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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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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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这世道乱的,又哪有多少能让好人家安然熬过去的清静之所啊;这些做官兵的也大多数普通百姓人家的出身,又哪能够靠自身保全下来多少呢……是以眼下好些人就算是不甘不愿的走了,隔些日子还是会陆续转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又意味深长的道。

    “如今在义军治下,许多地方人家都是靠了义军的收拢和编管、安置,才得以苟活下来的……更别说那些在义军官制外的地方上,岂又是寻常人可以安然往来的?……”

    这时候,突然有个急促而激动的声音喊道:

    “延陵城大捷啊,义军大败官军上万之众,并困住了其中领头的一部……”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伏帜草中低(续() 
延陵城内城之中,海陵镇遏使高霸,已经是有些仓皇而徒然的望着城下,将自己团团包围起来的草贼大军如林旗帜。心中亦是一阵又一阵发寒。

    作为响应镇海节度使周宝的号召,前来讨贼三路官军之一的首要人物;泰州境内大小二十三镇戍、土团的总召集人。他到现在依旧有些不大明白,自己的麾下人马是怎么就突然而然的,在这城下溃决和战败了呢。

    相对于牵挂和眷顾乡土而急于灭贼为上的董昌;或又是一心想要拿下驰援镇海理所大功的张全,他属于那种两者兼有之的折中、权衡之辈;因为他麾下的成色比这两者更杂一些,相应的诉求和心思也更多一些。

    因此在长塘湖北分兵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北向攻往沦陷的延陵城而去;却是想要拿下这处据要之后,再籍此呼应驰援丹徒的张全所部,多少也伺机混上一个附从解围的功绩。

    然而这一路行来,就成了他灾难和噩梦的开端了。先是昼夜不停遭遇轮番上阵的骚扰和偷袭,有时候是一阵从河边突然射出乱箭,有时候是针对辎重一小股杀出来的埋伏,到了夜里又变成投掷的纵火油瓶和不断鼓噪声的骚扰。

    然而,面对如此寝食难安的走走停停,又总是要将大量时间用做警戒和对敌的进军行程。他麾下虽是空有诸多部众和偌大阵容,却始终抓不住对方来去如风或是进退有据的踪迹,也无法进行有效的遏止和反制。

    虽然他也很快想办法设下了埋伏,又用辎重队为诱饵,想要聚歼其中一些偷袭的贼人;但是这些贼人完全不以杀伤和缴获为念,也不吝箭矢器械的消耗,更兼有足够的骡马和舟船为之代步。

    虽然成功击退了数次,却又让对方变的更加奸猾和隐蔽起来;甚至还反过来埋伏和袭击了一直不顾号令,贸然前往追击的镇戍兵;而将上百颗的人头给堆在了路旁。很快这支烦不胜烦的阵伍,在短时之内就迅速变得精神疲沓和行动迟缓下来。

    但是随即又又更多的噩耗传播开来。因为在这些贼人不择手段的残害和肆虐之下,沿途地方的豪强大户,乡绅胥吏,大都死的死、逃的逃,却是在再也无法给他们这些官军,提供任何协力和帮助了。

    虽然他随后就放纵手下在沿途地方,好好清算和屠戮了几回乘机占据这些田庄产业的泥腿子们;为这些不幸死难的乡间基柱和积善之家,很是报仇和出气了一番。但是却依旧没能改善他如今无处筹给,而只能分兵私掠以为资军的麻烦境地。

    到了后来,他不得不果断抛弃了那些士气和斗志已然不堪用的部伍;而令其步步为营式的以那些庄子为依托,在沿途就地设垒驻防和警哨,兼带镇压那些不安分的泥腿子。

    这下才总算不至于变成彻底的瞎子和聋子,也算是提高了麾下的行军进程,而渐渐压缩和杜绝了那些贼人持续骚饶不断的活动空余。只是但他带着有些疲惫和涣散的部伍抵达了延陵城下之后,以及不足当初的半数人马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麾下万余人马当中,分出一只整好以暇的生力军来,对着城门以临时准备的木排和长梯发起尝试攻打。结果他没有见到预想当中的苦战和坚守;城头上那些贼军只是仓促射了几轮箭,就在与官军接战前相继弃守而逃了。

    于是,他们也士气大振的顺着出乎意料轻取而下的城门杀了进去;却发现了满地丢弃的粮草辎重财帛,一直沿着街道和零星翻倒的车辆散落了一路。

    于是这一刻高霸再也无法约束和遏制得住,这些先行进城的镇兵和土团首领们,亲自带着麾下士卒相互争抢所获,乃至蔓延到城中的肆意抄掠行径。

    他也只能派亲信站居住这出城门,而亲自带队从这些乱哄哄的士卒当中,给连抽代打的强行驱除和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而径直杀向延陵城内,相对狭小的内城而去。

    然而当他同样轻易夺取和占据了空空如也的内城,却才感觉到某种不对劲来的时候,原本亲信据守的城门却是突然升起了熏天的烟火。而其他城门处一时杀声四起,仿佛是有千军万马一起杀将出来似得,顿时就惊得他左右部属,相顾而骇然失色。

    而正四散在城中搜掠财货的其他镇兵、土团军们就更加不堪了。在群龙无首而各自为战之下,他们几乎是节节败退的被从各处城坊中驱赶出来。人人衣衫不整或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又像是慌不择路的猪羊群一般,被相继冲散、砍杀在街道上。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和怒骂、求饶声不绝于耳的,荡漾在这座格局不大的城池当中;横倒、摔滚在地的尸体、地面上流淌开来的血水,和重新散落开来的财货交错在一起;却是再没有任何人弯腰下去检视和关注;

    这些突然杀出来又汇聚在街道中的贼兵,就这么排成刀枪当前、弓弩居中的阵列,毫不犹豫的跨步踩踏而过;就像是滚动的铁流一般的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了,拥有最后抵抗力量的内城所在。

    这时候,高霸才发现内城当中的诸事不妙;不但门栓和滚柱给人破坏了,就连内城的水渠和井口也被填塞了起来。这分明就是余下布置好,请君入瓮的死地啊。

    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灰心丧气的颜色,转而对部下故作欣然的道:

    “这些草贼便被我等给牵绊住了,只消董(昌)八都哪儿得到准信,就是彼辈的覆亡之时啊……”

    眼见他如此一番信誓旦旦的作态,再加上许诺的犒赏在前,总算是把麾下有些浮动的人心,给暂且连哄带骗的安定下来了。

    只是当他驱使着部下全力用将内城的门道,用临时找来的土石给拥塞起来而暂时阻敌于外。又开始努力在低矮狭促的城头上进行布防之时。

    “不。不。不……好了,镇将……衙内……衙内都……”

    又有一名负责搜索州衙内的部下,急吼吼的冲过来结结巴巴喊道。

    “衙内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带人拆下些物料来用么……”

    高霸不由有些气结的喝道:

    “內衙的房缘和梁柱上,都被塞满了柴草,还交了许多的油脂呢……”

    “什么,”

    高霸不由一把抓住对方厉声道,心中却是如坠冰窖一般的沉了下去。

    然而这是内城外的鼓噪声义军平复了下来,而陷入一种让人不安的短暂安静当中;随即就有哐铛作响的沉闷机括声响了起来。而居高观望的哨位上,也不由纷纷叫喊起来。

    “天上……”

    “天上有东西……”

    “小心,草贼的发石砲……”

    然后高霸才看见许多道带着燃烧烟迹的事物,划过弧线的越过他们头顶,纷纷击坠在了内城的建筑之中,轰然碎裂迸溅开大片的火花,随又变成蒸腾而起的火光和浓烟。

    而在外郭城中,特制的弹射器和车弩边上。来自第二军的郎将兼高州主簿苏无名,也大为宽释的吁了口气,扭头对着站在身旁的两位助战义军头领道道:

    “如此甚好,大局已定……”

    随着他的话音方落下,就见轰然一声响起在内城城门当中。却是原本被封堵起来的门道,被自内而外的推倒和掀翻开来,而冲出来许多高举着团牌和挡板的身影;又竭尽全力的向着义军所据守的阵列和防线扑杀过来。

    “来得正好……”

    苏无名不由慨然大呼道。

    “除样子队和投火兵之外,兄弟们随我杀敌……”

    随着他的话音袅袅而变成激烈吹响的哨声。霎那间内城门附近的房顶上,墙头边,都站起来了许多持弩弯弓的义军士卒;又在哨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用一波又一波接踵而至的箭雨、矢丛,覆盖和淹没了那些从城门中冲出来的官兵。

    片刻之后,这场徒然而绝望的回光返照式反攻和突围行动,就随着满地叠倒的尸体和少许痛苦呻吟的爬行身影,而宣告彻底失败了。

    然而在内城的另一端,唯一没有城门而最靠近外郭城墙的北面。易装过的高霸连同十几名死忠的亲兵,籍着城中不断飘散出来的烟气作为掩护;人人用湿巾遮掩着口鼻,小心翼翼而又大气不敢所出,从墙头的垛口上缓缓的逐一绳缒而下。

    “合该我们有这般功劳了啊……”

    而正全身披挂而拄着刀枪和弓弩,蹲伏在不远处的押队虞候李裹儿,对着自己的跟班王彦复道。

    “这怕不是撞上了一条大鱼了啊……准备吹哨……” ……

    而在丹徒城下,围攻城池的前期准备和工程布置,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的程度;

    在正对着西面、西南、正南、东南、东向的五处城门前,高高垒起来几乎接近城墙登高的多处土台和望塔,及其纵横交错连接在一个的壕沟和栅墙,也愈发纵深层叠得出现在守军的面前。

    而在其中一些暴露出来陷坑中和工事前,已经零零散散的仆倒了一些尚未清理嗲群殴的尸体;有些是城中想要冲出来的小股侦查人员和信使,有些则是刻意放出来的逃亡者。

    当然了,对于坐镇围城大营中军而时不时带着将旗出来露脸的周淮安而言,有时候部下表现出出乎意料的能干,也是一种难得的困扰和烦恼。

    比如因为在计划外的过渡表现和成果,把预期当中的敌人给打跑了;而导致诱敌深入而拖垮其势,又聚而歼之或是分头击破的打算就此落空的结果。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柳营时把阵图看() 
城下又到了开始例行的唱歌和喊话时间。在预设挡板的掩护下,相应人员可以通过弯曲迂回的壕沟,直接靠近到城墙下相当近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弓箭射得到,但投石、滚木却尚且不及的距离之内。

    然后,自有同乡口音的义军士卒进行喊话,而间接的动摇和影响守军士气的行为。主要内容无非宣传义军的主张和行事口号,乃至允诺城中百姓可以逃出来,可以不受干扰的各归乡里云云。

    当然了,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另外一些事情而已。而城上的回应也就是回以乱箭和准头极差的投石而已,不过也因此将一些重点远程投射的位置,给变相的暴露和标记出来。

    而在一处作为中军立帐的大土台之上。周淮安也在独自端详着,根据润州境内的地形所制作的大沙盘,原本上头代表官军和义军交错在一起的各色小旗,已经被拔除或是替换了好些,而变得稀疏和明朗起来。

    主要是因为当下三路官军主力之一的沿海兵马使张全,在金坛附近的受挫而退;海陵镇扼使高霸在延陵城中的溃灭,而造成围城打援计划执行成了半调子的结果。

    而在余下的部分之中,代表规模最大的一支官军,八都团练使董昌所属的杭州团练兵,却是处于消息至少延迟了两天以上的不明状态。因此,也被重点的标注出来。

    在坐镇围城的这段日子里,周淮安算是变得稍微清闲下来一些;因为在注定了相应战略方向,而将具体事物交给部下去发挥的缘故,需要他亲自出力的庶务一下就变得省减下来许多。

    因此,也有更多时间用来处理那些通过水陆运输,辗转数地递交过来的岭內事项汇报和请示工作。

    比如,在太平军的治下各地,无论是民间的督促生产活动,还是编管地和屯田所里的集体春耕作业,都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

    经过了去年夏秋的抢种、收获和过冬的消耗之后;湖南境内大概还有十几万石粮食的缺口,需要从岭外水运过去进行调剂和补充;而岭西境内情况稍好一些,居然还有两万多石的结余,主要是来自桂州所在的桂林盆地的产出。

    另一个附带的相关好消息,就是新一批水轮车船已经投入到了,岭北各条支流的日常运输当中当中,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效;比如原本连州到郴州的骑田岭和越城岭两线,物资流通的效率至少增长了三成到五成。

    因此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在湖南境内继续制造和使用水轮车船,的相应论证和尝试项目了。此外,还有一个被牵扯出来的连带消息。

    就是随着太平军在岭外地盘的逐步稳固和安定下来,在广府和潮循等地开始出现一批主动向太平政权靠拢和请求提供协作的商人;依照他们所宣称的理由也很简单;

    既然这些世代行商的人家,大都依靠太平军重开航路和拓展域外贸易,得到了不少好处和便利;若是不能对这一切的缔造和维系者有所反馈和报偿的话,他们实在是没法安心和踏实的,继续把这些生意给做下去。

    所以这次以相应商社和行会的名头集体提出申请,愿意自筹人员物资车马等等,就此代为采买和承运一些义军所指定的物资和产出;好为太平军往来岭外岭內之间的转运输送事业,勉尽上一份力所能及的薄力云云。

    当然了,如果能够准许他们在回程的时候,利用同行的车马捎带上一些荆南、湖南、江西境内的物产,那就更加不胜感激和雀跃备至了。

    看到这里,周淮安不由的微微一笑;根据后世人研究历史所积淀下来的眼光和预见性,他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煌煌而言的商人输军、助军的主要内容背后,所蕴含的潜台词呢。

    所谓的自备人员车马物用,藉此反哺和回馈太平军的便利以为报效,也许是其中的一部分真相,但却不是完全的内容和诉求;真正的伏笔还是在最后一点附带的请求上。显然他们是看上了太平军在岭外地盘上所代表的潜在新兴市场和商机前景啊。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和严禁的事宜;只是需要加以进一步细致的规范和引导,并建立相应的奖惩机制;确保在商人天然逐利的本能之下,不会轻易突破某种底线和标准就好。

    就像是后世的解放初期,tg也曾经试图争取和团结那些,被k记买办政权往复收割和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民族资产阶级商人们;甚至打算利用他们作为对外的桥梁来发挥作用。

    但是却架不住在暴利和投机取巧天性驱使下,给志愿军提供黑心棉和假伤药之类的资本家们,一次次的往复作死。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三反、五反,和对新中国工商业体系全面赎买、改造的运动。

    然而在仔细审阅了后面附注内容中的各种提议之后,周淮安不禁又有些感叹蔚然起来;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随即他就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后世明清政府实行的以盐、茶为中介,召募商人输纳军粮、马匹等物资的“开中法”雏形么,居然在这么一群岭外商人当中阴差阳错的萌芽出来了。

    在这相对落后农业本位为基础的封建社会,商人虽然因为其逐利的天性和囤积居奇,大多属于社会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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