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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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2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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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太平水军的这艘旗头船,同样也陷入左右官军漕船的挤压之中而一时动弹不得;那些官船上的兵卒也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和鼓舞一般的;几乎是不约而同大声呼喝着纷纷跳离和越过一处处的船舷和甲板,如同堆聚的蝼蚁一般尽数向着这处孤岛一般的所在围拢而来。

    而在左右持牌的遮护下,依旧难挡被防不胜防的流矢被射中肩头的王重霸,却是禁不住露齿一笑。随即,在烟熏火燎的坐船上就骤然响起了十数团的明亮的火光;瞬间就像是雷霆一般的震响回荡不已,压过了这些聚拢起来的官军舟师声浪。

    就在这震响留下的嗡鸣声中,响起了沉闷绵连的号角和密如滚雷的金鼓声。然后就见更多的太平水军战船,争先恐后的撕破了箭雨和烟火笼罩在江上的遮幕,亦是有样学样的接二连三横摆过江面,在顺势冲断进来;

    虽然其中只有半数的战船达成了目标,而余下的船只因为角度错误或是中途后力不济,错开了官船所在方位,顺溜飘下远去或是冲到岸边搁浅。

    但还是顿然就将这些大多数还未能调转、横伸过来的贯穿、分割开来,又在惯性使然之下给连环式挤压、撞击在一团团,而再也没有多少可以行使的伸展空间来;

    然后,从这些太平水军战船上爆发开来的火光和烟火,还有惨烈的呼号和嘶吼声,就像是此起彼伏绽放的红黑色花团,不分彼此的齐齐笼罩在了,这些官军舟师最为密集的所在。

    不久之后的岸上,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一阵又一阵官军,阻挡下太平军又一波攻势的刘巨容,也在逃奔而来的部下凄厉告急声中微微变色。

    “节上,贼军的火器厉害,江上的襄城舟师已经败不可收了,又有许多贼军正在逐步登岸上来,。”

    “右翼的丰山都、飞云都和奉节五营,都要抵挡不住了。还请节上调遣接应和救援啊。。”

    “若不能及时挡住这些贼势,只怕本军沿江而上的后路和辎重两台,也要难以维持了。。”

    “衙内兵马使何在,”

    刘巨容当即喝声道。

    “标下在。。”

    刘巨容的长子衙内兵马使刘汾,于马前拱手应声道。

    “着你率神锐三都,赶往右阵截击贼势。。我再令金州团骑为你掠阵,一定要稳住阵脚。。”

    左中右神锐三都,乃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精锐部伍,人人皆善用片箭筒射之法;结阵起来攒射得又快又远。当年浙西之乱的贼首王郢,就是被他用片箭亲手射杀而得以名闻天下。

    而金州团骑,更是山南七州团练兵马之中,唯一的骑兵部队;也是他一直捏在手中未曾投入战斗的奇兵(预备队)之一。随着刘汾领命投入战斗后的不久,那些右阵攻上岸的贼军声嚣也像是受到压制和遏止一般的,逐渐平息下去。

    就连江上船只焚烧的烟雾和浓霭也变得单薄了许多;然而刘巨容此刻巍然不动的面容下,却是愈加沉重的心思。战事打到这一步,又错过了最好的班师时机,已然不是他想要退就能退的了。

    哪怕是他用肉眼也能隐约看见,越来越多的贼军旗号出现在了江陵城外,而他手上可以动用的力量却是愈发的枯竭起来。若是不能重挫那些死死追击不放的贼军锐器,只怕他这支大军的归途是别想走的安稳的;

    其他的且不用说;光是这些贼军水师在沿江骚扰不断,就是一个大问题。更别说他们因此运兵折转、迂回到山南大军后路,进行截击和拦阻的可能性。毕竟作为江口水陆扼要的荆门城,如今还是未能拿下来的。

    偏生代表朝廷前来的中使,才在不久之前宣诏加封他为南面行营招讨使,兼天下兵马先锋开道供军粮料使、检校司空,封彭城县侯。恨不得即刻就要引兵前往关内勤王和讨贼。

    因此这也让他越发的患得患失起来。若是他在这里失去了这些倚为凭仗的人马之后,那就真是万事俱空了。因此,此时此刻他已然面临了了抉择两难当中的困局了。

    这时候远方正在厮杀的战阵中再生异变,就闻得那些久战不下却不仅代价缠斗不休的太平贼中,再度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喊声浪,然后又逐渐变得整齐划一的连成了一片,而只剩下如山崩潮涌一般往复呼喊的两个字眼。

    “领军。。”

    “领军。。”

    “领军。。”

    刘巨容随即不由的心中一惊,竟然是那个前往东南寇略的太平贼之首,如今已然率军抵达了战场;这也意味着作为分兵进击的其他四路人马都相继失利了么。

    无怪那些城中原本有些疲弱之势的贼军,突然就变得无惧伤亡而紧咬不放起来。然而他又变得无比坚定和决然起来,而对着面有惶然和异色的左右部将吩咐道。

    “让左右勇武营和商州团结子弟,让开中路就此后退半里。。牙兵队和衙内五都披甲待命。。”

    

第四百六十九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续)() 
人声鼎沸的正面战场,身披虎纹兜明光铠的葛从周,一时纵马挥抢在敌从之中。就在纵马错身之间,就眼疾手快的将一名满脸凶悍的敌将,给挑胸透腹的掀翻马下,又策马撞开踏翻了好几名,背靠背举矛相对的官兵。

    长期作为提领中军奇兵(预备队)所部都尉的他,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多上战场的机会;但是一旦让他上了战场,那也意味着需要一锤定音的最终时刻到来。

    通常不是追亡逐北中的漫漫衔尾而击,就是击如山崩后毫无建制的四下搜杀。他都要居中指挥或是负责善后处置居多,很少能够如此全力冲杀此尽兴了。

    如今他们结义三兄弟在太平军中已经是各有所成;大哥霍存得以戍防一(鄂)州,而老三张归霸则长期作为太平军的信使和代表,往来各地义军之中,也是前途无量。

    而他也很享受这种在率众战场中驰骋往来,随时随地的创造机会、抓住机会击破敌人,再积累小处的胜势为局部优势,再以局部优势叠加累进成正面的突破口;最终率众长驱踏阵的感觉。

    当他的面前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而视野霍然一空之后,葛存周却是当即毛骨悚然的全身颤栗起来;因为根据他多年的战场直觉和经验,敌人是断然不会平白露出这么一个,让他们顺势重整和集结的空档。

    “快快吹奏乐器,让弟兄们都跑动起来,不要一味留在原地……注意防护……”

    他当即对着身边跟随的第三位鼓号声喊道。

    随着鼓足腮帮子持续吹响的特质骨哨和陶笛声,刹那间刺穿了战场中无所不在声嚣与喧闹;也将那些厮杀正酣的太平将士,纷纷从热血冲头、狂突猛进的状态中,通过训练刻到骨子里的本能条件反射,给逐一的唤醒和惊觉起来。

    他们纷纷奋力甩脱当面的对手,而背靠背的重新聚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相互掩护的战团;又相继穿过官军已然变得松散的阵列,而紧追着他们败退的身影,更加紧密的缠斗在了一起。

    然后就见铺天盖地的箭矢,从远胜过大多数弓弩的距离外飞驰而至,犹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浇淋而下,将缠战在一起的太平军和官军士卒,不分彼此的一波紧接一波覆盖进去了。

    一时间战场上厮杀的声嚣都为之一顿,而只剩下插满地面密密麻麻的染血白羽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在地上哀鸣呻吟蠕动的伤员。

    又过了几个呼息之后,熟悉的哨子声再度响起,纷纷推开堆聚在身前的尸体和插满箭只的挡板、手牌,陆续能够站起来的赫然是大多数是太平军所属的士卒。

    只是他们大多数人看起来状态不好,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插着或多或少一支到几支箭矢。就连身为领军将官的葛从周也没法例外。

    虽然及时寻找遮护物又有上半身粗铁鳞甲,挡下了大多数的飞射的箭矢。但是在防护不及的手脚中箭和射穿,乃至在肩颈、下胯等要害位置被穿透缝隙,而丢掉性命或丧失行动力的人,亦是比比皆是。

    在葛从周身上更是足足当面射中了五支飞矢,只是因为身为将官外罩的明光甲和内衬帛甲都足够坚韧,所以挡住了这些去力用尽的箭头,而只是戳破了皮肉没有被穿透更深;但是方才跟随在他身边那名年轻鼓号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仰面射穿了肩膀和小腹,而只能脸色苍白得半躺在地上,在身下渗出大片殷红的不断失血当中,用最后一点气力,断断续续吹响着召集人数的哨子声;

    此外葛从周在在这场不分敌我的袭击当中,失去了他的坐骑而只能折断身上的箭杆,撕裂大氅裹缠住肩膀和肋下,继续步行向前。

    这时候,被隐约笼罩在烟尘背后的官军中,急促的金鼓声再度响了起来。几个呼吸之后在震动地皮颤颤的脚步声中,官军骑兵的身形几乎是从两侧烟尘滚滚中的同时飞驰而出。

    就像是一个飞速钳击而出的夹角似得,将战场中这些刚刚收拾了残敌的太平军士卒给合拢起来。而来自后方的尖锐的哨子声和笛子声,又夹杂着数声调子高昂的唢呐声,也在葛从周的后方响起。

    “注意靠紧低下身形,就地做拒马阵战……快吹哨……”

    这时候,葛从周亦是条件反射式的大吼起来。

    然后他才注意到那名鼓号手,已然无力的垂下手臂在无反应;随即挂在胸前的染血哨子和排笛,就被另一名幸存的虞候扯了过去放在嘴边奋力吹响起来。

    片刻之后,官军骑兵踢踏得扬尘飞舞的马蹄,已然是飞撞着踹踏进了他们这些临时结阵,举起一切长短尖锐物的太平军士之中。有人当即被撞死撞伤、被肝脑涂地的践踏过去;也有人奋力的捅伤马肚、砍劈向马腿,而将骑手掀翻下来。

    就在这一片血肉横飞而人仰马翻的动静当中,更加密集的嗡嗡蜂鸣声声,又带着咻咻的破空做响掠过这些伏低身体的太平军士卒头顶上空,又像是卷地而起得疾风一般吹进这些人高马大,而目标格外显目的官军骑兵之中。

    在这期间,也有耐不住性子站起来的太平军士卒,给波及而穿胸贯头的重新掠倒在地上。但是更多的是这些冲阵之后暂时停滞下来的官军骑兵,像是入秋风中飘零凋落的叶片,给纷纷贯穿、射倒和栽翻下来。

    其中甚至还夹杂有粗大如短枪的车弩箭矢,被射中的马首当即脑浆崩裂的爆散开来;又像是烧烤串子一般将身形重叠的数名骑兵,撕胸裂腹的径直穿成一线,斜钉在地上。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队副王秋所在的骑步营,同样也到了某种紧要关头。

    相比西面靠江背着大路,而于舟师形成抵角的官军左翼;隔着中军激战正酣的正面战场,背靠小丘立阵设防的右翼官军;看起来就要显得服色和阵型更加杂乱一些了。

    身为骑步营的成员,他们自然是不甘心长期沦为马军中,只能用来善后和接把手的陪衬角色;因此虽然没法像正规骑兵那般的冲锋陷阵,他们也专门练就了另一样马背上的本事,就是对敌掠阵抵近投弹的技艺。

    只见王秋眼疾手快的抽出鞍带里裹好的事物,用嘴咬住沾满瓷粉的硝制拉线用力一扯;顿时就呲呲作响的冒出了一股子烟气来。

    随后就见他们纷纷扬起的手臂如林挥舞之间,一颗颗带着烟气和火星的柱形物体,就纷纷的抛投进那些官军奋力挺举相对的,密密麻麻矛尖和刀刃构成的阵列之中。

    大多数都正中目标,而在沉闷的敲击和此起彼伏的闷哼声中,一时消失不见了。只有少部分被官兵手持的五色团牌给挡下来,又滚落在他们的脚面上被无意识的踹踏过去,或是胡乱踢转的到处乱跑。

    也有一些骑步营的士卒,因为投掷的动作稍慢或是策马躲闪不及,被官军列阵里散乱射出的飞矢击中,而闷声倒在马背上或是随着奔驰惯性跌滚下来;而让官军之中的一时士气大振而叫嚣起来。

    “杀贼……”

    “杀贼……”

    然后的下一刻,这些官军的阵列前端就被仿若是无所不处,无处不有绽裂开来的灰黑色眼团和暗红色的火光,给吞噬和淹没过去了;

    当战场上的疾风再度吹散了刺鼻的烟气之后,原本官军阵列所在的位置,就只剩下狗啃过一般的缺口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在血泊中挣扎哀嚎的伤员了。

    而这时候在后阵乱糟糟急忙赶上前来填补的官兵们却发现,那些飞驰的贼军马队已然是纷纷下马而完成列阵,举刀挺枪着于近在咫尺的距离内扑杀过来了。

    而更快过他们动作一步的,则是最前排跪地发射如雨的三列连弩人墙。就像是成群蜂鸣一般的声嚣,裹带着无数沉重而尖锐的短矢,没入到官军被炸得乱糟糟的缺口中,又将那些缺少掩护和遮挡的身影,如同割禾似的给纷纷的贯倒在地。

    然后,转瞬而至的贼军刀枪从列,也随着一个个排成楔形战团,争先恐后的突入道这些七零八落的官军之中;他们统一袍服和战甲所代表的青灰色调,像是迅速淡开和晕染过的画纸一般;

    自此将官军具列重重的杂色防阵,一道道的突破和搅乱过去,而同意变成他们用刀枪所书的所浓墨重彩色调来;而更让这些官军悲愤的是,他们几乎没有多少可以抵挡和迟滞的手段。

    这些训练有素而战技娴熟默契的贼军战团,几乎是如同滚球一般的交替推进着停不下来;一旦有官军扎堆之处,就会有多个冒着青烟的球柱体从战团中投掷过来;

    于是这些尤其鼓起勇气的官军,不是在轰鸣声和土浪飞溅中被重新掀倒、重翻翻的七零八乱;便就是在心有余悸之下再度大呼小叫着一哄而散了。

    片刻之后,越发靠近正面战场的官军阵中,也有人急切无比的汇报道。

    “报节帅,左翼布阵小龙山下的克复军和均房唐三州团练子弟,皆已败下阵来了;如今襄州崔防御正在小曲河畔竭力收拢残余……”

    “已然顾不上那头了……中路正面攻战要紧,让崔防御为我再坚持片刻……”

    刘巨容断然回首道。

    “旗牌官,吹起全面进击的号角,擂东中军大鼓,众将士、儿郎们随我将旗向前杀敌……大纛所至之处,再有敢言退这当场斩无赦……”

    这时候,一种奇异的声响再度在贼军当中响彻起来,而前方的官军更是哗然鼓噪了起来,酒量那些将官们也一时弹压不下去,而纷纷露出了某种惶然之色……

    “妖法啊……”

    “这是妖法……”

    “贼军的妖僧又开始做法了啊……”

第四百七十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续二)() 
“俺的娘,老天爷啊。。”

    “这是明月掉下来了么。。”

    “那妖僧把莹惑(火星)给招来了么。。”

    “日光菩萨在上,东方琉璃药师佛,快快把这皓月神通收了回去吧”

    官军之中已然是无可抑制的惊慌哗然成一片,就连奋力向前的如荼攻势也不由为之停滞了片刻。

    “这不过是外域妖邪的幻术手段,都是假的,不要自乱阵脚。。”

    “继续随我向前,向前冲啊。。”

    也有人在大声叫喊着努力稳定军心,然而对于人类面对神秘事物的本能惊恐和慌乱之下,逐渐停顿下来的势头却是于事无补。

    因为就在对面贼军的阵营上方,那悬浮在空中的硕大绯红球体,底下还有点点的烟迹时不时的散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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