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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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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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银号,夜里无非也就留下这些人。北堂朝的声音更加低沉:“只有平江无事?”
  翟墨无声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一直跟着许平江的小丫鬟刚好在后厨房,荒僻无人,躲过一劫。现在已经在照顾平江了。”
  “伤在哪?”季华鸢问道。
  “侧腰,失血很多,不过所幸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昏迷着。”翟墨说着,三人已经来到了许平江房前。北堂朝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季华鸢也随着他一起往里面看去,果见许平江在床上昏迷着,面色惨白,侧腰处裹好的伤布还隐隐透着血色。北堂朝目光凝重,目光在许平江苍白的面色上徘徊片刻,轻轻关上门,转身问翟墨:“一个活的都没抓到?”
  翟墨面上带着几分愧色,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垂头道:“属下无能。”
  北堂朝看着他,不说话。翟墨又道:“有一个头领,十二个死士。他们拼着死护着头领跑出去了。”
  北堂朝闻言蹊跷,眉皱得更紧。电光石火间,闪过他脑海的是云寄——可是又不对,云寄的院里有他的心腹,云寄出府,他不可能不知道。北堂朝待要再问,却突然听身后的季华鸢轻轻吐出一个名字:“谢司浥。”
  “什么?”
  季华鸢从北堂朝身后径直走过北堂朝和翟墨两人,走到前面一处花坛前。天已经蒙蒙亮了,季华鸢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向那淤泥中掏去。北堂朝几乎是在他伸手的同时便看见了泥土中露出的一个深色的木角,那木颜色很深,滚在土里,即便摆在人眼前,不特意去看也绝对看不清。季华鸢伸手捏住那一角向外一拉,竟是一个沾了泥的黑瓷瓶。他又叹一口气,站起身对上北堂朝略略带着探询的目光,有些无奈,却还是低声道:“这是我的那瓶鹤顶红。”
  北堂朝正欲开口,却听翟墨低声道:“王爷,这不奇怪。晏存继明身入宫后,我们的人就跟丢了谢司浥。那人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整个帝都找不到半点踪影。”
  季华鸢轻轻笑了几声,似是自言自语:“我竟然又信了他,还真的以为他是晏存继手里一颗闲棋,纵然做了坏事也属被逼无奈。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立功心切。”季华鸢话音落,不顾那药瓶上还沾着泥,反手死死地将药瓶攥进手心,紧紧抿起唇。
  这个时候若是再应和着骂谢司浥几句,未免显得落井下石了,北堂王可绝对不会做这样有损君子风度的事。但是不可否认的,他本来沉重的心情因为季华鸢对谢司浥表现出来的失望而变得轻快很多,北堂朝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角,却又飞快收敛起表情,只是朝季华鸢平平摊开手掌。
  季华鸢有些无奈,看着北堂朝,小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北堂朝难得的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只道:“给我。”
  季华鸢无法,心想拿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了,更不想为一点小事再招惹坏脾气的情☆人。他只得低声叹一口气,将瓷瓶放在北堂朝的手心里。北堂朝拿着瓷瓶在自己眼前打量了片刻,拔开塞子轻嗅,略略皱起眉,塞上塞子随手揣进怀中,只道:“我收着了,你以后也别想了。”
  季华鸢只得闷闷地噢了一声。翟墨轻轻开口问道:“王爷,谢司浥深夜来袭,不抢账本不抢印信,只为伤人吗?”
  北堂朝闻言低笑了一声,道:“不只为伤人,更为砍本王一只手。”他说着,转回身来,盯着紧闭的房门,一字一字道:“加派人手,银号里所有东西都可以丢。许平江,给本王护住了!”
  翟墨闻言正色,下意识地跪地拱手,响亮道:“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交换

  北堂朝指派翟墨去办差事,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季华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杀他。”
  季华鸢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答应不得,拒绝不得,他淡淡地摇摇头,却又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摇头,只得是轻叹一声,低道:“北堂朝,这件事,我是真的对不起你。”
  天已亮了,北堂朝闻言只是微笑,不说话,上前一步牵起季华鸢的手,靠近他柔声道:“这边的事交给翟墨,我陪你回去睡一会。”
  季华鸢点头说好,两人刚转过身抬脚,还没走上两步,又见翟墨快步过来。翟墨看着北堂朝,面色有一丝犹豫,还是拱手回道:“王爷,有人来接了。”
  “什么人?”北堂朝有一丝疑惑。
  翟墨看了看季华鸢,轻叹一声,道:“是……西亭的人,来接华鸢主子,说主子应了晏存继去吃早点。”
  季华鸢一听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码子事,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北堂朝,却只见北堂朝微微侧着头,冷哼道:“接人都接到平江来了,他真是动手脚都不会藏着掖着了!”
  季华鸢的手搭在北堂朝的背上,轻声道:“忍一阵子就好了,大局为重。”
  “我知道。”北堂朝微微用力握了握季华鸢的手,示意自己没有生气,声音却还是有些闷闷的:“你去吧,早点回家。”
  季华鸢叹口气,知道北堂朝心里还是不快,却也总不能不和晏存继出去。只能是轻轻抱了抱他,便随着翟墨当先出门去。北堂朝刻意停下脚步看着季华鸢走出院门外才有些滞涩地动了动脚,却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掩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拳攥紧,指节青筋暴起。
  他恨晏存继,更恨自己的无可奈何。北堂朝一点一点调整自己的呼吸,许久,才缓缓放松下攥紧的拳头。翟墨从外面回来,北堂朝看着他带着些忐忑的神情,沉声道:“所有晏存继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势力,给本王追杀到底。”
  季华鸢上了晏存继奢华到离谱的金黄色车辇,看着身穿大红色织花锦袍、打扮得油头粉面的晏存继,冷冷嘲讽道:“金色是皇室颜色,你在南怀,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晏存继瞧着季华鸢,明明是凉爽的早晨,却还是很装地在车内扇着折扇,他笑道:“我不是南怀人,但我也是皇室,远来是客,南怀皇帝不会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季华鸢只冷哼一声,道:“你现在有多跋扈,日后死得就有多惨,你就继续狂吧。”
  晏存继闻言哈哈笑了几声,像是季华鸢说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他眯着一双凤眼,看着季华鸢,突然道:“瞧你穿的还是昨天那身沾了泥土的衣服,面色倦怠憔悴——怎么,北堂朝又罚你了?”
  季华鸢闻言回过头来,眯起眼睛审视着晏存继,一直将他盯到浑身不自在才状若无意般飘开视线去,只道:“哪里,只是殿下不肯怜惜我前半夜还陪您喝酒,后半夜就把我折腾到平江来了。”
  晏存继嘻嘻一笑:“明明是北堂朝不够心疼你,自己属下失职,还要把你也折腾过来。还是我怜惜你,一听北堂朝这么劳驾你,连忙亲自来平江接你。”他说着,大手在身下的黄金软榻上拍了拍,道:“瞧,这么舒服的车,就是为你准备的!”
  季华鸢嗤笑一声,道:“那可真是谢谢殿下了。”
  “客气!”晏存继豪气地一击掌,刚好轿辇停下,晏存继等轿辇落稳,当先下了车,替季华鸢打着帘,笑道:“才子,请吧。”
  季华鸢懒得理他,只是无视了晏存继伸出的手,自己干脆利落地跳下车。环顾周身,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闹市,此时已大约是卯时一刻,早市上人来人往,喧闹纷繁。豆浆和包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季华鸢突然感到腹中一阵鸣叫,竟真的饿了。
  这黄金轿辇此时显得格外碍眼,晏存继随手指使着宫里跟来保护的奴才将车驾回去,自己却又很享受这格格不入的高调似的,哈哈笑着抬脚走向一处小摊,大大咧咧地在褪了色的木头长条凳上坐了,向小老板吆喝道:“有什么吃的?”
  小老板一看来了有钱的贵客,连忙抖着抹布过来,三下两下就将原本干净的桌子抹得更加光可鉴人。他一边招呼着站在一边的季华鸢坐下,一边眉开眼笑道:“这南怀最传统的早点,小摊都有!保证新鲜好吃!”
  “都有什么呀?”晏存继闻言,也配合着眉开眼笑,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季华鸢冷眼看他装相,真是鄙视都嫌费力。只听那小老板更是来了劲,连道:“小摊有豆浆、豆花,都是今早鲜磨的豆子!还有清粥小菜,各种烧饼汤包汤面!客官您要是想吃别的,就尽管吩咐!”
  晏存继一听乐了:“瞧你这小老百姓,还挺有眼色。”
  小老板一听更是笑弯了腰,连声道:“小的没什么眼色,却也知道客官是贵客!贵客来了,岂能不好好招呼!”
  季华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突然插进话来冷冷道:“老板,给我来碗清汤面,不加葱花和鸡蛋。”
  那老板一听一愣,不知道季华鸢哪儿来的敌意,却还是点头应了是,又问晏存继道:“客官,您呢?”
  晏存继看着季华鸢:“你怎么这么易怒,我俩聊得好好的,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季华鸢冷哼一声,道:“我光是看着你,听着你的声音,就已经浑身不舒服了。”
  晏存继嘁了一声,回身对老板道:“这人有病,事儿多!你把你铺子里拿手的好饭好菜都给我上来,做得好,打赏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客官稍等。”小老板又是弯着腰,连连招呼伙计忙开了。晏存继等他们走远了几步,大大咧咧地一屁股拱在季华鸢身边,故作正经道:“挑食的最不招人喜欢,葱花不吃鸡蛋不吃,你还吃什么?”他说着,折扇轻轻点在季华鸢纤细的手腕上,啧啧道:“瞧瞧你,怪不得瘦成这一把骨头。不知道北堂朝抱你的时候怎么受得了你的。”
  季华鸢真是被身边这放浪形骸的纨绔子烦透了,他也不客气地起身,坐到晏存继正对面,道:“我陪你吃饭,随你挑茬,但你还是放尊重些!”他说着,按了按腰间的落虹宝剑,冷哼一声,道:“北堂朝忌惮你,我腰间的落虹可不忌惮!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可别怪我!”
  晏存继笑着揭穿他:“你要是不忌惮我,早就不和我玩了,装什么凶呢。”他说着,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摊开手,道:“好好好,我离你远远的。”他说着,又眯起眼,打量着季华鸢清秀的面庞,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像是一朵白莲花,确实应该远远观之。”
  季华鸢懒得理他,只是身子向后让开一寸,让小二把热腾腾的清汤面放在面前,兀自从筷筒中挑了一双筷子,吹开漂浮在汤汁上的香菜,挑起一缕面条入口。
  季华鸢笑着看他不客气地先动筷,也不恼,只是在季华鸢热面入口的那一瞬间又道:“真羡慕北堂朝,我只能远远看着白莲花,他却能看见白莲花向他张开双腿的样子。”
  滚烫的汤汁瞬间呛住了整个食道,季华鸢好悬没将吃进去的面条咳出来。他强忍着不适将口中滚烫的面条咽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周围人纷纷探询地看向这边,晏存继故作无奈又宠溺地叹一口气,又坐过来大模大样地替季华鸢拍着背:“慢些吃,慢些吃。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带你来!”
  季华鸢真的怒了,他抬起涨红的脸,一巴掌啪地一声打掉晏存继的手,不顾形象地喝道:“无耻流☆氓!把你的爪子拿开!”
  周围看过来的人更多,季华鸢落虹唰地出了鞘,擦着晏存继被打落在桌面上的掌侧咣地一声砍在桌面上,足足砍下去半寸深,那桌上的汤面却是未曾一震。季华鸢无视自己在周围制造出来的静默,冷声道:“季华鸢说到做到,你这手若是还想要,就离我远点!”
  晏存继不恼,只是收回手,看着桌面的那碗汤面,抚着自己胸口,作惊吓状:“吓死我了,好险好险……”他说着,又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朝季华鸢伸出拇指:“真是好功夫好分寸!”
  季华鸢恨恨地看着眼前一味耍滑的人,真是如同一拳又一拳打在棉花包上一样,让他气得狠不得掀桌而起。他季华鸢好歹也是一个温文才子,也不知道晏存继这人有什么能耐,三番两次将他撩拨得怒气冲天。小铺老板见这二人并没有要打起来的架势,暗暗松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在一边道:“二位客官,小店这桌子……”
  晏存继没有听他说完,直接一块分量不轻的银锭子叩在桌子上。那老板一见就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收进袖中飞快地消失了。季华鸢瞪着晏存继,缓缓收了剑,冷笑道:“王储殿下当真好阔气。”
  晏存继闻言笑了:“一般一般,反正花的都是你们皇帝的钱。”
  正说着,小二便陆陆续续端了豆腐花包子烧饼上桌,满满当当摆了两排,季华鸢看晏存继当真有点傻眼的表情,终于觉得有一丝解气,他一边吹着面条一边嘲讽道:“殿下胃口好,可千万别剩。”
  晏存继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早点,突然眉头一动,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将这些都吃了,可好?”
  季华鸢低头吃面,只在间歇淡淡道:“你吃不吃,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我要是心情不好,回去拿别人撒气,你不难受啊?”
  季华鸢筷子一顿,意识到他说的是谢司浥,却也只是道:“我早已和他恩断义绝,你在他身上撒气,已经威胁不了我了。”
  “别呀,”晏存继煞有其事地叹着气,道:“哎,这人也真是不中用。让他去刺杀许平江,他林林总总杀了一堆旁的人,唯独许平江没杀死。真是的,留着何用!”
  季华鸢啪地放下筷子,冷脸:“晏存继,你别太过分了!”
  “你看看,你还是在乎的!我就说嘛,毕竟算是兄长之情,你怎能当真不顾。”晏存继说着,笑得眯起眼,道:“怎么样,考虑一下?”
  季华鸢不说话,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晏存继装蒜。晏存继心满意足地笑,轻声吐口道:“我也不要别的,我只是要回自己的东西——那枚北堂朝谎称已经研成粉末了的,白珊瑚簪子。”
作者有话要说:  

  ☆、纵

  季华鸢看着自己面前的碗,说道:“我不知道北堂朝到底把那簪子怎么样了,不过你能轻易给我,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件。你要它做什么?”
  晏存继老神在在地翘起二郎腿,道:“自然是有我的用处,你就只管说你答不答应就好了。”
  出乎意料的,就在晏存继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了的时候,只听季华鸢干脆地回道:“我不答应,只是好奇,你不说就算了。”
  晏存继有些懵了,他看着好整以暇的季华鸢,道:“喂喂喂,你凭什么不答应!”
  季华鸢慢慢抬起眼瞟他一眼,又垂下眼去,只浑不在意地问道:“我凭什么要答应。”
  “谢司浥对你可是有恩又有情!你怎么能丢他不管呢?”
  季华鸢呵了一声,掏出洁白的手帕随便擦了擦嘴,只道:“他对我的恩,我也该还完了。他对我的情,我也有同等分量的亲情回报他,只是这亲情也快被他三番两次的欺骗消磨殆尽。更何况——”他说着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晏存继:“晏存继,你在给我摆局设套的时候总是会忽视一件很重要的事。”
  晏存继看着季华鸢,目光愈发深不可测起来。他收敛嬉笑神色的时候显得不怒自威,当真是有些骇人的。只可惜,季华鸢对他毫无畏惧。季华鸢瞧他严肃起来,也只是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最在意的人,不是谢司浥,也不是我自己,是,北堂朝。我可以一次两次委屈北堂朝,但不会永远偏向谢司浥。”
  晏存继直视着季华鸢,季华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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