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和浓烟从寨门背后慢慢的升腾起来。
“冲车上前。。”
许四又再次高喊道。
“准备凿门。。”
而随着这声令下而摇起的另一杆小旗,被许四的后队护送在正中的,固定在另一辆大车上粗大的撞锤,也在赤着膀子力役喊着号子的缓缓推动下,碾过了田野和菜畦逼近和对准了寨门;
这具撞锤乃是用整根树干粗略削制而成,当头则是套着一大块打磨过的圆尖青石;还是从攻打长乐县城的那些土团联军那儿缴获的物件,现在又掉过头来用在了赵家寨自身上了。
随着那些大声吆喝着的赤膊力役,在最后几步路的合力加速之下;简易冲车上的石质锤头而带着一股子令人牙酸的惯性,轰得一声顶撞在了门板上,而在溅得土石噗噗而落的沉闷震感和咔嚓有声的灰白木屑四溅中,径直在那大块原木钉成的寨门上,制造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碗大凹陷;
而在这接二连三的往复撞击声中,许四身后的义军士卒们,也纷纷将手中的长矛和手牌,给换成了更加应景斧凿刀锯等物,而紧紧盯着那开始出现明显裂纹和断痕的寨门,只待那一拥而上的突入时刻。
。。。。。。
半个多时辰之后,
当周淮安骑着马,在学徒队的簇拥下来到大寨面前的时候,只见原本丈高的大门已经洞开,而是剩下四分五裂的残断给踩踏在地上;而挡在门前和门内的许多木栅,也被掀翻的东倒西歪的,。地上的伏尸四布,又被一处处的垒成一堆;
当他穿过被填平的浅浅壕沟和带叶树杈做成的临时“鹿角”,走进寨墙内的范围之后,立刻就问到了一股子刺鼻的焦味和腥臭。到处是一片凄惨残破的景象,只听到在远处还有隐隐的怒骂声、啼哭声、哀求声和建筑倒塌声在不断的传过来。
“你带人上街去”
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着跟在身边的成大咬道。
“尽量把人手收拢起来。。”
“不要再让他们随便抢劫和烧房子了。。”
“接下来还要派的上用场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次攻坚和破寨的过程,也是某种变相的试练和考验;或者说让一些被日常繁重劳役和规矩所压抑的本性内心什么的,得以释放出来的潜在契机。因此周淮安又接着道:
“不听劝告或是不肯收手的,许你当场处置,”
“另外,把那些临阵畏缩或是不敢冲在前,却抢东西比谁都跑得快的废物”
“给我另行具列出来出来,事后都打发到劳役队的改造组里去。。”
“哪怕在战兵队里宁缺毋滥,也不能留下这些无所是处的祸害。。”
一时的贪生怕死其实没有关系,可以通过多次上阵之后来习惯和改变;贪心好利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可以通过适当的奖惩来引导和矫正之;
但是一旦两者皆有之有没有及时处理的话,留下来成为潜在的负面榜样,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麻烦根源和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了。
接下来,几颗新鲜出炉的血淋淋人头给挂在了寨子大门上,又在门边号枷上了十几个哀声不断的人之后,赵家寨的几条主要大街上,就基本上恢复了某种森冷肃杀的临时秩序。但是战斗却并没有因此结束,
在突破了最大的正门之后,偌大的赵家寨中就再没有能够抵抗的像样力量了。最先突入的护兵队几乎是一路猛打猛冲着沿着山势而上,一直到了赵氏大宅面前,才重新遇到比较坚决的对抗,而被拦住了去路。
这处占地甚广约有数亩的赵家大宅,虽然是夯土的墙围,但是显然在建材和结构上,远不是山下那些草棚、茅屋的加土墙壁可比的;因为弓箭射上上面根本钉不住,就算是刀剑砍劈凿击在上头,也是崩落掉一点点小小的白灰。
周淮安特意捏了一块崩落墙皮,发现实在是硬梆梆的要用很大气力才能捏成齑粉,其中的成分明显有些类似后世永定土楼或又是开远碉楼的建材;其成分应该是用筛过的红土、石灰、淤泥和米浆调和成泥版,风干后坚硬如铁石而经年日久,除了不耐雨水而需要修补之外,几乎可以抵挡住包括后世火枪土炮在内的大多是攻击手段。
因此,那些高踞在上头的土团和家丁,却是可以不停的对外放箭和丢石头,来砸翻击倒那些试图攀爬墙面,或是捣砸开正门的义军士卒。光是在周怀安赶上来的这段时间内,就已经让这些热血上头打红眼的士卒,相继伤亡了至少了数十人
“退下,这样可不行。。”
周淮安大声的吩咐道。
“让更加专业的来。。”
随即,更多收集来的柴碳和装着油脂的瓶瓶罐罐,装载在一辆辆大车上被缓缓推到上坡山来。
然后又有几名猎户出身的士卒,在自告奋勇之下尝试这顺着山势,慢慢攀爬到了大宅后方的山体上去,为大队人马观望敌势云云。
将这些堆满柴薪的手推车多浇油脂之后,就在牌手的掩护下冲上前去堵上大门烧上一烧,又接二连三往复添加柴捆和油罐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可以慢慢听到隐约大门后传来的惊呼和惨叫声,看起来主体是木质的门板已经被彻底烧着了起来。
与此同时,已经奋力爬上大宅后山边沿的那一小队人,也开始用筐子缀上去的毒烟火球,居高临下的顺势对大宅的后方进行投掷和纵火攻击了。
须臾之后在腹背受敌之下,那些被困在大宅当中顽抗的残敌也终于做出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定,他们突然撞开被烧得稀烂的大门,而在一片烟灰和火星当中猛冲了出来,又一头撞在了几辆输送大车和刀矛长牌弓弩组成的简易阵列上。
然后,就在没有什么然后了。。
随着里头残余的人等大声的告饶与乞求声,还有纷纷抛投出来的刀矛弓箭什么的,作为最后一处抵抗的据点,独占赵家寨最高处的大宅所在也宣布易手。然后,就到了周淮安为首的这部人马,清点和搜寻战利品的时间了。
这时候山下也传来了呼喝和叫喊声,却是那些留在外面的义军弓手,已经开始冲进赵家寨来,而开始大肆的搜寻/劫掠起来;这就不是周淮安可以控制和影响的事情了。
只见这些新加入进来的的义军,却是成群结队的四散开来大声吆喝着,号称要四下搜杀那个赵氏一族及其驱驰的爪牙,自然也包括了四散躲藏起来的土团兵,和之前试图对抗义军的壮丁什么的。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壮丁和寨中普通百姓的分野实在太过模糊了,所以既有许多土团和壮丁装成百姓试图潜逃,也有许多百姓在反抗当中被当作土团给杀掉。
寨子内一时间再次哭声大起,而充斥在一片恐怖的混乱当中;似乎是因为长期酷烈的战斗与充满血腥的经历,也把这些农民军的反抗精神和粗暴性都给不分彼此的表露出来了。
(本章完)
第73章 寨中()
攻入赵家大宅的结果就是所获颇丰。
然而,除了一百多名盲目冲出来,又被射杀砍翻在门前的赵氏族人和家丁,以及留在大宅里四处躲藏起来的,数百名家眷和奴仆、下人之外,就别无iqta的所获了。
因为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寨主赵子日及其手下败走的那些土团军,其实还并未回归赵家寨;这也是这里的防御力量和抵抗程度,如此孱弱和空虚的缘由。没有及时得到前方战败消息的他们,根本猝不及防只能靠临时发动寨里的青壮,来填补墙上头的空额以威吓外来进犯的力量。
或者说,在他们的忧患意识上,还是停留在之前乡里为单位的大规模械斗上,而对前来攻打的义军根本没有什么足够的心理准备,而只能聚集在前门和大宅稍加抵抗而已。
而相比下方寨子里已经在友军的炮制下,乱成一锅粥的主要居民区,位于最高处的赵家大宅及其附近的建筑群落,才是这次攻战当中最有价值和收获最多的地方。
隐藏在貌不惊人的灰色瓦顶下,足足大小五个米仓里尽是满满堆尖儿的粮食,还有成担成担的盐巴和穿索铜钱,轻轻一碰就满溢出来而散落了一地;相较之下在长乐县城外所获的那些战利品,就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挂在房梁下整片整片的腊肉和以扇论的风干猪羊,整大坛塞得满满的白花花板油,一大盘一大盘象粗缆绳团码得老高的熏肠子,一大缸一大缸的豆油和菜籽油。。。许多窖藏下层的稻谷因为时间太长都腐朽发黑如泥,或是被虫蛀的只剩下一层轻飘飘的空壳了;
却不知道是怎样的剥削和罗刮手段,才能从这些看起来大多住的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吃糠咽菜的寨民和乡村百姓身上,给一层层的榨取出来的。
除了在库房里吃灰而积压如山乡村最常见的土布粗麻等物产之外,还有堆满了几个房间的粗细绢丝绫罗棉绢,以及许多明显不是赵家寨可以出产或是轻易搜罗到,甚至是带有鲜明域外风格或是贡制式样的物件;
则显示着这个赵家寨的当主,平时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副业和收益来源。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后世一直延续到改开后的严打前,一些偏远地区所特产的盗抢村及其“淳朴民风”了。
周淮安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早期的红军都喜欢打土豪分浮财了,或者说这些原始剥削阶级的聚敛手段是如何无所不用其极,才能聚敛出如此庞大的身价财富来。
尤其是搭配上与赵家大宅光鲜相对应的另一面,那些并不比县牢大狱小上多少的,位于大宅地下满是腐败和恶臭的各种刑房、禁室、土窖和水坑,及其里面繁多的刑具和不知名用途物件,还有行尸走肉一般或又是苟延残喘的,等待着慢慢朽烂掉或是一点点死去的几十具人体;
这林林总总的一切来对照看的时候,就很容易产生“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诸如此类的感叹。虽然没有能够抓住和解决掉赵家寨的正主儿,但是有了这些初步的收获之后,还是可以让周淮安就地好好的借势,褒奖和犒赏了这只初阵成型的队伍。
比如当夜里,义军上下好好敞开肚皮吃了一回油水十足的当地特色“蒸腊饭”,就是将切碎的风腊炒一炒扣在稻米上一起蒸熟的做法,配合油盐颇重的汤头;头目们各自还有一壶桑拓酒和一大腕羊杂炒饵,一份腌渍的桔干和梅子。
周淮安的主食则是一大盘的醍醐饼,主要是用羊奶和鸡子混合豆面,再以切碎的蜜饯为点缀的一种甜面食;在味道上还算不错,已经有些接近后世的鸡蛋糕干了。
本来还有另一种专供的红叶饼可选,乃是蓼槽和面将煎炸过的板油裹起来蒸熟的,因为口味上实在是太过猎奇了,所以周淮安只是浅尝了一下,就敬谢不敏的籍分享之名推送给其他人了。
虽然周淮安没有喝酒,但是还是在赵家大宅私藏的十几种饮品当中,找到了三勒浆和梅干茶、杏酪饮子;
搭配的菜色,是直接用赵家厨子做出来的蒸茸蛋、煨牛尾、烧里脊,酪子羊脖,酒酱鹅脯、蛤蜊豆腐,苔干肉末等,虽然还有醉脍和生切鱼回可以提供,但是出于肠胃适应性和卫生上的需求给推拒了。
而这些,差不多都是寨主赵子日作为一方土豪而日常专属享用的菜色。虽然因为这个时代的时才上相对的匮乏和单调,所以在炮制和加工方面,就不免有些变本加厉的繁复,来体现某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了。
比如在这位赵寨主的食谱上,光是鸭子最少有五种烹煮方法,而鹅和鸡则有七八个不同部位的各自吃法;而一道羊肉同样也可以变着花样,折腾出十几种的名目和花花色来;
由此可见其日常的穷奢极欲了,这还只是某个岭南乡下的土豪而已,很难想像那些居于城邑里的官宦人家的日子,或又是那些更加显赫的名门郡望,或又是公卿贵族的家中生活。
在对比一下日常的所见所闻,那些平民百姓所吃的糟糠野菜,乃至用以充饥的树皮草根观音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历朝历代总是有人不惜此身,源源不断要起来拼死一搏的理由了。
也无怪在如此悬殊巨大的反差之下,历史上那些义军将领们进了广州之类的繁华大邑后,就迅速在生活享受和排场上飞快的腐化堕落下去。
因此,在来自现代人的眼界和自制力的作用下,他仅仅是短暂沉溺和受用了那么一小会,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储集稍微增加之后;就叫来学徒队和直属队,护兵队的头目们,一起享用和瓜分了这些精心烹制出来的菜色。
只是在某种根深蒂固的从属尊卑等阶之念的使然下,小七和廖远他们几个近从人等,却是死活不肯与他同席而座,宁愿端了一盘子挑拣出来的混搭吃食,站在旁边用餐就很是心满意足了。
直到他独自躺在绫罗铺就的软乎乎床榻上,盖上崭新的缎花被褥;而在消化后的饱胀当中,重新冷静了下来之后;周淮安才发现这两天的自己,似乎有些在眼下的位置和临时角色上,代入的有些过于深入和迷失了,以至于得意忘象的鼓捣出了一些,本没有足够必要张扬或是招摇的事情来。
(本章完)
第74章 夜间()
周淮安又做了梦了,依旧是在黑色大陆。
这次是在巍峨的乞力马扎罗山下,碧波无垠的大湖之畔;他身为医疗队的一员,正在观看当地土著的查加人部落,正在如何生***棒、铁钩和链子,驯服一个鬣狗的群落。
夜半,周淮安突然被从陌生无比的床榻上惊醒过来,就见门外的传来急促的通报声。
“管头,山下寨子里除了状况了。。”
随即,匆匆穿戴整齐的周淮安就在大宅的露台上,看见笼罩在黑色夜幕当中的下方寨子,已经被连片的火光所照亮起来。
“这是走水了么。。”
边上有人疑声问道。
“只怕是出了变乱了。。”
周淮安仗着自己加强过的眼力判断到,因为他可以看见正在火光当中,追逐和砍杀的绰约人影。
“谨守营盘,准备随时支援山下的局面。。”
“同时防备个中有人呼应生乱。。”
虽然这所足以容纳千余人等的大宅当中,只剩下两百多名赵氏的家眷奴仆什么的,还被集中圈禁在几个仓房里,但是不能不防有人感觉到山下的动静,而想不开铤而走险做些什么。
又过了一阵子,周淮安的命令就变成了:
“只留一半人值守,剩下一半继续去睡觉。。”
“养足精神以备白日。。”
结果一直等到天色发白之后,他们的准备丝毫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而那些仓房里看管的人群也是老老实实的,除了惊吓的哭泣声毫无动静;倒是驻留在山下的那名友军别将,带着十几名难掩倦色的士卒找上门来,公开表示要借用一些人力来用。
“不过是有些贼子作乱”
而对于周淮安的询问,满身烟火味和血腥气的对方,却轻描淡写的道
“已经当夜收拾干净了。。。”
“只是要借些人手和器具,来清理一二而已。”
仔细观察了下对方脸上,那种不以为然和隐隐不耐的表情,还有身后十几名士卒之间用眼神所交流的淡淡得色与狠厉情绪;周淮安突然就有些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言语但也没有推辞对方的要求,只是对着带队下山去帮忙的通用队领队顾七声,额外交代了一些什么。
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