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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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5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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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

马哈木吞吞吐吐地道:“这个……万一有不守规矩的兵将贪图女色,将她们扮作男装……”

一瞧赵子衿攸然沉下来的脸色,马哈木忙又改口道:“不不不,也说不定她们趁着混乱窃取了大明官兵的衣裳,又或者偷偷钻进车子……钦差大人你看,可否容本王派人……呃……这个……那妇人的丈夫非常牵挂,哭告于本王,本王也不好坐视啊,为难之处,尚望钦差海涵!”

赵子衿拂袖道:“岂有此理!千军万马之中,两个妇人怎么能够混入军营?军营之中藏匿妇人,乃是杀头之罪!王爷这是怀疑本钦差治军不严,我大明将士军纪败坏么?”

马哈木忙道:“钦差大人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

赵子衿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向天上一拱,高声道:“本钦差奉圣谕巡抚瓦剌,身负圣命,代表的是皇上。王爷,你如此口无遮拦,皇上要是知道了,会很、不、高、兴、的!”

“这……”

赵子衿怒气冲冲返身便走,高声道:“本钦差奉旨而行,天下州县、四海番王,谁敢欺君罔上,拦阻检查,真真的岂有此理!”

赵子衿翻身上马,把手向前用力一挥,好像拔刀一劈,威风八面地喝道:“开拔!”

马哈木望着他的模样发呆:“这货,怎么刚收了我的厚礼,就翻脸就不认人了啊?”

……

马哈木携众将站在送别大明钦差的地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呆。

巴根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咱们怎么办?”

马哈木脸上无光,只得托辞道:“哼!不过是一个过气的皇后,如果她肚子里正怀着本雅失里的种儿,明人把她弄走还有点用处,否则的话,这妇人就算真被他们带走了又有何用?”

马哈木一提马缰,喝道:“回去,好生计议一番,这一遭一定要打得哈什哈服服帖帖,再不敢与本王作对!”

明军队伍远离马哈木的驻地之后,乌兰图娅和图门宝音及其老母就可以公然露面了,三个人坐在一辆勒勒车上,图门宝音的老母年纪大了,昨夜又好一番折腾,正倚在褥上沉沉睡去,乌兰图娅和图门宝音则肩并着肩坐在车尾,幽幽地看着无垠的草原。

身后不远处,夏浔也已坐上了车。

返途本该也有瓦剌护送才合乎礼节,只是眼下马哈木实在不能再抽一队兵马来护送他们,赵子衿又急于离开,根本不在乎叫瓦剌人护送,没有瓦剌人跟着,他也就摆不出那钦差大人的谱。虽然说军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夏浔的身份,但是他先上车休息,再把夏浔也叫上来,旁人又哪知道在车中他们谁尊谁卑?

图门宝音望了一眼后边车中坐着的几人,悄声道:“以你所说,咱们把脱脱不花的下落告诉明人之后,他们不但见到了脱脱不花,还把他带出去过?那怎么会不杀了他?”

乌兰图娅道:“谁知道明人在打什么主意呢,看样子,他们似乎只是想确认这个脱脱不花的身份,之后要做什么,我也摸不着头绪。”

乌兰图娅扭头看看后面车中正侃侃而谈的夏浔,轻轻一哼道:“那个明人大官诡计多端,狡猾的很呢,你就是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会不小心被他卖掉,被他卖了不希奇,可你还会傻乎乎地帮他数银子,这些汉人大官都是满肚子算计,他不杀脱脱不花,一定是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图门宝音担心地道:“如果他们不想揭穿脱脱不花的身份,那我们到了明廷就做不得人证,做不了人证,明廷还会安置我们么?”

乌兰图娅打保票道:“这个,你倒完全不必担心,那个杨旭虽然比老狐狸还狡猾,却绝对不是一个下三滥,他既然答应了咱们,就绝不会失言的!”

图门宝音稍稍放了心,她侧首看了看乌兰图娅,轻声道: “我看你,对他很了解呀。”

乌兰图娅嫩脸一热,没接话碴儿,她把目光投向草原的尽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图门宝音凄然一笑,说道:“怎么?你还留恋这方天地么?”

乌兰图娅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留恋,但是……真的不舍得……”

这句话不禁引起了图门宝音的共鸣,她也怅然望向草原的尽头,似想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一去,她们就要进入中原,永远离开这儿,虽然说中原花花世界与这生存条件恶劣的草原一比就犹如天堂,可是远离家乡,那种淡淡的惆怅的离绪,却是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只有告别故乡永远迁居他处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割舍不断的留恋,哪怕这儿曾带给她太多的不幸和悲伤,离别之际也总是不舍的。她们现在只想多看一眼,把这里的一切深深铭记在她们的心里,从今往后,她们就只能在梦里才能重回故乡了。

赵子衿坐在车中,有些羡慕地道:“万松岭这厮倒是好福气,有咱大明撑腰,再加上他的心机手段,很快就能在草原上呼风唤雨了。”

夏浔微笑道:“要用上他,当然得叫他呼风唤雨,不过……一统草原?他想都不要想!现在,他还念着自己也是一个汉人,可是当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会是他个人的利益、就只有他的家天下,他一样会有野心,我们要把他培养成一头猛虎,但是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只能越来越牢固,绝不能解下来!”

夏浔想了想,又对赵子衿道:“回去之后,就得禀报皇上,尽快安排人潜入瓦剌,先混成瓦剌人,再被万松岭‘赏识’、‘重用’,这样咱们在他身边就有了眼线,可以通报消息,这事儿得尽早进行安排!”

赵子衿连忙颔首答应。

要控制蒙古大汗,这事儿必须得让皇上完全了解和掌控,而不能通过潜龙私下进行。否则,即便换了夏浔做皇帝,一俟得知有人绕过自己去擅自控制一位草原之王,除了杀掉他,夏浔也绝对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哪怕这个人再值得信任。

※※※※※※※

此时,金陵城,文渊阁,解缙正认真地批阅着一份份公函。

夏浔离京前曾对他做过一番嘱咐,想跟永乐皇帝使小性儿却碰了一鼻子灰的解缙这回学了个乖,他一丝不苟地按照夏浔的嘱咐,每日除了料理公务,尽到一个内阁首辅的本份,便只是关切永乐大典的编撰,循规蹈矩,十分本份,如今永乐大典第一稿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了。

就在这时,他的亲家胡广胡大学士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解缙便道:“哎哟,我的首辅大人,你怎么还四平八稳地坐在这儿呢?”

解缙一见亲家来了,忙笑道:“啊,是光大来了,坐坐,快坐,什么事这么匆忙?”

胡光在他对面坐了,风风火火地道:“大绅,朝廷科举,三年一试,今春又到了科举之期。礼部打年初就开始筹备着了,如今各地举子已纷纷赴京,春闱即将举行,皇上正在考虑钦点的主考人选,这事儿你还不知道?”

解缙捻须笑道:“哦……这个自然是知道的,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还问我那又怎样?”

胡广急道:“老兄,现在朝中有些文名的大臣都在争这主考之位呢,就连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挤破了头,你怎么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解缙听了夏浔的嘱咐,正在修心养性,凡事概不插手,一听这话,不禁失笑道:“嗳,由得他们争去,我已是内阁首辅,位极人臣,还与他们争这虚名做甚么?”

胡广见他不开窍,更加着急,忙道:“大绅呐,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文教之事,哪朝哪代不是最重视的?这主考官,仅仅是一届主考么?虽然说,这中举的士子都是天子门生,可是这主考官才是他们真正的座师啊。中举的士子们将来就是朝廷的官员、大明的栋梁,你是内阁首辅,若这官员们都是你的学生,你想想,你在朝廷中的份量,你想施展的平生抱负,怎么能说是一介虚名?”

“唔……”

解缙听得怦然心动,捋须的手不禁慢下来。

胡广悻悻地道:“我是洪武三十三年的进士,资历太浅,还不足以当这主考,要不然我早就争了。可你不同啊,你是内阁首辅、天下闻名的大才子,洪武十二年就中了进士,你若想当这主考,还有谁敢跟你争?”

解缙迟疑道:“这个……我争得么?”

胡广道:“如何争不得?”

解缙犹豫道:“不过……”

胡广道:“别不过啦,大绅,三年一试,你就保证下一届你能当上主考?你既有这个意向就好。我马上去向皇上举荐,举荐你来当这主考官!风声一放出去,有那自知之明的人就会为之却步了,随后你再上书自荐,以你的地位和资历,这主考官妥妥的,跑不了!”

解缙的功利心的确强了些,被胡广这么一煽动,解缙大为心动,胡广察颜观色,便道:“我这便去安排,大绅,你等我的信儿!”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嗳!”

解缙唤了一声没有唤住,便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只是再翻开一份公函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第878章 天下有争

夏浔回京了。

因为此番的钦差特使是赵子衿,夏浔随之前行的消息一直予以保密,所以直到他回来,此事也未公开。这样的话,本该由都察院派人去接一下就好,赵子衿出了京是钦差大臣,八面威风,回京把旨一缴,还是都察院的一个御使言官,满京城的勋戚权贵,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永乐皇帝却下旨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前去相迎,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京中百官虽然觉得有些纳罕,却也没有太在意,因为赵子衿此番出使瓦剌,目的是查访瓦剌擅立大汗一事,这样的话,叫纪纲这个秘谍头子出面,似乎也情有可愿。

孰不知永乐皇帝之所以叫纪纲出面,却是因为此行回来的队伍中有本雅失里的哈敦,曾经的北元皇后。

这位图门宝音皇后对大明来说,的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是永乐皇帝接到夏浔提前派人送回的消息之后,还是决定予以妥善照料,尽可能的给予礼遇。大概是因为同为皇家人,今日图门宝音皇后落魄如此,叫他有些兔死狐悲吧。

关于脱脱不花汗就是万松岭的消息,夏浔业已派人先行送回了消息。朱棣马上决定派人潜入瓦剌,用半年到一年时间,彻底融入瓦剌部落,进而接近万松岭。这件事他权衡了一下,还是交给了锦衣卫去办。东厂毕竟刚刚成立,势力刚刚在京城铺开,叫他们骤然担负如此重要的责任,朱棣担心坏事。

朱棣召见纪纲,亲自向他交办了这件绝顶机密的大事,纪纲不敢怠慢,回去之后就挑选精兵良将,不但要机警多智、骁勇善战,而且必须符合以下所有条件:一、熟悉塞外游牧生活;二、能说一口流利的蒙语;三、生的必须是北人面相;四、家中父母妻儿俱全;五、上溯三代与蒙人毫无关联,最好反有大仇的。

要完全符合这些条件,实不好找,纪纲费了好大的劲儿,从锦衣卫中层层选拔,挑出了二十个人,又亲自审查他们所有的身世资料,考验他们的机变能力,最后又剔除了八人,只留下十二个人,其家小全部接入京中妥善安置,这才安排他们出发,通过种种渠道,渗透入瓦剌地境。

对朱棣看重的事情,纪纲是不遗余力地去办的,现在夏浔刚刚进京,纪纲亲自挑选,渗透瓦剌的十二锦衣秘谍已经离京北上了,这个效率也不可谓不高。

纪纲骑在马上,被暖风熏得昏昏欲睡。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挑选赴瓦剌秘谍人选的事儿,日以继夜,觉都没睡好,难免有些困倦。而皇帝要他接迎钦差赵子衿,所交付给他的使命也不过是命他把蒙古皇后秘密接走,予以安置,再带进宫去会晤,不许消息泄露。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毫无挑战性,所以纪纲兴致缺缺。

正走着,前方忽有一位将军领着几个亲兵快马驰来,这是一条热闹的街市,道路两侧都是小贩,纪纲只是去接个人而已,没摆全副的官驾仪仗,自然也就不能清街喝道,所以道路就狭窄些。对面那位将军跑到近处,才看清对面仰天打哈欠的人是纪纲,赶紧的一勒马缰,纪纲的马已经受了惊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蹿。

纪纲懒洋洋地坐在此马背上全无防备,被这一闪险些滑下马去,纪纲急忙扣鞍坐定,大怒抬头,就见对面马上一位将军,豹眼虎须,身材雄壮,纪纲认得他是都指挥使哑失帖木儿,是个鞑官,最近刚刚攀上了汉王朱高煦的一个武将。

纪纲破口骂道:“狗日的不长眼睛,也不知闪个道儿,险些惊了你纪爷的马!”

哑失帖木儿是个鞑官,平素本来就比较跋扈的,他也知道这纪纲不好惹,本想打个哈哈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不想纪纲张口就骂,哑失帖木儿脸上挂不住,忍不住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跟爷爷这般嚣张!爷爷随永乐爷征战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夹在哪个娘们裤裆底下讨生活!”

纪纲不提防他竟敢回骂,一时气得脸膛发赤。

哑失帖木儿反正开了口,一想背后还有汉王撑腰,倒不怵他,唾沫横飞,戟指大骂:“你纪纲给皇上牵马坠镫做个下贱马夫时,爷爷就已做了一卫指挥,百战沙场。到如今你靠那拍马溜须添沟子的龌龊手段,竟然爬到与爷爷一般地位,这也就罢了,还跟爷爷摆谱儿,你我同为二品,爷爷凭啥给你让路!”

纪纲这秀才虽是个被休学的,可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这般市井间骂人的话儿,他还真不是哑失帖木儿对手,那哑失帖木儿滔滔不绝,竟骂了纪纲一个狗血喷头,气得纪纲一张脸青中透紫,紫里发黑,偏偏没有这么连绵不绝行云流水一般的话儿骂回去。

纪纲与哑失帖木儿同为都指挥使不假,可都指挥上边还有什么官儿?有大都督、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薛禄就是右都督,在官职上比纪纲高出三级,结果却被纪纲打得到现在一下雨还往脑袋里潲呢,纪纲会在乎与他平级的哑失帖木儿?

纪纲气得浑身发抖,向前一指,厉声喝道:“把这狗日的哑失帖木儿给我拿下!”

“谁敢?”

哑失帖木儿嗔目大喝,他手下几名亲兵也呛啷啷长刀出鞘,虎视眈眈地看着纪纲。

纪纲的手下不甘示弱,也纷纷拔刀出鞘,两下里剑拔弩张。

四下里百姓一看两伙军爷要干仗,立即纷纷走避,就在这时,一条胡同里熙熙攘攘的却拥出许多人来,个个青衫儒服,头前几人抬着三牲祭礼,香案灵牌,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汇合到一起,要去秦淮河北岸贡院街旁的夫子庙祭拜孔圣,以求考个好成绩。

那举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后边根本看不到边儿,前边看见情形有异,想站也站不住,再说他们手里捧着祭祀孔圣的祭礼,还真不怕什么人,于是便一窝蜂地涌过来,把两伙人愣是挤到了两边。

纪纲见此情形,不禁大皱眉头,他虽嚣张,也不敢得罪全天下的举子,尤其是跟孔圣挂了边,那边哑失帖木儿心里也有点打鼓,纪纲在京里跋扈惯了,他如今后边虽有汉王撑腰,却也不宜与纪纲闹到不可开交,便隔着人群摞下一句场面话道:“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与你聒噪,小的们,走了!”

哑失帖木儿拨马而去,纪纲想起还要接迎那位蒙古皇后,眼下不宜与哑失帖木儿太过计较,便狠狠盯了哑失帖木儿的背影一眼,阴声道:“竟敢跟我纪纲作对!哼!一个月内,老子必摘你的脑袋,叫你晓得纪某人的手段!”

说完,亦拨马而去。

※※※※※※※

草原上,四支人马静静肃立,如鼎之四足。

太平和把秃孛罗虽然想保存实力,却也明白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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