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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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3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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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骷髅精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而有些大彻大悟的道。

    zwqiushu

第六百一十章 林间立马罗千骑(续二() 
已经初步尘埃落定的杭州境内,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也来到了刚刚易主未久的临安城附近的天目山下。

    王墩儿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藤条扁箱,亦步亦趋的行走在有些不怎么规则的队伍当中;而身上套着这件白全“辅”字灰布背心,就是他作为太平军临时招募人员的身份编制了。

    他经过了一段颇为艰难抉择的思前想后之后,还是把藏在自己居住柴房里的那个女人报告出去;哪怕对方给他许诺了许多好处,又不惜当场舍身报答作为先行偿付。

    但他反而是有所不安起来,自己一个微贱如尘泥一般或又是被驱使如猪狗的人物,若不是这些太平贼过来抄家破门,却有什么资格沾上庄主家儿媳的便宜和好处呢;

    只怕日后有的是天大的麻烦和是非,也落不下来任何的好处。他可是亲眼见过庄主的手下,是怎么对付那些内外宅私通奴婢的。相比之下遇到那些太平贼军后,不但无偿给他提供的吃食,还送他一双届时草鞋就显得实在多了。

    所以送走了那个满脸难以置信、痛恨与嫌弃复杂表情的女人之后,他也被那少年太平贼交了过去,不但得到这身干净耐穿的行头,还获得天天有机会吃干的“临时工”机会。

    然后跟着这些太平将士陆陆续续奔走了数处地方,抄家和审判了更多大户之后;他也就变得习以为常起来,至少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也不过是如此。

    尤其是亲眼见到这些太平军以少而精的彪悍之士,在配合一些看起来神乎其神的器械组合,就能轻易攻破那些牢不可破、坚不可摧,仿若是天堑一般高墙深壕防护的坞堡大宅;

    然后又轻车熟路的将其中负隅顽抗和藏匿的人等一一捕杀、抄拿出来,所谓日积月累下来的敬畏之心和世世代代积威难当的沉重枷锁和藩篱,也就随之轰然倒塌了。。

    更别说当彼辈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手段、残害盘剥的勾当被揭举出来,也是会痛哭流涕的求饶和卑躬屈膝的讨好,而事到临头也会大小失禁的死命挣扎不堪。大多数人世世代代积攒下来又刻在骨子里的最后一些敬畏,也就自然荡然无存了。

    而像是王墩儿这样的少数人还会去想,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这些与下等人没区别的老爷们,得以作恶多端还能令人敬畏的世代长久高高盘踞在大多数人头上呢;然后就有人忍不住去问那些太平贼。

    但是没想到对方却是表现出颇为欢喜和在乎的模样,而客气称呼他们为觉醒的穷苦兄弟;然后给浅显易懂的结束和分析了,这些对方首望大户人家,是怎么靠勾结官府胥吏上下其手的得以发家;

    然后又是如何世世代代靠曲断乡里和盘剥压榨的手段,生聚壮大后又如何从始至终把持视听和舆情,欺骗和麻痹大多数穷苦人家,活该天生受苦受累,做牛做马只为来生来世报偿的虚假道理和幻像。

    而当初尚有人不理解工作队为什么每到一处,就一定要招募上这些奴婢、佃户出身,连话都威逼说囫囵也没有什么见识,更别说做事能耐的地方乡土之人;但是在后来逐渐打开局面的宣传和鼓舞当中,就见到了显而易见的好处和便利了。

    至少相比外来显得的生分的太平军将士,在任何公众场合中有这些操着本地口音,满脸沧桑与遍体新旧伤痕的人出来献身说法,可是比那些宣传员们空口白牙声嘶力竭的说教,更要管用和令人感同身受的多。

    尤其是有了他们受到太平军“优待”的例子,那些被开释放籍的年轻奴婢和没成家的佃户、部曲,也更容易被发动起来;而带动更多只敢沉默观望或是已经麻木不仁的乡人,最终形成滚雪球一般的群体效应。

    虽然大多数人被鼓动起来的狂热和怒气,终究会随着现实冷却和退潮,而只剩下现实的利害权衡;但是一切终究还是不一样了。高高在上的老爷和令人敬畏的胥吏都不见了,有些人心思也泛活了起来,想要跟着太平军谋取更多前程可。

    而对于王墩儿而言,也是他这杯第一次踏出自己乡里方圆十里以外的天地。但是一旦走出这一步之后,只觉得被捅破了什么许多事清都变得不一样了,或又像是整个人都得以脱胎换骨了一般。

    就像是他第一次站在外乡的公审台上众目所瞩之下,突然心慌紧张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更别说口舌结巴的连话都说不知来,而没说几句就见想好的话语忘个干净,只能满头大汗淋漓的掩面而退。

    但是第二次被重新拉上台子之后,他就能低头顶脚磕磕巴巴的把大部分话语都勉强说完了;而到了第三、第四回之后,他就能在心跳不止着告诉自个儿台下都是猪羊鸡鸭,而拿出当初放养时吆喝和驱使的气势来大声说话。

    而当他的眼界和心思都相继随着这些太平贼,行走各地发起的审判和抄家运动开拓了之后,也就很难受忍受和重新回到原来那种,愚氓疲乏至极又孤苦单寂的田园生活中去了。

    比如指望能够替这些太平军做事多了之后,就此去掉“临时”的头衔,做一名有着干饼、盐菜和酱汤定额配给,还有全身行头的辅卒,也是相当不错的。

    而辅卒之间在负责的具体事情和专长上,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差别。像是专门背负军械火器等装备,跟随在前沿冲锋陷阵的自热是第一等的。

    然后驾车挽马和饲喂照料牲口的则是第二等;能够操使舟楫的渔民船户或是射猎的山民猎户也算在其中。在后方的粮台所和据点当中,负责搬运辎重器械的存在,则算是第三等。。。

    至于最末等的则是些挂着“临时”头衔,只能流汗卖死力气和脚程的存在,但至少驱役期间也是足食管够的。事后归遣时,也有很大机会被安排到新设的屯庄中区参加集体劳作。

    然而,据说太平军在外征战时,也会在战锋、驻队兵之外就地征召不定额,期限不等的辅卒以为驱使和协从。但是事后能够得到机会补入正序编制当中,就只考虑多少有所临阵机会和经历的第一二等了。

    “停下。。有状况”

    然而来自前方的报告却让他们暂时停下脚步来,也打算了王敦儿浮想联翩的思绪。

    因为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的临河大庄子外,已经被许多杂色武装人员给团团包围起来;还有人正在庄外的民家中抢劫烧杀的烟火四起。

    显然新易手的临安城附近,因为流散了许多董昌麾下的溃兵缘故,而变得并不是那么的太平起来。这处临河庄子的遭遇变就是其中的一处缩影而已。

    事实上,董昌其人作为地方屈指可数的大号之家;在临安城附近的大多数村邑庄子,以及富阳江下游两岸最好的水浇地,有近半都归董姓所有。

    而剩下的庄子和田地当中,也大多数都是董氏的亲戚和其他渊源所有。因此,才能够以乡里的土豪之身,轻易的聚众起兵称雄与杭州八都之首。

    “盘踞庄子中的豪姓大户固然是要收拾,但是这些流窜为贼的乱兵也要解决掉。才能为地方长治久安计。。”

    带队的校尉沉吟片刻就当即道。

    “给后方传信请求机动部队支援,我们就地立营给辅卒分发武器,做好伺机介入战斗的准备。。”;

    于是王墩儿为首的临时辅卒们,所期盼的得直面风险的前程和机缘,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在他们头上了。

    而在钱塘江南岸的越州州治会稽城外,形容粗旷而端重的明州刺史钟季文,也面无表情在看着厮杀鏖战中的西屏门,一边对着身边几名投效的城中大族子弟,慢条斯理的道:

    “现在可不是我不仁了,而是彼辈是在太过不义了;大敌当前之下岂容三心二意的通敌之辈。。待到城破之后,尔等也该晓的如何做了罢。。”

    “自当一切唯明府是从了。。还望尊上得偿所愿之后能够宽悯一二。。那就不胜感激涕淋了。”在场的大族子弟最为年长者,亦是苦着脸鞠身宛求道。

    “钟府君如此行事,就不怕中了贼军的离间手段,遂了彼辈的心意么,”

    待到愁容满面的他们相继匆匆辞别而去之后,钟季文身边做青袍文官打扮的人物才缓缓开声道。。

    “勿论真假却也无妨了,关键的是此辈占据州城而无所作为的太久了,而我亦需要这个由头和楔子以统合越州的局面。”

    钟季文不动声色的道

    “至于北岸的贼军,难不成我不乘这个最好的时机动手,他们就能秋毫无犯继续坐视下去了么。。”

    至少,眼看的浙东观察使的连帅旌节在望,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住这个唾手可得的诱惑。况且,他在北岸也不是没有通风报信的眼线所在。

    据他所知的消息,那些贼军顿步江边之后就开始大肆分兵清理乡里了,做出一副要长久占据下去的姿态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 南国春光岂再游() 
“海上涛头一线来,

    楼前指顾雪成堆。

    从今潮上君须上,

    更看银山十二回。”

    苏轼《望海楼晚景五绝》

    ——我是分割线——

    而在杭州钱塘城中,周淮安也终于开始接见地方士民的代表,以及在特定的场合上和活动中公开露面,以宣示相应的统治权和控制力所在。

    如何将已经取得的军事胜利和战果,迅速的转变成为政治、经济上的收获和资源产出上的加成,这无疑是一门重要的学问。比如对外震慑敌人,对内压制矛盾的权威和影响力;

    又比如充分发动和利用新占领的土地人口,将其迅速转变成为新体制构架下,支持后续军事行动和战争潜力的现成资源。然后,这又涉及到了组织建设和官僚体系培养的问题了。

    至少直接掠夺财富和人口作为战争红利,并令占领地方畏惧你得武力相对容易。但任何想要深入一些点的社会变革,光靠传统那种军事征服手段上扬名之后,就天下闻风景从的套路和投机模式,是没法完全满足相应的需要的。

    而历史上大多数政权和领导者得以发展到了这一步,这不就得不在现实中有所取舍和妥协了。

    毕竟穷苦百姓可以发动起来汇聚成动摇社会基础的巨大力量,但是想要有效的操控之并且转变成建设性的力量,就相对困难的多了。因为他们普遍受教育程度和见识水平太低,以至于很难成为支撑政权底层的基干力量。

    而从前朝体制下沿袭下来的旧属官吏,及其背后的世家门阀所代表的大小地主阶层们,才有可能提供相应有足够时间脱产学习和培养出来的人才,作为构成王朝官僚体系的候补和新血。

    而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之际的帝王们,莫不是在这两大群体之间权衡取舍着,以保持相应的制约和平衡,再加上人口锐减导致的生存压力/土地兼并大为缓解,最终缔造出所谓的开国盛世。

    故而,任何号称要吊民伐罪的农民起义军/反叛势力,发展到最后想要组织起政权并完成坐稳天下的蜕变,就必不可少要放弃大部分的初衷和理念,来吸收这些旧有体制的熟练官僚和世族精英。

    所以以有唐一代为例,对于五姓七望为首的山东士族,基本上就是有拉拢有打压而贯彻始终的基本国策;一方面这些在地上拥有很大舆论和语话权的大族显望,对于家天下的皇权就是天然的威胁和隐患。

    但出于政权架构稳固的缘故,又不得不依靠他们世代拥有所谓治学传家,所培养起来数量庞大的族人子弟、门生故旧,以及相应影响力所能够号召到的更多士人,出仕李唐政权而填充到各级官府组织当中去。

    所以在贞观之治道开元盛世的前一百年跌宕起伏的王朝演变当中,唐王朝都在努力分化瓦解这些旧有世族门阀的影响力,一边用科举制吸引到更多在野的寒门庶族人才,作为制约和对抗的力量。

    于是等到了中唐以后,这种隐形的国策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功了,但也可以说是基本失败了。因为作为王朝需要压制和分化瓦解的对象,世家大族们在地方上影响力已经严重衰退,而逐渐让位于于藩镇割据中的地方武人集团。

    但是作为相应求生求变的手段,这些世家门阀开始转入两京为代表的权力中枢,而从方方面面渗透到了朝廷的体制当中去,而成为大唐政权中密切相关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同样因为掌握了中枢权利而又拥有比常人更高的起点,更多的直接间接这政治资源和人脉影响力,导致这些世族门阀的子弟很容易就能获得清贵美职或是权柄之要。

    然后过雪球式的加这些政治资源和权位上的优势,进一步的叠加和稳固下来沿袭给自己子弟族人之后,也就在没有那些出身微贱卑下,或是寒门庶族中人什么事了。所谓诸多兄弟父子同榜,三代再阁的宰相世系就是这样诞生出来的。

    最终当皇权用来异论相搅,引入竞争和活力的科举制度,也变成高门甲地之间通过“通榜”“行卷”等方式,相互利益交换和政治妥协的工具之后,已经无力改变什么的大唐王朝,也就自然而然的迎来了他的末世之期。

    而中晚唐以来,因为上升的通道被逐渐的淤塞和堵死,失去了正常出路的寒门士子,就纷纷投身到各地藩镇的幕府当中,而成为地方对抗中枢的推波助澜之势。进而在天灾人祸走投无路之下,投身到此起彼伏的民间起义中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曾经屡试不第的郓州人黄巢,也不过是其中集世代之怨望而应时而起的风云人物之一;而整个五代十国期间世家大族和门阀政治残余的崩灭与衰退,也可以说是这种最终反噬的渐进产物。

    但是同样可笑的是,因为这些世家大族已经与李唐王朝捆绑太深而利益同体的缘故,到了这个王朝末期,反而是想要救亡图存最为中坚的力量,而很是涌现出一大批忠臣良将来。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卵用了。

    但是周淮安显然要走的是另一条道路,另一种让一切更加彻底的天翻地覆,也充满荆棘与艰辛的鼎革之路。所以需要尽量从一开始就尽量根绝和排除,各种旧势力的残余影响和流毒。

    而这座钱塘城也不会例外的,然而情况又略有所不同。因为这里既有内陆那些名城大邑一般发达的水乡河网和灌溉农业,也有类比广州、交州之类繁荣的商品经济和河海贸易活动。

    作为杭州的州治和境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和名邑,钱塘城以柳浦和吴山分别为新旧城的核心,构筑周回长约三十六里又九十步的数段新老城墙。

    而城中新旧七十三坊总计有户四万七千,口二十一万有余,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家都在从事船运、行商或是丝织、造纸、金银匠做等工商业相关的行当。

    由此产生的富家巨室比比皆是。因此站在高处望去可见,除了城坊墙围间连片乌棚灰瓦,还好些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和园林的轮廓,散落、依傍在低矮吴山上下和新旧城交接腹心的小内城附近。

    个中的主人,也是眼下的钱塘城中需要甄别和区分的一个特殊群体。其中既有可言上溯到东吴孙权时代,朱张顾陆的吴中四姓;又有王谢袁萧,乃是两晋之交永嘉年间衣冠南渡的渊菽。

    当然了历经岁月如歌摧折下来,既然“旧日王谢堂前燕”都竞相”飞入寻常百姓家“,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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