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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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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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看起来荒谬无比的现实,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晴天霹雳般的重大打击了,就连他的手下也是不由各般的人心慌乱起来了。毕竟,若是黄王那便也受了朝廷的旌节,变成朝廷名下的官军一员,那他们这些降军又当何以自处啊;

    而当初他们又是何苦哉要投降过去,再拼死拼活的舍掉性命和家底来努力取信与淮南军啊。再说了一旦事成之后,普通无关紧要的士卒和头目们,或许尚有留用的机会;但是像他这般的前义军头领和高层,相应的身份和立场就变得而格外尬尴和危险起来了。

    想到这里,心中愈加悔恨与懊恼的常宏,化悲愤微力量一般的挥刀练练,再度砍下一颗奔逃敌兵的首级,又撞倒、踹踏过好几个敌人的身体,才得以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已然是有所坚定了某个决心了,哪怕舍掉这眼前的所有一切,也必需为自己重新谋一个出路。

    。。。。。。。

    而在信州的州城上饶县中,亦是弥漫着一片悲呛而激愤的情绪。

    “神健军只有副军主率两营前来汇合。。”

    “飞云军目前有一个骑营来投。。”

    “神雀军号称受到地方土团的堵截,怕是一时赶赴不致。。”

    “胡录军发生了内讧,晁军主被右厢叛贼所戕害,左厢曾都尉正在收拾残余局面。。”

    “飞节军在灌阳被宣州军所伏,已经败退回防地去了。。”

    “右二翼的保善军与左三翼的勇锐军,正在湖阳城內相互攻杀,还请黄王派人调停。。”

    “急报。。黄王”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急切的声音插了进来。

    “淮南军再度大举南下,前后绵连无尽号称十万大军。。如今已过贵溪县逼近弋阳,弋阳当地的王郎将已然率部弃逃了。。”

    听到这个迫在眉睫的重大噩耗和坏消息,看起来愈发消瘦异常的黄巢,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一般的,唯有眉心浓的化不开的郁色,为他增添了几分凛冽冷厉的颜色。然后又变成了从紧抿如磐岩嘴角,所松动开来的一句话语。

    “来的正好,吹号点齐人马,随我出去恭迎朝廷的阵容吧。。”

    虽然这些日子几乎不眠不休的奔走操劳,让他的声音沙哑异常就像是最粗的砺石打磨过了一般,却自然有一种让人安心和沉静下来的意味;也让这些在绝望而彷徨当中,意志和士气有些低沉的将士们重新振奋起来。

    就像是他曾经多次在重大挫败后的绝境当中,所带领大家披肝沥血的走过来一样,让人油然充满了信服和力量的所在;既不需要任何物质的鼓舞和激励,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而当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或是一心投机之徒,相继投敌或是逃奔他处之后;现如今在这危亡颓势之下依旧愿意留在黄王身边的,无疑就是义军当中最为坚定,也最是铁杆的追随者了。

    因此,哪怕黄巢此刻将要做的是一件置死地于后生的决定,也自有大多数人愿意誓死相随的;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异己的声音,却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压制下去了。

    比如此刻以避免动摇军心为由被变相幽禁和看押起来,一直对形险投机之举坚持反对意见,而主张南下突围,汇合岭內力量复图再起的前军师杨师古,就是其中之一。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上() 
上饶城内,被化为临时幽禁地的一所宅子里。

    “师古兄你这次却是有些孟浪了。。”

    前来探望的军府左支使赵璋,却是对着杨师古叹息道。

    “黄王有全师破釜沉舟之念,却险而为你所扰啊。。是以只好委屈你一时了。。”

    他曾经是黄巢上京赴考有过交情的同年出身,因此虽然加入的较晚,却也是大将军府当中除了黄门八子为首的亲族之外,掌握财计出入大权的心腹亲信之一。

    “难不成,这破釜沉舟之念就是向官军乞降么,”

    杨师古有些自嘲又有些苦涩的道。

    “莫和我说虚以逶迤的道理,或曰那张狗头手中浸透了义军的血债累累,岂又是如此好胡混的么。。我只是想不通,黄王为何如此孤注一掷行险。。呢”

    “师古你有所不知啊。。”

    赵璋却是似有同感的叹了一口气。

    “半月之前,黄王就差遣刘军库使前往江陵联络,却不想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又是哪个意外的人物。。”

    杨师古的心思一下被提悬了起来。

    “却是那从广府带兵来援的虚和尚啊”

    赵璋表情一下变的微妙起来。

    “据说新近才大败了山东的刘巨容所部,就此解了江陵之围,现如今正停驻在城中休整,。。

    “竟然是他。。”

    杨师古眼神不由跳了跳,却是难掩惊色出来。

    要知道这义军北伐才不过一载犹豫,这厮居然从广府带兵打出来了;而山东节度使刘巨容更是义军的强敌,居然也败在劳师远来的他手中了。

    “师古兄,你可是下令江州军民自行突围,就近往寻别部义军投奔一二。。”

    说到这里赵璋犹豫了下才道

    “结果有将校郭言假称你的安派,引一应军民并眷属、辎重船只大都沿水投了江陵,却是落入那虚某人的手中了。。”

    “消息传回来之后,军府之中一时颇有怨怼之声;更有人言称你与那虚和尚早有亲善,如今更是暗中勾结往来。。遂使部众阴资之。。”

    “。。。。”

    听到这里。杨师古只觉得有一股愤怨之气勃然而起,却又不知道该向何处宣泄和辨白了;这其中虽然不乏误打误撞的偏差之处,但他希望尽量保全老弱眷属的一番苦心和艰难之处,怎么军府中就没有人能够理解呢。

    那校尉郭言也是杨师古认识和并差遣任事过的,他的作为或许有所矫命和偏差之处。但是难道在那些军府高层和将帅眼中,宁可让这些后队的眷属辎重,都尽数落入官军手中惨遭屠戮,也比投奔了同为义军一部的江陵方面好么。

    他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几归来之后,黄王止口不再提让他私下联络广府方面的事宜,而直接差遣他去出使、交涉淮南军中的。

    “更兼他还使人转送了口信过来,不日将合江陵发兵洪州、鄂州,以为义军策应。。。”

    然后,赵璋又无奈而同情的看着杨师古道。

    “又言称若是义军本阵事情有所不顺,可转道南下虔州等地前往岭外修整一二。。所部上下,定然是不计前嫌倒履相迎的。。”

    “这。。。却是我的不该和错出了。。”

    杨师古不由的深深倒吸了一口气,顿然心中了明起来,却是自己之前另寻退路的言论,无意间一下子撞在了黄王的怒头和忌讳上,而一下子将积累的不满和愤怨都爆发出来了。

    毕竟以对方的资历,当初也只是军府下新收一个小人物,靠的是黄王的信重才得以施展手段扶摇直上,最终却得以在争权夺利当中,击败挤走了黄王所信重的广州留守孟揩,就此专据岭外之地。

    因此,哪怕这番传话虽然看起来是认识一番好意和殷情;但是以黄王转战大半天下而屡挫屡复、屡败屡起而养成的心气和尊严所在,能够公开接受这种建议才有鬼了呢。

    更何况相较对方率军在湖南、荆南一路转战所向披靡;黄王本阵这里却在淮南军面前受挫连连和屡遭败绩一退再退,无怪是有人会生出各种不忿和异念来了。。再加上今日阴差阳错发生连串事情,更是怀疑自己与之暗通曲款,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杨师古但又有几分悲哀和心灰意懒起来。如今自己在军府当中空有左军师之名,居然就连这种事情都不知晓或者说被人变相排斥在外,而变相踩进去的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而在拜别了杨师古之后,赵璋也不由叹了一口气;作为同是大将军府内的重要谋臣和关要之职,他本该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和维持公事公办的态度,才是让上位者放心的基本存身之道。

    但是如今大将军府危若累卵之下,同样出身落第士子却没有经过太多那些尸山血海惨烈遭遇的他,也是在没法想那些跟随多年的军将、士卒们一般,继续保持足够的信心和士气。

    所以,只能破例想办法从这位被怀疑与岭內交通往来甚密,却开始失势的右军师杨师古身上,寻找一条退路和后手了。

    。。。。。。。。。。。。

    信州上饶城外的郊野中,青山如黛田畦绵连。

    色彩斑斓浩荡无际的官军阵列之中,银甲红氅全身披挂的张璘铜色阔脸冷如铁铸,自有一番自信、傲慢和威严难犯的神气,使左右将帅不敢正视而俯首贴耳之间,亦是大气不敢出分毫。

    这种沉寂与窒息的气氛直到土色斑驳的上饶城门洞开,而在通通鼓号声中开出一支同样衣甲鲜明赭色基调的军队来;高举上方的土黄色大纛和簇拥在左近的五色五方旗帜,无不在昭示着作为草贼之首,天下第一大逆黄巢的本阵所在。

    望着门洞中徐然出现的草贼前队和中军,还有从城侧两翼沿着墙下鱼贯掩出的后队;哪怕在经过前些日子连续的挫败与失利后,仍然是部伍整齐、气势犹然的模样,张璘却是情不自禁地由心赞叹:

    “这贼首亲率的部曲,果然还有几分样子啊!无怪能够与朝廷周旋那么多年。。”

    “不过是釜底游鱼,冢中枯骨而已。。”

    头发灰白面如刀削的老将马克己,不由在旁低声恭维和附和道;

    “只要讨击一声令下,也不过是灰飞烟灭的命数。。”

    他亦是淮南军中的一个异数,早年出身神策军而祖籍西北凉州人氏,父辈乃是归义军入朝的子弟,又以禁军身份追随高骈转战天下,在如今在淮南镇官拜左厢马军都知。也是为数不多能够和战功彪炳的军中第一人张璘,平辈对话的人物之一。

    “且不要急切。。可听听草贼那头还有什么分说不是。。”

    张璘却是摆摆手而意味深长的道

    “毕竟,我可是前来给他们授予旌节的啊。。”

    “都兵所言甚是。。”

    “讨击说的有理。。”

    一众将帅们不由连声附和起来,纷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随即,就有草贼的使者前出到官军阵前拜下,而大声的宣读起事先约好的称降表章:

    “巢自起于微贱,聚事与氓首之间。。。闻太宗之遗德馀泽去民也久矣,而贤臣斥死,庸懦在位,厚赋深刑,天下愁苦。诸盗并出,方是时也,遂以求活其间。。”

    “。。。如今,只求一地安身,愿意替朝廷保境安民,自耕自食,不要朝廷粮饷。。。”

    待到长篇大论的表章念完,并被呈送到张璘的手中,他却是不可置否的摆摆手,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旌节举拿了过来,又召唤过一直被晾在众将边缘上首席降将常宏道。

    “你可易装一同上前去,看清楚了是否黄贼当面否。。”

    “得令,”

    常宏犹豫了下,随即就振奋起来拍马上前。

    又过了半响之后眼见那些领受了旌节的草贼,在一片大声鼓吹和像模像样的宣喻声中,又纷纷下马跪地向着北面天子所在方向齐齐拜礼之际,他才拍马回来低声禀告道:

    “回禀讨击,的确是黄贼当前。。。。左右尚有黄门八子之中的掌书记黄睿、右长史黄瑞,孔目官黄揆、支使黄邺,巡粮院黄谔,前翼率将黄皓、门仗都尉黄存。。。

    “其阵中又有,左军师李君儒、礼仪使崔缪,检点官白日升,左阵乃是副总管尚让并率将孟绝海,季逵,右阵乃是都统领盖洪、率将费传古、庞师古。。。”

    “殿后的是刘莺,左军使孟揩,。。。。”

    “你做的甚好。。可记上一大功。。”

    听他介绍完阵前窥探得的情形,张璘不由当众夸赞又对他许言道。

    “日后可放一州主兵,防御、守捉之位可期呼。。”

    “多谢都兵提携之恩。。”

    在一片夹杂着羡慕妒忌恨之类的异样复杂眼色当中,常宏却是做感激涕淋道。至少他知道一件事情,那位高令公从来就没有拒绝过这位首席爱将的任何保举人选。

    眼看着城下黄巢本阵的缓缓上前对着旌节的行礼拜受的动静,这一刻张璘的心中变得又兴奋又紧张,同时从紧闭的嘴角流露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几乎是屏息地望着面前不远的黄巢贼军,轻轻说:“稍来!”一个随从立刻把一柄长稍捧给他,他手横大刀,回头对一群将领说:

    “令公数载经营,成功就在今天。你们必须生擒逆首,上报朝廷,不可使一贼漏网!”

    他的话刚完,只听身后数声沉闷烧开的炮响震天云动,左近山野之间几处伏兵齐起。霎那间鼓声动地,喊杀连天。从远处扑卷而来大小旗帜满山遍野,在惨淡的斜阳下随风招展。

    “随我杀贼。。报效家国,蒙荫后世。。。”

    这时伴随在张璘身侧的马军都知马克己,已然是须发迸张的大吼一声,横刀跃马身先士卒冲下冈去。按照预定计划,他率领一支淮南健骑直取黄巢所在的中军和前队之间,企图将草贼就此截为两段。

    而张璘听见四边的杀声暴起,亦是有条不紊的督催诸军加速前进。只见飞卷如潮的骑兵在前,漫山遍野的步兵随后。阵型齐整发矢如雨的淮扬弩手在右,咆哮如山崩刀从雪亮的丹阳官健在左。

    转眼之间,他们追战上了草贼试图停下来断后的前队矛手,而当场冲撞得连片人飞矛断,而又血肉横飞的贴身混战、厮杀起来。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中() 
信州上饶城外,淮南官军与义军本阵的大小接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一夜,无数交缠错乱的尸骸平铺了原野,无处不在流淌的血色浸染了沟壑。

    在这期间,又无数面旗帜倒下又被相互夺走,又有无数面浸透了血水而变得破破烂烂的旗帜,被重新夺回来树立起来;但是无论死伤多少人,战场从城北打到城南,又从城外打到城内;然而,高举着赤炎出海的淮南军旗,却是依旧被死死阻挡在那支赭黄色的大纛之外。

    在这片无比混乱的大战场当中,左军使孟楷拄着断刀努力睁大被血水糊成红色的眼眸,从左近的喧嚣和嘶喊声拼命寻找本阵所在的位置;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被从本阵里冲散了出去,坐骑死了身上也受了好几处箭创,却是根本没有闲暇将其拔除下来稍作处置。

    随即,他就以不可抗拒的攻势向当面的官军冲去,转眼之间把敌人的步兵冲得七零八落,紧接着又把后面跟过来的骑兵也冲得立脚不住纷纷后退,也使敌人企图拦截他这一小部人马,将其包围的计划成了泡影。

    然而这些官军就像是无穷无尽的存在一般,他冲散了一波又一波,一阵有一阵,依旧是没有能够找到义军本阵所在的任何迹象;唯一让他稍加安心的是眼中所致,成群结队的官军依旧在厮杀连天,这一意味着他们始终没能够拿下黄王的本阵才是。

    然而在他电光火石的思虑之间,却又烟尘蔼蔼中撞上一股气焰正盛的官军;只见这些甲服齐全的官军个个奋勇上前,而大声叫着:“这有个悍贼头,活捉贼头!捉活的!”听着这种叫声,孟揩越发恼火,战斗得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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