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与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然后就不管不顾的辗转别地的大多数义军不同;周淮安只要是挥师所过之处都会尽量留下一些余泽和影响;
比如在查抄大户、缙绅和豪强,公审和清算完地方残余旧势力之后,还会用缴获的战利品和带不走的剩余物资,将当地贫苦民壮给武装起来,组成数百人道上千人的临时驻队。
再派出十多名新老士卒负责带领和编练他们,作为维持地方秩序的基本力量,以填补官府所代表的政权力量被摧毁之后的空白和虚弱期;
这样就可以在基本不影响整体军事力量的基础上,以较少的代价维持和保障一个相对稳定的后方和运输补给线。当然了,也不是有了这些驻队就是万事大吉而高枕无忧了。
事实上,因为这些临时驻队的组成和构建良莠不齐的缘故,在日后也是各有际遇和不同的结局;一部分没有能够坚持下来,就在地方残余旧势力的反扑当中溃灭,或又是在应对措施不力和错误行事的情况下,因为内乱和分裂就此消亡;
还有得干脆就是忍受不了制度的约束,或是来自地方旧势力的拉拢腐蚀,自此发生了蜕变而成为了对立面上的存在;但是只要还有一些得以坚持了下来,最终就会成为在地方上互为呼应的火种,或是壮大起来的义军苗头。
这样的话,江东两浙到江西境内的义军活动范围,就被大致分为几个部分:
首先是沿江的宣、润、江三州大部为主的重点区,除了太平军直接占领的据点之外,就是那些附从太平军作战的别部义军控制着;算是具有部分执行力的外围防区。
其次,是邻接的苏、常、湖、歙、睦、饶各州,基本上是由那些独立性更强的义军,与太平军所扶持的地方驻队,还有残余的官军、土团乡兵,乃至形形色色的流匪寇盗,所犬牙交错而成的拉锯区。
最后才是那些地方各种势力分据其间,而太平军目前尚且不及且情况不明的敌对区,主要集中在浙东沿海到江西西部之间;其中还与岭东的太平军地盘,隔了一个福建观察使(福州经略)的五州之地。
正在思虑之间,就听外间响起了通报声:
“钱都尉奉命前来拜见。。”
周淮安不由的心中一动,这位算是自己东进江南的最大收获了吧。
昨天晚上陪孩子做完作业,发现自己已经冻成狗了,所以决定把更新顺延道白天了。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书中竟何如(下)()
“具美,且坐下说话。。”
周淮安也不见外的招呼道。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表现委实很不错,也大大超过多数人的心理预期;所以在这归期途中周淮安决定给他一个额外选择的机会。
“如今黄王大军尽数北上,我军也要陆续回归荆湖了,你毕竟是江东本地人士,可有什么打算和想法么。。”
“回领军的话,某家乃新附之身尚无多少建功;当不以乡土为念,一切但凭军上吩咐便是了。。”
钱具美顿然挪了挪坐在墩子边角上的身子连忙道。
“这样的话,其实我打算往南边再派一支人马,伺机支援一下那些别部所属,并且探查地方的情势;也许还有机会打回到钱塘去呢?”
周淮安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慢条斯理的又道
“或者,如今沿江的丹徒、江宁、浔阳三地,乃是本军在江东重要的中转和楔入点;然而却尚缺几位熟悉地方风物的人手来坐镇;你可有兴趣否。。”
看着钱具美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淮安再开口道:
“此外,这次军中归还叙功之后,我打算再推举几位新进人物,到大讲习所的江陵分部里去,好好的修习兵法韬略再造一番,具美亦可为中选呢。。只是要先放下手中的事情和职责了。”
说到这里周淮安又对着脸上露出犹豫和挣扎的钱具美补充道:
“此事尚且不急于一时,你大可以先回去思虑一二,再来答复我好了。。”
“某愿前往讲习所修习,还望领军成全。。”
只是周淮安的话音未落,倒是见他
“你真的决定了么。。”
周淮安不由愣了一下,这位怎么比我还急,不该先回去想一想,串联一下左右打听消息,或是再观望一下么。
“不,在下已然想的明白了。”
然而,钱具美随即再转念之下愈发坚定的俯身行礼道。
“既然承蒙领军看重,某自当随领军前往江陵,以修习和深造太平军的道理和章程,方能更好的追随鞍前马后才是。。”
“如此甚好,假以时日,我亦可得一臂助尔。。”
望着对方拜下的身影,周淮安笑容更浓起来。虽然自己给了他三个选择,但是这三个选择及其相应的结果正好是相反的。
如果他真的选择带着一支人马打回到故乡去,那周淮安也只有冒着背信弃义无故杀人的名声,先送他去魂归故里再安排一个罪名了。毕竟这种能够成就一番基业的气运之子,可不是一些可以安排的人为意外所能收拾掉的。
但是因此成为对方成长的养料,进而绝处逢生脱出控制之后的后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蛟龙得水”一句话;相应翻脸成仇的后果和代价也是后患无穷的。
当然了,如果他选择了留在江宁镇守的这条路子,虽然眼下会得到重用;但是日后在太平军体制内的发展和晋身,就要打上专门的标签而有所选择的使用了。就算是会获得优待和级别,也要逐步远离军事指挥的领兵官岗位。
索性他选择了那个难以预测,但是未来前景也最好的结果;与自己一起回到后方去接受太平军专门的再培训和理论学习;这样的话,他只要不是成绩和评估太差的话,就可以列入仅次于那些老义军的第二序列中,而在日后更重要的位置上发挥作用了。
这也是太平军正在完善中的制度之一,毕竟随着太平军势力坐大,前来投靠的各色人等和投降官吏军将也会层出不穷;一刀切的全部干掉或是全部赶走、流放也不现实。
所以,就是对着大多数有意投靠的对象,按照表现和作为送到各种类型的学习班里去,或长或短的再造一番;然后再根据他们学习的日常表现和考评结果,决定是送到乡下去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还是限制起来专门写回忆录和反思;
或是放到清闲部门的不要紧岗位上做个摆设和吉祥物,或又是安排到一些限制使用的职务上去发挥所长;乃至被接纳成为自己人,而独当一面的领军或是治政一方。
当然了,无论他这个选择是否真心实意的,只要进了讲习所之后,许多事情就再也由不得他了;哪怕最后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至少远离了那个最坏的结局了。
“某不敢妄称为领军,不,主上之臂助,幸以驱驰阵前依然是心满意足了。。”
钱具美却是愈发低敛和诚然的谦声道。
“倒是领军以一己之身搅动天下风云,雄起岭外而扬威安南,经略荆湖,远达两江。。种种经历足为我辈敬仰和尊崇莫名了。。”
“这天下大势哪里真有靠一己之力而定的,我也不过是乘时而起的结果。。真要贪为己功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颐笑世间而已。。”
既然敲定了这件事情,周淮安也放松了心态与之攀谈纵论起来。
“朝廷若是政通人和之下,我也只会想方设法削尖脑门,凭这身所学和本事,营钻到体制内才能有所作为呢。。可惜如今的天下又是怎样的情形呢,逼的人都靠安分守己活不下去了,就不要怪有志之士皆蜂起求生;”
“先有浙东裘甫之乱后有桂林庞勋的淮上靡乱,庞勋倒下这才过了多少年王仙芝又起;围剿了王仙芝又如何,不还有浙东的王郢之变,黄王不就照样接过天下反乱的大旗么。。如今这大江以南的举义之帜又辗转于我手,这岂又是偶然成就的结果呢。”
“朝廷号称富有海内而雄兵百万,大可以杀得光眼前蜂起而动的贼众,但是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人心之中的贼念,却是万万杀不尽的。。”
“我正是有所深明形势顺应人心,引万万之众的心中贼化作改换天地,打破一切万恶藩篱的斗战求活之举,才会成就如今的局面。实在是不敢妄自尊大,反而要如临渊行,时刻战战自省呢。”
而当就此拜别出来之后,钱具美也是如释重负的嘘了一口气,却发现后背已然被细密的汗水所浸湿了。他隐隐感觉冥冥之中就此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也由此摆脱了某种莫名的危机和风险一般的。
就像是当初,被视作浪荡儿的他一时心血来潮,主动跑出来应募临安的团结兵;而得以从后续的变乱中保全自己的家室和亲族一般。
不过,他虽然私节上的毛病不少但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在认定某件事情之后,就不会再轻易的为之犹疑不决或是再三反复了。要知道,当初他投军土团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寒陋之家而已。
而随着董昌举兵辗转四方,依靠背创沥血的勇猛厮杀在前,一直坐到了石镜都富江的位置上,才由此开阔了眼界和见闻,也孳生了更多再上一步的心思和念头。
但与这位志怀天下而誓以翻覆海内的气魄格局相比,只求区区一地节镇就心满意足的董昌;简直就是那典故中护着腐食的號鸟一般可笑了。大丈夫志在五鼎食,能够选中一个足称大业的主公投效,同样也是一条显达前程。
望着兀自摇动的门帘,周怀突然脸色变了几变,然后露出某种为难和辛苦来,最后又变成了某种深吁了一口长气的如释重负。
随后他松开按得紧紧的双手,在铺着丝绸衬垫的案几之下,赫然冒出一个娇艳有加的臻首来,却是前军府女官司赞崔琬婷。只是晕红的脸蛋上犹自是周淮安留下的痕迹点点,让人看起来娇艳有加又爱不释手的。
真所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偷偷摸摸私相往来的刺激与惊险滋味,在欲拒还休又争分夺秒放格外得开之下,实在不足为人道也的。
“听说你还是名门崔氏的女儿。。”
周淮安想了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只是濮阳崔氏而已,只能算是清河大宗的别支远房;妾身更是那为崔观察在外为任的妾生女,正房嫡出子女可尚在北地呢。。”
而崔琬婷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像是别人的事情一般的平淡无波。
“若有机会的话,把五姓七望都尽数给打倒在地,再让人踩上一万脚的。。那因你硕果仅存下来的这支崔氏,岂不就是天下第一流的了?。。”
周淮安不由想起了某个政治笑话而顺口道。然后,他又发现自己再度被某种强大的吸附力给固定住,而没法集中精神来完整的说话了。
而后看着她有些辛苦离去的婀娜身姿,在某种贤者状态下周淮安当即又自省起来;虽说自己曾经鄙夷过那些义军将领骤得富贵,就显露出各种忘本姿态;心安理得受用起这些差别悬殊的两极分化。
然而自己又是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也不过是仗着有点历史常识和后世经验,先见之明式施恩推及而下的时代投机者而已。眼下会不会太过于骄奢淫逸了呢。
。。。。。。。。
淮水北岸,作为先头登岸的正在围攻一处大型的戍垒,而笼罩在厮杀震天、人声鼎沸之中,更有多架大小器械,在对着戍垒接二连三的轰打过去。
只是显然相应的攻击效果不是很好,随着抛物线忽高忽低砸出的投掷物,甚少有落到戍垒加固过的土木围子上;反倒是时不时力道用尽的落在,那些正在奋力攻打和冲击墙围的人群之中,如同浊浪一般的翻砸出一团团惨叫连天的血色来。
“为什么不全力以赴,是这些器械不好用?。。这是什么鬼话”
尚让亦是跳着脚对着部下们勃然怒骂起来。
“在那和尚的人手里,打城池至少可以十中其三四,怎么你们用起来就十不中一二呢。。难道我用的人都是些废物么。”
无论是尚让还是其他义军都领都是难以明白一件事情。他们这些义军中凑出来的工匠,仿造些结构简单的旋风炮或是发竿(弹射器)也就罢了,面对石砲、床弩这些大家伙大多就只会修不会造各种麻爪了;
往往相应的器械拆下来转运之后,就不容易再装上去了。就算是勉强装起来,也是磕磕碰碰的需要费大力气来调校和打磨,才能继续使用下去。
他们当然不能理解,相应的数算和观察测绘手段,在远程武器上的系统应用;更不能理解工业化流水线生产的统一通用标准和规格,以及相应拆卸、安装和转运的规范条款限制。
故而,如此之多的因素积累到一起之后,在战阵上强行使用起来,就已经不是简单的失之分毫而差之千里的问题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他乡各异县()
淮水之上,黄巢望着如织往来的舟船,这才徐徐然的踏上了布置好的浮桥。脱下似乎已经穿惯了的轻软绸杉与棉布袍子,时隔半年多重新披上甲胄的沉甸甸感觉,让黄巢自觉有些异样不适却又隐隐的心中踏实了许多。
毕竟,他从马背上打出来的基业,光靠躲在后方高门大宅和庭院森严之中,遥控和指使的“运筹帷幄”是尚且不够,也不是他所擅长和胜出的;这一切终归还是要回到马背上去,才能把此番大业给推向一个新高潮;
当然了,最后真正打动他决意继续进军的,却并不是对方所痛陈的那些利害关系和进退得失,而是那位来自常山王的使者所无意间落下的一句话:
“黄王行事自有时运和天命所在,又何须寄望于残朽朝廷区区虚名呢……”
他因此不由辗转反侧而蒙心自问起来,自己似乎在冥冥之中只有一番的气数和运气来加持;故而每每濒临绝境之时,就会遇到绝处逢生的转机和变数。
当时就有“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的歌谣而天下骚动。盗贼横行陈、许、襄、邓数州,“无少长皆虏之,众号三十万”。
然而,其他和自己一样一路行来甚至更早举事的诸多义军首领们,就显然没有这种机缘和出路了;是以在王大将军倒下之后,继续举起义旗的人为数不少,最后也只有自己走到了这么一步,这难道不就是天命所归的某种潜在证明么。
更别说自己在岭外遇到了那个“和尚”女婿,再一次晓得自家的本钱是如何雄厚,又是可以做到和实现何其之多的事情;又是暴敛天物一般的糟蹋垫了多少好东西和机会了。
相比之下区区娇妻稚子的一点儿得失,后宅之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乘时而起拥有了更多的权柄和威势之后,难道还怕没有更多愈加出色的名门之女,来自己生儿育女服侍枕席么。
自己之前实在是过忱于儿女情长的安逸和不思进取了,居然相信区区一任藩帅,便就是自己的和最终所求了。却不知道曾经数度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朝廷,如今已经孱弱和衰微到自己似乎唾手可得的地步了。
尤其是那位号称天下名将的高老贼都要避战不出,而坐视淮南遍地糜烂的情况下,河朔那些方镇亦是心怀不轨,所见各路官军亦不过如此之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人能够阻挡自己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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