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也不免嘴唇干裂而满脸尘灰的,大口吞吃了两碗刚送上来的牛杂汤粉;然后又在一片呻吟声中,紧步赶到最新产生一批伤员的身边,开始新一轮的外科手术和现场示范。
只是这一次因为过度的疲劳之下,却连直属队和学徒队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了;虽然没有人直接阵亡,但是留下的伤情却是同样的令人不容乐观的。
伤势最重的那个学徒,他甚至具体名字都不甚清楚,而只记得对方年纪最小也最能够吃,而有个的“陈肚儿”的绰号;他的肚子上被带锈迹的铁矛捅穿了护甲,而撕开的伤口让肚肠都暴露出来了;在肉眼条件下简单的清创和缝合之后,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周淮安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式的安慰对方了。
“天为什么黑了啊。。”
对方再次神志模糊而眼神涣散的囔囔自语道。
“阿娘啊,妹子,是你们么。。。”
看着对方慢慢变成灰白到灰败的脸色,周淮安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这显然是流血过多造成的昏阙休克前,所谓的失明和幻视症状了。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进一步深造那些外科手术,而把兴趣和时间浪费在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杂项上。
或者说又有些痛恨此时的自己,能够掌握的力量和资源还是不够多,不然也许就有更大的机会让这些愿意相信自己,并且直接或是间接付出性命的人,有更多活下来的机会了。
但是体内那个辅助系统的突然跳出来的一个提示,却是顿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线粒体的活性细微提升。。”
“是否提升/解锁细胞辅助单元性能。。”
周淮安不由的心中大动,而转头重新回到那个脸色已经变成青灰的伤员身边,再次扫描了一下对方的生命特征,虽然依旧在减弱当中,却是在视野当中多出一个意外的提示来。
“是否建立体外浅层扫描模型。。”
然后,他就看到了类似红外视野下的人体面层温度分布,然后又变成更加深入的皮下肌肉和内脏表层的3D成型,这一次在肝脏与隔膜之间,一个正在扩散的流血点,就比较明显的给呈现在他的感知当中了。
他不由的拿起剪刀重新剪开缝合线,而慢慢的掰开备用纱布和碎丝棉填塞起来的伤口,一股淤积的血水顿然喷溅了出来。
。。。。。。
而在城外的土团联军营地中,也沉浸在一片伤亡惨重的低抑气氛当中。在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呻吟声,和控制不住的嚎哭声的背景当中,那些脸色不豫的土团头领们,也聚集在了实质领头人的赵子日面前。
“寨首,这样打下去不行啊”
“俺们的丁壮实在太伤了。。”
“多冲上几次,小半个乡里的男人都没了。。”
“这都打了整整两天了,城头的草贼可是一点都不散乱。。”
“那射下来箭雨可是丝毫都不见少啊。。”
“这是俺们给人骗了,还是消息除了大纰漏啊”
“再打下去,可让咋怎么和父老们交代啊。。”
“要不先回头,准备准备再来。。”
“没了才好呢,更方便吞并你们的家业了。”
寨主赵子日在心中不免作如是的大声讥嘲道,名面上却是做义正言辞的道。
“都说什么囫囵话,难道我的儿郎也损伤的少么。。”
“别看他们再硬气,这死伤的也是实打实的”
“这些草贼也就是苟延残喘了,或许再加把劲就拿下来了。”
“在这时候你们打什么退堂鼓。。又是什么居心。。”
“难道是。。”
他突然不怀好意的顿了顿,
“咋们中有人暗与城内的那些草贼,有了牵涉和勾连么。”
恩威并施的这么一番大帽子扣下去之后,那些各乡土团头领们也终于想起了,这位赵人仙的手段和威名,再加上官军方面的隐隐支持,而不得不在一片自我分辨声中,掩下心中的计较和不满而偃旗息鼓的退了下去。
“接下来,”
然后,赵子日又转头对着在旁,披挂齐全的骑队正赵引弓道。
“就得劳烦你的麾下,添上这一把火了。”
“儿郎们已经准备好了。。”
面无表情的赵引弓一字一句道。
“只消寨主备好一应事物,并能够践诺就好了。。”
(本章完)
第65章 城下(续)()
循州境内的山野之中,荒芜和颓败当中的寂静,再次被奔驰而过的马队多踏破和惊散。
来自怒风营本阵的亲骑队副刘六茅附身在飞驰的马背上,为了他们这次的行事,甚至给他们配备足了一人双马双鞍,来确保基本不间断的轮换休息和行进过程;
他这一次接下的是某种意义上决死性质十足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赶往长乐县;哪怕他们都折在那里或是死光了,只剩最后一个人或是一口气,也要确保能将目标人物给接应出来。
用临行前将头王蟠掏心窝子的话来说,就是哪怕后队都死绝了或是损失光了没有关系,只要有那个和尚在,就能再重新打造出来一大批;但是要是这位和尚营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那怒风营上下失去的,也许就不止一个区区的后队人马和那些辎重了。
所以他已出发就日夜兼程的赶赴过来,硬是用一整个白天时间跑完了之前大队人马,用两天一夜才走完的进军路程;在转过了一处群丘又冲破和驱散了,不知道是第几股土团设下的临时关卡之后,见到了代表长乐县地境的界石。
然而,在他们不得不减速缓步行进了一个夜晚之后,远处正在冒出袅袅烟火和发出厮杀声长乐县城,再次让他不由的惶然大急起来,显然自己还是来的迟了一步,就不知道还能是否赶得上最后的机会了。
。。。。。。
长乐县城当中,刚刚被人从睡梦中惊惶失措叫醒起来并没有多久的周淮安,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有些够衰的。
就这么一个晚上的时候,这白天还好好的并且经过修补和加固的城墙,居然就这么被人给突破了;随后他有飞了好些功夫,才在一片七嘴八舌的汇报声中弄明白事情的大致情形;
昨夜里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好好的,就在这天明前最是疲劳的短暂时分,一只官军从墙头的裂隙中攀附了上来。
而长乐县城矮小局促又明显人手不足的弊端,也在这一刻严重的暴露出来。因为城头上只留下基本的哨位,结果连报信和示警都没能发出来,就被人灭了口而让更多的敌人,相互用绳子缀着拖拉上城墙来;
待到惊觉起来的几只巡逻队相继赶过去,却都被占据了部分城防的对方,给游刃有余或是以逸待劳给击溃或是击退了。结果就是这些溃退下来的士卒,没有得到收拢和约束而到处乱喊乱叫,而加剧了后续的混乱和事态。
等到周淮安重新聚集了,城墙的这部分已经被这股看起来颇为彪悍的敌人,给牢牢的占据着;就算是在集中了所有的弓弩掩护下,由老关和成大咬轮流带队的数度冲击,也被对方牢牢的阻挡在了城下和巷道边上。
除了射死几个露头不及的敌人之外,反而又在阶梯和过道上先后又折损了二十几个人手,就粮老关和成大咬也相继身受数创,而不得不退下来包扎,暂时失去了进一步的近战能力;而打到这一步之后,就算是那些护兵队里的义军士卒,也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来了某种悲观失望和士气低落的迹象。
而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那些原本武装起来的民夫和本地丁壮,甚至有人开始纷纷偷溜和开小差了,他们三五成群的丢了武器,自发的脱掉统一的号服背心,四散躲藏到城区街坊当中,似乎是要准备接受下一步的结果和命运了。
而到了这一刻,周怀安不得不怀疑其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了,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翻船,而又要冲倒当初颠沛流离于野外的那一幕了么。
“该死”
他狠狠咬着牙齿几乎要渗出血来,像是困兽的在原地走了好几圈;却一筹莫展的想不出任何改变眼下境况的对策和手段。
对方居高临下的占据了上风位置,还用杀死义军的尸体作为工事,把城墙内侧一面给遮掩了起来,并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过道给堵上了,还想办法生火来制造烟雾,影响和破坏弓弩对射的准头和命中,看起来就是一副长期据守下去的态势。
而在他们占据的城墙下门洞里,也传出了令人不安的嘈杂动静,显然是有人乘机在挖掘那些填塞住门后的土石,而让城外的敌人获得一条通途;而对方相对统一的禇蓝服色和相对整齐有序的布防,也多少证明了这已经不是那些散乱的土团兵,而一只显而易见的官军武装。
可以说各种不利的因素,在此刻都一下子聚集在一起,而同时出现在了周淮安的面前。最后,死死绷紧了脸部表情的他,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点半调子军史宅的的知识和本事,遇到真正的额问题和困境,就显然是不够用了么。
但他又实在有些不甘心,自己好容易才在这里干出点起色来,也找到了一些建立制度和章程,乃至经营个人势力和影响的感觉来,却又要全盘放弃了;这种得失之间大起大落的郁闷心情,让他恨不得要吐血才是。
这时候,却有劝说的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
“营管,看起来事情不可收拾了。。”
这是一脸肃然却吊着膀子的队正老关。
“没错,管头,你该先走一步了”
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成大咬,亦是抽痛得道。
虽然大多数的直属队和学徒们都还聚集在他的附近,依靠他们从这里脱离出去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也意味着,包括伤员在内的大多怕熟人和物资,就得被彻底放弃掉了。
“就让我再带人冲一冲,引开住这些官狗的关注。。”
“你正好带人从西门哪儿冲出,径直去找将头和本阵好了”
“所有的可以骑乘的牲口都带上。。”
“反正咱们也用不上了。。”
“就是。。就是。。”
“能够用这条几次三番捡回来贱命,给管头换个出脱的机会,也是值大发了。”
“俺们是啥都不懂的粗汉子,也不懂啥子道理。。”
“但俺琢磨着,管头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断然不能随俺们折在这里的”
“您给咱们带来了许多好处,大伙儿可都看在眼力,刻在心里了。。”
“您对义军的用处还有很多呐,可比俺们这几条没被饿死的烂命,要顶用上千万倍呢”
“就让俺们替你开路先走上一步好了。。然后,在地下上看着你如何腾达好了。。”
“反正俺们这些伤也是跑不了多远的,就让咋从那些土贼官狗身上赚各本回来好了。。”
这一刻,听到这些由衷的肺腑之言,周淮安心中的那点算计和徘徊,早就已经不翼而飞了,而只剩下深深的感动和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然而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来回应这些质朴到可敬的人们;就像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般,又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作为驻地的县衙方向突然升起了火光和烟柱。
随后一名惊慌失措跑过来报信的士卒告知,却是那些原本负责看守编管起来劳役青壮的人,也大多放弃值守而自行逃走了;
结果就是那些失去约束的编管人群,开始有人顺势冲进县衙里,抢夺各种堆放在哪里的辎重物品了;‘然后又有人乘乱开始在县衙里试图到处放火。
好吧,这下子周淮安就连继续做出选择的机会和可能性都没有了。
(本章完)
第66章 城下 (续二)()
长乐县的城头上,
人称“胡猛子”的骑队正赵引弓,也在心潮澎湃的打量着,这座陷入慌乱与失序当中的城池,发出了一番大事成亦的感触和心怀。
就是他在三百官军当中,挑选最擅长攀爬的二十人;衔刀背绳的连夜乘着星光,从那些草贼防备最疏,也是远离攻打方向的南门,手脚抵并的沿着城墙面剥落的凹凸处,以坠死一人,重伤两人的代价,一点点的攀援上这面不足两丈的城头;
然后又坠下绳索而得以拉上来更多的人,几乎是毫无折损的就拿下来白日里,让那些土团兵碰得头破血流,往复浪战而始终不得寸进的城防所在。
或者说这些草贼就是草贼实在是太过于懈怠了,偌大的墙上居然只有少许散布的警哨而已,而且还因为夜寒风冷而私自聚集了几处,结果就是被这些官军的敢战之士给一锅端了。
眼看的现在大势已定,亲自缘绳攀上城来坐镇和指挥对敌的赵引弓,也就一颗心彻底落地了;接下来就看土团军拿而的反应了,希望对方的允诺也并不是虚言。
要说赵引弓的这辈子,也也有一番颇为坎坷的经历;他原本是青州寄食的平卢军下一个小军官,在从征半途给捡回来继承家名的养子;只是在后来这位小军官得以安定下来成家生子之后,这个年纪较大而跟随身边的养子,就变得愈发有些有些碍眼而被举荐从军,而变相的打发出去了。
但是在养父残留的一点余泽下和关照下,他也总算是有所表现和出头;乃至一度获得本镇戍主保举出身的鉴书,而以军中举子出身参加过潍州当地武庙前的例行武举乡贡;
最后在长垛(步射、马射、筒射)、马枪(马上格斗和驰击)、翘关擎重(举重和负重行走)、材貌(外貌形象和言谈举止)的四大试当中,以前三试头首而获得荐入京城,参加更高层次的兵部试的候选资格,这也是他人生最风光和得意的时刻。
当然了,要说本朝的武举成法之中,成就最高的无疑就是前朝乾元年间,那位号称第一元勋和中兴名臣的郭汾阳、郭令公了;堪称的大器晚成的他,就是在开元年间以武举乡试“异等”的成绩,进京补任左卫长上(从九品下),开始了为国鼎柱而世代公侯满门的波澜壮阔一生。
由此,也激励了无数微贱贫寒出身的后来人,循着这条武举所延伸出来的功名大道,而前赴后继的投身到勤奋王事而报校朝廷的壮阔事业当中去。只是自古有句话好叫做“理想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大唐鼎立天下已有两百多载,时间长的足以让许多人和事务都变的面目全非,而曾经将帅拔萃的武举之途也早已经物是人非,而变成了官宦权贵与豪门大族,所长久把持下的囊中私物和独属终南捷径。
就算是武艺堪称一时之选的赵引弓,最后也没有办法幸免其中的弊情;在后来的武试乡饮酒礼上,并没有出现他的名字和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那几位手下败将,甚至还有一位从未出现在任何试举当中的“良才”;
仅仅因为他们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有足够奉上礼金的富贵家世,而作为理当头名的赵引弓,却因为相貌粗陋而不为司兵参军所喜,而特别以“材貌不堪为由”辍落之。
然后少且还年轻的他并未因此气妥,反而愤而放言之,这天下纷乱何处又不是男儿建功逐名之所呢;只是他这番久候无疑泄露出来的愤怨之言,还是不免招惹来了是非和麻烦;有人阴告他“对朝廷例举心怀怨怼而多做谤言”,而一直追查到了军中。
所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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