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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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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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冲在最先头上岸的,已然是沿着低矮的城墙绕到了城西的铁官所,而截断了陆地上逃窜之路了。同时遭到行船登陆攻击的,还有州城奉节上游的鱼复浦和永安镇,亦是陷落在一片烟火和厮杀声中了。

    而在更上游的涪州涪陵郡,涪州刺史韩升秀也在一边看着,城下铺卷如林的荆南军旗号,一边不停的埋怨着自己的副手,半边身子都被裹缠起来的兵马使屈从行。

    “若不是听了你的建言,我辈又何至于如此呢;”

    “如今不但求取节钺不成,反倒是峡江数州之地都难保全,云安、淯井的盐利也守不住,而坐困此地了啊。。”

    “那梁州的牛勖之辈,固然是坐守畏事的庸弱之辈;可这荆南宋浩、蜀西高仁厚,可都不是好相善于之辈啊。。”

    “然而事已至此,府尊纵然反悔又徒当奈何乎。。如今的阖城黎庶或皆可赊,唯你我不可免之。。”

    声音嘶哑如败革的屈从行缓缓道。

    “谁能料想那阡能之辈如此不济事;与其忧惧和悔恨一时,还不若是好好的盯紧了城中,以防有人临时起意里应外合;拿了你我之首去报效朝廷才是。。”

    “唯有在此坚据下去,才能等来更多的转机被变数才是;或许那荆南军与西川军中争功之下,才有我辈的一条活路呢。。”

    而城下的营盘之中,荆南节度使宋浩同样也在接受着监军使朱敬玫催促和劝说。

    “节下还应速战速决才是。。杂家已得确切消息,那西川行营的神机兵马使高仁厚,已然平定了蜀西的变乱,不日就可引兵放江而下了。。”

    “虽说贵部乃是应山西牛(勖)节帅之请师,但是高仁厚更是得到了田大宦的授命啊。。到时候只怕是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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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蜀中成都子城别苑的一场欢宴上,身着华丽蜀锦的伎乐,也在卖力的且歌且舞,使出浑身解数来娱宴宾客。就在色灿若霞的遮幕垂帘之后。

    得到高仁厚平定西川乱党的消息之后;作为主人的田令孜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多饮了一杯郎官春。毕竟这他和这个兄弟在三川第一镇的任上,除了敛括简直是一无是处,屡屡弄出事端来,还要自己来想办法弥合。

    相比之下同为三川节镇,无论是山西节度使牛勖,或是东川节度使杨师立,都要令人省心的多了;不但给送行在来大批的进奉,还屡屡有所金银宝货、珍奇赏玩,必先呈于他堂下挑拣之后才得以入选行在。

    “如今圣主又在读什么书文么。。”

    想到这里,田令孜突然不经意的发问道。

    “回禀大公,乃是市井间流传,名为兰陵不笑生所著的传奇志异,《蜀山剑侠录》。。”

    正参与会宴的养子田继明小心应道。

    “原来是这书啊,咋也看过一二,个中种种神异典故,倒是个开解胸怀的良选。。”

    田令孜当即宽放下面皮,用肥硕手指叩席道到。

    “倒是那内供奉裴铏所著的《昆仑奴》,暗合偷人与内宅也就罢了,可《聂隐娘》却是映射朝廷与藩镇的干系,还是不要污了圣主的眼界才是呢。。”

    “大公金玉良言,我辈醍醐深省。。”

    其余众人连忙称是。

    “此外,若是郑鹧鸪这般文辞出众,却又超脱凡俗(疏于经济、时务)的陪侍,倒是可以多多的引荐于圣主。。其他的,就不要多让圣上烦扰了啊。。”

    田令孜又继续信口道

    “这又是什么东西。。”

    随后,退回到更加私密的青绫屏障后,又有两名心腹紧随而入,却是成都长史尹希复、内苑使王士成。

    “在锦官城中搜到的妖书,特地请大父过目一二。”

    成都长史尹希复连声道。

    “《三国英雄志》,这算什么妖书啊。。只是史书而已吧”

    田令孜有些困惑的道。

    “乃因此书据闻出自岭外那妖僧之手。。”

    内苑使王士成补充到。

    “哦,居然是那妖僧的手笔,那其中定然有污蔑和牵强、隐射之处吧。。禁了也就禁了,何须污我耳目呢”

    田令孜稍加正色道。

    “因为其中更有批注,言称。。言称。。言称当今圣主便是不思蜀的后主在世。。”

    说到这里,尹希复愈发紧张和惶恐起来。

    “不过是无君无父的谤言,这些年还见得少么。。”

    田令孜不由哧声道

    “然而又将大公您比作了,惑主误国的黄皓之流啊。”

    说到这里他愈加禁不住满头大汗滴落下来。

    “哦,竟有此事,倒也不出意外。。不过,我倒要好好拜读一番了。。”

    田令孜不动行色的淡然道。

    “如今更是被夹带在一名小黄门之身。。”

    然后,王士成又额外加码道

    “竟有此事?还真是有趣了。。”

    田令孜的淡然表情顿然维持不住,慢慢变作阴沉下来,然后又突然展容一笑道。

    “看起来,是有人想给杂家一个大大的意外之喜喽。。真是好得很哇。”

    正所谓是圣眷在身也要防微杜渐的,君不见历代那些大宦权阉们,包括本朝原本是拥戴之功的西门思恭等人,在失势之前都是有被忽略的细微小处,而见患与君上遂以逐渐生出嫌隙和猜忌来的。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他虽然学识不高且起于五坊下鄙之所,但在人情揣摩的细微变化上,却是深得其中知微见著的精髓,可不想被人给重蹈覆辙。

    “伺机把这本书奉送上去把,要与杂家明面无关的路子。。还是在此之前,须得仿造这些逐批的式样,再添上一些文字把。。”

    然而不久之后,田令孜又把王士成给叫了回来交代道。

    “既然杂家承蒙了好意,类比以误国黄皓之流;那却不知道郑相公和二杨那儿,却是自比诸葛武侯呢,还是姜维故事呢;”

    “邓艾。钟会之选又是何人,而那天生反骨死于非命的魏延,又当落在谁人身上呢。。杂家真是分外翘首以盼啊”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啸旅乘明发(中() 
旅食谙殊俗,堆盘骇异闻。

    南餐灰荐蛎,巴馔菜先荤。

    幸脱蒌藤醉,还遭胡蒜熏。

    丝蓴乡味好,归梦水连云。

    古代地域黑之一:《巴蜀人好食生蒜,臭不可近。顷在峤南,其人》,宋代:范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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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梓州今四川三台潼川城内,被田令孜所念叨的东川节度使,官拜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兼尚书右仆射上柱国中山县开国公食邑二千户的杨师立,却是很是气结和愤声的将一只金樽,投掷在猩红的驼绒织花地毯上。

    “那田大宦又使人来宣索,真当我的节镇是无穷无尽的长生库么……”

    “前日里才进奉过一批蝼顶金和十七万贯的财帛,今个儿又要什么助剿钱……要是专供大内维系圣主之用,我也就姑且忍了”

    “可这分明是陈敬瑄那个卖饼儿,在西川任上搞出来的犯乱是非,凭什么要我东川治下来担待啊……同为三川节镇,难不成我东川将吏士民,就要始终低他一头任凭驱使么……”

    “什么眉州刺史高仁厚,什么神机都将,什么神策军世家高氏;可老子的累世禁军出身也是假的么。前一个国柱高骈如今正在淮南不听调遣,难不成还要再扶持一个出来么……”

    “什么蜀中士民缺盐淡食,亟待恢复容州的直流井盐输供;分明是他田大宦又想用钱了;打着为圣主营造宫室、游苑的名头,前后已经弄了多少钱财了啊。”

    “他要讨伐涪州韩升秀就尽管讨伐去;可那明明是山(南)西(道)老牛那个西市(买卖)子的治下,为何又偏偏将军前资用,给摊到了我的东川任上呢……真当我是好使唤的么。”

    “当初以赛(马)球赌三川之任时,我可是化了三十万的金帛来求取西川之位,却被他使了手段舍给那卖饼儿兄长……如今还要将我西川任上的囊中淘尽不成……”

    而面对如此肆无忌惮的诛心之言,有幸在场的亲信诸如梓州刺史姚卓文、行营都将郝蠲、兵马使郑君雄、步军都知张士安、衙前指挥使杨昕等人,俱是噤若寒蝉而一言不敢多发。

    可以说除了出身田氏养子的东川监军院使田绘之外,东川任上的主要心腹和党羽具在这里了;然而,他们的一片沉默无语,却让宣泄了一通的杨师立愈加烦躁起来。

    “若是那田老翁不当我辈是自己人,也勿怪我不认他这个恩主故义了……”

    他只能狠狠地丢下这么一句,然后转身退入道内室中去,留下会宴上面面相觎的众人。

    “参见节上,押运之物已然送到了……”

    随后,又有新任的东川进奏使李宝鱼从成都回来复命,才将憋了一肚子气未消的杨师立重新引了出来。

    “你可曾见着了圣主尊颜呼……”

    “见是见到了,只是……又多化了三百段绢帛贿买左右……才得以聆训圣音的。”

    李宝鱼迟疑了下又道。

    “化了也就化了,能见得圣主多说上几句话都是值得了……”

    杨师立不由的摆摆手道。

    “是是,属下已然按照节上的交代,一一禀明了圣上。圣上亦是悦然而夸赞节上有加;朝廷自当不吝旌表之。”

    李宝鱼得到鼓励,不再犹豫的继续道。

    “只是在言语中又多问一句,节上是否有意入主中枢来,为朝廷分忧呢……”

    “圣主竟然如此看重臣下啊……”

    听到这句话,杨师立的表情一下子愣住微微张嘴,然后形容不变心情却变得阴沉了下来,而有些言不由衷的道。

    随后草草结束了会宴的杨师立,再度召来了自己从神策军中带来的老家将杨厮,特别的交代道:

    “着你连夜换乘三百里加急的快马赶赴成都去打探一个消息,不计代价也不计手段,最短时日内我就要结果的……”

    于是在数日之后,成都锦官城的太(外郭)城之中,杨厮出现在了一所颇为破落的废弃庭院之中;一名头发发白而嘴上顽强残留着几根短须的老宦,也在左右顾盼的对他叹息道

    “我这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担下了天大的干系,自绝了大内的前程;把大内禁中的言行,给走漏出来啊。这其中的厉害,就算你家主人也未必担待得起,所以还是莫要自误了,你们之间的干系和往来就到处为止了”

    “正因为其中的厉害,我家主人才要确认一个准信啊。圣主相关的忌讳我辈知道厉害,自然不会去碰的。可我家主人要的仅仅是,内侍监和供奉局的那位当家人,往来于军前的只言片语而已……”

    杨厮亦是巧妙地组织者语言引导道。

    “你家主人又想做些什么,那位田公岂是好相与的……”

    老宦口中犹自强硬,却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不好相与才要提前打听一二,以免犯了相应的忌讳和麻烦啊……我家主人愿意为此重酬诸位……”

    杨厮做出满脸忧虑的情形来,继续巧言厉色道。然后他挥手,掀开石桌上用绸布盖着的事物,顿时露出一些金灿灿的颜色来。

    “这是八十饼足色西山银,可为诸位内贵人的资用……另外尚有眉州一所田庄的契子,则是专为感谢您老的一点心意……”

    “你家主人实在太过盛情,让人却之不恭了啊……”

    这名老宦面皮不动,心中却是开始翻腾不已了。

    他本是民间私白的出身,因为下刀的功夫不过关,让他脸上犹自残留了几根胡须。而导致他在讲究形貌的大内群宦之中并不讨喜,而长期不上不下的只是个洒扫宫室的领头人。

    只是这次侥幸得以赶上了圣驾西幸的机会,因为没有足够人手可用的缘故,才位列伴驾诸王的随侍人选之中;待到了蜀中安顿重开行在之后,他又以资历担任了接引出入的內偈者监的职事。

    只是田令孜和他兄弟陈令瑄,一内一外操持的权柄甚重,就连他们这些得以上位的新宦贵人们,都没有多少可以从中折冲恒利的机会;更没有往昔横行长安时的风光体面。

    尤其是曾经有内园小儿先至成都游于行宫,笑曰:“人言西川是蛮,今日观之,亦不恶!”结果为陈敬瑄执下而杖杀;另外,那个敢于在圣驾前胡言乱语(巧言进谏)的优伶石野猪,也被道中“暴病”而死之后。群宦皆肃然侧目,于明面的逢迎之下也怨声不少。

    如今对方所求于他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甚至不用出面而只需驱使和盘问几个小黄门就行了;但是得到的却是一整座可以安身立命的田庄啊。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故作无奈的道。

    “杂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就在第二天,杨厮就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又不敢怠慢的亲自骑乘快马而飞奔往梓州潼川城内。而重新得到消息的杨师立,更是勃然变色的愤而于室内乱砍乱劈一气道:

    “田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高仁厚,某当誓不干休……”

    与此同时,正浩荡船队中顺着江流引兵南下,已经抵达庐州合江城下,却为当地土团私设栅寨所阻的眉州刺史、行营讨击兵马使高仁厚,也似有所觉的抬头起来;

    “君且建功,保东川节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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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末尾的蝉鸣依旧习习,但是在襄阳城中的节衙后园当中,却是多了一些水车翻滚之间,抽取自池底清泉流淌于的室内各处沟渠、管道所带来的新鲜湿润和凉意习习。

    “上游夔州来报,奉节、云阳、巫山、巫溪各县已下,王左郎和钟郎将正在进军万州和开州境内……”

    “后续的三支队和武装屯垦团,已经相继跟进到了峡州和贵州境内,正在沿途粮台所附近进行勘探和测绘;预期的信号塔马上就动工了……”

    “山南东道的扫荡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拉锯和反复)阶段,有三个武装工作组遭到了袭击和埋伏;已经被镇压下去……”

    “十一个工作组遭到了较为强烈的的反抗和暗中破坏活动,而召唤了就近驻军的协力……”

    “其中隶属于探报队的,有三人失踪,十五人重伤转送后方;普查队有六人死亡后寻获尸体,二十三人轻重伤,工作队无人阵亡,但有六十七人不同程度受伤……”

    “相应涉事区域,已经就地镇压和审判完毕,按照十抽一的连坐法惩治后,尽数压往后方编管地,接受监督劳作和改造了……”

    “安南的龙州到交州沿海,新近发生了风灾,具体损失尚且等待统计和评估完毕才能上报……”

    “广府城中七月爆发的两次粮荒和一次物价飞涨,已经被留司从桂州、潮州等地转变而来的新谷,给逐渐平复下去了;”

    “其中社调科和统筹科,合力查获幕后设计囤积居奇并散布谣言者七家,还在继续深挖当中,疑似与闽地前来的行商有所勾连,随时可以下网捉拿的……”

    “上月爆发的虫灾,已经控制在了连州境内。随着各处屯庄饲喂的禽类,相继通过水陆加急转运至当地,局面已经平复下来了……”

    “由于采用了最新的竖井掘进法和铁构井架,桂阳监已然数月未闻有事故和伤亡报告了;同时铁矿粗料产出逐渐增加了原本的七成有余,其余铅锡、矾汞诸坑亦是增产不等;”

    “截至上半年,矿作署下辖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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