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的木结构部分,看看里面有没有暗屉。查完木器家具便查两个沙发。等他们查完时,这个房间已像感恩节当天的火鸡场了。一个人检查客厅,另一个人检查卧室,查完这两间房再检查厨房和浴室。
等到把家具、软垫、枕头以及衣柜中的衣服都检查过之后,他们就开始检查地板、天花板和墙壁。到早上6 点钟时,这套公寓房子已经被搞得底朝天了。街坊四邻们聚集在楼梯口,望着格尔索普的紧闭着的房门,相互议论着。当两名探员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大家又都缄口不语了。
其中一名探员拎着一只提箱,里面塞满了格尔索普个人的信札文件和私人物品。
他下楼走到街上,跳进停在那里的警车,回去向托马斯侦探长复命。另一名探员则开始逐个找人谈话。他先从那些街坊们开始,因为他知道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在一两个小时内都得去上班。至于本地的商家,则可以稍晚些时候再谈。
托马斯花了几分钟时间把摊开在他办公室地板上的那些东西翻弄了一下。那位探员从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拣出一个小小的蓝本子,他走到窗户旁边,在冉冉上升的太阳的光辉下,翻阅了一下。
“侦探长,看一下这个。”他用手指戳了一下他手中的那份护照中的一页。
“看,多米尼加共和国,特鲁希略飞机场,19ed年12月入境……他到过那儿,没错。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托马斯接过那份护照,看了一会儿,然后抬眼望着窗外。
“啊,不错,这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可是,你有没有想一想,他人不在,但护照怎么会在我们手中呢?”
“噢,这个王八蛋……”探员顿时恍然大悟,不禁低声骂了出来。
“你说得对。”托马斯自幼所受的教会教育使他不轻易骂人。他说:“如果他不用这份护照旅行,那么他用什么呢?给我电话,马上替我接巴黎。”
在同一个时刻,豺狼已经在公路上行驶了50分钟,米兰城已被远远抛在后面了。
“阿尔法”跑车的车篷已放下,朝阳沐浴着从米兰通往热那亚的7 号公路。在这条又宽又直的公路上,他把汽车开到每小时80英里以上,使得车速表上的指针在紧靠红线的地方颤动着。寒风把他的一头灰发吹得狂飞乱舞,不过他的眼睛有一副墨镜保护着。
公路地图上表明距法国边境的文蒂米利亚还有210 公里,约为130 英里,他原来估计这段路得行驶两小时,现在看来可以提前。刚才7 点时,热那亚的货车纷纷驶往码头造成交通略有堵塞,不过,不到7 点一刻,他就已经进入了周号公路,驶向圣雷莫,靠近边界了。
当他于7 点50分到达法国边境站时,交通已经拥挤起来了,而且气温也在升高。
他在排着队的汽车行列中等了30分钟后,被招呼把车开上斜坡让海关检查。警察拿着他的护照仔细察看,只说了一声“请等一等,先生”,就走进了海关的小屋。
几分钟后他同一名穿便衣的人一起走了出来,后者拿着那份护照。
“早安,先生。”
“早安。”
“这是你的护照吗?”
“是的。”
穿便衣的人对护照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你来法国的目的是什么?”
“旅游。我还从来没有到过科特达祖尔呢。”
‘“噢,汽车是你的吗?”
“不,是租来的。我在意大利经商,碰巧在回米兰之前有一个星期空闲时间。
因此我就租了一辆汽车,作一次小小的旅游。“
“原来如此。你带着有关汽车的证件吗?”
豺狼递上了国际驾驶执照,租车合同,以及两份保险单。那个穿便衣的人都—一作了检查。
“你带有行李吗,先生?”
“有的。车尾行李箱里有三件,还有一只手提袋。”
“请把它们都拿到海关大厅中来。”
他走开了。那警察帮豺狼卸下了三只皮箱和那只手提袋,他们一起把行李拎到了海关人员那里。
豺狼在离开米兰之前曾带上了那件旧的厚呢大衣、肮脏的长裤和鞋子,他把这些东西都裹成一团塞在车尾行李箱里。那个并不存在的法国人安德烈·马丁的证件则被他缝在第三只箱子的村里夹层里。另外两只箱子里的衣服则被他分散放在三只箱子里。那几枚勋章则放在他身上的口袋里。“两名海关官员分头检查他的箱子。
当他们进行检查时,他正在填写供一般进入法国的旅游者填写的表格。箱子里面没有什么引起他们注意的东西。那两名海关官员在拿起内装染发剂的玻璃瓶时,迟疑了一下。他为了预防引起怀疑,早已把染发剂注人倒空的装润肤香水的玻璃瓶中了。
在那个年代,剃完胡子抹擦的润肤香水在法国还没有时髦起来,市场上也少见,主要是美国才有。他看见那两名海关人员交换了一下眼色,可是他们仍把玻璃瓶放回了手提袋。
他从眼梢上可以看到窗外有另一个人在检查“阿尔法”跑车的车尾行李箱和引擎罩盖。幸好他没有检查汽车底下。那人打开了行李箱中的那团旧大衣和赃长裤,看了看,露出厌恶的神色,可能他以为那件旧大衣是用来在隆冬寒夜护这汽车的引擎盖的,而脏衣服则是准备万一汽车在中途需要修理时穿的。那人把那些衣服放回行李箱中,把盖子关上。
当豺狼填完表格时,小屋子里的两名海关人员也关上了皮箱并向那个便衣人员点了点头。后者接着拿出了人境证,验看了一下,又跟护照核对了一下,便把护照交还给他。
“谢谢,先生。一路顺风。”
10分钟之后,那辆“阿尔法”跑车就轰隆隆地驶进了芒东的东郊。豺狼在那俯瞰老海港和快艇潭的一家咖啡馆中舒畅地吃罢早餐后,就沿着考尼希海滨驶往摩纳哥、尼斯和戛纳了。
托马斯侦探长在他伦敦的办公室中搅动着一杯浓浓的咖啡,一只手抚摩着他那长满胡茬的下巴儿。在办公室的另一头,两位负有寻找格尔索普行踪重任的探员正面对着他们的领导人,这三个人在等待着另外六个人的到来。那六个人都是特警处的警士,是前一个小时内托马斯打了一连串电话,把他们从例行任务的岗位上替换下来的。
9 点过后不久,他们陆续前来报到,并得知自己的任务已经过重新部署,被编进托马斯的工作小组里去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等他们全都进屋之后,托马斯就开始布置任务了。
“好了,我们正在寻找一个人。我不必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们要找到他,这事你们知道不知道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得抓住他,而且要尽快抓住他。现在我们知道,或者说我们认为已经知道,他目前正在国外。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他是用一张假护照作这次旅行的。”
他推给他们一堆相片——那是经过放大的格尔索普护照申请表上的相片,并说:“这就是他的相貌。不过他很可能经过化装,因而看上去不一定符合这张相片上的模样。你们得去护照处把近来申请护照的人的全部名单拿到手。从最近一百天查起,如果查不到,再往前查一百天。这是个苦差使。”
接下去他概略地介绍了一下最普通的搞假护照的办法,事实上恰好是豺狼使用的办法。
“重要的是,”他最后说,“别满足于出生证明书,得核对死亡证明书。所以你们从护照处拿到申请人名单后,就把全部工作挪到萨默塞特大厦去做,在那儿把名单各人分一部分,然后同那些死亡证明书核对。如果你们能找到一份护照申请单上的申请者是个已经死亡的人,那么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现在你们去吧。“
那八个人逐个儿走了出去,托马斯先给护照处,然后又给萨默塞特大厦里的出生、结婚、死亡登记处打了电话,以保证他的工作小组能获得对方的通力合作。
两个小时以后,当他把一把借来的电须刀的插头插进台灯的插座里,正在剃胡子时,两名探员中的一名级别较高的、担任小组长的探员打回电话来了。他说,在最近一百天中,新申请护照的共有841 人。他解释道,这正好是夏天度假的季节,因此申请护照的人是比平时多。
托马斯挂上了电话,用手帕擦了一下鼻子。
“该死的夏天。”他说。
那天上午刚过11点,豺狼便驾车进入了戛纳的市中心。他像往常那样,在干一件大事的时候总要找最好的旅馆居住。当他驾车巡游了好几分钟之后,更一下子拐进了美琪大饭店的前院。他拿出梳子梳了一下头发,便下了车,大步走进了饭店的门厅。
正是快到晌午的时候,大多数旅客都出去了,大厅里并不繁忙。他那身精致的浅色服装和神气十足的样子,令人一望便知是位英国绅士,而当他询问一名侍者公用电话间在哪里时,也没有引起怀疑。衣帽间的人口电话交换台之间隔着一个柜台,当他向那边走过去时,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女人抬起头来看着他。
“请替我接通巴黎,莫里托尔5901号。”他说。
过了几分钟,她打手势要他到交换台旁边的一间公用电话间里去用电话,看着他顺手关上了电话间的隔音门。
“喂,这里是豺狼。”
“喂,这是瓦尔米。感谢上帝,你来电话了。我们找了你两天了。”
这时,谁要是透过电话间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就会看到里面那个英国人紧绷着脸,皱起眉头的样子。10分钟的谈话,大部分时间他都没有讲话,只是在听。偶尔他的嘴唇动几下,简短地问句话。可是其实没有谁在看着他,交换台的接线员正忙于看爱情小说。而后她所见到的,是那位客人高高地站在她头前透过那副墨镜朝下看。她从交换台上的记录表上读出了打这次电话的费用并收了他付的钱。
豺狼在饭店的阳台上要了一壶咖啡,眺望远处小十字形的花坛和碧波粼粼的海面,那些皮肤晒成棕色的游海水的人正在那儿嬉闹玩耍,又喊又叫。他陷入了沉思,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
关于科瓦尔斯基的消息他可以理解;他想得起维也纳那家旅馆里的那个大个子波兰人。但他无法理解的是,守在门外的保镖怎么会知道他名字的代号或者他被雇用的目的。也许那是法国警方自己侦察出来的。也许科瓦尔斯基已察觉到他是干什么的,因为他也当过刺客,不过是个又蠢又笨的刺客而已。
豺狼估计了一下局势。瓦尔米已劝他放弃计划,回家了事,不过又承认并未得到罗丹直接授权取消这项行动计划的命令。迄今所发生的事证实了豺狼心中的强烈疑虑,那就是“秘密军队组织”的安全保卫工作极不严密。可是他知道有一些情况是法国警方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那就是他这次旅行用的是化名,携带的是写着那个化名的合法护照,还带着三套不同的假证件,其中有两份外国护照,以及与之相配合的改变容貌的用具。
这个瓦尔米刚才提到了法国警察署警长勒伯尔的名字,可是这个勒伯尔能依靠什么线索去继续搜查呢?只有一个一般的外貌特征:高个儿、浅黄色头发、外国人。
符合这种外貌特征的人在8 月份住在法国的有成千上万,总不能把每个人都抓起来吧?
他的第二个有利条件是,法国警方正在搜捕一个携带着却尔斯·格尔索普护照的人,那就让他们搜去吧,祝他们幸运。他现在是亚历山大·杜根,而且有证明。
从现在起,随着科瓦尔斯基的死去,便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或行踪下落了,甚至连罗丹一伙也不会知道。他终于完全独自一身无拘无束了,这正是他一直盼望达到的境地。
然而,危险已经增加,这是毫无疑问的。进行暗杀的意图一旦泄漏,他将要攻打的便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了。问题在于他实施的暗杀计划能否冲破那层层防御的屏障。权衡了一下以后,他坚信能够冲破。
问题依然存在,必须予以解答。回家了事,还是继续进行?如果回家,便会同罗丹及其一伙恶棍对目前存放在苏黎世银行他的账户下的25万美元的归属问题发生争执。要是他拒绝把这笔钱的大部分归还给他们,他们必然会毫不迟疑地追踪他到底,拷打他,逼他交出那张领款的字据,然后杀了他。要想逃出魔掌,就得花钱,而且得花很多钱,也许会使他破产。
继续干下去,则意味着危险越来越多,直到任务完成为止。随着日期一天天逼近,越往后会变得越加难以撒手,到最后就欲罢不能了。
侍者送来了账单,他瞥了一眼,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见鬼,这些人真会敲竹杠。要想过这样体面的生活,非得有钱才行,越多越好。他抬眼望着远处晶莹的大海和在海滩上行走的体态轻盈的棕色皮肤的少女,望着沿小十字形花坛缓缓行驶的发出嘶嘶声的“卡迪拉克”的汽车和发出咆哮声的“美洲虎”汽车,车中晒得黑黝黝的年轻司机一眼望着路面,一眼迅速地扫向人行道,看看有没有要搭车的乘客。
这一切正是他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自从他把鼻子压在旅行社的玻璃橱窗上,眼睁睁地看着介绍另一种生活、另一种世界的大张宣传画时起,他就这样想了。那种世界同上下班挤火车和复写三份表格以及喝不冷不热的茶所构成的辛苦而单调的工作,相去何止万里?
在过去的三年中,他差不多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已经习惯于精致的服装,昂贵的饮食,漂亮的公寓,双座轻便汽车和高雅的女人。而现在转身回家就意味着丧失这一切。
豺狼付了账,还留下一笔可观的小费。他跨进了“阿尔法”汽车,离开了美琪大饭店,直向法国的心脏驶去。
克劳德·勒伯尔坐在桌前,疲惫不堪,感到好像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睡过觉似的;而且今后也没有可能睡觉了。在房间另一角的行军床上,卡龙正在打着鼾,他已经整夜没睡觉,搜索各种调查报告中的这个却尔斯。格尔索普现在到底在法国的什么地方。直到天明时,勒伯尔才接过手来。
放在他面前有一大叠从各方面来的有关法国的所有外国人情况的报告。这些报告说:从今年年初开始,没有这样一个叫却尔斯·格尔索普名字的外国人合法地进入法国边境站,再往前就不好找了。在巴黎或外省的每一个旅馆里也没有这样一个名字的旅客。总之,这个人的名字没有被列在不受欢迎的名单里,法国有关方面也从未曾注意过。
每一个报告送进来后,勒伯尔一定要嘱咐来人再继续找下去,不论多久以前的,都得看看格尔索普是否来过法国。希望从这里能找出他来法国后是否有一个常住的地方、一处友人的住宅,或者熟识的旅馆。他可能现在仍住在那儿,即使他用一个假的名字。
托马斯警长今天早晨来的电话,对早日逮住这个狡猾的杀手的希望是一个打击。
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用“从头开始”这个词儿。幸而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卡龙和他两人知道,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晚上参加会议的人。寻找格尔索普这个人的做法可能又要放弃了。这个情况他将在今晚10点钟的会上告诉他们。如果到时他提不出格尔索普以外该找什么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受到森克莱上校的冷嘲热讽和其余人的沉默的压力。
有两件事使他聊以自慰。一件是他已经拿到格尔索普的半身正面照片和他的外貌情况;虽然他使用假护照时可能要进行化装,但不管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