倒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心思和机变。
“还请管头带领我们去报仇雪恨。。”
然后举旗的张归霸也跟着吆喝起来;
“请管头带领大伙。。”
随即反应过来沙大在内的直属队、米宝为首的学徒队也随之喊了起来,
“还请管头下令。。”
接下来是,老关和成大咬所代表的后营将士,钟翼为首的新降士卒,以及苏无名为首的从属和配下头目;随即又扩散到在场大多数的人当中去,化作了一片林立而挥舞的手臂了。
“一定要将那些贼子都被捉回来。。”
“把他们开膛破肚、抽筋拔骨以奠。。。在天之灵”
眼看众人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又有人要借机歪楼的倾向,周淮安急忙再次喊声道。
“眼下我们先清点人马和器械的损伤。。”
“火速点起一支人马出来。。。前往循州”
说道这里,他哨位犹豫了下才道。
“一面追上那些贼子,一面也好把将头先给找回来。。”
这时候却是不再用人领头,就有更多人无暇思索的再次叫喊了起来。
“但以管头马首是瞻。。”
“就按管头说的做。。”
“一切都听管头的。。。”
在这一片连绵不断的鼓噪和叫嚣声中,周淮安也用颇为动态的视觉效果,给捕捉到了某些人脸上的恍然大悟和苦笑、无奈,或又是犹豫不定和惊疑的表情;甚至还有极少数脸色不是很好,而不声不响干脆转头离去的身影。
这些,显然就是是需要在日后重点关注的目标和排除掉的潜在异己分子了。
接下来,就是周淮安名正言顺以主持整队点兵的身份,委派自己的亲信和得力人手,占据一些关键性的位置;再用中上层突然空出来的位子,暂时性的收买和拉拢那些死去头领们,旧部和手下当中比较有所号召力和象征性的代表人物;
然后顺便甄选处其中那些是可以依靠的,那些是可继续使用和借助的,哪些又是继续保持现状就好,那些是冥顽不灵或是食古不化,需要被排除掉的妨碍。
既然义军下定决心并且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理由再嫌可能脏了自己的手或是其他的方面的道德洁癖了,至少在带领他们走向更好将来和结果,而相对崇高的理由和目标之下,这些都是必需付出的牺牲和代价。
然后在再度出兵之前,他又得到了一个不幸中万幸的消息;那些一屋子被人给射杀在室内的死人堆里,居然还有几个人活着,不过都伤得很重而需要救治才能活下来;其中职级最高一位,就是与他颇为亲熟的右营都尉吕方,这样的话自己名义上分担责任的副手也就有了。
(本章完)
第147章 渐变二()
烟尘滚滚的山野之中。
“去,派出最快的信使,每人两匹马轮换着骑”
坐在马车上看着鱼俪而行漫长队伍的周淮安,对着左右吩咐道。
“确保一刻不停,昼夜兼程的赶到广府去。”,
“多带财帛去,在进入大将军府之前,先雇请人手广为宣扬。。”
“就说是丁会暗中叛变了义军,而勾结军中的叛徒,想要用怒风营做投奔官军的礼物。”
“怒风营死伤惨重而武力制约地方,还请黄王主持公道才是。。”
“就算是背上虚报军情的罪名,也要防止对方恶人先告状。。”
“这般下来,掌握在我们手中的这些人和证据,才有机会派上用场呢。”
说到这里,周淮安顿了顿道。
“还要防备对方有事败不成的后手,所以我们这里一开拔。。”
“留守的人就要开始就地扩军,至少从驻队和辎重队里,把缺少的军额给补足了”
“才有可能应对接踵而来各种是非的凭据。”
“尽量掌握住潮循两州的地盘、户口,还有相应的田土产出和财赋征收。。”
“这才是我们以不变应万变的底气。。”
当然了,有些话还是不能直接挑明来说的,比如由此造成这只义军就地割据的既成事实之类的诛心之论。
循州所在的粤东平原和潮州所在的潮汕平原,虽然相比珠江三角洲为代表的岭东精华地区,在开发程度和人口聚居规模上都无法相提并论,而且地形也比较破碎而水系众多;但好歹也是岭南为数不多的几片,人类宜居和农垦沿海平原之一了。
而且还有许多错落密布的山地和丘陵为屏障,在不用担心来自海上威胁的情况下,也就只有来自龙川江上游和梅州方面的陆地通道,可以通行较大大规模的人马;而在期间山林叠嶂,其实有很多适合建寨设垒进行封闭的地方。
虽然这里比起广州所在的珠江三角洲大平原,还要缺乏发展的长远潜力和上限,但是作为怒风营所代表的义军势力,在来年的一段时间内修整、生聚和壮大的基本盘,却是完全绰绰有余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在必要的时候,和广府方面的大将军府进行博弈,获得相应补偿条件或是代价的重要筹码和依据。
籍着这次发兵循州而找回王蟠的由头,周淮安也把军中绝大多数表现出来的潜在不安定因素,或又是不怎么可以信赖的人,都给一并带出来并集中在几个队伍里了;
所以在有必要的时候,也可言进行壮士断腕或是壁虎断尾式的切割,来达到纯净内部的效果。当然了,直接的肉体消灭反对者的那一套无疑最愚蠢的办法;也会分裂和动摇自己好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军队内部,以及自己所新树立起来的权威。
夺权失败而令人人自危的丁会他们,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而如今怒风营所属的力量和人心,再也经不起一场新的大清洗和稍微激烈的动荡了。所以在没有明显的罪证和事迹等理由的情况下,把他们集中起来再分离出去冷处理,而逐渐从体系当中边缘化,就是最好的。
比如以重要的任务和职责为由,外派出去或是常驻在某一个地方,而在事实上给从军队内部的主流和影响力上隔绝开来。从这一点上说,见识过诸多职场斗争和办公室政治的现代人,无疑是有更多的发言权和心得体会。
在如今的龙江镇防兵五营人马当中,前营和后营的大部分战兵,之前都被自己给带出来公干了;所以内乱的伤害主要集中在留下的三营人马和数量更多的驻队当中;
左右营还好,因为有人自发抵抗和对峙的缘故,至少还保留下来一些架构可言,所以周淮安直接让老关和成大咬,暂时接手了相应重整和再编的事宜;但是王蟠直属下实力最强、编制最大的中营,则是成为了这次变乱当中,被清洗和屠戮的重灾区;
除了少数醒悟得快得以突围跑掉,或是逃往其他营中去求助的人意外;许多士卒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堵在营房里活活烧死、熏死,或又是砍倒和射杀在饭堂和营舍里的。
然后,他们的尸体直接被就近填进沟渠里,而把一大段的水渠都给堵塞了起来。所以最后周淮安安排人掩埋的时候,许多老义军是是流着眼流咬牙切齿着咒骂着完成的;所以经过了周淮安有心安排这一幕现身说法的教育之后,一些犹有异议或是心存侥幸的人,也顿然是消停和安分了许多。
至少在有一个共同的仇敌(外部威胁)和目标的情况下,维系一时的内部团结和凝聚力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交代完这些之后,周淮安就见那个前官军军校钟翼走了过来,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低声询问道:
“如今的局面这对管头未尝不是。。天大的机会。为什么。。。”
“其实。。。大可交给我去经手就好了。。”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
周淮安毫不犹豫的打断他道。
“但是为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忘本。。更不能随便忘恩负义。。”
“尤其是想要承当天降大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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