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将有令,右厢麾下所有弟兄与三江军共同进退,进城平乱。。”
然后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那几名倒戈的部属已经忙不迭抢着振臂高喊道。。
“事后人人有赏,还有田土安身。。”
然后就如他们所期许的一般,是一辆辆装满了绢帛和铜钱的大车,给推进这出临时的校场中来;又毫不可惜的倾倒在醃脏的泥地上而迅速洒落堆成了许多个大尖堆;
刹那间场面和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热烈起来,而不用再有人刻意带头,就变成统一叫喊和吆喝出来的声音;
“进城平乱。。”
“进城平乱。。。”
“跟着虚领军进城平乱。。人人有赏。。”
“留守,恕我未能追随左右了。”
而高台上的杨能,却是在心中哀叹着闭上了眼睛。而望着这一切的周淮安也算是心里一块石头彻底落地了。
事实上周淮安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再没有必要留在内城里被动坐观成败,而是该主动出击做点什么了;而作为他一直没用动用过的秘密底牌,其实在诸多正规在编军伍之外,他还有一只不为人知的潜在预备力量;就是那些来自救护营里的那些伤病士卒。
这一年多时间下来,在他管理下至少陆续积累上万名,因为伤病而未能从征或又是从前方送回来的士卒;而在他最初的额计划和预期当中,这些经过较为残酷和激烈战阵,而活下来变得成熟和老练的士卒,待到养好伤有了归队的能力之后,就是他潜在的兵源补充了。
因此,在这一点上他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投入甚多,不但通过日常训练和差遣的医护人手,来潜移默化的鼓吹和耳提面醒三江军的好处,还定期派出人员以讲古和表演杂戏的方式,进行耳濡目染式宣贯一些自己的主张和理念;
可以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先行一步埋好伏笔和先手了。因此,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陆续达到归队条件或是需要他后续安置的伤员们;可以迅速的被聚集起来形成一股比较可观的战力;
也许他们缺少主动出击的意愿,或者说不大愿意与那些旧日的同袍兵戎相见;但是用来确保守住内城不失或是承当重要据点的警戒,却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样周淮安就可以游刃有余的,抽出自己的主要战力来另外行事了。
然后,得益于广州发达的海运业和大量滞留在港口的船只,他也并不缺少脱身的退路和后手;实在事情败坏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他大不了就突围到还在自己人掌握的港区里,登船浮海而去潮循各州再图卷土重来好了。
因此在这些生力军的掩护和替换下,他从容的带着部分精锐从后方的港区登船入海,迂回广州城外西郊的淡水河口重新开始登岸和整队备战。这时候,孟揩带回来的大多数还在城中抢掠正欢,而一时半会没有强行进攻内城的意愿。
接下来就是轻松突破那些外围的阻截,四出截杀那些信使和遮断、封锁游哨的活动范围;又花了半天时间潜回到老营驻地当中去,顺势整合了留在营中的大多数士卒;然后才从不同方向两相呼应着,对这只派来隔断和封锁道路的杨能所部,隐隐形成反包围和压制之势。
这时候,周淮安之前在义军中下层当中,所不遗余力经营的人脉和名声、口碑,就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了;很快就有人跑出来主动联络和交涉,
然后在这些内应的主动引领下,周淮安毫无阻碍的穿过层层岗哨,而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在了郎将杨能的住所之中,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最终能够顺势逼其就范,也算是兵不血刃的避免了一场无谓的自相残杀。
虽然这些新鲜出炉友军的战斗力和士气,未必能够指望的上多少助力;但是哪怕是只用来摇旗呐喊或是干脆置身事外的结果,对于此刻敌我力量对比却也是此消彼长的重要加成作用。
“接下来,我们该去好生问候下孟留守了。。”
周淮安对着左右意有所指的道。
“好好论一论基本委任的道理了。。”
“但凭军主(领军/管头)吩咐。”
“。敢不(惟愿)戮力以付。。”
在他的周围一片毫不犹豫的呼应声响起,随即又逐步传开而变成如山如潮的呼喝和吼叫声。随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嘶吼声,越来越多举在空中的旗帜和枪矛、刀剑汇集起来,又变成浩浩荡荡滚卷过原野的苍青色洪流。
。。。。。。。。。
而在广州子城西向的有年门外,引入小(珠)江水的內城河壕已经被密密交叠尸体给壅塞起来了,而变成数段凹凸不平的坦途和通道。只是其中大多是被驱使而来老弱妇孺,显然为了攻下内城的紧要所在,这些义军也不再顾惜名声和手段起来。
而作为城门上实际负责人的葛存周,也狠狠咽下一口腥味十足的血沫,放开砍得卷口遍布的宽剑,却是满心的悲哀和无奈;无论是来自城上还是城下,这些纠缠厮杀在一起死伤累累的,始终都是曾站在同一阵营号称要“天补平均”的义军兄弟啊。
现在却为了莫名的理由自相残杀起来,而白白折损在了这座广州城中,眼看的眼睛杀红了眼而停不下来了这怎么能不叫他心痛和迷茫呢;之前甚至还有几个他相熟的旧识来叫阵,而让他一度犹豫了片刻,是否要进行私下的辨白和沟通;然后,就变成了某种深深的愤慨和怒火中烧。
因为据他所知,虚管头此番假做遇刺不能视事,原本是为了引出背叛义军事业的林副使背后,那些暗中勾连朝廷的余孽和叛徒;但未想到事后却引来了这些豺狗一般的友军,竟然迫不及待想要侵夺和瓜分管头留下的事业,而在拉拢不过之后不惜竞相对他们这些三江旧属,大打出手攻杀起来起来。
当葛从周从俘获口中知道了在背后驱使他们的,竟然是那位平素颇为豪爽慨然的留守使孟揩之后,无疑让他又开始心寒和齿冷不已了;
这还是当初那只号称要“天补平均”“扫平世间不公”“为穷苦人闯出活路”的义军么;而如今他们在城中的这般作为,又和早前他们拼尽全力起来反抗,而打杀过那些专门祸害、残虐百姓的官军,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也只有唯以死战以对这些故旧,来保全住这内城里的军鸣百姓,还有管头带领大伙儿殚精竭虑、节衣缩食,所努力经营出来的主要成果和基业了。
他如此暗自叹息着,却是撑着酸软疲沓的身子而脚步不停巡视着城垛之间,努力效法着管头而不断地用言语和行动,一遍遍的鼓舞和激励那些坚守在各自位置上的将士们。
然而,来自后方慢慢升腾而起的火光和嘶喊声,却再度打破了他坚守下去的决心和意念。
“事情不好了葛副都,署衙中突然有贼人潜入放火、作乱。。”
“好几队赶去援应的人都被打退了回来。。”
本章完
260。第260章 峥嵘5()
广州城,正当再度于城坊当辗转逃难的李翰屏,只觉的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请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虽然这些草贼如愿的大乱起来,但却不是按照他预期当的那种模式和轨迹;自相残杀的草贼固然是让人大快人心之感,但却于他所图谋的功业和成果毫无益处和帮助;
作为主要招抚对象的虚和尚莫名遇刺了,而另一个好容易的林言也是身陷囹圄而此下落不明;这也意味着他之前努力的成果几乎都化做了无用功了。这叫他怎么甘心接受现实呢。
当然了他还可以学前代的平卢节度使宋威一般的,仅凭些许印象敢给自己吹嘘出天大功劳的故事;将这场草贼内乱的结果用春秋笔法贪变为己功,也不是不可以在恩主相公那儿获得认可和加分;
但他能得到的东西也仅限于此了,显然离他最初的预期和指望还是相去甚远的;最起码不足以让自己在相公的真谛面前,毫无破绽的获得足够恩赏和告身,而有资格向寄养在相公门下的那位王氏小娘,提出足以匹配门第的“阀阅”之请。
因此,他想要的是像青州博昌人诸葛爽那般的故事重演,而作为对方的变相恩主和引荐人,无疑也可以从朝堂和个人方面得到更加丰厚的回报;
像是当初诸葛爽的举主和保人,身为前朝名将李勉之孙而在安南都护任横徵暴敛,而被人称“债帅”引发土人之乱丢掉了治地;如今依旧官拜检校吏部尚书、太常卿、柱国、陇西开国郡公的李琢一般。
他虽然不敢奢望如此高位,但是附骥九寺之末而冠带浅紫,横跨银鱼的清贵职事,还是可以指望一二的。只是他眼下的可用之人和渠道,差不多都被这场兵乱给打断和破坏了,连他们暂时栖身的商馆,也都被袭击和放火点着了。
眼下他的行装和书都遗弃在失火的馆舍里了,而作为另附有秘密使命的副手王嚣,更是在一场对抗闯入者的冲突当,早已经与他失散开来而不知所踪了。所以除了身边三个还算忠心的仆人之外,无任何可借助之力了。
他的步履也跑丢掉了,纶巾也不知道落在何处了,身只有一件单衣和胯子,这么凉飕飕的赤足奔忙在幽暗的街巷里;也不知道被什么给硌破养尊处优没走过远路的脚底,而黏糊糊的隐隐生疼起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让他不由的再次紧张起来;
“杀了这些狗贼。。”
“三江军奉命净街护民,一切敢有阻难者格杀勿论。。”
“和他们拼了啊。。不能退。。”
“凭自己本事抢到的东西,凭什么要叫出去。。”
“谁人敢当我发财,砍死他娘滴。。”
“啊。啊。。啊。。。啊,兄弟饶命则个,我是被裹挟来的,都是他们逼我照做的。。”
“我不服,大伙都是这么做的,凭啥要我受过。。”
“啊。。。啊。。我认了是,不要在动手了。。”
半响之后,躲在墙角幽暗处听了好一阵子的李翰屏,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来为自己生机和出路一搏,而向着这支占据了街口正在清理尸首和俘获的三江军走了过去:口还在大声叫唤着:
“我乃你们虚领军的旧识,正有重要事项需得禀报军前。。”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走到这些满身血迹的士卒身前;对方也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分出几名士卒搜拿了他的身体之后,托架了过去落在一名眉眼凛然若刀枪的彪悍军将身前。
“某家王天明,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方甚为不耐的喝到。
“我有重大密情,须得面见了尔等的主事之人,方可谓。。”
李翰屏这话一出突然身体一震,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箭了,剧烈的痛楚随即贯穿了他的后背,而让他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来了。
“敌袭。。。”
“小心暗箭。。”
“有人放箭偷袭。。”
这时候各种凄厉的叫喊和吆喝声,才彻底在逐渐失去神智的李翰屏耳边炸响开来。
而在远处城坊的鼓楼顶,一名手持北地射雕大弓的短衣健汉,也带着些许误副车的晦气和不甘收讫行装,而飞快跃身向着远处奔逃而去。
。。。。。
而与此同时,与李翰屏在闯入馆舍烧杀的冲突失散的副手王嚣,也遇到了自己人生当的最大危机。因为,随他冲出来的那些护卫和伴当,都已经横七竖八的死了一地了;他也沦为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虽然他们表现出颇为英勇和决然的气概,与那些乱兵且战且走的一路厮杀过来,突破了好几波围追堵截的草贼,但是最后还是慌不择路的撞了一股更加人多势众的乱军;然后那些从北地招募而来的游侠,私家豢养的好手和军健卒,尽管个个不乏以一当十的悍勇与决然,但还是难挡蚁多咬死象的结局。
连他自己也在奔逃被人从身后一箭射穿大腿,而当即扑倒在街面摔得七荤八素的又被人给倒拖了回去;在一片昏昏沉沉当又被当场扒了个精光,而像是一条杀好烫过的白条猪一般,五花大绑塞口捆在一匹骡子,连脑袋都转动不得。
因为,从他随身搜出的物件当,对方已然察觉到了他身份的可疑和要紧之处,而当作了货可居的物件,这才额外留下来一条性命。
“有了这狗厮这下是证据确凿了,孟左军那儿总算是有所交代了。。”
这是那名大把络腮胡子而满身匪气难挡的草贼头目,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商量开来的话语。
“不晓得能为俺们换到多少好处。。”
“最少也要谋一个军主或是别厢郎将的名头,这啥老子的别将俺都做乏味,也该挪一挪了。。”
“还得须得谨防走漏消息,让别家抢了去才是呢。。不让我们只能再回山去了”
他们这么一边走过街道,一边肆无忌惮的盘算和计较着王嚣的最终下场;然后像是某种树立起来的fg迅速应验了一般;霎那间再次杀声大作,而从街角和巷尾当突然冲许多埋伏的乱兵来,而兜头掐尾的向着这支草贼人马攻杀起来。
只见落在他们之的箭雨纷纷而惨叫连连,各种刀斧枪剑交错砍杀成一锅乱粥;而被捆在骡子的王嚣也难以幸免的在股狠狠挨了一箭而痛彻入骨,又被错手略过的刀剑蹭了好几下;身顿时皮开肉绽的血淋淋流了一大片。
然后,同样被箭只贯穿的骡子也吃痛乱奔起来,带着他狂奔乱串的跑出了老远,也将乱战成一片的草贼们给抛在了身后;待到骡子终于跑的力尽,而他也血流了一地有些神智开始昏沉起来,却发现自己再度陷入了一群服色杂驳的武装人员包围之。
他不由有些绝望的破罐破摔的垂下头去,只等着丧命的那一刻。
“可是王生么。。”
这时候,这些杂色武装人员当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如蒙大赦喊起来。
“正是在下。。”
。。。。。。。
而在左军使兼广府留守孟楷所驻留的大北门內,已经变成一处激烈厮杀争据的新战场了;
只见得墙头攒射的弓箭与墙下齐发的弩矢交错之间,不断有身形跌坠下来,又有人毫不犹豫的抬梯冲去;然后又扭打厮缠成一团,再齐齐死不松手的滚落下来。
因为在这里遭遇得是,几乎都是孟揩身边剩下来的亲营和本部人马,所以地依托城防抵抗起来也格外的激烈;而不是之前外围那几只明显三心两意,面对三江军占据风和优势大队人马,士气和斗志都严重不足的杂牌义军武装可。
而在不远处作为进攻方临时发号施令的所在,一处林墅里堆高的假山顶,周淮安也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心依旧不免隐隐的痛惜和感叹。这些毕竟在这里随时随刻死伤和折损掉的,可都是南征北战幸存的义军老卒和子弟啊。
“领军尽管放心,合该这孟贼当由此患难和灾劫。。”
留在他身边权作联络的别将钟翼,却是有些兴奋和得色道。
“据俘获所称,早前为了镇压城的局面,已把大多数”
“在城内响应的人马,亦已到位并联络了,如今他已是插翅难逃了。。”
“在亲眼所见之前,话千万不要说得太满了。。”
周淮安忍不住要打断他道,因为这有点像是在立flag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军主所言甚是。。”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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