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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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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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量专供的粗粝饭食。

    至少相比原本他原本碰都不碰那些发馊的猪狗之食,入境他的待遇和境况已经是逐步改善了许多了。比如他团坐的垫子已经不是发黑朽臭的稻草,而是一床半旧的皮褥子;所在的褴室还能照得到两个时辰的太阳。

    相比周围那些因为交不上助军钱和杂捐、摊派,而被抓起来监禁甚至是进行拷打的囚徒们;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则完全是某种流年不利的结果。

    要知道他原本带领一支船队,往来活跃在东南、两淮沿海;甚至还用一年多的时间,在闽地对岸琉球大岛的一处河口,开拓和建立起简易的港市和聚居区来,以为过往行船提供中转驻泊,以及有限的维护和修补手段。

    然后一面与岛上的生蛮交易鹿皮等土产,一边又籍着家族和过往关系户的渊源,陆陆续续从闽地和两浙沿海,招来数千口失地流民,在附近伐木开辟了十几个大小庄子,种上日稻和甘蔗等作物以为补充。

    直到去年年底,他才接到广府留司的一个新任务;带着人船开始探索起绕过登莱半岛,而前往更北面的倭国和新罗的通商航道来。

    为此他到处招募合用和数量的人手,挑选和购置适宜的船只,足足准备了小半年的光景才得以成行。然后又在去过倭国的僧侣和老练江淮船工引领下,借道苏州近岸顺着东南潮汛抵达了外海的小琉球诸岛;

    最终以小琉球诸岛为指引而缘路北上,总计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抵达了倭国的九州太宰府治下的壹岐岛港市;结果在当地倭人之中引起了颇大的反响和欢迎。

    更有壹岐守菅原道真(后世日本的古代四大怨灵之一)专门召见之,而约为官方互易诸事。也由此得知倭国正当为元庆八年,而十七岁的国主阳成王在位其间,生性最好唐地之物引为时尚。

    然而,由于中土连年争战反乱不止,沿海各道前往倭国行商的船只日益稀少;而倭国本身因为制造海船能力有限,与航路上屡屡有所翻覆之祸,因此就连最近一次遣唐使,都是在十多年前了。

    所以九州太宰府上下对于这一次的广船来行,可谓是看重有加而又是划地驻泊,又是驱使奴婢以为劳役,足足在当地挽留停驻好几个月,才得以沿着秋风起后的另一条信风航道满载当地物产而归。

    结果就在归还路上即将抵达淮南楚州外海时,却冷不防出了意外。一场骤然遭遇的风潮和暴雨,让索罗孟所在坐船与船团失散,而又损毁了帆缆而一直飘到了莱州近岸搁浅。

    然后就被当地百姓报与官府,而连人带船就稀里糊涂做了当地平卢军所属势力的阶下囚了。因此索罗孟眼下倒也看得开了;船上那些货物的损失还在其次,关键是他基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只要自己能够想办法活着回去,依旧是可在这条线路上大有所为的。毕竟那些平卢地方军抓人也不过是为了赎买的钱财,只要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他也完全不用怎么担心了。

    因此,他也接着这个机会打听起当地的消息来;比如现今在平卢镇当权的王敬武,乃与年前驱逐前代节度使安师儒后而自领为留后的。然后还没有等这位请使朝廷追认和授予旌节,黄巢大军就已经攻入长安了。

    于是王敬武的节帅之位一下子就没了着落,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起来;而导致地方上已经发生了多次反对他的变乱事件。此外,又有来自河北的魏博军攻陷比邻的天平军大部。

    因此,这番籍着抄拿奸细为名,抓捕民间殷富之家和商贾之流,也是为了扩充人马所需的军资和备战粮秣所费。索罗孟所在的坐船也不过是误打误撞上去而已。

    当他仔仔细细的喝完第二碗菜粥之后,就见牢狱尽头的大门再度被大开,而在一片伸手出来告饶和肯请的动静中,牢管引着数人径直快步来了他的褴室面前,而隔着木栅用一种低缓而恭敬的语气道。

    “索老爷可还安好乎。。这回是节衙下来人接您啦。。”

    随后全身洗刷焕然一新而坐上牛车的索罗孟,就在解送的小校口中得到个有些意外的新消息。

    “咱们的王节帅已经向长安奉表称臣了,日后青州与广府便是一个旗号下了,还需多加来往才是啊。。”

    ——我是分割线——

    而在江陵城中,冬日里的一切日常还在按部就班的向前运转着。偶然间,才有一个个不那么令人乏味的小插曲。

    “罪人杨师厚拜见大都督,既得蒙宽赦,还愿为大都督效以犬马之劳”

    来人生得精瘦高挺,面容棱角分明颇有沧桑颜色而手脚上都是粗裂厚茧,就像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工人,只是眼眸还算清明和精神。

    很难想象,这位就是曾经在潭州城下拼死断后,而身创多处坚持抵抗到底,才因为力竭踩到坑里摔倒被擒的那个官军悍勇将校。

    “却不知,你这番又是怎么想的。。自请出来做事呢。。”

    周淮安问道。

    “回大都督话,罪人早年不知道天下义理所在,而做过不少侵害于民的错事;如今屡屡见闻太平军治下民生得安,而久不闻有饥寒冻绥;始破有悔过意,唯愿以微薄之能报偿之。”

    他回答的颇为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亮点但也算是坦然直言了。

    只是周淮安还是在勉力了几句拜辞之后忍不住心中吐槽:作为特赦李瓒之后的连锁反应之一,这算是意外触发的劝降和登用事件么?

    作为早期在潭州之战当中被俘湖南官军中级别最高的裨将,杨师厚相关的改造经历也算是颇具有代表性了。

    他最初先是在衡州的芒硝(硫酸钠化合物)矿场劳役营接受改造;然后在表现尚可而情绪稳定的前提下,被转到了强度稍低一些的编管地,界牌(高岭)土矿接受监管劳动。

    因为在这里表现的更为积极一些,也愿意学习新事物;又有相应的文书底子;所以又相继被征调去衡阳的瓷窑场,衡水的(水泥)生料场;结果因为他学的比别人快也肯卖力,从最基本的工长、组头一直做到中层的片区长了。

    然后又在前年和今年连续两次,被作为就有官兵俘虏改造情况良好的典型,给呈报上来列入减免劳役期的考察名单当中。于是等到李瓒接受了特赦,而开始寻求更多辅助人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将他列入了候选。

    当然了,周淮安作为穿越者的一点先知先觉,很快发现这个杨师厚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作为后梁的开国功臣之一,在五代历史当中有过纯谨敏干,勇猛善骑射的评价;麾下与之相关的银枪效节都,也是一时称雄的天下强兵。

    但是让周淮安会留意到他的事迹,则是因为因为后世那个大名鼎鼎《杨家将》相关各各种影视作品。没错,就是那个号称满门忠烈天波府杨家,杨业父子祖孙所追认的老祖宗,就是这位五代号称当代子龙的银枪将杨师厚了。

    只可惜在潭州之战后才知道,因为他留下来断后和拖阻的缘故,让他的直属上官那个后世号称“五代吕布”的李罕之给跑了。不然这两者在劳役营里凑上一对的局面,那该多么有意思啊。

    不过根据他日常表现的种种迹象,与其说是他真正全盘接受了太平军的理念,还不如说这个人适应环境的求生欲很强;也很有一番拼搏和上进心而已。

    当然了,这也是如今太平军治下许多人或多或少的一种常态;放在他这个被改造的官军俘虏身上,还算是有些典型意义和榜样作用,所以周淮安思量和权衡之后,还是不介意也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暂时让他去参与新兵和预备役的训练项目好了。这样也能在现有的体制和律令框架下,尽量发挥出相应的剩余价值来;而又不怕他有阳奉阴违造成损失和破坏的机会。

    要知道功德林里那些西点、陆士出身的战犯们,也是没少给pla上过课的。这既是一种胜利者对于手下败将的胸襟,也是博取百家取长补短的长远眼光所在。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又有一系列的消息接踵而来,而让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首先是随着陕西方面初步完成交涉折返回去的密使才离开半个多月,又有新的消息从洋州方面传来;乃是山南西道再度出现了重大的变故,这一次却是发生在作为理所兴元府/利州境内。

    以协守为名寄居当地的荆南军残部突然发难,而节度使宋浩带领下冲进了利州/兴元府的汉中城内,劫持和控制了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而就地自称为山西留后,而派出使者向成都的小朝廷请封。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中国浸强胡浸灭(续七() 
然后是随王行空派遣在的关内探子,从南线战场前沿辗转送出来的消息。

    大散关内的数万官军,也因为馈食输送不足和分配不均而发生內乱。虽然很快抱病而起的都监杨复光平复下去;但是原属忠武军的八都人马当中,还是有半数以上脱离控制而私自夺路南下。

    而此刻的成都小朝廷此刻也是自顾无暇了。因为东川节度使杨师立与故恩主田令孜的矛盾爆发,而引兵向东南一路攻破了绵州、汉州等地的阻挡,又在成都北面的原打败护驾诸军,而兵临锦官城下了。

    眼看的整个官军南线和大后方就是一片处处崩坏的“大好局面”,然而周怀安却只能暂时无可奈何的坐视其成了。因为就算强行出兵抢下和占据地盘来,太平都督府也缺少足够进行控制的驻防力量和行政人手进行有效控制。

    因为眼下太平军如今的主要力量分作内外两线,一边正在全力围剿和清理山南境内的山棚结社,一边用来梳理和稳定峡江水道五州的沿岸及内陆的局面。

    而大都督府统治的腹地正在恢复生产当中不可以轻易打断,更不能随便抽调和挤占更多的宝贵劳动力。至少在来年开春之前都不行。

    至于指望光内的义军有所作为,就更加是不可能了;他们从始至终糟糕而混乱的后勤调派和输送手段,已经让前线的士卒在这个冬天给冻死了不少;就更不要说是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了。

    但不管怎么说,拿下了峡江道六州中相对富熟而地阔的渝州全境之后,也等于是掌握了巴蜀之地的南面咽喉和一个不无小补的粮食和其他资源产地。尤其是当地的井盐和石盐的产出,一直供给大半个黔中道所需。

    无论是南下威逼黔州境内,还是北上分别袭扰山西和东川的地界,或又是继续西进攻略西川,都有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重要桥头堡和大型前进基地了。

    因此,据说当初被镇压西川之乱中隶属于阡能为首五大头领,一些不愿意降服官军而上山隐匿的残部,也纷纷藉此奔逃过来了。想到这里这里周淮安突然有了一个粗概的念头了。

    “传信给渝州境内的王重霸所部,让他们把前涪州司马屈从行给送到江陵来……”

    周淮安随即对着正在候命的米宝道。

    太平军虽然暂时缺乏进行控制的军队和治理的人手,但是在相应的个物资供应和输送保障上,还是有所余地的;更何况还有缴获自官军残余和反乱武装的大批陈旧军械,正在等待回炉呢。

    就算不能直接排兵干涉和参与三川的乱局,但是从中再添把火加把柴,让动乱之势来的更猛烈一些,持续的更长久一点,还是可以有所指望和策划的。

    然后是太平军使者高郁,从关内陆续送回来的一些见闻和情况分析。比如在冬天暂无战事其间,新朝大齐政事堂里的争权夺利开始有些表面化了。

    这点从最近长安朝堂上的一系列人事变动上可以体现出来,主要是集中在尚书令尚让以外的赵璋、崔缪和张俊儒三者之间;围绕得则是大齐朝廷运转开之后的财计和人事支配权柄。

    比如出身赵璋为首故旧派的关内都转运使刘塘被人告发舞弊事,而丢掉了户部左侍郎的职衔。而通过崔缪门路得以留用的鸿胪寺卿李文会,则是因为涉嫌暗通旧朝而被抄家下狱论罪。

    然后,士人派魁首张君儒手下参与主持科试的亲信王会礼,被人街头贴揭子给举发出来收受十数家考生之重贿,乃至早早就内定了东都头榜之内的名次了;如今正在御史台内待审。

    这些事情乱糟糟的交杂在一起,已然是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乃至要尚让下令出动京兆府的力量来弹压和限制之,随后抓捕了一批“妖言惑众”者以为效尤,才得以暂且压制下去。

    相比之下,尚让的养子尚存在街头当众鞭笞,冲撞了自己行驾的巡城校尉闻子义,差点引发太尉府护军与巡城军的火并。殿军使黄思厚闯入前宰相于棕后宅中,霸占了其妻女之类的事情,就只能算是小插曲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就见杨师古走了进来亲手递过一份名单道。

    “先前都督交代的事情,已经调查出一部分的干系人等了,其中往来密切的的几家商会和行东,及其背后的家门相关都在上头了……”

    “这些牵涉其中的人暂时不要动,列入重点观察名单就好了;至少他们动机和出发点还是以太平军的大集体为准……”周淮安一边看一边思索了片刻才道。

    “但是这几家就不要放过了,他们既然敢于参合到这种事情里来,那就做好接受相应代价和后果的准备了……尽量在现有法度下找个理由处理掉吧……”

    而在数百里外,山南东道北部的伏牛山中,一处位于乱世嶙峋的峡谷曲折尽头,据险而居的大型山棚据点面前,已经簇立满了太平军的青色旗帜和临时设立的阵地。

    这处占据了整个山脊和平顶的山棚寨子,两面皆是深削而下的山崖,只有另外两面各自是之字形的狭窄道路折转而上;而在这满是积雪两条道路上,还散布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尸体,都是这一路败退奔逃回来山棚丁壮。

    这些在秋末循着山道步步推进的清剿当中,已经被极大压缩了活动空间和范围,却又始终不肯降服或是抱有其他幻想的顽固山棚部众和宗社核心成员,还是忍不住在冬日的饥寒煎迫之下,倾巢出来抢劫山外的村邑和市镇;

    然后他们就毫不意外落入了严阵以待的太平军陷阱当中;每一个都建立联防互保的屯庄和村邑霎那间就警觉起啦。他们一边对着栅围外被绊倒、或是踩入陷坑的贼人放箭和捅叉子,一边用锣鼓和火光提醒这临近的哨卡和关防。

    结果很多山棚的结社在被赶来的太平骑兵冲散之后,又相继如同猪羊一般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冻死、饿毙在了逃亡的道路上。如果不是为了找到这么一处颇为隐蔽的山棚据点,估计这些漏网之鱼还没机会逃回来了。

    现在,就到这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最后环节和最为困难的硬骨头所在了。就算是里头剩下的留守人员夹杂着许多老弱妇孺,但是依照险峻的山势依旧在顽抗着,打退了好几次试探性的进攻。

    就连亲自上阵的归义团校尉闵勖,也被一块碗大石头搽边打裂了头盔,而不得不捂着冒血的脑袋又从湿软的山路上顺势滑滚下来;

    “快抬上老子的百斤炮来,轰死他个龟儿子……”

    满身热气、汗水混杂着脸上凝固血垢的闵勖,被俘起来之后又对着左右大声喊道。

    “回校尉,百斤炮的驮马折了蹄子,如今正还在道上抬着……”

    一名带着“火焰”臂章而长相老成的军士连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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