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杜泽。
你和你哥本是牛头和马面,
阎王殿下的两个小鬼呀,
来这世上为祸人间。
我乃昆仑山上一个仙,
十五年前将你哥送回天,
今天我要再把那杀戒开。
听她唱完,我突然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躺在那里,听见妈紧张地叫着我的名字。那个老神婆明显也没有反应过来,拿着个铃傻在那里。好半天才哈哈大笑。哥呀,今天我在这可给你家除了一个大害。那阵我怎么说来着,杜鑫死是天意,杜泽想不起来原来的事那是我法力给镇的,我就知道他十五年后得回来,不过现在好了这妖我给你除了。说完她从兜里拿出包药交给妈,这包药让我哥和杜明一人一半,吃完就好了。我眯着眼看着妈抹着眼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包,从包里数出几张百元的票子交在了那个神婆手里。那女人一把将钱抓了去,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妈和杜兰小心翼翼地把我抬回屋,妈一把摸着我的头发一边落泪。泪水打在我的脸上,烫烫的。
杜兰关上灯爬上炕,却不睡觉。她把褥子使劲往我身边拽了拽,然后脸冲着我躺下来,大大的眼睛一直停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吓了杜兰一跳。她啊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傻笑了。哥,你醒啦。我点了点头,她像虫子似的蠕动着把腿伸进了我的被子,杜兰的脚凉凉的,我把她的脚夹在了两个小腿之间,她用脚趾轻轻地挠着我的腿肚子。我笑了笑,干吗?杜兰说,哥,你咋就让齐大神经说迷糊了呢?我也不知道呀。杜兰把头枕在我的枕头上,往我脸上吹着气。哥,你知道咱村子的小媳妇都咋看你不?我给她让了让枕头,怎么看的。她们都说你挺带劲的。今天就你抱住我时,她们都看见了。她们还说呢,杜兰你哥从小就好看,现在更好看了,而且还是城市人。我问杜兰,她们认识我吗?杜兰说,嗯,都是山里这几个村子的,她们说当初你和我大哥的事在山里传个遍。哦,我问杜兰她们说当初是什么事了吗?说是你和我哥是几个村子几百年才出的一对双胞胎,村子里的人都认为不吉利。说得把你和我大哥分开,当时我妈硬是没同意,村长也说这样太迷信。不过因为这事王破嘴总是跑到我们家骂架。我问杜兰,干吗他们认定与我有关?那谁知道,不过王破嘴她那个村长男人倒还不错。王破嘴?对呀,杜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就是白天泼你狗血的那个臭娘们。她那张臭嘴没说过好话,结果弄得自己连个崽都没有。所以他男人都不理她的,妈的。杜兰骂了一句,今天还敢掐我!哥,你看。说完杜兰就撩起了背心,我的奶子都被她掐青了。月光下,杜兰的乳房又白又亮,我看见她的乳头已经硬挺挺的了。
过了一会,杜兰见我没有反应,就放下背心又钻到了被窝里了,不过这次头却转到了另一边。我拍了拍她的肩,杜兰你还知道什么?告诉哥哥。杜兰把身子一晃,不知道,不知道啦。我在炕上的裤兜里摸了摸,拿出钥匙链。打开上面的小手电筒,杜兰对面的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光圈。杜兰看见了,腾的一下就转过身,啥东西?哥给我看看。我把小手电筒解了下来。杜兰拿在手里十分喜欢,这以后我晚上出去就不怕了。我问她去哪呀?她眯着眼睛不说话。过了一会她问我,哥,你刚才咋不碰我呢?碰你?是呀,我告诉她们我跟你一个炕睡,她们都问我你有没有摸我。我说没有,她们都不信,还说男女睡在一个炕上男的一有机会就摸女的。我笑了笑,你是我妹子,我摸什么呀。杜兰一边玩着小手电筒一边嗯着,齐小红也这么说来着。你见到齐小红了?杜兰又凑了过来,哥,城里女人奶子外面是不是都有东西罩着?我笑着点点头,我看见齐小红就戴着呢。咱村子里都没有几个人带,我也想戴。我隔着被子拍了拍杜兰,行,哥以后给你买,对了,告诉哥,你还知道什么?杜兰说,也不知道什么了,这些也都是那些小媳妇告诉我的。我妈和我爹根本不对我说你的事,不过我隐约听到几次妈和爹在屋里说过你的名字。一提到你和我大哥,爹就骂妈,妈就哭。我又问杜兰,你和齐小红都说什么了?齐小红?她是过来听我们唠嗑的,我不喜欢和她说话。为什么?杜兰看着我,齐大神经是她妈呀,你说为什么?而且当初她们家还说是你把齐小红从山上推下来的,要不齐小红怎么会有抽疯病呢?哥,咋地你都不记得啦。是我把齐小红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我这时才明白齐小红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杜兰看我不再说话,把转过身专心地玩起小手电筒来,那个光圈在墙上一亮一灭,好像一个眨着的眼睛。
第一部分:医生杜明 第20节:把玻璃球借给我玩
杜泽,我的玻璃球你弄丢了没有?
我从枕头里拿出玻璃球,哥眯着眼把玻璃球放在阳光下。光透过玻璃球照在哥哥的脸上,哥一边看着一边咯咯笑着。我凑过去,我也想看看哥手里的玻璃球里面到底是什么?哥哥站起来把玻璃球握在手里,冷冷地看着我。
你想干吗?
哥,把玻璃球借给我玩吧。
不行,这是我的!你摸一下都不行。
可是妈说这个玻璃球是买给我们俩玩的。
哥冲过来用双手使劲地推着我,我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哥骑着我的身子,一手抓着我的头发一手把玻璃球放在我的眼前。
杜泽,你给我记着,玻璃球是我一个人的。这什么都是我的,这屋子、这炕、枕头、被子。对了还有你,你也是我的。我是你哥,你就得都听我的。你要是敢跟妈说,我就打死你。哥使劲摇着我的头发,以后你得听我的话,我才不打你。快说,你听不听话?
我疼得直抓哥的手,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不停地喊着,哥,别拽我头发了,疼!我听你的话。
哥放下手,把手里的玻璃球放在我眼前嘿嘿地笑着。
你听话我就让你看看。哎,杜泽你说这玻璃球里的花是怎么弄进去的。
我张大了眼睛,我还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那个玻璃球。白色玻璃里嵌着几片蓝花,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想摸摸那球,哥把它放在我的手里,可是手并没有离开那个玻璃球。
杜泽我们把它砸开吧,砸开了就能拿到那花了。
我点了点头,哥给我拿来锤子,我把玻璃球放在板凳上,拿起锤子用力砸了下去。玻璃球碎了,碎成了几瓣。我和哥找着球里的花,却只发现球面上的几片花纹。为什么不是整个花瓣呢?哥拿着手里的碎玻璃球大声地喊着。
妈,杜泽他把玻璃球给砸碎了!
妈走进屋,一眼就看见了板凳上的碎玻璃球。她一把将我抓起来放在腿上,用力打着我的屁股。
你这败家的孩子,刚给你们买来的玻璃球,就让你砸碎了,五分钱呢。
我哇哇地哭着,我不敢说,那是哥让我砸的。可是妈打得我好痛呀,我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哥站在妈身边,轻轻摇着妈的肩膀。
妈,你别打弟弟了。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们不敢了。
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哥的脸。把我从腿上放了下来。妈用围裙给我擦擦了脸,把我的鼻涕给擦了干净。妈把我扶正,杜泽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那样,这么让我操心呢。明天我再给你们买个玻璃球去,不过我得交给你哥管,杜泽,你以后不能再淘气了。我一边抽泣着一边点着头,哥在旁边偷偷地笑着。
我张开了双眼,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把手背放在额头上,手背的冰凉让我清醒了起来。太阳已经照在我的身上,我起来晚了。杜兰不在我的身边,她的被子胡乱地堆在我身边。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我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停在屋门口,是妈。我翻了个身来表示自己已经醒了,妈走过来坐在炕边,我想坐起来,妈一下按住了我的肩。别起来,杜明,你再躺一会吧。我听话地躺着不动,从那个角度我只能看到妈的肩膀,我看得出妈在哭。好一阵,妈才叹了口气轻声说,杜明,妈对不住你呀。我拍了拍妈的手,没有说话。杜妈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妈的手有点冰,刚才一定是用过水吧。妈低下头,杜明还难受吗?我摇了摇头。妈又叹了口气,难道你三表姑说得都是真的吗?你怎么就晕了过去呢?我又好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妈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脸,眼睛看着窗外。
生你和你哥那天正好是二月初二。二十四年前那天正好是大雪,雪大得像什么似的。我躺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我整整生了一天也生不出来,那时整个村子的老太太差不多都进来帮忙了。我一直折腾到夜里,中间都晕过去了。我下面流得血都把褥给渗透了,全身的汗也把被子给打透了。当时都不记得是谁坐我在身边了,我把人家的手抱得青紫青紫的。要是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就不使劲了,那时我就感觉自己是要死了似的,我躺在床上直喊,让我死吧,让我死吧。结果就听哇的一声小孩子哭,你哥就这么生出来了。
我坐了起来看着妈。妈看着我的眼眶开始湿润,她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摸在我脸上的手也变得湿热。妈继续说着。
我以为这下可完了,我躺在那里喘着气。结果接生婆又喊了一声,里面还有一个娃呢。当时我就感觉天旋地转的,怎么一下子就怀上了俩?那时我根本来不及想什么了,就闭着眼睛使劲呀。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接生婆把你们俩抱到我面前,你呀那时才么大。
妈一边用手比量着一边说,你哥那时长得胖胖实实的,而你却瘦瘦小小的跟个猫崽似的。接生婆抱着你就摇头,说这娃在娘肚子就没有抢过他哥,将来不好养活呀。接生婆说得有道理,那时家里比现在穷得多。我和你爸每天赚工分,一个月下来才不过五块多钱,一下子就要养两个小子,那一定是不行的呀。可是当你和你哥的小嘴一叼着我的奶子马上都用力地吸着,谁也不比谁的劲小呀。我一手抱着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呀。那时我就在心里跟自己说,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俩都养大。
我的心里也开始酸酸的,我握着妈的手,终于小声把妈字喊了出来。妈听到了,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手握着我的肩膀再也说不出话,妈哭了起来。过了好久,妈才慢慢停止抽搐,杜明,妈对不起你和你哥,你哥小小年纪就死了,又把你给了别人,我不是一个好妈呀。我抱住了妈的肩膀,妈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妈嗯了一声就靠在我身上,杜泽,送走你的那年发生了好多事,而且我又怀上了你妹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呀。唉,不说了。妈从炕上站起来,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了,这是你三表姑给你药,我给熬好了,你快喝了吧。
第一部分:医生杜明 第21节:她是九天仙女转
我从妈手里端过那碗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就放下了。
妈,那个三表姑是什么人?她怎么那么说我和我哥呢?
你三表姑是咱们这个村子里的厉害人,十八岁那年她自己上山玩,睡着了以后被神仙托梦说她是九天仙女转世。一下子就懂得算命和看病了。你和你哥的名字都得她给起的。
哦,为什么?
你和你哥的命不好,特别是你。你三表姑说你和你哥命犯太岁,两个人相生相克,生辰八字只相差一个时辰却是一个五行缺金一个五行缺水。所以给你哥起名叫鑫,给你起名叫泽。你三表姑说你哥一生摸不得铁器、干不得活,而你是一生都不能碰水的。可是最后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哥淹死在那个小湖里了。
妈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我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和我哥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妈摸着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你哥长得虽然一样,可是性格却是完全两样。你哥可稳当了,你们俩从小都长得好看,你哥就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特别懂事,谁看见谁喜欢。而你却天天惹祸,没有一天不给我找麻烦的。其实那七年,家里对你一点都不好,我是常常打你的。你哥我都没有大声对他说过什么。
我笑了笑,可惜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有时我也会想你,想我的亲妈是什么样,哪怕是一个打我骂我的妈妈也好。
妈也笑了,傻小子,那是你小时候不听话,妈才打你。现在你这么听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齐小红是三表姑的女儿?
嗯,你怎么知道的。她比你们小一岁多,从小就腻在你和你哥身边。那时我就逗她,说这么喜欢我这俩个小子,将来给谁做媳妇呀。结果七岁那年,你们三个一起去山上玩,齐小红摔下了山,摔得跟血葫芦似的。她妈抱着她来到家里说齐小红跟她说是你们俩有人把她推下山的,结果还是你。为了让你三表姑出气,我把你吊起来打呀,打你时你哭都不哭,那时我是一边打一边哭呀。小红那丫头从那时就落下了抽疯的毛病,齐小红她家也就怎么看你怎么都不顺眼。你爸就说要把你送走省得越来越麻烦,最后我熬不过也只得同意了。谁知道不出三天你哥又淹死了,发现你时,你就傻傻蹲在小湖边上,手上拿着你哥的鞋。
妈又擦了擦眼角,继续说着。我把你抱回家以后,你就开始发烧,足足烧了好几天。等你病好以后,你就再也想不起原来的事了。村子里的人知道以后都说你命太硬、克人,说是为了村里的人必须把你给送出去。没办法我只好把你送给了我本家的一个亲戚,就是你养母她家。你养母是我的亲戚,嫁给了城里人。好些年都没有孩子,我把你一送到她面前,她就喜欢上了你。她一把就把你抱了过去,还说看这孩子眼睛亮的,跟星星似的。后来她就给你改了名字叫杜明。
到现在我终于开始知道我的身世,不过一切都好像在看幻灯片一样。这些情节从我的脑海里匆匆跳过,我想我找到了事情的线索。我拿起放在炕沿上的那碗药,妈,这药有点凉了,你再热热吧。妈哎哟了一声,刚顾说话,药都凉了,我这就给你热去。等我从屋子走出来,妈正蹲在炉灶旁边。见我要出去妈连忙站了起来。杜明,你还没吃药呢,我再给你热点饭吧。我拉住了妈说,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想出去走走,药也得晚上再喝吧。妈只好点点头,我指着对面的屋子问她。他以前对我和哥怎么样?妈被我问得一愣,好久才说,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爹呀。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屋。站在门口看着院子中间站着的杆子,杆子上的灯泡连着的电线就堆在门旁边的窗台上。我在门框的缝中找到了一段被拽掉的电线,我把线团了团重新塞进了门缝里面。
我一个人走在村子里,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山脚下。我望了望山头上那个小小的坟包,走到另一条山路上,那是通向深山的路。这山上都是旁边山坡上没有的落叶松,松树与松树之间相隔不远。树枝连起来遮住了整个天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脸也跟着变幻着色彩。我的手在树干上摸索,我在想十五年前刻下的迹痕现在会在树干的什么位置呢?我走到一棵笔直的松树前,背靠着松树。我伸直了身体,使劲收着下巴。我用右手摸着头顶,扬起头看着自己的头在树的位置。那干巴巴的树皮划着我脖子上的皮肤,好像已经有蚂蚁要顺着我的衣领爬进来了。我感觉好痒,我笑了。我不停地笑着,笑声在树林里不断地回响。
原来树没有人长得快,当然这只在前十年有效。我把手指往下移了移,剥去那些龟裂的树皮,看见了两道划痕。我似乎还可以看见那两个小孩子站在这棵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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