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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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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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由此造成的物资和建材等辎重上的损失,也是实实在在的结果;毕竟留在围城营盘中作为掩护手段和诱饵的,可是没法全数作假;甚至还有许多刻意四散丢弃,来分散官军注意力的布帛财货。

    然后,为了布置这个有这个足够杀伤范围的伏击阵地,以及勾骊山南侧的全面反击战;又把这些日子陆续输送过来的火药和其他燃料、器械,给消耗了大半数。所以这真的是一场代价不菲的胜利了。至少后援到来之前,他已经没法再重现和布置一场类似的战斗了。

    不过取得的战果也算是颇为丰厚。在勾骊山西面战场中,成功击溃杭州八都最为精锐的三都,并歼灭了其中的大部人马。约斩首三千而俘获五千有余。

    其中阵斩富春都都将闻人宇,俘获龙泉都都将凌文举,钱塘镇将成及;又有石镜都副将阮结,儒童镇将徐靖,当场投降;仅有团练使董昌在内的少数人于乱军中下落不明。

    此外,通过追击和歼灭外围其他五都人马,应该还可以取得进一步的战果和收获才是。至于北线的战场,因为稍后一步才分兵介入的结果,所以除了大概伤亡数字和损失之外,到目前还没有更加详细的斩获统计出来。

    而在勾骊山另一侧,已然变得面目全非满是坑洞和焦墟的围城大营当中。虽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但是持续了一整天的战斗却并没有因此结束;只是变成分散在多处更加细碎的零星战斗。

    却是那些侥幸离得远而躲过了爆炸和火烧影响的镇海兵,还在试图负隅顽抗者。然而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哪怕在夜色掩护下可以获得些许苟延残喘之机;但在被逐渐封堵住了五处城门的退路之后,也不过是将灭亡的时间推延更久一些。

    因此,在满目疮痍到处崩塌与断壁残垣的营盘中,最多见的就是那些灰头土脸,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被圈管着团团蹲坐在地上的官军俘虏了。

    其中很多人耳朵口鼻当中都凝结着血迹,而在听觉和视力都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失灵;因此看管他们的太平军士卒,需要用连打带骂加上肢体动作的激烈比划,才能将他们给号令和驱使起来。

    不过还有一些,无论怎么的打骂和呵斥也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们就像是彻底失去了神智和胆魄一般的,对于一切的外物和动静再也毫无任何反应;就只能就地被拖出来处决掉了。

    而在城东的营盘中,一身青色铁鳞甲的太平水军都尉王重霸,也亲自带着水兵和步卒混编的队伍巡曳在其间;时不时就从角落里提拎或是搜获出些许个漏网之鱼,而加入到那些向外押解的长长队伍当中。

    而在远处丹徒城的东关门外,最后一股成建制负隅顽抗的官军,也在四下太平军的围追堵截当中走到了末路。随着这些伤痕累累满身疲敝的官军,奋力挥舞着兵器挡格向着城门方向突走,又被抵近弓弩攒射着相继倒地;他们拼死靠近城门的努力和举动,也无奈的停了下来。

    而这时,来自城头的反应却是一片的静默,既没有呼喝助威的鼓舞,也没有居高临下弓弩的攒射掩护;就这么任凭着好些太平军将士,越过了填平的城壕而跑到墙根下,耀武扬威的叫嚣和撩拨起来。

    见到这一幕之后,硕果仅存的镇海行营左都虞候刘文忠,也泪流满面的突然大吼一声返身冲向了敌丛,然后又被齐齐抵刺过来的长短矛尖给竞相戳穿,在鲜血淋淋的喷溅和流淌之间,硬是顶着矛杆推进了两步,才颓然脱力给挑架了起来;

    余下的官兵却是开始嚎啕大哭这丧失了斗志,竞相丢下武器而不管不顾的束手坐在了地上,乃至大声的求饶和乞降起来。

    而在数百步之外东南角另一处城门内。几乎同时出击的五支官军中唯一得以丢下溃乱大部,而抢先一步狼狈逃归回来的,镇海行营第二都将兼左巡城使周元祀,亦是满身浴血而冲上城头形容狰狞的大吼道:

    “人呢,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还不快快备战,谨防贼势乘机杀进城来啊。。”

    “快快放箭,不要让那些贼军轻易靠近城门啊。。”

    “来人,快用距车和土石吧城门给堵死了。。”

    而在日渐灰暗下来的天色下,一片狼藉的城头上已经见不到那些协守的民壮和夫役,也没有了新募团练兵的身影;这不由的让他在心中生出了许多不祥的意味来。

    然而当他一连闯过三处空荡荡的哨楼和箭塔,才从门楼边上见到了些许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的三五成群守军身影;不由的冲上前去喝骂道:

    “大敌当前,你们还在这里偷懒耍滑什么。。真是要吃军法么。。”

    “是周都将。。”

    “周都将回来了。。”

    然后,这些守兵像是被惊了下却是纷纷向着他围拢了过来。

    “你们还在充楞什么,想要找死么。。”

    周元祀还想继续喝骂他们,却发现自己和数名护兵隐然被这些人给包围了起来。而这些守军也有些目光不善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死死盯着他就是不说话。在好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才有人瓮声开口道:

    “我们都想要求活,就只能请您老人家去死了。。”

    “混账。。”

    周元祀跄踉一声拔出令公赐予的宝刀,劈头盖脑的就朝着最近一名守兵砍去。将其挡格的兵刃连同臂膀一起血花迸溅的斩下后,却是在余下护兵默契的掩护下骤然反身后退,而向着城门方向奔逃而去。

    那里有随他逃回来的两百残卒可为依仗和平叛之用,然而他才冲回到门楼附近,就见到了一小队弯弓搭箭迎面疾走而来的团结兵,不由厉声喊道

    “快给我去平乱。。”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迎面数点精光闪闪,顿然射中了躲闪不及的周元祀而贯倒在了地上;当他吐着血泡努力想要挣扎起来,就听到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道:

    “你这个狗厮,之前肆意诛连和滥杀我们团结子弟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手招都护新降虏(下() 
    丹徒城中,亦是一番天崩地裂的末日光景了。

    随着那些从城楼和墙碟上相继脱离了守军的监管,而竞相逃回来的民壮、义勇们所扩散开来的消息;各种恐慌和惊乱的情绪还有异样纷呈的传言,也成为了这座不落之城中汹涌和鼎沸起来的风潮。

    “贼军使了妖法,让地龙翻身把官军都给活吞了。。而贼兵却是安然无恙”

    “贼人有奇技,能凭地晴空招来雷火,把官军都灭了。。”

    “贼人用了异术,整个城门里的官兵都死绝了。。”

    “贼人的妖法让守城的官军都入了寐,乖乖开门出来自己送死。。”

    “中了妖法的官军都自己抹了脖子,砍了脑袋,再跳进江里去了啊。。”

    (其实是驱赶着俘虏到江边取水清理卫生,却被误以为要杀俘,当下哭喊成一片,又被看了几个闹得最欢的,才得以乖乖听话的过程。。)

    而伏骑在马背上奔驰过长街,又一头撞进内城城门的镇海行营右厢兵马使刁頵;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街头上无头苍蝇一般,大叫乱喊着四散奔逃的市民百姓;或又是那些乘火打劫而闹得暄声四起,哭喊做一片的不法之徒和浪荡子弟;或又是那些纷纷召集家丁、部曲、奴仆,拿起刀仗塞住门户,与之对抗到底的朱门大户、豪姓之家了。

    他几乎马不停蹄的一连撞飞,从内城门门内冲出来迎接,却又避让不及的数名门阍,再从对方惨叫扎挣的身体上踹踏过去,而一鼓作气冲到了牙城所在的长街上。而这里已经被汇集和奔流而至,各色绫锦服色的逃亡人群、车马,给再度塞了个水泄不通。

    他只能和亲兵一起奋力的叫骂、踢打和抽刀劈开一条临时的路径来,才得以断断续续的冲到了牙城兼带节衙出口的乌头大门外;这才见到了些许面有惶然和不知所措,却犹自还在坚持值守的玄衫军士。

    刁頵把他们召集起来跟在身后,这才向着内里疾步踏行而去;这时候才发现内里的各处署衙之间,已经是满地狼藉而尽是各色抱着东西出入奔走的身影。

    时不时还有人背着、提拎这大包小包的物件,毫不避嫌的越过他们的身边而向着外间奔走而去。而刁頵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了,沿着短而宽的中道冲开这些属员、胥吏之流,他再次见到了节衙的正堂所在;

    然而门边上召集诸多官属、军将的登闻鼓和唱奏进偈的整排乐钟,却是已经被人给推倒在了地上而散落的七零八落。刁頵不由的心中一惊一凛,又变成了某种勃然的愤怨之气,不由大声叫喊道。

    “使君何在,令公何在。。”

    “怎就没有人召集左右和主持局面。。”

    然而随着他长驱直入的身影,却是没有任何人来回答他的问题,只有如同被水淹沟渠里冒出的蛇鼠一般,时不时冒出来那些节衙僚属、门客和官员的身影;以及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快把脸黑涂了。,不若贼军进了城抄掠就晚亦。。”

    “这是我拿来救命的旧衣袍,你不能抢啊。。”

    “分我一些又如何,你还可以去街市上再买一身”

    “我要杀身报国,快给我批甲再拿刀来。。”

    “我先杀了你们,堂堂官眷万万不可辱于贼手啊。。”

    “你不能烧,要殉死就找别处去,我还要指望这些东西,来求一条活路呢。。”

    他们几乎是在上演着一幕幕的活闹剧,还有人争执着再也不顾斯文的相互殴打成一团,或是在奔走之间绊倒在地上,而帅滚出怀里一堆的金银财货来。

    而唯一一个混在其中号称要杀身报国的,居然就是个以及胡子花白而眼睛浑浊,平时充作门阁的老家将;还没等来给他披甲拿到的人,就已经气喘吁吁地被撞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然后身后变得愈发壮大起来的刁頵,再度撞入原本是门禁森严的节衙后宅之中;却被迎面而来的大声尖叫和哭喊声给震刺的不禁捂起了耳朵。

    “大王饶命啊。。”

    “可怜天鉴。。”

    “乱贼杀进来了啊。。”

    他一直冲过了好几条廊道和亭台之间,最终来到了周宝日常居养的虽寿堂前,却见到的是门户大开而帘子和帷幕都被扯倒在地上的情景。

    “周衙内的牙兵呢,护翼令公的后楼都呢,怎么都不见了踪影了。。”

    一名随同而来的军将,依然用包含哭腔和惊骇的声调喊出来道。

    随后他又不死心的搜罗了整个偌大的园子,除了那些只会哭喊和求饶的姬妾和奴仆之外,依旧还是扑了个空;曾经威赫一时的“四朝良将”周令公,周节帅,连同其专门监守后宅的后楼都。

    最后,他们只找到了被正面拆除推倒的庭院小门处,向外凌乱散落的些许物件和许多延伸而去的隐隐车辙。这一刻,他身后的军将们却是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主心骨一般的,再也不顾他的约束和号令,自暴自弃的回头冲进庭院里肆虐起来;

    不久之后,他们就纷纷抱着步障和帷幕包裹的物件,拖着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女子;一边走一边纷纷脱下代表官军身份特征的帽盔、包头、铁片的护兜和抱肚、蔽膝、靴子,向着远处的城坊当中掩走而去。

    “既然令公已然不复所在,就让我为朝廷尽忠最后一刻吧。。你们都散去逃生吧”

    而脸色惨淡的刁頵,却是重重的长叹一声;对着身后道。

    “我们本来就是将主从乡里带出来的部曲和家私,又怎敢抛下将主独自苟活偷生呢。。”

    一名面容苍老而亲兵故作慨然的喊道。

    “岂不让家乡父老耻笑余生,就算到了九渊地下,也实在无颜相见了。。”

    “那就让我们痛痛快快杀上一回,与贼携亡吧。。”

    于是,他带着最后不肯散去的数十名部属和亲随,就此毅然冲向了最近一处内城城门的所在。

    。。。。。。

    当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也已经完成城头变幻完大王旗的基本过程了。

    轰轰烈烈的开局和铺垫,虎头蛇尾的结果和收尾;就连事先准备好的穴地爆破手段,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当城外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官军弃械求饶之后,丹徒城残余守军也就连夜开东角门出降了。

    这个消息既是意外也不意外的结果;因为根据战地斩获的统计,随着这一次五门出击的攻势,覆灭在城外的镇海行营兵、团结兵和牙兵之属,合计起来至少八、九千之众,算是占据了城中军力的大多数精华所在了。

    因此,就算城内还残余下来一些负隅顽抗的守军,但更多是些战斗力和士气都不堪大用的土团、乡兵之属,或又是本城居民中新募而来壮勇而已。

    也总有一些忍受不了可能遭遇的下场,而试图采取自救措施的“聪明人”,而让太平军在接下来的对城攻略过程,变得轻而易举和省事省心起来了。

    只是可惜了已经挖好道城下的地道,还没能派上用场就不得不要废弃了;虽然这也大大省却了太平军可能造成的多余伤亡了。除了在攻打内城西门和节衙所在的时候,稍微遇到些顽强抵抗之外;城中其他地方都是望风披靡和就地请降的结果。

    只是作为头号目标的镇海节度使周宝居然跑了;大概就在城外兵败已成定局而守军开门出献之前,就已经在部分牙兵和少量新军——后楼都的护卫下,易装乘车出了解压缩在的内城了。

    虽然进据的太平军组成的巡禁队,依旧在城中进行所所和甄别,但估计找到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因为根据王重霸那边来的报告,留在江上警戒和待机的水军船只,亦是在当晚发现和撞见了,从丹徒港中连夜潜度而出的十多条大船。

    然而因为分兵攻略和支援岸上而人手有限的缘故,最终只截击和俘获住其中的一部分,另有七八艘大船得以顺流冲出江口逃脱了。结合之前的消息,只怕周宝身在其中的概率委实不小。

    当周淮安抱着这种百感交集的心情,踏上西门外郭城楼的时候,街市上仅存的凌乱痕迹都已经被清理一空了,只剩下偶然可见墙上或是地上,一时擦拭不掉也尚未干透的一滩滩血迹,或是其他烟熏火燎过的污痕而已。

    相比之前见过的浔阳、江宁等普遍萧条破败古代名城望邑,这座丹徒城显然是个异数。它不但是个靠着江边而内外两重城郭,还有牙城加筑的大城,同时也是座繁华富庶之城。

    因为身处东南物产的荟萃流通之所,又长久下来偏安一隅而甚少兵火的缘故;唯一发生过的镇海节度使李琦之乱,也很快就被反水的部下扑灭。

    因此这里得以在中晚唐以来此起彼伏的纷乱中得以独善其身,又陆陆续续的相继吸引和聚附了历代以来,大量东南地方上的富家、宦门、大族,携家带口迁入其中置业生营的结果。

    因此,沿着条石和卵石铺就下来车辙明显,而又横纵笔直的大街和蛛网小巷之间;灰瓦绿脊斗拱飞檐的楼台高阁几乎比比皆是,而基本看不到什么草屋棚顶的行迹和存在;

    整齐而又异彩纷呈之间,与之前蓬户草堂相邻于城台,菜畦鸡犬夹杂着古迹江宁故城,简直形成了某种现世与过往之间鲜明的对照。

    远处就是横跨江中沙洲大名鼎鼎的西津古渡,也是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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