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和居铭丰互相望了一眼，虽然觉得崔文馨这个问题问得过于轻巧，好像林舒和居铭丰不是要搞基，而只是玩个过家家一样，但还是点了点头，一同应声道：“能。”
崔文馨说道：“那就行了。你们想谈恋爱就谈吧，我不反对。”
这也太轻巧了。
因为太过容易，林舒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道：“阿姨您没有别的话要跟我们说了？这样就够了？”
崔文馨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觉得我态度太随便了？放心，那头还有不随便的。你居叔叔可是个老顽固，你妈看上去也不好对付。你们的路还长着呢，让阿姨看看你们能走到哪一步吧。”
林舒有点噎住，心想你这做妈的也太随便了吧？他以前竟然没看出来崔文馨是这样的人……怪不得能养出居铭丰那样的蛇精病。
可能是看出了林舒心中的腹诽，崔文馨突然端正了神色，说道：“对付你妈和铭丰他爸也是你们人生之中必经的一步。人啊，凡是想干点什么，都是要克服重重难关的。就算你们正常谈恋爱，早恋也可能被反对，对象不合长辈的意也可能被反对，对象长得太丑长得太好，太内向太外向，太寒酸太有钱，文凭太差文凭太高……都有可能被反对。阿姨是觉得管这些事的人太傻了点，生活本来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个人活得幸不幸福，那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就算是吃亏，别人替你做决定然后吃的亏，和自己下了决定然后吃的亏，当然是后面这个更能让人吸取教训。”
“但是这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就算那个人是阿姨儿子他爹，人要犯傻那也是阻止不了的。所以能不能说服他，征服他，就看你们自己了！”
“这也是一种经验啊！”
居铭丰听了，却是撇了撇嘴。他看到林舒一脸动容，心里却颇有点纠结——天知道之前崔文馨对他可完全不是这么一个说法。
嘛，算了，反正结果是好的。
其实崔文馨还有一些话没说出来。
她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林舒和居铭丰能一直走下去，但是她也告诉自己不要随便给别人的未来妄下结论。通常这么干的人，往往很快就会遭遇一波痛快淋漓的打脸。
那绝对会很痛。
谁也不能给别人的未来下定论，尤其是关于会不会幸福这种如同赌博一样的选项。但是乐观点想，不管什么的感情经历对人来说都是一种宝贵的经验，只要这段经历没有伤害孩子，让他们变成了差劲的人……那么就没有反对的必要。
哪怕林舒和居铭丰最后分手了，最后多年以后都各自和其他人在一起；又或者两个孩子发现他们的所谓“爱情”真的只是一种错觉，一次过家家……人生也是有必要获取一些失败的经验的——崔文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可惜其他人并没有她这种乐观的精神，所以崔文馨随后还是不得不面对梁月华的审问。
再次见面，梁月华连寒暄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跟他们谈过了？孩子怎么说？”
崔文馨面对梁月华就有点怂，含糊地应道：“……就这样呗。”
“就这样是什么样？”梁月华皱着眉头，说道，“文馨你能跟我直说吗？你证实过了吧？他们承认了。”
崔文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神情有点凝重，估计梁月华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脑子里转的不是怎么处理林舒和居铭丰的问题，而是怎么对付自己。
她看到崔文馨情绪低落，语气顿时缓和了一下，问道：“铭丰那边……你跟他谈过了？”
崔文馨应了一声。
梁月华追问道：“他怎么说？”
崔文馨实话实说：“他说谁反对都没用，熬死了我们他们总是能在一起的。”
梁月华听得一愣，然后就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心挺毒啊！万一咱们活个八十九十一百多的，他们这心里得多苦？黄昏恋吗？”
梁月华这一笑，崔文馨顿觉气氛轻松了许多，语气也放松了一些，说道：“他们是认真的。班长，你儿子和我儿子，他们都是认真的，我没有办法随随便便的强行把他们拆开——再说了，我也觉得没必要。”
梁月华顿时连嘲讽的笑容都消失了，眼神严肃地望向崔文馨：“文馨，我不喜欢你这态度。他们才十五六岁……他们这年龄懂什么爱情？知道同性恋是怎么样的一种社会地位吗？知道走这条道会有多少人指着脑门骂吗？”
崔文馨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班长，其实你这话我不大同意。就算被骂被议论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活在别人的议论里。孩子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只应该跟他们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有关系，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想法？被议论会掉块肉吗？被羡慕会捡到钱吗？都不会。既然这样，他们自己活得快活自在就行了，在乎这些做什么？”
梁月华说道：“生意场上，别人听说是同性恋，给你的脸色都比别人难看点。”
崔文馨却回答：“可是如果跟你合作的好处能比别人多上那么一分，他们也会收起难看的脸色换上一张笑脸。不看利害而跟着偏见做事的公司，我可没见过多少。就算有，抱着这种想法也做不了多久，不合作也罢！”
“可是中途受到的那些冷脸难道是假的？被人用那些难听的话换着法子攻击难道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梁月华忍不住就站了起来，双眼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开始发红，“我把小舒养到这么大，我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给他。我只要想到以后别人会用难听的话议论他，会听到别人骂他给他脸色看……崔文馨，我心里就痛得厉害！这种事我一分钟也不能忍！”
崔文馨却也皱起了眉头，对着梁月华说道：“你怎么知道林舒就承受不住这些！？你怎么知道你要强迫他当个异性恋不会让他比被议论感到更痛苦！？梁月华！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来衡量林舒，哪怕他是你儿子！”
关键时候，她也不怂了，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
两人最后争吵了一顿，然后不欢而散。
第240章
梁月华的心情很糟糕。
林舒和居铭丰态度坚决，远比预想之中更不好对付。郑方成以前一直跟居铭丰一起住，杜思彤又和林舒关系极好，几乎无话不谈，梁月华本以为林舒和居铭丰如果有什么端倪，这对夫妻肯定是知道的。
结果不知道是两人瞒得太好还是杜思彤夫妇故意有心装傻，梁月华竟没诈出来。随后梁月华找崔文馨商量，崔文馨竟然不想阻止居铭丰和林舒，想要放其自流，这样当妈的恐怕也是没谁了。梁月华心情烦躁，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没个可商量的对象。
跟手下的人商量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如果跟陈文渠商量，也不太靠谱。各人的想法不同，万一陈文渠对林舒的事情有什么负面的看法，梁月华知道自己也未必就会舒服。
他也不是林舒亲爹。
偏偏林舒他自己的亲爹又是个不足以为谋的。
梁月华心烦气躁地回到了店里，正好发现陈明雪正蹲在店里给师傅打下手兼练手。她心里郁闷，忍不住招了招手让小姑娘过来，问她说：“明雪，你觉得你哥和铭丰怎么样？”
陈明雪没听懂梁月华的言下之意，顿时吓了一跳。林舒搬回家里去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但是林舒的态度很正常，还笑着安抚了她一下，告诉她没事的。
林舒回家之后，居铭丰也越发开始早出晚归，陈明雪追问的时候，也只是回答她说事情总会解决的。这样的说法，让陈明雪猜测果然问题很严重，便一直有些忐忑。
如今梁月华问起，陈明雪心里瞬间百转千回，慢慢就纠成了乱麻麻一团。她本来不是遇事处变不惊的人，虽然自控能力多少算有点，也知道分寸，所以不会轻易把林舒他们的秘密说出去，但那也只是因为她在控制。
但是陈明雪天生性子直，很多事情只要自己认为是正确地就会不顾后果地去做。有些事，陈明雪可以对梁月华保密，但是却不愿意对对方扯谎。
梁月华用这事儿开口，陈明雪就以为她全知道了。她怔愣之后，突然开口道：“师父，我觉得哥和铭丰哥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要反对他们好不好？”
梁月华一愣，然后明白了，原来陈明雪竟然是知道的。
她脸色顿时有点不好，质问道：“你早就知道？”
陈明雪气弱地“嗯”了一声。
梁月华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明雪回答道：“……挺早的。”
这回答其实相当含糊。挺早的又是什么时候？梁月华继续追问，陈明雪就偏偏不肯说了，只含糊应付。
梁月华顿时十分生气，对陈明雪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知道了竟然也不来告诉我！？”
陈明雪便回答道：“我答应了哥哥不说的。”
梁月华气愤道：“什么事可以不说什么事必须说，你分不清楚吗？”
陈明雪鼓起勇气，正色说道：“就是因为知道师父你会反对，才不能说的。因为我希望哥哥开心，而且我不觉得哥哥做错了什么——因为我很喜欢哥哥，铭丰哥虽然有时候有点促狭，但是他对哥哥是真心好。我知道师父你肯定会反对……可是我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冥顽不灵！
梁月华一瞬间十分焦躁火大，但是却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她想说你们这个年龄最重要的事情是读书，但是这句话套在陈明雪或者林舒身上却都不太合适。两个孩子都十分早熟和上进，他们的成绩都很好，不但如此，就连陈明雪也在自己学习设计和缝纫，已经能够依靠自己的手艺赚零花钱了。
梁月华到最后也没有对陈明雪发出火来。大概是内心深处，她也知道陈明雪说的并没有什么错。但是有时候人生真的不是以对错来分辨有些事该不该做的。
陈明雪还太小……她不明白。
人是不能太随心所欲的。几个孩子还太小，很多事情他们都还没有经历过，所以在他们的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凡是认为对的事情他们就会去做……如果一辈子能坚持这样的勇气，那也就算了。
可是人是越长大就会越世故，越长大就会越怕疼的。梁月华怕儿子有一天会伤心后悔。而以同性恋的地位来说，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太高了。
退一百步来说，林舒性情坚韧，毅力超人，也许不会轻易放弃，但是居铭丰那孩子呢？梁月华一点也不看好居铭丰，虽然说他是同林舒一起在经营星泽，可居铭丰平日是什么德性梁月华可是了解得很清楚的。
连中学作业都需要别人催促才会去完成的小孩，能有多少坚持和毅力？
在梁月华心里，其实觉得居铭丰有点配不上自家儿子。
居铭丰平日的表现本来就多少令人有误解。有些事情，他觉得自己是放荡不羁游戏人间，长辈看来却是意志薄弱行为散漫。知道的人知道这是生活理念不同导致的误解，但是其他人却没有必要一定要理解和体谅。
这种问题，也只有依靠时间和更多的彼此了解才能慢慢消解，完全急不来。
梁月华不是急躁鲁莽的性格，事实上在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过程中，她也已经尽可能地冷静了。至少比起大部分的父母来说，无论内心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在行动上已经表现得相当沉稳了。
但是表现得沉稳冷静，跟心态上是不是真的足够沉稳冷静，根本就是两回事。
作为一个母亲，遇上这种事情，哪有可能真的冷静到哪里去？她自己都清楚自己出了不少昏招——比如说因为太过害怕面对现实所以第一时间就没有直接问林舒而试图跑去跟杜思彤侧面对质。
……比如那么一瞬间，起的那点坏心思，想利用陈明雪拆散林舒和居铭丰。
虽说梁月华知道自己最后也八成不会真的去这么做，但毕竟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被那样的想法给蛊惑到。
她已经乱了方寸。
陈明雪不知道自家师父那一瞬间起过的坏念头，所以在看到梁月华眼神空洞，表情呆滞的瞬间，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顿时有些忐忑。
她安慰道：“师父，没事的，你真的不用担心。哥哥和铭丰哥都是好人，而且现在同性恋什么的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我同学里面还有很多是腐女呢！”
拿腐女的人数来安抚梁月华的陈明雪显然也是思路清奇。但是梁月华多少能明白陈明雪说这话的态度和用意。看着女孩子担忧地望着她，紧皱眉头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梁月华顿时觉得有些惭愧——对于之前冒出来的念头。
她最后还是没有跟陈明雪继续多说——她能怪对方什么呢？女孩子一片率直善意，她年纪小，做的事情是她自己认为应该做的。她只不过是不明白现实的残酷性……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像自己一样的利己主义者，以及太多太多，比自己还自私还无理取闹的没有自知之明的恶人。
成人的世界是不存在黑和白的选项的，只有灰色偏白，或者灰色偏黑。纯粹的恶人或者纯粹的好人都不存在于成人的世界，因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要人学着和光同尘，要人学着与时舒卷。
善恶本是人性两面。
也因为善和恶始终同存，所以人才要学会更好地保护自己。因为这样，所以利己主义才会越来越深入人心——因为善不一定得报，恶不一定得惩，所以要保护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说到底，梁月华反对林舒和居铭丰在一起，也不过就是想保护儿子而已。保护他不被流言和偏见所伤害，保护他不被居铭丰的轻浮和轻率所伤害……为了这样的目的，她宁可伤害别人。
而这种心思，林舒是真的不知道吗？
他只是不赞同。
这世上有多少同性恋者的父母是因为同性恋本身反对的？又有多少只是畏惧人言和伤害而反对的？
这一点还真的很难说清。
但是毫无疑问，后者要远多于前者。
梁月华回家之后，想了许久许久。她花了很长时间，理清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想法就是：她不信任小居，所以她不能让居铭丰毁了林舒的一生。
那孩子太过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他和林舒在一起，到底是真的喜欢还仅仅只是好奇贪玩，谁也说不清楚。如果居铭丰是他妈妈那样的性格，梁月华可能还会稍微考虑一下。
但事实上，在梁月华看来，居铭丰的个性太散漫轻浮了，这孩子活到十六岁，一直都是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就连写个作业都要让自己儿子盯着。这样的小孩，他有认真地去做过什么事情吗？他有决心跨越所有障碍吗？
难道只让林舒一个人面对所有艰难险阻？
想到这里，梁月华心里慢慢有了决定。她决定这件事要解决，还是要从居铭丰身上下手。那孩子的意志薄弱，显然会比自家儿子好对付许多。
她这样想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林舒：两辈子你有认真干过点啥正事吗？
居铭丰：追你啊。
林舒：……
梁月华：（╯‵□′）╯︵┻━┻追到我儿子就可以各种偷懒坐享其成了对吧！？
居铭丰：……怎么可能，明明是追到林舒之后我就变成妻管严了。批文件做研究好累好无聊TT＿TT
第241章
崔文馨看到居柏炣出现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妙，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居柏炣也很莫名，说道：“月华说有很重要的关于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