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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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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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于大多数参加过攻战有活下来的新卒而言,出生入死的经历,无疑会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內被迫变得成熟,或者说对一些东西麻木和无动于衷起来。

    “娃子诶。。悠着点啊。。”

    因为额头上多出一条伤疤,而看起来变得消瘦老练起来的王健,也在一边啃着新腌的酱萝卜,一边以过来人的身份和语气,对着身边一个对着汤饼条子埋头苦吃的傻大个道

    “眼看就要登城上墙了。。最好莫要食过太饱。。”

    “一旦奔走起来,那就会肚里晃抖得人难过呢。。”

    “一不小心呕出来就白搭了。。还会丟性命的。。”

    “况且,刀枪无眼的万一有啥伤势,也好有命下来得救治诶。。”

    “汤水也莫多喝,临阵一急别涨起来那是会要命的。。”

    “待会整队时,记得讨片醋姜、青梅干或是其他辣子含口里。。就不会容易多想什么啦。。”

    “发下的兵器一定要不离手边三寸,身上的零碎也得系实在了。。'

    “尤其是鞋要整得紧实,腿要绑刚好了,”

    “手上最好多缠几绕布带子。。握稳了也不易粘别的打滑呢。”

    “你若想有命留下来,在营里多吃几顿好的,。就一定要听我的诶。。”

    正在一番絮絮叨叨当中,终于等来了整队的哨子声;再一次相互检查好兵器和装具,整整头上涂成仓青色的笠子和水壶、干粮等物,就在一队队、一火火的点数声中开始相机出发

    又过了半响之后,在呜呜作响引导在前的横笛声中,他们所在的队火开始紧步小跑着,穿过已经被清理出来的门道,而正式进入到了潮阳城中;又再度分兵数路

    其中,王健所在的这一路沿着内侧阶梯爬上了城头,沿着墙上的过道而搬开一道又一道的障碍和填塞物,向着那些还插着官军旗帜的城墙段落,紧锣密鼓的扑杀而去。

    然而就像是全力以赴却是扑了个空一般,他们几乎就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那些官军和土团的旗帜之下,往往只有满地狼藉被踩的乱糟糟的废弃物件;偶然才有小股的敌人,从不知道那个被忽略的角落里冲出来。

    只是他们的士气和身体状况都很糟糕,虽然凭借一时的出其不意而惩以些许之勇,但在面对义军相持不下之后,便很容易崩溃了;因此,王健所在的这一队都没机会沾血,就已经夺下了另一处的门楼,还罗括和收降了几十个丧失斗志的守军;

    反倒是在攻入城中的那几只人马,陆陆续续的有所激战厮杀的声响传了出来;只是当他从一处臭气熏天的藏兵洞里,找到几个衣裳褴褛的囚徒之后,却听到外间一片呼叫声。

    “诶诶。。这么就下雨了”

    王健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湿润感;然后他们就各自四散开了,赶忙开始就近寻找可躲雨的地方,或是可用来遮雨的物件。

    。。。。。。

    突然下起的大雨,固然给守城方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是对于进攻一方的妨碍,显然要更大一些。比如作为远程杀伤手段的弓箭,将会因为受潮而变软变松而失去足够的蓄力效果,而让射出的箭只软塌塌的落在近处。

    尤其是在围攻城防的时候,需要踩在流淌而下的泥泞和雨水当中,将各种攻城器具给费力推上一段斜坡,才能抵达城墙下。而守军只要在雨棚的遮挡下,对着这些被严重减速的目标放箭即可。

    因此对于半坡上内城墙上的攻打,在浅尝即止的损失了几辆冲车和百来个伤亡之后,就暂时停歇了下来;而等待下一步拆下进程的投射器械。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城邑里,那种一下雨就浸满泥浆的土路,就成为了各种分量不轻的运输车辆和投射器械的最大麻烦了。

    但是到了这一步,将头王蟠也并没有显露出怎样着急或是紧张的颜色,反而是对手下强调了一番,诸如“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然后时不时的以商讨为名,将他们这些头领们着急过去开个小会,而籍着品评周淮安的手艺为由,吃吃喝喝上一顿什么继续联络感情而已。

    由此周淮安才知道,对于他们这些长留辗转流动作战当中,缺少重装备和专业器械的义军而言,其实直接强攻城池的机会并不会太多,反而是用时间较长的围困手段,来调动和清扫周边官军的时候更多一些;

    尤其是在眼下从周边地区好好扫荡和搜刮了一番后,物资和人员都还相对充足的情况下,自上而下就更没有什么坚持强攻的兴趣和意愿了。

    周淮安虽然对此觉得有所不妥,但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尽量在自己的职分內予以协助和拾遗补漏了。比如之前他准备的大量雨具和防水遮盖,沿途收集的应时药物,防潮怯湿的材料等等,就得以派上用场。

    然而,到了第二天夜里,他就突然被人给急忙叫醒了过来,就听到远近之处皆是一片的嘈杂和喧哗之声。

    当他披着雨布走上瞭望的哨台时,就见在龙江支流的对岸,位于城南的营地当中,原本在雨雾中看起来就很有些暗淡的火光,就已经消失了大半数,但是各种喧嚣与叫喊之声,却是断断续续的不绝于耳的。

    (本章完)

第107章 暮雨() 
    在越下越大的雨水当中,笼罩在沉寂和点点星火当中的后营,也像是被逐渐被惊醒过来一般,传来了成群结队奔走踏踏和低抑的呼喝叫喊声。

    但是令人比较安心的是,大多数声音和动静听起来都是相对整齐而有序的,偶然有所一些嘈杂和混乱的迹象,也很快就被弹压过去而彻底消失在,例行的夜间口令传递当中。

    显然是往日里,周淮安大费周章的让直属队和学徒队轮流不睡觉,而时不时的以夜间突击检查和突然集结为由,屡次三番的对后营其他人员往复折腾下来,所取得的些许成效和建树了。

    “后营左旅第一、第四队点数完毕,原地待机,整备器械中。。”

    仅仅在站上哨楼的数刻之后,旅帅老关的声音,适时响起在周淮安的身边

    “右旅第一、第三、第四队,已着装齐全。。准备上墙驻守”

    紧接而至是另一位旅帅成大咬的秉告。

    周淮安点了点头,这样除了正在当值的三个队之外,还有五个队的机动力量;虽然还不足以开出去做些什么,或是支援其他的地方,但是用来弹压和维持营地中的局面,却是绰绰有余了。

    “学徒队,打开乙字号械车,开始分发弓弩和箭矢。。”

    然后,他转身对着相继出现在身边的几名头目和各支领队们,继续发号施令道

    “取出蓑衣雨具和遮盖之物,并速食便携口粮。。。装车就近堆放供用。。”

    “直属队分半数上马开始巡营,一半着甲上墙警哨。。”

    “驻队各队取单双之数,轮替在帐中候命,不得轻举妄动。”

    “传话值夜的各队旗手,开始改并用旗语、灯火传信。。”

    “伙房开始烧汤备食,救护队整备器材,继续帐中待命。。”

    “柴炭组和油料组,准备更多营火火种和灯具。。”

    “骡马队班夜组重新检查草料、绳辔、围栏情形。。”

    “木工组和铁工组、泥瓦组,携器具依次进入墙下候命。。”

    “其余第一至第五辎重大队,所属人等继续埋头睡觉。。”

    “禁止大声喧哗与动静,违者严惩不贷。。”

    “妄自走动串联者杀,连坐各帐火长、五头。。。”

    “半个时辰传递一次口令,应接不上则视同奸细。。”

    对于此刻的周淮安而言,正所谓是深喑“兵贵精不贵多”的基本道理;尤其是在这雨夜视野难辨而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能够指望的也就是这些在这段时间内,靠他强令下不得不天天吃各种鱼内脏吃到吐,而初步拥有大致基本夜视能力的十几队战兵们。

    至于数量比他们更多的驻队和民夫、杂役什么的,就不在周淮安的指望和期待当中了。因为普遍性的营养不良而多少患有夜盲症的他们,在这个黑摸摸的晚上给强拉出来凑数的结果,也就是给自己人频频添乱和制造麻烦,乃至更多的破绽而已。

    当他发下的逐条命令,随着空中摇动的小旗和灯火,还有相继奔走而去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让整个后分营的所在,彻底尽入某种警惕而亢奋又喘喘不安的氛围当中;而雨水却是下的越来越大,而让远处主阵营当中的轮廓和动静,变得更加模糊和晦明不清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周淮安再次巡营归来,派出去联络的信使义军依旧没有任何的回报,而营墙墙上的战兵也替换过了第二轮了;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虽然经过这段相对物资充裕的时间内,各种相对合理的营养摄入(顿顿饱饭),以及相对先进的配套锻炼训做手段,多少有所起色和基本的样子;但是还是没法把大多数义军士卒中,普遍赢弱的身体基础,给一下子就补全回来。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也基本大都是饥寒交迫的穷苦出身,实在是各种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了才投奔了义军;在这一点上却不是决心、勇气和经验可以弥补的,毕竟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对于个人身体素质的要求和负担,与火器化的近现代军队,委实有着相当程度的落差。

    因此,虽然现在的气温并不算低,但在持续淋雨和不断失温的情况下,以半个时辰为间歇进行轮换并饮水和进食的话,还是能够多少能够保持他们较好的备战状态。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怀念起自己所知道的,历史上那些火器部队的好处了,起码对兵员的门槛和要求,可以降低到只要肢体健全,能够举枪进行大致瞄准和扣动得了扳机的气力就行。

    但是在雨雾蒙蒙之中,周淮安暗自调高感光和分辨率的视野当中,却似乎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余光外的黑暗中晃动,而让他收神回来不由开声道:

    “小心营外的动静。。提高警惕。。”

    闻声站在雨棚下的哨位士卒们,纷纷拿出油布卷裹里的木单弩和强化木弓,开始调弦上紧,并在部分弩机上压下装满的箭匣;而在一声声低促的口令传递当中,留在墙下的战兵也整齐划一拔刀架牌,将单持的短矛斜靠在墙面上,做出临阵备战的姿态来。

    又过了好一会,营门外的远处终于出现了几个摇曳明灭不定的灯火,然后又变成雨幕当中的嘶哑叫喊声:

    “后营虚都头可在。。”

    “奉将头令,速速发兵前往城南援应。。”

    “符信在此,还请让我入内交验。。”

    什么这是前营来求援的信使?周淮安左右突然面面相觊的将目光聚集到了他身上,更有人低声询问道:

    “管头,咱们该怎么办。。”

    “要不,让我下去交接一二。。”

    周淮安定神一看却是近旁的射生队正罗念,也是从当初吕副尉手下留下来的“老人”之一,专门负责带领战兵中的弩手;但是听到这句话,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和违和感,只是一直抓不住什么重点。

    “还请快点点开门。。”

    “我要入内面见都头。。。”

    周淮安有余而沉默的片刻之后,底下再次响起有些精疲力竭的嘶哑叫喊声,好在有着一贯以来的积威和信心,倒是没有人敢于质疑或是催促他什么的,只是看着他的眼光愈发的尤急和焦虑起来。

    这时候底下的嘶喊声突然就变弱了,然后摇曳在风雨中的点点灯火,也像是脱手跌落在了黑暗中而闪了几闪就熄灭了;这下墙上的士卒都不由有些骚动起来而探头探脑的向外看去;这时,依旧是旅帅成大咬主动站了出来,欲言又止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好吧,让人开门出去接应,再放下所有的拦栅,”

    在一片愈发凝重的气氛中,周淮安重重嘘了一口气,当下决定到。

    “左右旅各派一队人在门边守候,以防万一。。”

    “得令。。”

    “遵命”

    左右纷纷应声道。

    “管头有令。。。”

    “速速打开营门,降下拦栅”

    “且慢,等一下”

    这一霎那他在脑中转过数念之后,顿然如石破天惊一般的想到了一个关键处。他急忙叫住自告奋勇而转身走开的罗念。

    “出去前先问一声大营的口令。。”

    “没错,就是口令。。。”

    周淮安格外得对满脸讶然的他,一字一句强调道。

    “就说今晚通行的口令是什么。。”

    然后就听得顶在营门后装满重物的车辆,被搬掉木支架而向着两边拖开的声音和动静,以及来自打开的门隙当中罗念的喊话。

    “外面还有人在么”

    “尚在。。。”

    光线模糊的阴影中,想起了有气无力地回答

    “还要让我等多久呢。。。”

    “敢问今日的大营通行口令几何。。”

    然后,就听到对方顿了顿,才有些含糊不清的喊了声

    “天补平均,清平海内”

    “果然是如此。。”

    周淮安不由果然如此的笑了笑,对着左右道,

    “马上关门,对着声音处全力放箭。。”

    “什么。。”

    左右的头目们不禁领出吃惊的表情,虽然部分人还有所犹疑和踌躇,但是墙上这些老人为主的队官、火长们,还在某种惯性和盲从心里下,各自将号令传达开来。

    须臾之间,只见墙头上持续嗡嗡作响的一轮箭雨发出去,就像是被雨幕和黑暗给彻底吞没了一般。然后就在片刻的延迟之后,顿然在黑暗中乍响起一连串持续的惨叫和闷哼声,还有急促奔走的大片践踏水声。

    这一下,就算是再不明白的人也都被惊醒过来了,哪里有带着一整队人马前来求援的道理呢;这下不用周淮安吩咐,大家都都像是被猛然抽打的陀螺一般,争相奔走上墙而更多的加入道轮流的攒射当中。

    有人人奋力推动着营门闭合起来,而用装满重物的障碍大车和木质拒马,给重新顶上去;这时站在上头只会场面和局势的周淮安,却心中再次一动而急促直接对着他们喊道:

    “不要彻底关上。。留出侧身一线。。”

    “然后在门后下栅,用障车围出一条狭道来。。”

    “让杆子队的矛手靠上去顶住。。”

    这时,在稀里哗啦不见丝毫变小的雨水当中,骤然冲出了许多骑在马上的鲜明身影,他们身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甲衣,在墙头火光摇曳闪烁的照耀下,竟然很有些鳞光烁烁的意味。毫无疑问,这就是潜袭过来的敌军精锐和先头了。

    “泥地都动起来了。。”

    然后,在有人的惊叫声中,才见到在黑暗中蠕动着一般,大片大片浑身沾满污泥,而像是一个个泥猴子的黑压压人群;

    他们挥动着同样满是污泥的刀枪,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小跑着,嚎叫和吼着意味不明的声音和口号,紧随着这些骑兵践踏过的痕迹,而迅速向着营墙猛扑过来。

    就在这几个呼吸之间,这些奔过大片的泥地,又骑术颇为精悍的敌人,已经成功的绕开和越过设置在外围的拒马、鹿砦,甚至顺势将其拖撞在一边,而为跟进的后人开出一条曲折的过道来;然后在被射翻击坠了约莫小半数之后,就成功的突入到了墙下和栅外。

    又沿着营墙边缘的壕边,失足踩空滑倒跌落了十多骑,而被营栅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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