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刨去正在攻打荆州境内的山南节度使刘句容部外,这位新出炉不久的荆南节度使宋浩,居然就这么成了这次五路用兵的最大赢家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七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中)()
但是在比邻荆州的峡州夷陵城内,做为刚刚夺取了四州之地,又打通了与黔中道联络往来的最大赢家荆南节度使宋浩,却是没有多少喜色;
他麾下这支两万余人的荆南军底子,是由自己带来的忠武军和段彦谟的泰宁军,再加上山南东道境内补充的土团、镇戍兵,所编列而成的。
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办法完全的掌握局面;这次他好容易才把段彦谟,及其所属泰宁军旧部打发出去,抢占了澧州石门蛮向助的地盘;才算是完全掌握了这支人马。
然而他新夺取的峡、万、归三州,都是地狭民贫,人口和产出有限的下等小州;又经过那些贼军占领期间的罗括和屠戮,其实能够给他提供的助力已经是相当的有限。
事实上三州境内尽是大山深峡居多,仅有的平地和河谷,都是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大江沿岸;总计加起来才五个县的田赋出产,甚至还不如澧水流域的澧州四县。
再加上已经断绝许久的大江水道的入川航运与商路,至少尚不足以供养他这只扩充后的荆南军。
而荆南节度使最为精华和富庶的江汉平原腹地,依旧在贼军的掌握之中,并且属于五路人马当中实力最强的一路,山南节度使刘巨容所负责攻略的方向。
至于打通联系的黔中道,领下虽然有黔、辰、锦、施、巫、业、夷、播、思、费、南、溪、溱、珍、充等十数州,但都是以穷山恶水、蛮夷错杂的僻地居多;
黔中观察使高泰乃是高骈在安南时提携的族人,还正处在岭西贼军的威胁之下,只能联接乌江以南的羁縻部落和西面藩属小国,聊以自保亦是而已,那就是个典型的鸡肋。
然而,最坏的消息还不止这些;眼下,朝廷派来的新任荆南监军朱敬玫,亦是坐在面前等着他的回话。另有朱敬玫带来的押牙陈儒顶盔掼甲垂手在旁。
“这不仅是圣主的谕旨,也是田大父的一方好意啊……”
见到他沉吟不语,朱敬玫微微皱了下眉头又语重心长道。
“须知晓带兵入蜀护驾亲王,那是简在帝心的泼天功劳,岂又是区区讨贼一隅所获可比的……况且蜀中素来以丰足闻名天下,只要消得蒙主上青睐的话,多养上数万兵马也是等闲之事呼……”
“到时候莫说是区区荆南一镇,就算是两川、两山的兼镇,也不是无法可想之事啊……”
“多谢中贵人的提点和明示,宋某这就去点齐兵马;眼下荆南的地方事务,就还请贵人替我当代一二了……”
听到这里,长相沧桑的宋浩不由霍然站起身来道。
而在百里之外的荆州境内,身披猩红大氅的山南节度使刘巨容,也在看着已经被填平了沟堑,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斑驳,缺口处处而露出木制栏栅,却依旧蔚然不动的江陵城墙;心中闪过种种沉重的无奈、不甘和愤怨的心情。
然而,伴随着南下襄州的中使,带了黄逆贼军已然攻入关中,既安史之乱、西蕃之祸、泾原之变后,大唐天子第四度西幸的消息;他就已然明白自己的这一轮攻势又要无功而返了。
他可是费了诺大的功夫和准备,才将与贼军有来有回的攻少守多之势,给顺势倒转和易位过来。又尽发山南东道八州的人力物力,最终发兵水陆三万,号称五万之众南下攻略。
兴师动众全力以赴唯一取得的成果,就是烧了一些荆州以北的庄子和屯所,甚至在太平贼水军的牵制和支援下,就连重要门户和据点的天门城都没能攻破,而只是分兵困守一时而已。
严格说在这数月光景之中,在他的指使和督战下,山南军其实也数度打破了城墙的防御,而突入到其中。指使禁不住贼军火器的厉害,又被截断歼灭于其中,或是重新死伤惨烈的被驱赶出来了。
对方的柴姓守将只是贼中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是能够据城与自己的大军死战不退,还见招拆招的一一破解了自己的许多攻略手段;甚至就连城中事先藉故安排的内应,也被对方设计引出来一网打尽了。
然而,就算是他坚持不退兵的话,他麾下将士们也会“帮助”他做出退兵的决定。尤其是山南行营中那几只客军所属。毕竟,他们家乡正在遭受贼军的肆虐和荼毒。
之前不知情也罢封锁消息也好了;但是朝廷召唤勤王的中使到来军中之后,他也就再也没有办法将他们的异动和呼声给压下去了;
而山南东道本地的七州子弟也不见得好多少,他们同样也忧心客军抽调之后的地方空虚;毕竟山南境内亦是局部灾荒不停,流民辗转道途不止,又有草贼之前的渗透和煽动骚变。
因此,军中上下于情于理,都再也无心在这久攻不克的江陵之地,继续徒劳无益的顿兵坚城下去了。这种石头下,就算是他的威望再高、手腕再果决,也只能安抚和威慑一时。
若是再一意孤行下去,只怕是会遭到部下们的反噬和逆动了;甚至遭遇到之前那些身死任上的军帅们一样的下场。至少朝廷已然无法替他主持公道了。
毕竟他早年只是被庞勋之乱裹挟又反正朝廷的军吏出身,看着浴血奋战才因势而起成为一番镇帅的。虽然有着为政精明,明察秋毫的评价,但却也有着相应的根基不足之处。
至少在出身和资历尚就天然低过高适、周宝那些世系的老牌将门,或是曹全晸、王处存之流朝廷科选正任出身的将帅一头;更是无法与成德王景崇、范阳李可举那些父子相袭、世系把持的藩镇帅臣相提并论。
这时更让他心烦得失,军中一些闻讯而来的地方“父老代表”,在他帐外被阻挡下来之后也当场鬼哭狼嚎一般的大号起来。
“节帅,节帅您可千万不能走啊……”
“还请官军一定要留下来啊……”
“刘帅,官军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岂不是又要落入贼军的虎口了啊……”
他们都是在贼军肆虐下逃到山南襄州去的大户豪姓之属,刚刚依靠引领官军归还的势头,清算了穷棒子而夺回来的产业还没捂热,就要再度弃逃而去这叫他们怎么甘心呢。
更何况正所谓是离乡人贱的道理。之前还有山南节度使收拢和庇护他们,以期反攻倒算回来的布置;但是这一次退兵之后,或许就再没有那么容易在卷土重来了。
没有了这些田土产业的供养和本乡众多佃户、奴仆的侍奉,他们就算是逃避到北边去,在用完了了当初携带出逃的财务细软,又借贷地方子母钱的情况下,只怕连基本的体面和生计都维持不下去了。
刘巨容当然也不会真的对他们的刮躁坐视不管,随即就对着左右吩咐道:
“把多余的兵械和带不走的军淄,都散发给他们吧……多少能为官军争取一些时间和缓冲吧……”
“让辎重大队既后军先行启程,左军配合船队护翼水路,我将亲率牙军殿后和督阵……”
然而随着一阵喧闹和厮杀声想起,随即就有部下大声禀报道
“城中之贼杀出来了……”……
而在天下所关注的关中大地。
“朝升堂……暮上床……贼官污吏偷银粮……”
“吃你娘、着你娘……豪门招妾讨你娘……”
“食无肉、哭无泪……天下贫汉尽悬梁…”
“迎黄王,盼黄王,黄王来了不纳粮,世间穷苦俱欢唱……”
临近傍晚时的残阳如血之下,在歌谣声声之中,黄巢部下前锋将李翔进入长安城。随后,就有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往霸上迎接黄巢。
黄巢坐着用黄金和丝幔、彩障装饰的硕大车舆,其部下全都披着头发,穿着红丝锦绣衣裳,手持兵器跟从着,铁甲骑兵行如流水,辎重车辆塞满道路,大军延绵千里络绎不绝。
长安居民夹道聚观,作为领头的尚让挨个向士民们宣谕说:“我黄王起兵,本为了百姓!不象唐朝李氏皇帝不爱你们,你们只管安居乐业,不要恐慌。”,又命军事昼夜巡警与街道,严处和查禁乘乱劫掠的不法之徒,市坊里姑且得安一时。
当夜黄巢既不入大内,也不去往大明宫,而是下令封锁各处宫门保持现状不变;乃带着亲眷住宿于宫门附近的田令孜的家宅中。其他义军首领亦是各寻公卿宅邸为居所。
而随后进城的义军将士因为一路抄掠过来,各自囊中亦是颇为富有,看到街市之上有贫苦病弱之人,往往上千慷慨的施舍财物或是馈赠米粮。
于是一时感恩戴德之声,溢满于街市之中。然而当晚,负责全城事务尚让就招来了正在监管街市的巡禁使林言道:
“你赶紧传话下去,莫让军中再流传那些歌子和民谣了,眼下王上要坐金殿、治理天下了,更要收拢那些关内的士民和前朝故吏之心;就不再需要这些不合时宜的事物了……”
“随后,我会让人在编些歌子来,使人到街市上去传唱……”
第四百六十八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下)()
当周淮安的本阵抵达江陵城下,所见到的已经是人马鼎沸、厮杀震天、旗帜交错的一片场面;随着不断汇入战场的人马,就像是给这个无数人奋力拼杀的偌大血肉漩涡,增添了更多的异样颜色。
“终于赶上了。。”
骑在皮皮虾三世上的周淮安也暗自吁了口气了;之前还没赶到战场敌人都先行崩溃或是败逃了,倒是没有了临阵判断和面敌指挥的机会了。
只是在进入荆州境内之后,越往北面走,才知道这一路战事打的是如何的惨烈和损伤惨重。可谓是满地疮痍而遍地残垣,就没有几处是保全完好的。
毕竟对手不是湘西三州那些地方自立势力;也不是应时而起连装备和兵员都不全的地方土团余孽;在烧杀掳掠的破坏效率和手法上更胜过一筹。就连新树立起来的壁板信号塔,也被拆掉地基而推倒在旁。
稍让人聊以**的是,那些被捣毁和烧成白地的屯所田庄之中,并没有见到多少人类的尸骨,大多数残骸都是牲畜留下的;也没有什么仓促遗留下来的物资和器材。看起来更像是进行了清野坚壁之后的结果。
只是当他用作观战的高台和太平中军大纛,被火速竖起来的时候;城下大战正酣的局面看起来对于义军一方有些不利,尤其是城门附近“柴”字旗帜下的太平军,更是被官军的反冲之势给压迫的节节后退。
而在战场另一端同样也是陷入焦灼和僵持中。抵靠着岸边立营结阵的官军以刀枪交错,前赴后继的死死地挡住了来自多个方向,先行赶到太平突骑的冲击和牵制,却是始终没有能够将其冲破和分割开来,而形成局部的突破口的。
山(南)东(道)军不愧是朝廷屈指可数的老牌藩镇。在战阵之道和临敌经验对策上,远远胜过太平军交手的大多数南方军队。
哪怕是在即将要退走的守势当中,也能够犹如隐藏在平波下的浪涌似的,时不时游刃有余的对着紧咬不放的太平军战阵,瞅空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反击之势。
就在这些弹性十足的接战当中,有些太过突前的太平军势头,也会被他们迅速包夹进去而被磨平或是隔断掉;不得不在骤增的损失和伤亡之中,仓促退回来重整才能继续再战。
不过,周淮安对此却是并不是特别在意或是介怀了;因为这一路征战下来自己麾下能够动用的力量,也随着各路敌人的败退或是击破,而滚雪球一般的聚附起来。
只要城下胶着的局面能够维持下去,随着不断聚集在战场边缘等到投入战斗的部队抵达,上风和优势终究还是会转移到太平军的手中。更何况,他还有好几张作为杀手锏的底牌,没有派上用场了。
现在,他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竭尽全力之下将这只朝廷所属的老牌劲旅和生力军,给尽可能的多截留下来一些;以为日后的打算减少障碍了。
“鸣号,把前出的马队先收拢回来,再让水师同时投入战场。。水路配合强攻其临江的左翼阵防。。”
周淮安观战和待机了片刻之后就决定到。
“本阵抽调三个战兵营,去加强城下的正面战场;再调奇兵(预备)队的两个骑步营,迂回绕道到龙山北侧去,骚扰和牵制官军尚未完全投入的又以人马。。”
“后阵既辎重、骡马大队向江陵城南墙下靠拢驻防;其余各阵人马随我的中军一起,向北面的敌前推进三箭之地。。”
与此同时,随着逆流而上的车船,及其牵引着的数段漕船,参差不齐的出现在了江陵西北的江心洲附近。来自水面上的战斗也迅速爆发开来。
而在水面厮杀烟火缭绕的迷朦当中,仍有一支水轮牵引的船队,正在绕过战场边缘而拖曳着装满士卒的平板拖船;折转进入荆江流域,缓缓的向着上游行驶而去。
而在波涛翻涌的江水之中,箭雨飞舞,火光蒸腾的诸多水面帆幅与旗帜交错间。
“冲过去,给我竭尽全力冲撞上去。。”
太平水军郎将兼第五军军副王重霸,亦是站在自己坐船上厉声大吼着。
“军副,我们的船正处逆流,可以风势也不足啊。。只怕撞不动敌船啊。。”
负责操船而刚刚扑灭数处飞射而至的火头,被熏满身大汗淋漓面孔灰黑的长水校尉,亦是急切回应道。
“那怕撞不动也可以靠过去接舷啊;”
王重霸毫不犹疑的喝到。
“还请军副三思,莫要轻易犯险啊,我们这可是水军号令的旗头船啊。。”
长水校尉继续面有犹疑的劝说道,
“保重你个鬼头,我们可是战船,对面大多只是输运的漕船啊,这船上的兵械和火器难不成都是摆设。。”
王重霸无比坚定打断他道。
“就算是这船打坏了还可以再换艘新的;但是错过战机让这些官军舟师脱走了,就再没机会挽回了。给我掌好舵全力撞过去,一定要将官船逃脱的给截停下来。。”
“升起突进的旗号来,让所有五百料以上的战船都随我座船行事。。”
随着王重霸坐船上响起沉闷的号角声和红色战旗,这艘缴获自丹徒的硕大江船,在风帆偏斜的努力控扼下,还是在船体咯吱作响和浪涌哗然声中,偏转过了四平八稳的包铁船首;
又在江浪翻滚的冲势偏离下,迎着对面岸边和船上密密麻麻射来的火矢,在挡板和护盾的及列入骤雨的荜拨省中,一点点的蓄势加速起来,而一往无前的坚定冲上去,又像是强行敲开的楔子一般嵌入,那些猬集岸边结阵对战的官船中。
只见水花澎湃激荡四起和沉闷的接连撞击声中,这艘体型最大的水军旗头船,就仗着体量相继撞翻、掀倒了横错挡在路上多艘狭长的蜢艇、门舟;又将一艘横冲出来阻挡,站满弓手和甲兵的蒙冲,给居中碾过而压断、沉没成两截。
最后碾压撞断了官军开始离岸的一艘大斗舰船,一整面数排划桨和拍杆、撞柱之后,才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摇头晃尾的无力停止下来。但这只是一个新的战斗开端而已;
随着太平水军的这艘旗头船,同样也陷入左右官军漕船的挤压之中而一时动弹不得;那些官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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