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又是一声娇笑,眼睛在云彧身上扫了一扫,“哎呀,我的世子爷啊,您去了不就明白了么?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莫非还怕咱家害了您不成?”
云彧态度还是有些犹豫,那位陈公公见了这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我说世子爷,您这般怠慢,却是为何呢?莫非竟看不起我们东钟国各位尊贵的娘娘么?”
娘娘?
云彧心头警钟大响。
他来到东钟虽近一月,却从未和后宫妃嫔有什么联系,除了那晚……
那晚的事情,还牢牢记在他心头,洛侯那样狡猾贪心的人,怎么可能吃个哑巴亏就算了?从后面打听到的消息看,按洛侯的为人,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凤离天在的时候,是一回事,若是凤离天不在……
虽说按理在宫中,洛侯是无法有什么动作的,但想想他身后的那个宠妃妹子,云彧心中就多了几分忐忑。
小心驶得万年船。
想到这里,云彧马上下了决定,他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对那位陈公公说道,“公公这样说,云彧却不敢当,只是刚才太子爷吩咐了,让我下殿后在殿外等候,他还有事要吩咐我,您瞧……”
没办法,只能将凤离天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虽然和太子爷也才几面之缘,但也不知为何,云彧心中对其充满了信任,许是第六感作祟,也可能是那日凤离天救他出狼窝的行为,让云彧深深觉得,凤离天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陈公公也没想到,云彧竟然说不去就不去,还搬出了太子当借口,脸上顿时阵红阵青,他恨恨的看着云彧半响,才说道:“看样子云世子已经想好了?”
云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在下实在不敢拂了太子爷的意思。”
“好!好!”
那位陈公公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才又说道:“太子爷的吩咐,当然要听的,不过这后宫中却有不少辈分更高的人,长辈有要求,想来就算是太子爷,也是不会拒绝的,云世子等下就知道这个中奥秘了,来人啊。”
随着他一声叫唤,云彧身后突然出现了几个侍卫,一个个身形精干,目光炯炯,呈半圆形围住云彧,逼迫之势,甚为明显。
云彧心中一沉。
“早朝结束还早,我们这去了再回来也不迟,若云世子还不放心,那咱家也会安排人给太子爷交代一声的,”陈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这话,眼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云彧面上,“云世子,这就放心了,该走了吧?”
他最后一个字一落,一旁有个侍卫立刻向前一步,刀鞘几乎要顶在云彧腰上。
事情已经很明朗。
云彧心中明白不妙,但此刻也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暗暗咬牙,“多谢公公体贴,还请头前带路吧。”
章华殿中,一片奢华之象。
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正歪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休息,身下有一名侍女,正轻轻的替她揉着小腿。
“娘娘,那位云世子来了。”一位宫女掀帘进来,轻轻的在美人耳畔禀告。
美人闻言,才轻轻睁开眼来,吐气如兰的说道,“到底还是来了,如何?是否和外面传说的一般?”
她语焉不详,但宫女明显对其知之甚深,“着实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
那美人就是洛侯的妹妹洛妃,听了这话,她讥讽一笑,“若真如此,也难怪我那兄长念念不忘了,不过虽这位世子无辜,但谁让侯爷是我亲兄呢,这番病因,也还是要算到他头上才是。”
原来那日之后,许是因心思落空又受了惊吓,洛侯也病了一场,这两日才稍稍好转。
“那娘娘,现在要怎么办?”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洛妃又闭上了眼,满脸的漠不关心,“将人送去凉风阁,就说本宫现在有事,等会再召见他,记住,阁上的风光让世子好生欣赏,另外安排人好生伺候,不要让人说本宫失了礼数。”
宫女低声应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这快入冬的天气,在那四面透风的凉风阁……只希望这位世子今日穿的足够暖和吧。
凉风阁四面环水,只是从东面由几曲回廊连结到岸上,因其良好的通风,在夏日着实是一处消暑的好去处,但在冬日,就有些寒意沁人了。
被人送到了此处,云彧虽有些纳闷,但见阁内没有洛侯,他心底还是轻松了几分。
信步走到窗前,抬首望去,只见一池太液,波光粼粼,不远处银杏飘黄,残荷芦镐,说不尽的秋色潇潇,风光也着实不错。
“世子,请用茶。”
一位侍女上了茶水,云彧颔首接了,茶盏入手,他却是一惊。
那茶盏并无半点暖意,却是冰寒彻骨,云彧不由掀盖看去,只见碧绿茶水之中,竟还有几颗冰块未曾化去。
这却是为何?
“这是洛妃娘娘最喜用的薄荷茶,请世子享用。”不待云彧发问,那位宫女已经笑吟吟的介绍道,“娘娘吩咐了,一定要拿最好的茶水的景致,来招待世子。”
言下之意,明白无疑。
云彧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茶杯一眼,心底微微叹气,只得依言仰脖喝下了茶水。
一股冰寒冻彻心骨。
真论起来,相比被洛侯折辱,这样的手段,云彧尚可接受,就算身体受寒,也好过受辱千百倍。
茶水已经如此,那水阁四面的窗户,看来也是不用指望关上的了。
云彧苦笑,希望自己能熬得过吧。
但他明显低估了秋风的威力,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已经被冷风折腾的面如白纸,手足冰凉,那好容易才养好的身子,此刻又冰凉的如同冰块一般,不但鼻中呼吸滞纳,就连头也是一阵晕眩。
洛妃好手段。
这样灵巧的法子,就算被人看到,也说不出什么来。
即无暴力,也无逼迫,这样软软的法子,就算折磨了人,也让人逮不到把柄,就算大病一场,只能也只能怪自己身体不顶事。
云彧心中微叹。
后宫之中,果然折磨人的方式层出不穷,但若能就此消了洛妃和洛侯心口的那口气,也算值得了。
第8章 源王
此刻从凉风阁一旁的小山上,却走来了一行人。
打头一人衣饰华贵,鬓边的凤形步摇,熠熠生辉,却正是在后宫中最受宠爱的淑妃娘娘,而她身旁一人剑眉朗星,器宇轩昂,举止间潇洒有度,却正是今上的第三子,凤离天的弟弟,源王凤逐天。
“前日交代你的事情,可一定要仔细,现在这种时机极为难得,一旦错过,又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
淑妃脸色凝重,小声的对源王吩咐道。
“儿臣知道,娘娘只管放心。”源王面目和凤离天颇有几分相似,虽在眉目间多了几分阴霾之气,却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户部是他的根基,动了这里,让皇上对他能力产生了怀疑,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淑妃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次的谋士总算起了点作用,不过用人也要小心,背景身家可一定要查清。”
“娘娘放心,俱都清白无误,且我已经把谋士们的妻儿老小全都接到别庄居住,阖家身家性命俱在我手,那些人不敢有贰心的。”
“只一味打压也不行,该喂饱的也要喂饱,”淑妃指点道:“财色美人,不要舍不得使。”
源王忙点头应是。
两人边说边走,又往前走了一截,转眼就到了一处观景台前。
“若是处理的好,来年的春狩,却是个好时机,就看这之前的事情,能不能做齐整了。”
登高眺望,一览低处风景,源王是满面的轻松,“还有一季时日,事事定能周全,娘娘只用等好消息便是。”
“你越发进益,为娘也多少能放心了。”淑妃展眉一笑,这时候才看出几分慈意来,“说起来,你也是十七八的人了,婚姻大事,也该考虑了。”
“儿臣日前也想过此事,”源王面对婚事话题,一如既往的冷静,“好几家的女儿都到了年纪,不过儿臣倒看上了兵部尚书的女儿,娘娘觉得如何?”
淑妃思忖一番,才恍然道:“你是说吴尚书的女儿?家世尚可,可是那容貌……”
说道这里,她微微一滞,旋即笑道:“胸怀天下果然不错,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委屈了你。”
源王却不在意,“大丈夫自当立足长远,且娶妻当娶贤,吴家姑娘闺誉极高,听说才华也颇为不错,这事也算不得委屈。”
他停了一停,才又说道,“何况若大事有成,多少美人也可欲予欲求,何必急在这一时工夫。”
“我儿好心胸。”淑妃这次是真的笑了,两母子凭栏而立,突然源王眼中一亮,“咦?这样冷的天,水阁里竟然有人?也不知是谁?”
那人远远看去,虽辨不清长相,但从体态看去,应当是个难得的佳人。
淑妃眼光往那处一扫,早有得力的嬷嬷上来禀告,“娘娘,王爷,想来那人应该是端阳国送来的质子,平南王世子云彧。”
“云彧?”源王颇有意趣的咀嚼着这个名字:“倒听说过,说是端阳首屈一指的美人,才名远播,不过我倒没见过,他为何在那里?”
那嬷嬷显见是信息极为灵通之辈,“听说云世子前日得罪了洛侯,想来是洛妃在替兄长出气呢。”
淑妃不由哑然失笑,“洛妃最近整治人的手段,越发心灵手巧了啊。”
正好云彧这时走到了窗边,五官面貌,便整个出现在了淑妃并源王的面前。
“果然好颜色。”
源王眸色微深,心中突然起了个念头,他转首对淑妃说,“娘娘,我去会这位云世子一会,就先行告退了。”
知子莫若母,淑妃哪里不知源王心中的打算,不过也觉得没甚大不了的,战败国的质子,不就是送上门的玩物么。
“场面弄好看些,洛妃到底是我们自己人,休伤了体面。”淑妃叮嘱了两句。
“娘娘放心,儿臣省的。”
说罢,源王向淑妃行了告退礼,转身而去。
凉风阁里的云彧,此刻越发觉得难受起来,不但头晕目眩,就连呼吸也炙热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水阁门口,还是没半点动静,心中越发苦笑起来。
前日的病还没好,今日这番折腾,可千万不要晕阙了才好。
正想着,门口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云彧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去。
莫非那位洛妃娘娘终于出够了气,肯出来见他一面了?
却不想目光所到之处,竟然是位青年男子。
一见云彧,源王眼中就是一亮,这般风姿风骨,果然不愧端阳第一美男之名。
而云彧则是微微一怔,来人衣着华贵,行动优雅,眉宇间和凤离天还有几分相像,若是所料不差,定然是东钟国的几位皇子之一。
云彧刚站起身来,源王就已经微笑开口,“本王听闻才名满天下的端阳云彧在此,心甚好奇,特来一会,还望没有打扰云世子。”
果然是了。
云彧忙行礼,“云彧愚钝,竟不知是哪位王爷驾临,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何必客气。”云彧声音清脆如玉,源王愈发眼热,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扶起云彧,“云世子太多礼了,本王乃是今上的第三子,你叫我源王或者逐天都可,本王早听闻过云世子的大名,此刻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源王?就是宫中淑妃所出的那位?似乎听说和太子颇有不和……
正想着,源王却已经熟络的将手盖到了云彧手上。
云彧一愣,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源王却突然惊叫起来,“云世子何以双手如此冰冷?”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四处打量,目光落在冰凉的茶水上时,面上大怒,“你是哪宫的侍者?竟如此不知礼数?云世子是我们东钟的贵客,你这般怠慢,该当何罪?”
源王突然来到,这事让宫女如何能想的到,她惶恐至极,忙匍匐在地,“奴婢,奴婢万死,奴婢是章华殿洛妃娘娘处当差的,奴婢愚笨,丢了娘娘的脸面,还请源王恕罪。”
报出洛妃的名号,是提心自己放开一马么?
源王心中暗晒,这奴婢还不算愚笨,知道这样给自己求情,暗里放过一遭也就是了。
“既然是洛妃娘娘的人,就要更懂的规矩,不要给洛妃娘娘丢脸,自己出去到慎刑司领罪罢。”
那宫女磕头谢过,才爬起身来,哆哆嗦嗦的去了。
云彧虽不说话,心底却看的明白。
这场面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罢了,至于目的却是……
他目光落在交握的双手上,顿时明白过来,对方虽做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眼底深处的那点惊艳和垂涎,却是云彧以前见过多次的。
该如何妥善应对呢?
飞速的转动着思绪,云彧脑中神光一闪,他身子突然踉跄了两步,就势挣脱了源王的双手,跌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云世子,你怎么了?”
源王一愣,忙向前一步扶住云彧,关切的问道。
“许……许是吹了太久凉风,有些眩晕。”这话说来半真半假,他此刻虽头晕,但尚不到站立不稳的地步,只是想借病倒来脱离眼下这个场景。
源王可不比洛侯,自己又身在这宫廷之中,若对方真要做个什么,自己竟是难以逃脱,只能先想办法出宫才是。
他一边盘算,一边装出一副不适的样子,“在下本在这里等候洛妃娘娘,但现在这般身体情况,只怕不便拜见洛妃娘娘了,若王爷方便,还请替在下禀告洛妃娘娘一句,另可否安排人送在下出宫,在下实在是……难受的很……”
越到最后,声音越发虚弱无力。
却不想还是低估了源王的猎奇心态。
“好可怜见的,”见云彧一副虚弱的模样,源王的好逑之心,却越发浓烈了,观望左右四下无人,他更没了顾忌,一把将云彧揽在怀中,手顺势按在对方脸上,细细的摩挲起来,“竟都病成这样了,这小脸也烧的通红,瞧这热度,我看了也不由心疼,这样吧,我就先带你回我宫中,再找了太医替你诊治,却不比现在就送你出宫更好,若路上再吹了风,加重病情却怎么好。”
这一番惊吓非同小可。
云彧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源王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直接就要挟持了自己去,可现在这周围除了源王的人,竟无一个外人在,这该怎么办……
不待他想出对策,源王已经站起身,一把打横抱起云彧,提脚就往门口走去。
云彧本就比源王低了小半个头,身形也瘦弱许多,被对方这样一抱,竟然是毫无还手能力。
“不敢劳动王爷……”云彧紧张的话都说不周全了,这里还是公众地方,对方就已经动手动脚起来,若是去了对方宫中,那且不是……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挣扎起来,再三要求“我下处备有丸药,只需回去服用就好,还请王爷送我回去。”
源王垂首看向怀中美人,此刻云彧又急又慌,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动人至极,特别是那股惴惴不安的神态,和乌黑眼眸透出的哀求恳切,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源王只觉下身一阵绷紧,呼吸也粗了起来。
他抱住云彧的双手不由紧了紧,“丸药怎及太医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罢,就要大步离去。
云彧急的几乎要哭了出来,正要不管不顾挣扎,身旁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他心中顿时为之一松。
“三弟,你这是要做甚么?”
正是凤离天的声音。
今日的早朝颇为甬长,结束时间竟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凤离天本一心以为手下早送了云彧出宫,谁知出了大殿才发现自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