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这时走进来一个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却雄壮威武,浑身都带着一股肃杀的气势,一双虎目更是威光四射,让人见之胆寒。
这类实权人物,比宪山公主更让人敬畏,洛侯不敢怠慢,早迎了上去。
“将军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上座。”
漠北将军,行伍出身,升到将军一职却是靠的赫赫战功,他心底虽看不上洛侯这般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刑某不请自来,还请侯爷不要责怪才是。”
“哪里哪里,邢将军正是本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的,今日宴席有了将军,真是为本侯添了不少风姿呢。”
两人一边说笑寒暄,暗地里洛侯却犯了难。
出席宴会的宾客座次,早已有安排,但漠北将军前来,自然不能怠慢,因此虽稍一犹豫,心中便有了定计。
不一会,厅内的格局就已经定了下来,正中自然是洛侯的位置,左首第一桌,自然坐了漠北将军,而右首第一桌,却是由宪山公主坐了。
接下来便都有了人,只余了右首第二桌,却还是空无一人。
这位置是留给谁的,大家心知肚明,落在那位置的目光上,也便越发热切起来。
“竟然此刻都还未到,这位云世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还是太祝令费迁,阴测测的说了这话。
堂上也有附和的,也有不发表意见的,但上首几人,却都还是丝毫未曾动容,只低声互相交谈着。
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端阳国平南王世子云彧到。”
一时满室寂静,众人的视线,便都落到了厅堂门口。
云彧身着一身月白轻衫,却悄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五官虽精致如画,却并不显女相,反带着一股男子书卷般的淡淡儒雅气息,加上月白轻衫,淡青色玉佩,一番干净打扮,配上那大家族的气质,真真是温润如玉。
最难得的却是那双眼睛,黑若点墨,白如水银,冷清至极,他抬目在厅内扫了一眼,众人便只觉那人看到了自己,越发觉得心痒起来。
堂上堂下,一时俱都呆了。
“竟……真有这般卫玠一般的人物……”
堂上,宪山公主却已经看的呆了,嘴中不由喃喃说道。
云彧却似乎没看到那些眼光,只徐徐走上厅前,向主位的洛侯行了一礼,“端阳云彧,见过侯爷。”
那声音如罄如玉,清脆悦耳,却又冷清至极。
洛侯先反应过来,忙掩饰般的哈哈一笑。
“云世子果然好风采,倒让本侯好生仰慕。”
安排了云彧的座位,又过了一刻,厅内各人方才回过神来。
宴席一开,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宪山公主娇媚一笑,率先说道,“世子大名,宪山早已听闻,早盼着能有一日相见,今日得偿所愿,真真开心,宪山敬公子一杯,愿公子心想事成。”
说罢,轻轻扬脖,已将一杯美酒没入口中。
云彧一怔,却只能淡淡一笑,“多谢公主吉言。”
说罢,便也跟着饮了那酒。
这一下顿时炸开了锅,左右的人俱都来敬酒,倒弄了云彧一个意想不到,但来人俱是说着好话,多少又有些身份,他便不好推却,只得纷纷饮了。
他酒量原本一般,此刻喝的急了,面上就不由显露出来,白嫩肌肤上染上一抹红霞,艳色无双,倒更惹得厅堂上许多人心痒。
云彧也知不妙,心下焦急,但一时却又想不到办法。
堂上,漠北将军、宪山公主和洛侯,却已经彼此交换了好几个眼色。
“今晚时间还长,各位还是不要吓到了贵客,若是让世子日后不敢再出席宴会,且不都是我们的罪过了。”
还是洛侯打着哈哈,说了一番话,才解了云彧的困局。
这也是没办法,他虽心痒,但堂上还有两个他不得不顾忌的人,且若是云彧刚到就被灌翻,也太露痕迹了一些。
宪山公主也娇笑道,“正是呢,我素知洛侯府上舞姬出色,想来今日也有精心安排,各位可不要辜负了美人们的舞姿,且夜还长着呢,云世子又不会跑,大家急什么。”
众人听了这话,方才笑着退了下去。
云彧心中略松,感激的看了宪山公主一眼。
此时台下丝竹声起,游廊左右两侧,穿红着绿的舞姬蝴蝶一般舞将出来,身姿曼妙动作轻盈,顿时赢得了满堂喝彩。
第3章 酒宴
第三章奸计
借着丝竹声,上首三人匆匆的对话了几句,便有了答案。
洛侯目光落在一旁,那乌黑发丝下一段颈项,白腻胜雪,口中不由便有些干涩,目光也越发热切起来,当下便叫过一人,低低吩咐了两句。
宪山公主虽笑盈盈的看着云彧,心中却在叹息。
这白玉一般的人,今夜之后,却不知要变成何种模样,不过他既然来到此间,想来也是明白人,罢了,日后自己多照拂照拂,也就是了。
独有漠北将军刑跃虎,却还是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内心想法来。
云彧却未曾想到,不过短短一刻时间,上首三人,竟已经私下议定了他今晚的归属。
他虽生长在公卿之家,但身体羸弱,因此自然不常出席酒宴,加上身份高贵,自然也没什么人敢打他的主意,因此虽知道东钟颇重男色,却也不太当回事情。
自己好歹也是初来乍到,代表的又是端阳,且又还没见过皇帝,想来这些人应该不会那般嚣张。
但他何曾明白,质子本就弱如飘萍,若皇帝见过他,只怕众人还顾忌些,眼下皇帝摆出不闻不问的态度,若众人还不出手,方才诡异。
不多时,酒过三巡,醉意上头,便有人已经扯了身边侍女,行那不堪之事。
一时堂上,竟处处精彩。
云彧看的惊骇无比,心中渐渐觉得不妥起来,只是这是席未过半,若是出言告辞,却太过无礼。
正犹豫间,旁边上菜的侍女却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突然一滑,顿时一壶酒都扑倒在了云彧身上,那件月白色袍服却已经要不得了。
云彧一愣,那侍女却已经匍匐在地上,颤抖着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
那侍女身子瘦削,一边颤抖,一边泪如雨下。
“大胆!竟敢惊扰贵客,还不拖下去,重则五十大板!”
洛侯黑着脸,厉声吩咐道。
云彧微微一愕,他本不想插手他府内务,但听到那么重的刑罚,只怕会要了这侍女一命,便有些忍不住了。
“不过小事耳,还请侯爷手下留情。”
他微微蹙眉,向洛侯说情,神态中那股淡然,在他动作间,更加强烈。
洛侯眯了眯眼,面上不显,心底却如猫爪一般。
那侍女本就是他刻意安排的,若不施计将人弄到后面去,今晚的事却不好办。
他早打听的清楚,这云彧在端阳国内,从来都是白璧一般的人物,性子更是冷清无比,想来便不是酒色中人,既然如此,也就只有哄骗一途,方能迅速如愿。
只叹时间紧迫,不然也不至于这般仓促,旁边还有两位大人物虎视眈眈,今晚也托福他做主人,若不然,这头啖汤却不是那么容易抢到的。
只是这计划也太粗陋了,也只有云彧这样心无旁骛的人,又因初来乍到并不明白他的为人,方才会没看透。
宪山公主和刑跃虎心中都有数,旁人也有注意到的,也有没注意到的,不过自然都是冷眼旁观着。
“既然云世子替你求情,那也罢了,还不快滚下去。”洛侯冷冷斥责那侍女,转头又对云彧,一脸恳切:“原是我的下人不是,却惊了世子,本侯大惭,只是这衣服……”
那衣衫却湿了大半,夜间本就微风徐徐,一阵冷风吹来,云彧便打了个寒颤。
他微微皱眉,正想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告辞,一旁的宪山公主却吃吃笑道,“旁的倒罢了,只是夜间湿衣,只怕冻到身子,不若侯爷借个地方,让云世子更衣一番,却不方便?”
又斜了云彧一眼,“夜还长着呢,本宫还有许多话要跟世子说,世子可不能就此遁了才好。”
被宪山公主用话一堵,云彧涌到嘴边的告辞话语,便无法说出。
只能硬着头皮微笑:“公主说笑了。”
既然不能告辞,那身上的湿衣服,却还是换下才好,云彧想到这里,抬首对洛侯说道:“却不知侯爷是否方便寻个地方,让云彧稍作处理?”
此言正中洛侯下怀。
他哈哈笑道:“自是应当,本侯长子和世子年纪差不多,一应衣物都是现成的,本侯这就吩咐人带世子去更衣。”
一旁的一个白面侍者忙应了一声,站了出来。
“叨扰了。”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云彧微微颔首,便起身跟着那侍者,走入了后堂。
洛侯心中畅快之极,真想就此赶过去,只是堂上歌舞正欢,宾客犹在,也只能强自压住念头,继续主持宴席。
“侯爷好福气,”宪山公主斜睨了洛侯一眼,酸溜溜的说道:“真真是羡慕死奴家了。”
洛侯忙赔笑,“多谢公主相助,等下我就让徐子圭去公主府上伺候,如何?”
徐子圭原是洛侯手下的一名侍卫,也是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宪山公主虽早就意动,但奈何洛侯颇为看重他的技艺,便没能舍得,不过今夜却也顾不得了。
宪山公主想起那英伟的身躯,心中一热,方才柔柔说道:“那宪山就多谢侯爷了,只是再过几日,宪山还是要来接云世子的,侯爷到时可不要舍不得哦。”
洛侯哪里在意,“公主说笑了。”
又扭头对刑跃虎说道:“自古宝剑赠英雄,本侯前日曾得了一枚宝剑,传言是欧冶子所铸断魂,等会本侯就将宝剑送上来,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刑跃虎原本是想明日就来讨要云彧,听了这话,目中神光大盛。
他是武痴,自然视名器胜过美人。
“竟是断魂?确实是我心中所爱,既如此,本将就拜谢了。”
自此方不提即日就想来接云彧的事情。
三人极大欢喜,其中尤以洛侯为甚,今日竟是个大喜的日子,不但即将拥美入怀,还和宪山公主及漠北将军达成了交易,日后朝堂行事,更是方便。
云彧却不知前面发生的事情。
他随着那侍者,穿过几处院落,便到了一处水阁。
“世子,便是这里了,请进吧。”
云彧颔首,迈步进了水阁,只见室内装饰华丽富贵至极,进门便是一张黑檀雕云纹案几,上方一座青铜兽面纹角香炉,青烟袅袅,后悬一张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画中景色,却和这水阁颇为相得。
再看左侧,却是一间大屋,临窗大炕上早摆放好了猩红万字纹坐垫,一侧小几上,一盆兰草正香气氤氲,相对大炕的却是一座四扇的屏风,上绘了各色美人,透过屏风,隐约可见一架雕花黑檀大床。
“世子爷,衣服须弥就送到,还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待云彧在那炕上坐了,白面侍者便从一旁侍女手上捧了一杯热茶,恭敬送到了云彧面前。
走了几处院子,身上正被夜风吹的颇凉,云彧便也没多想,接过茶来,刚嗅到茶香,心中就是一喜。
“这可是云雾茶?”
那白面侍者神色不变,“这是今年新的的云雾茶,也不知世子可喝的惯?若是不喜,回头小的让重沏了来。”
“极好,这茶原也是我爱喝的。”
云彧淡淡一笑,抬手便送入口中。
又过了半刻钟,水阁门口却响起了脚步声,“张总管,奴婢送衣服过来了。”
原来那白面侍者姓张,他起身出去接了衣物,才回来请示云彧,“世子可要人服侍更衣?”
云彧站起身,从张总管手中拿过衣服,“不用,你们在外候着罢。”
那张总管便依言退了下去。
云彧关了房门,自行走到屏风后,褪下了身上的湿衣,待把那新衣拿起一看,不由有些蹙眉。
那衣物料子原是不错的,霞影纱做就而成,名贵非常,只是略薄了些,且色泽也有些太艳丽,竟是银红色。
这侯府公子爱好却也奇怪,怎么竟喜好这样的服色材料?正常不都是女儿家才用的么?
他心中纳罕,但又觉不好相问,踌躇一时,还是将那衣服穿在了身上。
云彧哪里知道,这衣服原是做给府中受宠面首的袍服,那张总管见他肤色白腻,想着银红色最为相衬,便私下自作了安排。
他宽衣解带不提,门口却有一人,正慢慢算着时间。
“差不多了,随我进入罢。”
张总管见过了一炷香时间,内室却还没半点动静,面上得意一笑,叫了一旁伺候的一个小厮,推门便进了水阁。
果然,刚转过屏风,就看到瘫软在地的云彧。
云彧头脑昏沉,意识却犹在,朦胧中只觉得有手在自己身上碰触,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恶心,却无奈四肢软绵无力,竟连手指尖都抬不起半分,更无奈其他了。
到了此时,他也明白,自己是入了瓮了。
原来刚换完衣服,才提脚走上一步,云彧就觉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却已经无力的滑到了地上。
朦胧中想起了刚才那杯茶,再想起席间发生的一切,他虽单纯却也聪慧,此刻哪里还不明白。
只是越想的明白,就越觉得如坠冰窟,自己人地两疏,外无援手内无救兵,目前更是连基本的行动力都被控制,这却如何是好?
第4章 困局
他虽心急如焚,张总管却半点不敢迟疑,将云彧抬上床安置好,方才吩咐道:“我去回禀侯爷,你将人给看好了,一切按规矩来,不可有半点闪失,切记。”
那小厮忙应了,张总管方才匆匆离去。
朦胧中,云彧只觉那小厮先是去关了各处门窗,方才又站到床前,他正心中紧张,那小厮却又退开了,也不知在悉悉索索的搞些什么,只不多时,一股甜香味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而大门却响起了声音,似乎那小厮竟然启门出去了。
他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强打着精神,开始思索着对策来。
看那下人的做派,轻车熟路,只怕是做惯了这样的勾当,如此看来,只怕自己所中的药也是算好了的,若要等药效过去再觅出路,只怕不易。
只是若不能自救,却又该如何?真心关切自己的,也不过就王嬷嬷墨玉两人,墨玉虽跟了自己来,但到底人轻力鄙,就算看出这里面的蹊跷,自怕也寻不到办法来救自己。
到底该如何是好?
却不说云彧这边煎熬焦急,前厅之中,洛侯也是坐立不安。
那样一个绝色美人,身份地位却又是如此高贵,此刻却柔弱的躺在床上,等候自己临幸,这场景想想便让洛侯情难自禁。
他虽遍阅美色,但这般层次的,也尚是第一次,再想想得到的情报,只怕这美人还是处子,不自觉的下腹就是一阵燥热。
他的心不在焉,当然瞒不过人。
宪山公主媚眼一斜,款款说道:“瞧着已到亥时了,本宫还是早些回去罢,侯爷让人送我一程,可好?”
洛侯心知肚明,哈哈一笑:“自然自然,这天黑路远的,让公主独自回去,本侯可放心不下。”
忙招呼人去唤那徐子圭。
好容易送走了宪山公主,洛侯一扫堂上,众人都已经迷醉不堪,只剩了个漠北将军需要他亲自出面,便心中一动。
“将军这会可方便,若有时间,不如随本侯去看看那断魂,如何?”
此话正中刑跃虎下怀,他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