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唐代李氏尊崇道教,唐武宗亦曾一度废佛,广州著名的佛寺乾明法性寺被改为西云道宫,但岭南地区的道教并没有因此而兴盛;反而处处被海外传入的佛门压过一头。整个有唐一代,除了个号罗浮山人的惠州道士轩辕集,接着灭佛的东风一度为当朝统治者赏识之外,就再没有出过像样的人物了。
岭南之地的很多道观前身,根本就是某个道士结庐修行的场所演变而来的,也根本没有佛门这种可以乘人心灵空虚而入,以度化世人的旗号和佛系心灵鸡汤,在乱世和盛世都有机会病毒繁殖式的大爆发起来。
可以说这些道家中人大多数更像是后世的宅男典范,也只在某个兴趣爱好的小圈子里活跃;以避世修行、辟谷炼丹为名关起门来之后,就基本可以一口气宅到地老天荒去;因此大多数时候也根本没法闻诸于世。
此次被查处的理由也不过是其中藏污纳垢的缘故,却够不上武装作乱和为祸地方的标准;就连用来供养的产业也是少得可怜;所以这些广州境内挂羊头卖狗肉的道观,都是以女冠同修为由头所进行某种“环保无公害”无烟特种产业,以满足有钱人和士人阶层的特殊口味和癖好。
要是这样的半掩门子话倒也没有什么,但是这些道观却又同时多少牵扯上人口贩卖的勾当,而成为产业下游、中转地和临时藏匿所;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贯是义军严厉宣传禁绝和打击的对象,所以就被彻底取缔了。
但不管怎么说,留守司经过这段时间清理整顿所获,再加上置换和圈并;在珠江流域的外围又增加了十三个全新的屯田所。就连其中人口和劳力都是现成的,来自这些寺产土地上附带的佃户还有异地安置的“释奴婢”等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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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遥寄雁南书(中()
江陵城中,临江的聆涛阁上,铮铮作响的琵琶声荡漾在迷蒙细碎的江上烟雨迷蒙之中。伴着琵琶声声还有嘶哑沉厚的和声,在吟唱着开元盛世的名家张徽(张野狐)谱调,中唐词人张祜所填词的雨霖铃曲:
“雨霖铃夜却归秦,
犹是张徽一曲新。
长说上皇垂泪教,
月明南内更无人。”
却是最初源自开元天子(唐玄宗)在官军收复长安而北还途中,有感一路戚雨沥沥,风雨吹打皇銮的金铃上,深悼念太真娘子乃作此曲;后来遂于望京楼命乐工张徽奏雨霖铃曲,而不觉凄怆流涕。
如今经由琵琶独奏起来,自由一种“霜刀破竹无残节”的凄冷徘惶;再有楼下那些经过训练的伶人,时不时和声调音唱起来,却犹如“冰泉呜咽流莺涩”一般的悠扬动听;而当琵琶唱声两相交错之间,又清幽宛然惆怅得仿佛已经过了数百载,物是人非事事休、容颜不再忧思中的思怀。
而作为唯一听众的周淮安,也在斜靠在张沓子上闭目养神式的欣然陶醉在期间;虽然他身为后世饱受声色咨询轰炸的现代人,但得益于那些不断从古代发掘出来的网络音乐,对于这种古典乐曲也有一定的欣赏能力。
江陵作为天下烟花胜地之一的一大特色,就是盛产各色乐工令人之属;其中又以琵琶乐师作为称著一时,最盛时号称城中百步之内必有声乐,家家户户皆是绕梁。
然而随着江山破碎和天下尘嚣遍地,这些原本用来粉饰和装点太平之期的技艺,也随着各种受众的土壤萎缩而生计日艰;乃至困顿于贫寒与疾苦当中。
毕竟,原本姑且偏安江陵一隅的时候,还有那些在醉生梦死之中以逃避现实的豪门大户、富商缙绅和官宦人家,需要用这些技艺和寻欢作乐来麻醉和欺骗自己。
但是义军到来之后这些旧有的存在几乎被一扫而空,也就再没有多少人在能够欣赏和供养,乃至消费他们的技艺了。很多乐师和伶人之家因为不善其他生计,而被饿死或是病死家中。
等到了太平军主掌江陵之后,这个历史悠久的群体已经逃散的逃散,病死的病死,只剩下不足千余人了。鉴于在广州接管教坊司的故事和范例,在如今物资相对充裕的情况下;周淮安决定给这些同样属于被压迫的卑下、贱籍群体,一个存续下去的机会就和出路;
就是继续在太平军的管领之下,以他们所擅长的器乐歌舞技艺深入到乡野地方,以歌舞传唱和其他戏台表演的方式,协助宣传各种太平政权所主张的道理和口号,作为日常的新生计。
而太平军也会专门建立一个声乐所,用来收容那些年老体衰而无法到处奔波的老弱乐师,以教授太平政权指定的各种生徒,来维持基本生活的待遇。
作为一个健康而积极向上的政权,光靠一味的军事管制也不是长久之道;在日后初步解决了饥寒问题之后,政权主导下适当的文教娱乐,也是加强内部凝聚力和向心力的辅助手段之一。
今天这算是一个变相的面试场景,不由他们不使出浑身的解数来竭力表现。
随着这首文曲余音袅袅的韵律弹尽,突然如同无数珠坠玉盘又若疾风骤雨般得画风一变,却是弹走起了名为定风波的武曲;
“攻书学剑能几何?
争如沙场骋偻啰。
手持绿沉枪似铁,
明月,龙泉三尺斩新磨。
。。。。”
这时候,教导队的领队米宝走上来耳语了几声,周淮安不由睁开眼来心中暗道,终于还是来了。
前日那场专门招待大将军府的代表——军库使刘塘的那场夜宴,最终还是产生了意外的化学效果。在见到这位后厢郎将郭言之后,刘塘虽然碍于主人的面子上没有当场翻脸,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对郭言冷嘲热讽的说了不少隐晦的怪话;直到挤兑的对方早早告退离席。
根据刘塘在事后的专门表示当中,这位郭言其实并不是什么正任的殿(后)军后厢郎将;只是一名阵前犯了过错而被罚入殿(后)军效赎的头目(副校尉)而已,只是得了军师杨师古的看重,重新提拔为浔阳城的守官之一。
然而他却不思报效反而与保护的内眷私通,而后更是打着后队总领军师杨师古的旗号,卷带和裹挟了城中属于义军的辎重、眷属而出逃。因此,若周淮安能够将这号狼心狗肺的玩意,连同相应的人员和物资,都交换给大将军府的话,必然能够获得军府上下更多的感谢和情义。
要是这样的话,这厮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背主投机之徒了,还自带生活作风混乱的道德减半评价,简直是不杀不足以对义军团体。不过身为上位者最要不得就是偏听偏信任何一方了;而周淮安自然也有相应获得消息的来源和渠道。
比如除掉那些利益相关的部下兵卒之外,在那些没有什么直接干系的义军伤员当中,对他的评价还是相当不错,没有什么特权思想平时对于职责也很尽心,的确是杨师古所曾经看重的人物。
而在那些逃出来的百姓当中则是两极分化的口碑,一边觉得他太过苛严和酷烈,让好些人半路受不了而离队逃走;另一边则是颇为感谢他的手段和做法,才能让这只老弱居多的船队给坚持下来。
此外,他在浔阳城时与义军将领内眷私通的事情也是真得;只是在具体细节上有所出入。对方只是总管尚让在岳州收纳过,又转赠给麾下大将孟绝海的歌妓而已;然后很快就和其他义军家眷一起,被遗忘和闲置在江州浔阳城內好几个月。
所以周淮安还真不好评价他这种勾搭成奸的行为,尤其是他这一次也没有把这个女人给丢下,而是一起带了过来。虽然他做的是不地道的事情,但从结果和过程上说,无疑要比那些颇有喜新厌旧之风的义军首领们,看起来更有良心的多了。
而在他带过来投奔的这批人当中,同样也有一千多名乃是大将军府相关或是各路义军头领们的眷属。虽然,这些眷属大多数是在南下之后重新产生的,而大多数义军头领对此颇为天性凉薄,他们具体的身份也还有待甄别,但是对于周淮安而言无疑也是一笔潜在的重要筹码。
看着这一笔厚礼的份上,周淮安也愿意给他一个自赎和解释的机会,而特地派人对他透露了下口风。
“堪羡昔时军伍,
谩夸儒士德能多。
四塞忽闻狼烟起,
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在急促如风吹雨打江流奔泻般的铮铮琵琶声中,就见脸狭身瘦的郭言疾步蹬蹬上楼,而又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地上切声道:
“还请领军稍加援手,救我一二。。为今之计,我已然是走投无路了。。”
“在我这里最看重的就是于逆境自强不息的人,而倡导互助互利才能自救啊。。”
周淮安不由的有些暗自满地的点点头。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再怎么费尽心思去笼络和收服他了;而以自己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周庇他区区一个义军头目,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情。
“如今,我军有数团人马打算北上越过荆门,进入襄州地界见机行事,你可愿随同其中出力一二吧。。”
他意味深长的强调道。
“然后你就战死在那里吧,这样我对黄王和军府那边也算有所交代了。。”
“多谢领军保全之意。。”
他愣了下随即回味过来而重重顿首道。
“郭言愿为太平军与虚领军报效鞍前马后。。”
。。。。。。
淮南各路兵马云集的饶州鄱阳城中,
全身披挂齐全的淮南先锋讨击使张磷,看着眼前再次堆叠起来的箱笼,不由再度露出矜持自得的笑容来。
这都已经是送来的第五批财货了;只是开箱之后相应显露出来的金银成色,都越发粗劣和逊色了不少。
“也是差不多了啊。。草贼那儿的财货底子当是有所竭尽了。。”
负责清点和见证的行军司马高越叹声道。
“如今都直接那这些包贴、鎏金的物件来凑数了。。”
“
“那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打算了。。前些日子令公已经把相应的旌节送过来了。。”
张璘当即颔首道。
“真要给这些草贼授与旌节么。。。。”
高越犹自有些不安和揣测道。
“若非如此,怎能推进下一步的行事,又取信于草贼令黄逆亲自现身呢。。”
张璘却是叹声道。
“这是令公全盘大计的关键所在。。不容我等稍有犹疑啊。。”
随即他转身走出帐外,而对着具列在帐外候命的军将们大声喝令道:
“传令诸军随某南下信州,以那些新降的草贼部众为首发和前出,行营军并江都团结居中监阵,各州兵马为左右护翼和遮后。。”
“但遇贼势先发这些降军攻之,只消稍有异动就一并剪灭。。。。”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遥寄雁南书(下()
纷纷扬扬的毛毛冬雨之间,在战旗上“淮南”大字的主导下,绵连不绝奔涌如潮向前的军阵,淹没了旷野中的谷道、丘间与河川两旁。
代表着淮南行营及各州兵马使、团练使、守捉使、防御使的旌旗和大纛、幡帜,琳琅满目鲜艳招展的飘扬在一阵又一阵驱驰、奔踏而过的或绵密或浩荡军阵上空。
在他们所过之处的每座城邑、集镇和戍垒、村寨当中,又有大队小股牵牛挽马的土团、乡兵,像是百川归流一般的加入到他们之中去。
然而,走在最前面却是许多最为寒酸的群体,大都穿着草鞋或是赤脚跛足,戴着竹笠甚至是光着头,衣甲破陋不全而满身补丁如花子一般的军队。各种锈迹斑斑的刀剑和残缺不全的木板、团牌,甚至是削尖头的竹竿,就是他们最主要的装备。
远远缀在这些松散杂乱阵列身后的,则是成行成列斜挎着双持阔头大刀的丹阳兵卒,和端持着强弩背着兵箭的淮扬弩士,所组成的严整军阵。他们面无表情而气氛肃杀的盯着这些临时“友军”的后背,偶然就会有掉队或是想要逃离的,被他们当场射杀或是驱赶回去。
而在这一片杂乱无章奔走向前的军阵当中,依旧有人在努力鼓舞着左右的士气,却是一个蓬头垢面却是依旧眼睛明亮,不失精神和活跃的男子。
“我就是人称幸运的苏拉,你们跟着我准没错。。”
“须知当初败得那么惨,只有跟了我的人才大多逃出来了啊。。”
“既然我们现在又是官军了,自当要多多杀贼报效朝廷啊。。”
然后,他看了眼不远处行走的队列当中,那苦着脸而犹自包裹着头部的赵子日不由感叹起来。这位赵大哥与自己还真是有缘啊,这可惜这次掉了坑之后就变得呆呆傻傻起来,倒是让他没法再多攀谈几句话了。
然后,突然就是一阵喊杀声爆发开来,从远处山野坡地上的草丛、林间,突然射出许多参差不齐的箭雨来,顿时落在他们这一阵的人群之中,惨叫连天的贯倒、射翻了许多猝不及防的身形。
正在聚精会神听取着义军“老卒”苏拉的指点,而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几名士卒,亦是瞠目咧嘴弓腰挺背的痛苦哀嚎着,带着身体上对穿的箭只,扑压着满脸惊色的苏拉一起滚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后从另一面的河边芦苇荡中,也冲出许多挥刀挺枪的灰色包头士卒来;他们就这么毫无阻碍一般的籍着另一面被吸引过去的注意力,而一鼓作气杀入到了散乱的过路军阵当中,而将他们截断做许多互不援应,各自为战的段落来。
又过了片刻之后么,这些士气斗志低沉的“官军”的前阵,已然是溃不成军而遗尸遍地了;甚至还有人沿着道路逃亡开来;然而很快赶上来的后队又重新咬上了这些敌人,而继续混战厮杀起来。
而率领一支同样衣衫褴褛的马队,驰走在其间嘶号奔战的义军降将常宏,也是在面无表情之下亦是不乏后悔之意;身为曾经的大将军府右军使兼左翼统领,他算是如今降军当中级别最高的存在了。
当初他在长江边上连战数败之后,就在毫不犹豫的率领余部投降了官军,本以为可以像毕师铎、李罕之、秦彦那些曾经出身义军,如今却在淮南军中效命的旧识一般,马上得到相应荣华富贵上的安抚和职事任命;
结果在那位“张无敌”的手下,除了一个权授先锋兵马使的头衔和旗帜之外,他就再也一无所得了;反倒要带领这些降军,一次次奔走驱驰在官军前列,用死伤累累的表现来努力取信于对方。
再后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旧识虽然毫不犹豫的瓜分了那些投降的义军士卒,也毫不客气的收纳下他托请活动的厚礼。但显然在实际的行动和态度上,可不想再多他这么一个足够分量的草贼故人,来分薄了淮南镇当中的权势格局和其他资源;
所以,他也只能努力抱紧“张无敌”这条门路,而在这么一条道上头破血流的走到黑了。然而,更大的噩耗是,就连那位黄王也要再度请降朝廷了,并且淮南方面也答应为之求请旌节;
这个看起来荒谬无比的现实,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晴天霹雳般的重大打击了,就连他的手下也是不由各般的人心慌乱起来了。毕竟,若是黄王那便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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