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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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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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话。
  屋子里一时间静极了,只有钟漏一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北堂朝坐在床边,看着闭目养神的季华鸢,面上有些懊恼,有些心疼,还有些他自己都不曾看清的,温柔。
  “老师怎么还不来,”季华鸢突然小声抱怨:“我快要疼死了!”
  北堂朝竟一时紧张,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匆匆解释道:“饮笙用药独到,之前是不准别人随便用药的,所以还不能给你敷止疼的创伤粉……”
  “我知道。”季华鸢眯着眼皱着眉打断他,却还是小声嘟囔:“那也太慢了些,等得我又困又饿又疼。”
  北堂朝一听,心下松了一大口气,赶忙站起来,说道:“这好办,我叫人给你弄点吃的去!你想吃什么?”
  季华鸢闻言睁开眼睛,此时已藏不住眼睛里的疲惫,想了想,苍苍一笑,低声道:“想吃云吞,用虾仁熬汤,放桂花的那种。”
  桂花虾仁云吞,是北堂朝唯一会弄的吃食。也是从前,他经常煮给他吃的。君子远庖厨,北堂朝却十分爱看季华鸢大口大口吹着自己为他煮的云吞,大呼好吃的样子。
  季华鸢说完这一句,轻笑一声,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便改口道:“算了,我胡说的,你叫人随便弄点清淡的吧。”
  北堂朝没答,只是看了季华鸢一会,低声道:“你好好休息”,便转身走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

  “王爷。”翟墨带着饮笙刚一进院,就见北堂朝从屋里出来。
  “嗯。”北堂朝用手指了指里面,道:“人在里面休息,进去看吧。”
  饮笙手里提着药箱,问道:“来的路上没有细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伤?”
  “刀伤,从右肩到左腰,流了很多血。”翟墨替北堂朝回答。
  “还在流吗?”饮笙皱起眉:“都有半个多时辰了,人还清醒吗?”
  北堂朝摇头,说:“不太流血了,只是还有血渗出,好在人还清醒着。”
  “那便没有伤到重要的经脉了。”饮笙轻轻松口气,提着药箱便欲推门进入,手按在门上,却是又停下了,转身问北堂朝:“王爷不同我一起进去吗?”
  北堂朝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看他。
  “这种外伤,是要脱衣服的。”饮笙又说。
  北堂朝已经迈出去的腿定在原地。
  “今天带的伤药药性很烈,涂上去会很痛。”
  北堂朝慢慢地将腿缩了回来,翟墨和饮笙一齐望着他。
  “其实……”北堂朝抿了抿唇,低声道:“痛不痛,本王是不在意的。”
  翟墨挖挖耳朵,饮笙抬头望天。
  “医者父母心,看病脱衣,再正常不过。”北堂朝又道。
  “王爷……”翟墨忍不住叫他,却被北堂朝打断了。北堂朝一挥手,叹道:“但他总是救了我的命,我还是应该在场,起码,表示一下尊重。”
  就知道会是这样,云寄翻了个白眼。
  北堂朝全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转身对翟墨说:“你去让厨房准备好云吞皮、肉馅,虾仁洗净下锅熬汤,一碗桂花瓣备用。”
  “王爷,您要干什么呀?”翟墨有点摸不清北堂朝的路子了。
  “本王的事,你也敢管?!”北堂朝终于底气十足地说了一句话,自我感觉非常不错,便大步上前推门,和饮笙一起进屋。翟墨被这一声呵斥吓得呆在原地,摸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犯傻了:自家王爷,本来就不是走寻常路数的人。还是老实听话,办好了差事稳妥!
  季华鸢一早就听见屋外人说话,听到北堂朝叫翟墨去准备做云吞的材料,心里只觉得温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着,此刻一见北堂朝和饮笙进了屋,便坐直身子,温温顺顺地向饮笙问好:“老师,我身上有伤,不给老师行礼了。”
  饮笙瞧他这谨慎乖顺的模样,忍不住乐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行过礼?”
  季华鸢微微有点尴尬,道:“学生心里,还是很尊重老师的。”
  饮笙轻哼一声:“你这心里算计太多,我可不敢相信你的话。你要是真的尊重我,还是表现出一点来比较好,老师太肤浅,看不大出来。”说着拉起季华鸢的手,向一边看去,只见北堂朝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欲阻止,便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季华鸢手腕上,细细摸上一会,又道:“脱衣服。”
  “我刚才试过了,好像被血粘住了。”季华鸢面上闪过一抹怯生生的神色,小声道:“一定要脱吗?”
  “你说呢?”饮笙挑眉看他,语气中一点余地也没有。
  季华鸢低下头不说话,浑身都好像写满了我怕疼我不想脱。
  北堂朝叹口气,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说道:“听老师的话,早晚要脱。”
  季华鸢咬着唇不回答。北堂朝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饮笙在旁边看着的缘故,竟然有点紧张,磨蹭半天也没解开一个。
  “这衣服都这样了,你们还要吗?”饮笙等得不耐烦了。
  北堂朝恍然大悟,去抽屉里找了把剪刀过来,扯过季华鸢领口,剪开一个口子,刺啦一声便将衣服从侧面撕开。
  这一声特别响,不仅是季华鸢听了红了脸,连北堂朝都尴尬得有些发愣。
  饮笙看着呆在一起的两个人,忍无可忍地长吸一口气,咬着牙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严肃一点!”
  “对不起,老师……”季华鸢小声道歉。北堂朝亦有些窘迫,手指捏起季华鸢背后一块布料,轻轻向下一揭,谁想刚到伤口边缘,就听季华鸢嘶了一声,从侧面看去,连睫毛都在打颤。
  北堂朝觉得一颗心像是被谁掐了一把,还发狠地拧了一圈。
  太虐心了,他想。
  “能不能行了!”饮笙终于怒了:“你们再磨磨蹭蹭,衣服都要长进肉里去了!”
  “能行能行!你催什么催!”北堂朝也急了,自己已经是一头的汗。他深吸一口气,又捏起衣领,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季华鸢僵着身体等着,饮笙皱着眉看着,北堂朝几番踌躇,终于叹口气,对饮笙道:“要不,还是你来。”
  “我自己来吧。”季华鸢突然轻声说道,右手举起绕到脑后,掀起左衣领,心一横,大力一揭——
  “呃!————”季华鸢双眸骤然缩紧,只觉得整个后背都痉挛了,紧接而来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剧痛,一时间眼前都是黑的,耳朵里嗡嗡响,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华鸢!”北堂朝大惊,托住他软倒的身子,叫道:“华鸢!”
  季华鸢紧闭着眼,歪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后背狰狞的伤口附近隐有肌肉抽搐着。
  北堂朝愣了愣,呆呆地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到季华鸢鼻下——还有气。
  “你是不是有病!”饮笙一开始也被季华鸢突然的勇气惊呆了,紧接着却见北堂朝这么幼稚地去试季华鸢气息,不由得哭笑不得:“他就是疼得有些狠了!你探他鼻息做什么!”
  “用得着你管!”北堂朝也急了,怒道:“一个臭大夫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看你的伤!
  饮笙冷哼一声,不再顶回去,只是凑近了观察季华鸢的伤,只见那皮肉微微翻卷,血已经糊住了伤口,心下有个数,抬手翻开药箱,刷刷刷刷掏出黑红白蓝四个小瓶子,道:“这伤要想好得快,不能只外敷,回头我写方子给你们。”
  “好。”北堂朝答应下来,看着桌上的四个药瓶,皱起眉:“这么多?都要敷伤口吗?”
  翟墨面无表情地将四个药瓶一一拧开,回道:“黑色的用来洗伤口,红色止血,白色去腐,蓝色生肌袪痕。”说着他抬起头,看着北堂朝:“王爷总也不想季华鸢背上留了疤吧?”
  季华鸢一听这话,也抬头去看北堂朝,却见北堂朝踌躇了一下,道:“若是蓝色的敷了太痛苦,就省了吧。背上留道疤,也不太难看,回头我再叫人找最好的珍珠粉来。”
  饮笙摇头:“这疤若是不用我这药,就只能用白珊瑚粉替代。白珊瑚是西亭的特产,一时间是找不来的。”他说着抬起头,刚好捕捉到季华鸢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语意深长:“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用这药?”
  那粗糙的白珊瑚簪子此刻正贴在季华鸢的后腰上,季华鸢几乎可以肯定饮笙已经发觉了,心下叹道:这位老师,真是神了!
  “华鸢,我觉得留一道疤也不难看。”北堂朝见季华鸢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怕疼,便出言劝道:“我再找人用些别的药,总能淡一些。”
  季华鸢看着饮笙,饮笙也看着他,良久,季华鸢摇摇头,轻且坚定地道:“不,我不要留疤,老师请用药吧,学生挺得住。”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饮笙看着他,一字一顿:“会很难过,你别后悔。”
  “做了选择,就不后悔。”季华鸢亦一字一顿地回道。
  “好。”饮笙叹口气,转身对北堂朝道:“王爷可以出去了。”
  “为什么?”北堂朝有些不乐意了:“叫本王进来是你,叫本王出去也是你,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
  饮笙不慌不怒,只是淡淡道:“王爷留在这里,等下季华鸢痛叫了起来,王爷必会拦我。这药用了就不能中断,王爷若是真心为季华鸢好,还是早早躲出去吧。”
  “北堂朝,”季华鸢这时轻轻开口:“我是真的饿了。”
  北堂朝看着这铁了心的师徒俩,心也知自己会坏事,终于只能是低低叹口气,上前揉了揉季华鸢肩膀,道:“我去给你弄吃的,你……忍着点……”
  “知道了。”季华鸢难得的乖巧。
  “慢走不送。”饮笙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北堂朝叹口气,扭头走出了房间。
  季华鸢看着北堂朝走远,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愧疚和难受。
  “王爷对你,真的,很好了。”饮笙一边拿起黑色的药瓶,一边开口淡淡说道:“你只为他受了这一道伤,他就能暂时把前仇旧恨都抛到脑后,全心对你。季华鸢,你做所有的决定前,可想过王爷吗?”
  “我想过。”季华鸢咬了咬唇,道:“老师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有些事,即使我心中再不愿,还是要去做的。”
  饮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早知你会这么选,只是心里还存了一份念想,盼你不要那么傻。”
  “我傻吗?”季华鸢怔怔地道:“我不傻,我总是这样,骗得他一颗真心,却又早晚将它摔得粉碎。我是最恶毒最有城府的人,怎么能说傻呢。”
  “情鸩的事,你倒是不必自责。”饮笙随口说道,见季华鸢张口欲辩,挥手打断了他,只道:“自己选的路,以后多难走,也是你自己的事。转过去吧。”
  季华鸢低下头,轻声道:“是。”
  —————————————我是正文分割线,下面的话很重要——————————
  亲们,提醒一句,小攻的名字叫北堂zhao,不是北堂chao;不然的话不会很奇怪吗?嘻嘻,大家不要念错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季华鸢自己的选择,他不愿骗北堂朝,却是更不愿背信弃义。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为了道义和原则,宁愿选择委屈了自己和最重要的人。
  大家等得太晚了,真的辛苦了!群抱~~~

  ☆、云吞

  
  北堂朝不是什么大厨,他只会做云吞,但他能把一碗云吞做得绝顶好吃、无可挑剔,也算是一种本事。
  桂花虾仁云吞——顶级面粉擀皮儿,新鲜猪肉填馅,上等河虾熬汤,至于那点睛的桂花——正值金秋,桂花刚好处在开花的鼎盛极时,拿来做云吞,真是再好不过了。北堂王府大厨房的一众厨师在边上帮衬着,再加上北堂朝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认真两个大字,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这一碗云吞,还可能不好吃吗?
  北堂朝端着滚烫的云吞进屋时,饮笙已经走了,季华鸢从前边反披着一件褂子,无力地靠在床栏上,见了北堂朝,温温地笑。
  床边的窗打开着,午后的风徐徐地吹进来,拂起季华鸢散落在锁骨上的几缕青丝,北堂朝看见季华鸢颈间亮闪闪的汗,真的觉得心疼了。
  “伤口都处理好了?”北堂朝放下云吞,凑上前去看伤,见那伤口里面和周围的血块都被清理掉了,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周围还涂着白色的药粉。这一道伤拉在季华鸢肌理紧凑、肌肤白皙的背上,像是一条烹得极好的清蒸鱼身上开的口子,一点也不丑,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吸引着人移不开眼睛。
  “北堂朝,我可疼惨了。”季华鸢哑着嗓子道:“我自己看不见,老师说处理过后伤口还挺好看的。”
  “是,是挺好看的。”北堂朝动了动喉结,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拭去额上的汗:“苦了你了。”
  “我没事了。”季华鸢抬起头对他虚弱地笑:“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我要吃云吞。”
  北堂朝看着季华鸢眼里脱了力般的空洞,声音柔到不能更柔了:“好。给你吃云吞。”
  “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季华鸢的声音湿湿软软的,被汗水打透的睫毛有些凌乱地贴在眼皮上,面部线条柔和,乍一看去,一点也不像前几日嚣张桀骜的十四号。
  “我喂你吃。”北堂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走到桌边端了云吞过来,放在床上,手执勺子舀起一个,在嘴边吹了几口,送到季华鸢眼前。
  季华鸢看着云吞,哼唧了几声,又道:“我能先喝口汤吗?”
  北堂朝终于察觉到有点不对,抬眼看去,却见季华鸢眼里没有来得及藏起的狡黠。这人,看上去是伤痛淋漓之后借着虚弱撒娇,其实,是变着法折腾自己呢!
  “北堂朝,你干嘛又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季华鸢有些心虚,索性先声夺人。北堂朝看着他一脸耍赖定了的样子,也是没法子,只好自己将那云吞吃了,舀起一勺汤喂到季华鸢嘴边。
  季华鸢又不乐意了:“你怎么偷吃我的云吞。”
  “这云吞本来就是我煮的好吗?”北堂朝无奈了,却还是温声温语地哄着:“快把汤喝了,一会就凉了。”
  季华鸢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终于张口咬着勺子将那点汤舔进嘴里。温润鲜香的汤汁顺着唇舌流淌入喉,季华鸢像一只晒太阳的猫一样眯起眼睛:“好喝。”
  北堂朝轻轻勾了勾唇角,却很快就掩饰下去,只是道:“好喝就把这点汤都喝了。”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胃寒的毛病,这两年好些了吗?”
  “师父给我调得差不多好了。”季华鸢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力气,朝北堂朝挤眼笑道:“我要是不把身体养得好好的,还怎么保护你?”
  北堂朝手下一顿,只道:“你照看好自己得了,我哪需要你保护了。”
  “还说不需要,”季华鸢不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今天这伤是为了你受的呀!”
  “我知道。”北堂朝看着季华鸢有些不忿的眼睛,缓缓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受伤,但是下次,不许了。”
  季华鸢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小得意,却还是装作不知,问:“为什么呀?”
  北堂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下无奈,只好说:“你为了救我,搭自己一条命进去,有什么意义?”
  “怎么就没意义了,”季华鸢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微微嘟起了嘴,胡扯道:“用我一个贱人的命交换你北堂王的命,我可是整个南怀的大功臣!等我死了,可是会立碑修庙,受万家香火的!”
  “别胡说!”北堂朝有些恼了,瞪着季华鸢:“什么就贱人了,怎么就死了!你再胡说八道,就别在我这里住了!”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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