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现在后分营中这些新卒居多倒未必是一件坏事,正所谓是一张白纸上好作画,正好用来实践和尝试自己的一些的想法,以带领和编练出一只比较与众不同的队伍来。
(当然了,这日后落在将头王蟠的眼中,却又成为了另一种形式上的顾全大局,不愿意给本阵增添麻烦的一番用心良苦证明,而感动纷纷的美丽误会了)
(本章完)
第88章 新生()
淡淡的晨炊烟雾和煮食的香气当中,
看起来瘟头瘟脑而似醒非醒佝偻着身子的驻队新卒王健,端个竹子削空剖成的半圆食具,亦步亦趋的跟在长长队伍的后头,而机械性的完成洗面、净口、整理穿戴等一系列动作,最终出现在热腾腾的伙房和锅具边上,才领到属于他的那一份早食;
两个灰不溜秋的蒸团子和一勺子稀咧咧的菜粥,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很有些心满意足了;要知道就算是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机会吃上这些东西;黑糊糊发馊的糠和菜,还有时不时树皮和草根,才是占据他认知当中大部分时光的事物;
而在这里居然可以一日吃上三顿,那可是只有农忙与老天抢收成的时候,才会有的好事情啊,更何况午食还有顿干的麦饭或是粗饼,那是给大户老爷家拼了死力干活,也未必能得到的好东西;因此对他而言,多出来的这一顿晚食就完全是赚到了。
但是眼下他们还是不能马上开吃,而是得在各自火长的带领下,对着义军旗帜上完成几句跟读的训话和宣言。
无非就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叫喊着“父母生我,义军衣食”“天补平均,人人饱暖”或又是“杀官分田,世上太平”“打平不公,穷汉翻身”,乃至是“老爷肥死,穷汉逼死”“催粮一响,眼泪流干”等等,诸如此类堪称大逆不道,或又是对过往无比颠覆性的话语;
而说的不好,或是有错漏,或是有气无力的,都要受到责罚的;在这种充满集体氛围和某种郑重其事的轨仪式流程,只要少有迟缓或是犹豫,就会招致各自火长和伍头的喝斥甚至是拳脚相加,如果是屡教不改的话,那就会被罚站、抗木、剥夺早食到发配进劳役队里的惩罚。
至少,负责督促他这一队那个死沉脸的伍头鲁漂泊,看起来就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士;而他也不想再次一边受罚一边看着别人狼吞虎咽,而自己只能饥肠辘辘拼命咽口水的情形,那简直太过煎熬和折腾人了。
然后在吃完早食之后,开始列队行操之前,以及在午食后和晚食前,他们同样还要在宣读和叫喊上一次类似的内容;而王健也由此经历了,从最初的畏畏缩缩的不敢出声,到后来的用尽全身气力来宣泄的痛快与舒畅。
因为,他本名王贱儿,贱贱儿,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夭折了,所以才折了牙缝里生出来的半斗粮食,请算命的老冬呼先生给改了个健字,寓意为康健成人而已;只是他终于长到了承认的那一天,但是父母却在越发艰难的世道中早早撒手而去,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而他在不情不愿和各种担惊受怕当中,逐渐习惯了跟着大伙喊了多次之后,也自觉得有些原本想不通的事情,也就慢慢的明白过来了,父母早亡和世道艰难造就的郁结和慎微,也像是得到了某种宣泄和疏通了一般,让人觉得舒坦多了。
但是他其实更期待的是晚食之后,至少在义军这儿天黑之后是不用格外省灯火,而早早上草塌睡觉的;而是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和消遣的内容,比如,整队围着火塘最后一点余烬和亮光,一边检查各自的卫生,说一说各自的来历和过往,唱唱家乡的小曲儿,吹吹竹哨子和叶笛儿给大伙儿怡情。
而只有那些在白日里操行或是干活表现最好的人,才会得到进入到那所灯火通明饭堂里的机会;那里有管头派来被称作小先生的人,专门给他们说各种见闻轶事和古时的故事传说;只是去了回来的人都不免会是眼睛红红的,或又是迫不及待的找人宣泄和告诉一番。
于是,他们才隐约知道这些故事和见闻,都是与穷汉们为什么天生要受苦受累,还要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起来反抗世道不公,的种种根源和基本道理的所在。
“你愣各甚劳子。。”
当走神的王健,再次被脸色不善的伍头一巴掌给拍醒过来之后,赶忙从架子上端起一只消磨得笔直的竹棍;用包布的钝端在筐子里沾上白灰之后,才在吹响的哨声和口令当中,用尽全力的向前挺举着猛戳过去。
然后,又和队列里的其他人一样,不消片刻就手抖晃动的戳了个空,而落在了草扎的人垛子边上;然后有苦着连在喝斥和叫骂声中,赶紧退了回来有如此往复的继续操行着。
只听得在王健左右一片的吆喝和痛呼声中;时不时有人用力过前而跪倒在地上,也有人一下子脱力回不了气,而连人带杆子的飞扑在尘土里;还有人干脆惊慌失措的左右乱晃着杆子,而和别人敲打拍击在一处,而扰乱了一整火的突刺之态。。。
好容易一阵鸡飞狗跳的折腾之后,就有表现最差的新卒被拉出来,强行绑上了稻草和木片做成的盔子,就此臃肿而笨拙的站在了其他人的面前,而开始充作了大伙儿的现成活靶子以儆效尤。
先是左支右绌挨上十几轮的杆子齐戳,还只需躲闪而不准后退,如此一番挨下来,虽然皮肉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却是可以痛得让人大半天都吃不好睡不香的;
而若是多次表现不佳的人,则要接受更进一步的惩罚;他们得穿上稻草和木片的沉重护具,而充作射声队的靶子,而在漫天飞舞的钝头羽箭当中,大呼小叫惨号和怪叫着往复的奔来跑去,直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随着日头渐渐的高升,驻队新卒所在行列当中,亦是有人不断的晕倒或是累趴下,然后被就地拖走而有其他人的继续补进来;不管他们表现出来的怔状是真是假,都无可避免要被打发到,只能承当最低等劳役和基本配给的第五大队当中了。
而王健实在是舍不得留在军中这一日三顿的好处,虽然他哪怕是眼前发黑,头昏脑胀眩晕的就像是是有许多虫儿在嗡鸣纷纷,但还是死咬着牙勉励的一回回支撑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酸脚软知觉的随时可能瘫倒在地的王健,也终于等来了代表午食的哨子声;他也总算是又在身体里榨取出一丝气力来,忙不迭的将手中拽得汗津津的竹棍给搭回到架子上,然后步履蹒跚的加入到前往伙房的队伍当中。
只要吃完了午食和短暂的消食歇息之后,午后的操训就会让人觉得稍微轻松一些,因为更多是队形和阵列的内容,虽然依旧枯燥和单调无比,但是却可以让膀子和手臂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半响之后,新蒸出来的一捧糙米饭团,还有一撮浓浓的酱汤盐菜盖在上头,顿时让他忘却了一切的疲惫和辛劳,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原本他从小到大只尝到数次,在丰收年景才在祭祖之日见到幸珍馐美味当中去。
突然,半块焦黄的饼子落在了他差不多被舔个精光的食具上,不由让王健霍得一惊,在自己份额外抢夺别人的吃食,也是不小的干系和错失的;然后却见是那个那个一贯臭着脸的伍头鲁漂泊,手里还拿着剩下半块。
“算是没有咱火丢脸”,
他硬梆梆的丢下这么一句解释,便转身扬长而去。
。。。分隔符。。。
而在另一个地方,周淮安正在吃甜豆浆就着油条沾辣酱,一边翻看着和听取这来子后分营中的各种回报。
别看这都是后世及不起眼的事物,在这个时代却代表了某种奢侈和享受的层次;因为豆浆要磨要往复过滤要石膏点卤,才能勉强达到后世的下口标准;而能快速融化的精糖和一整锅的油,还有细磨的面粉搓条,都是这是时代的稀罕物件。
倒是辣酱要简单一些,但是茱萸和藤椒研磨成的末子,再用豆豉和油一起炒过就行了。算是配给士卒的开胃醒神的醋姜片和盐渍茱萸,的改良升级版本而已。
因此,哪怕他实验性的整出来了一整套的器具和流程,但是实际上能够供应的分量,也不过是自己在内的小范围内几十个人而已;差不多头领们加上亲近人等分一分就没有了。
而每天有一锅可以自由支配的豆油或是菜油,也意味着更多变着花样的炸制食品,从最简单的米面饼糕团丸制品,到果蔬类的茄子、胡瓜、韭黄、葡萝、蔓菁、蘑菇,在到鸡鸭鹅猪牛羊的各种禽畜部位和肉蛋产品,乃至是鱼虾蟹等河海鲜货水产等等;
反正就是要把着过油一遍又一遍的利用到极致,最后差不多发黑发黄而没法在过滤残渣了,还可以拿来作为炒菜的底油,将伙房特地收集来残羹剩菜过一过锅,再加工和炮制上一番;算是周淮安身边那十几个人手的私下福利和好处。
当然了,如此高热量食物成分的相继摄入之后,连带的后果是视野当中的能量条,总算是有开始缓慢而细微的增长了。
(本章完)
第89章 犹疑()
训练的进度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还算是在他的预期当中;毕竟这东西是急不来的事情,也是一下子扩张太快所带来的后遗症之一;但是相比其他几个分营里打听到的,各种鸡飞狗跳的情形,却又是有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聊以**了。
尤其是有五个辎重大队在内的剩余资源,进行近水楼台先得月式的假公济私之下,器械、设备和耗材什么的还是比较容易补充到位的。因此,这些看起来一片乱糟糟的泥腿子和城区贫民们,也在某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和效率当中,变得有了那么点的次序和走出点队列的样子起来。
当然了,在其他方面依旧让人不敢恭维,毕竟能够用作操训和磨合的时间有限且周期太短了,剩下的救治哟扑时间和持续投入若积累的熟练度;相比之下,更多占据他注意力的则是最粗浅理论上的自洽和宣传鼓动士气的手段。
正所谓是饭可以乱吃,还不能乱说;一时信口开河的爽了,就要花费加倍的气力来善后和自圆其说,才不至于将股东起来的效果和气氛给浪费掉,而是细水长流的变成持续性的增益BUFF。
不过,以周淮安这种差不多把早年学过思品、马基、邓论、社哲之类,都忘得七七八八的门外汉水准和见识;也就是绞尽脑汁才能拼凑编造出一套勉强能够自洽的东西,姑且让身边和手下的人明白眼下是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的粗浅认知程度而已;但是再多一些的话,就超出那些文盲农民出身的将士们,普遍的心理承受和理解范围;
毕竟,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这种东西,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培养起来的,同样也需要足够时间现身说法的打磨和触动,才能有所改变和矫正过来。
如果忽视当时的经济基础和社会生产力环境,直接鼓吹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好,共产主义按需费配更好的话,很容易就会变成太平道到太平天国之类的,某些宗教式盲信崇拜的歪路和邪道了。
而时间还在慢慢的流逝当中。
就在城中继续练兵和募丁的同时,完成再编的各营战兵们,也开始对循州余下的几个县进行攻略,除了州城归善和在来路上的兴宁、雷乡之外,其他的龙川、博罗、罗阳、石城、海丰、陆安等县城,也相继重新落入掌控下,又为州城的大军贡献了不少钱粮和丁役。
而在其中,周淮安所派出的探报队、普查队和工作队,也在其中发挥出了不小的作用;而在日常的锻炼当中,逐渐磨合整理出一套诸如:探报队提前潜伏摸底,普查队广泛私下秘密走访,工作队再根据反馈负责针对性的下手,相互配合有序的行事流程和手段来;
当然了,另一方面则是得益与这个时代消息流通上的闭塞,以及对于这些“先进”手段的疏于防范和几乎无备心态。最后,甚至连最初怒风营进兵的目的地——石坑铅场都被收复了,只是根据回来的将士说,那里除了给丢弃在矿洞里的累累尸体外,已经没有什么活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什么恢复生产了。。
这个时候,王蟠派遣外出的探子,也终于纷纷带回来了关于循州周边地方的消息;总之就是完全很不乐观,原本在这些地方以县城为基本单位,至少还有七八只分驻就食的义军;其中多者足有四千多人,少则也有千余人,现在却全部断绝了消息,显然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与之相对应得是南方沿海的几个县,甚至都重新以朝廷的名义,任命了好些所谓的县令、县丞、县尉之流,而打出各种各样的地方旗号来。而在循州境内被击败和逃亡的土团残部,也在向着南方沿海溃逃而去与之合流的迹象。
好吧,这显然又是农民起义军本身局限性造成的结果之一,大到缺少长远规划和全盘布局的短视性,小到对势力范围内外的布控和掌握上,的各种漫不经心和疏漏无防。
还有各部人马相互之间的消息延迟和混乱,上下沟通渠道上匮乏单一,不过这显然是个比烂的时代,他们也许不要做的有后世人那么好,只要比同时代已经深陷腐败臃肿的低能低效当中的官府,反应更快更有行动力就行了。
不过这次的对手显然不是传统腐败贪堕的官府势力为主了,而是那些以大户豪强为背景的地方缙绅势力;至少在保护自己身家性命财产和世代特权的切身利益与立场上,无疑要比那些效率迟缓而人浮于事的官府方面,更加坚决和果断得多,也更加无所不用其极之。
再加上他们世代把持乡里所拥有的资源和人望,或者说是直接或事间接的影响力,一代代沿袭下来的心里积威和惯性,没有太大的变故,不是外来完全陌生并且被严重妖魔化名声,和扭曲了形象的义军可以轻易打破的。
“杀光狗大户,抢钱抢粮分娘们喽。”
“抢他娘,吃他娘,大了大户好过年”
外间突然响过的一阵呼喊声,让正在书堆里返照着什么的周淮安,眉头不禁再次皱了起来,然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显然是来自其他分营的口号;之前他虽然编出了一些脍炙人口的口号,但是被其他分营拿来主义式的学去之后,就毫不客气魔改成诸如此类的其他似是而非的东西了。
然后,反过来连带影响到后分营里也开始有人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去抢钱粮和分到娘们啊;于是反馈到周淮安这儿之后,就只能接着夜里讲古和说道理的机会,对他们进行有限的开导:
比如:让工作队的人出来开现身说法,当众解释吃大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些土豪大户又如如何的奸顽狡诈,如何需要孜孜不倦的斗争和对抗、拉锯,才能让他乖乖的把多年压榨盘剥的民脂民膏,给一点不剩的全吐还出来。
而不是让人随随便便的抢上一把,打死几个泄气就了事了,这样不但很可能逃过真正的罪魁祸首,误伤到那些为生计所迫,替大户家做事的普通百姓,还会给义军留下重重祸端和后患,乃至让那些被赈济的穷苦人家,再受二茬的苦难和罪过了。
因此,要事先一一的摸清目标对方的大致底细和诸多罪状,才能做到吃起大户来能够知根知底的事倍功半,还能揭露他们用官府旌表下的“大善人”“义士”“积德之家”的头衔底下,用无视贫寒的累累尸骸所铺垫起来,男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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