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挂牌的六位姑娘中,有资格同紫姑娘一争高下的就这五个,这是当然的,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长大成人正式操持此业,院子里都要为她举办梳栊仪式的,有这个资格的品貌才华当然都是上品。
虽说挂牌梳栊就意味着从此得以皮肉色相侍人,是谁也不愿的事,可是她们都是教坊司的姑娘,是从小就在青楼里长大,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后将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人生道路的人。既然根本无从选择,那么她们唯一能争取的,就是名气。
院子里第一等的红姑娘,可是连妈妈、管事们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她们不但可以享受最好的房间、衣饰、食物,拥有一定的地位,有比较大的自由度,在大部分时候,甚至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接受客人。尤其是头牌姑娘身价高,可以比别人拥有更多的积蓄,这样的话等到年老色衰之后,日子就会好过的多。
因为这样的原因,她们自然要全力以赴。此刻,各位姑娘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精心打扮,务必自己能以最美丽动人的姿态出现,如果在梳栊的时候,能成为身价最高的姑娘,也就意味着她赢在了起跑线上,今后想要力压群雌,成为‘镜花水榭’的头牌,那就要容易多了。
可紫姑娘的闺房内却有些与众不同,紫姑娘没有梳妆打扮,竟在陪一个男人饮酒。
曹玉廣眉开眼笑,浑身舒泰。他见识过许多青楼中有名的红姑娘,还没见过其中一个像紫衣姑娘这般可心,你想吃什么菜,不等你说,她已妖妖娆娆地替你挟到了嘴边;你想喝酒,未等举杯,她已斟得满满,双手捧到你的唇边。
你要是没了话题,根本不用担心冷场,她马上就能找到一个话头儿与你打情骂俏地缠绵下去。你不想谈的东西,心里刚刚有点不快或厌烦,她早已乖巧地换了说话。直把你侍候的如沐春风,周身舒泰,往日里找过的那些姑娘,与乖巧可爱的紫衣姑娘一比,简直就是一坨狗屎了。
可是满桌美味佳肴,终不及身旁的秀色可餐,几杯美酒下肚,他那双一开始只是矜持地拿着酒杯的手便滑到了紫姑娘那软弹弹、滑溜溜的娇躯上。紫姑娘腻在他的身上,就像怀春的少女见了久别的情郎,一味的痴缠挑逗,迎合着他的爱抚,一个青衫小婢就在门口看着,她也浑不在意。
“曹公子,那个姓杨的好讨厌啊,人家正在那儿候着您,他就上来动手动脚的,还要送人家礼物。” 她拿过那枝麻姑献寿的牛角梳子,轻蔑地道:“喏,您瞧,好歹他也是青州城里有名的士绅呢,这般小气。”
“嘿嘿嘿……”曹玉廣一松一紧地捏着那富有弹性的臀肉,笑眯眯地道:“是不是他若送你一支名贵的钗子,你就肯跟他走了?”
“才没有,你冤枉人家!”
紫衣藤委曲地道,她把梳子随手一抛,贴在曹玉廣怀里,眸波滟潋,昵声道:“姓杨的哪能及曹公子风采之万一。人家虽是青楼女子,可也是守了十七年的清白之身。今夜只想……只想把它交给一个自己倾心仰慕的男人,奴家只希望那男人……是曹公子……”
曹玉廣被这小妖精香香软软的身子、风骚妩媚的表情撩拨得欲火如焚,抓住紫姑娘浑圆挺翘臀部的双手猛地一紧,鼻息咻咻地道:“紫衣,给了我吧。”
“不可以!”紫衣藤吃了一惊,赶紧离开他的怀抱。
曹玉廣登时不悦,拉长了脸道:“怎么?”
第060章 杨少爷、紫衣藤,算计算计
“我……”
紫衣藤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睛立即漾起了闪闪的泪光,她凝视着曹玉廣,幽幽地道:“梳栊之礼比照婚嫁,也要拜堂,也要宴客,也要送入洞房的。奴家籍在教坊司,以公子的能力,也是无法为紫衣脱籍的,奴不能常侍公子左右,只希望能把这梳栊之礼当成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把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交给你。”
说到这里,她清丽的脸蛋上两行泪水簌簌而下,用无比深情的声音道:“从此以后,不管生张熟魏,迎送何人,紫衣心中只记着,她唯一的男人,唯一的夫君,是曹郎……”
紫衣藤一番话,把个曹玉廣感动得一塌糊涂,满腔怒气一扫而空:“曹某何德何能,能得紫衣姑娘情深意重、一至于斯啊!”
曹玉廣欲念顿消,豪气大生,他站起身,握住紫姑娘的手,沉声道:“我这就出去,今晚不管有多少人瞩意与你,为你掀开红盖头的,一定是我曹玉廣!”
曹玉廣说出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便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地走出去了;仿佛一位要走上战场的将军,雄纠纠气昂昂。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紫衣藤眸中还有依稀的泪光,唇边便已露出如狐的媚气,她站起身,姗姗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门口的小丫环已知机进来,开始清撤酒席。
拔下翠莹莹的玉簪,噙在艳若花瓣的两片唇间,一头青丝如瀑般披下,妩媚的脸蛋在青丝的掩映下显得更加精致。紫衣藤拿起方才扔到桌上的那支牛角质地的麻姑献寿梳,轻轻梳起了柔顺的长发。
“自济南府来的这个曹玉廣,总是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德性,我还以为他在风月场中打滚多年,有多么高的道行呢,原来不过如此,本姑娘略施手段,就让他俯首贴耳,为我所有。”
紫衣藤得意地一笑,想到杨文轩,一双蛾眉又微微地蹙了起来:“可这杨文轩,却是大大不同。他是青州有名的花花公子,怎么对本姑娘毫无垂涎之意呢?猫儿不吃腥,忒也古怪。”
紫姑娘对着可鉴纤毫的铜镜微微侧过脸儿,镜中呈现的是一张标致精美到了极点的脸庞,眉若远山,鼻如凝脂,唇瓣如花,妩媚的双眸就像一对亮晶晶的黑宝石,那白暂娇嫩的肌肤,富有弹性的青春活力……
“我紫衣藤真的比不上那个叫听香的女人?”紫姑娘恨恨地梳了一把,暗道:“杨文轩既没有被我所迷,要想激得他与曹玉廣夸豪斗富,一掷千金,就不能诱之以色了。他对自己身边一个丫头那般纵容,能被那听香邀了欢心便为她赎身,显见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他并不瞩意于我,却因为曹玉廣一言相激,便决定赴今夜之会,说明他是个好勇斗狠,不肯服输的男人。
这样的话,我可以示之以弱,动之以情,再向他透露透露那曹玉廣和江之卿是如何的瞧不起他,他为了赌注,本就是志在必得的,再经我这一煽风点火儿,呵呵……”
小丫环收拾了桌子,回来见她坐在镜前发怔,忙凑到她身边道:“姑娘,快点梳妆打扮呀,其他几位姑娘都装扮了快一个时辰了。”
“急什么?”
紫衣藤瞪了她一眼,向镜中的自己得意地一扬眉毛:“都是些没出息的,只知道邀欢取媚,本姑娘略施小计,不但做定了这‘镜花水榭’的头牌姑娘,说不定还能诱他们拼出个大明最高的身价,那样的话,本姑娘的名声一定传遍天下,说不定还能被教坊司调入应天府……”
紫衣藤脸上泪痕未拭,把头发匆匆挽个有些凌乱的发髻,将那麻姑献寿梳做簪,插在了头上,收起玉簪,对镜看看,满意地一笑,吩咐道:“去,看看杨文轩公子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将他悄悄引来,我有话说。”
“是……”小丫环应子一声,急急退了下去。
紫衣藤抚着脸颊,手指轻轻从腮旁滑到颌下,忽然想:“若论人品相貌,杨文轩比那姓曹的实在高出太多,年轻俊俏、英气勃勃,今夜若他胜出,人家这珍藏了十七年的女儿红叫他尝了,也不冤枉呢……”
想着,那笑颊粲然,就像两瓣初绽的桃花……
※※※※※※※
一位‘镜花水榭’的管事走上台去,团团一个罗圈揖,唱个肥喏道:“各位老爷们请了,我们院子里今儿梳栊的六位新娘子正在精心打扮着,再过一会儿就出来啦。今晚是个喜日子,不管是哪位老爷有福气做了我们姑娘的新郎倌,这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我家姑娘们梳栊,各位老爷自然是价高者得了。您想怎么快活,这一宿都由着您,可有一样,姑娘们都是娇滴滴、柔怯怯的新娘子,头一遭儿破瓜,新郎倌们也得怜香惜玉不是,姑娘们承您的情,自然是曲意奉迎,老爷您体贴一些,也就成全了她。”
寻欢客们乱哄哄地叫:“别说那么多废话,老子抻着脖子等了一晚上了,新娘子呢,快请出来啊,再等下去老子就成吊鸭子了……”
夏浔走进‘镜花水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乱烘烘的局面,迎面还有一股酒气,夏浔微微皱眉。
一个龟公殷勤地迎上来问道:“公子爷贵姓,可是约了朋友一起来的?”
夏浔摇摇头,顺手丢了几文钱给他,吩咐道:“给我在楼上安排个雅间,本公子好静。”
“好勒好勒。”
那龟公晓得这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连忙点头哈腰地引着他往楼上走,一边陪笑道:“一看公子这身份气度,和厅里面那些位爷就截然不同。公子爷请跟小的来,您的名姓还请通报一下,今儿晚上各位爷都是冲着紫衣姑娘来的,一会儿要竞价抢梳栊,公子爷把名字示下,小的好把您的名字把座席记在一块儿……”
夏浔淡淡地道:“杨旭、杨文轩!”
“哎哟,您就是杨公子?快请,快请,小的早给您留好位子了,公子爷,这边请。”
一听他自报身份,那个龟公脸上的谗笑更浓了,杨文轩和一位济南府来的曹公子今晚要挥金夸富,争夺紫衣姑娘初夜梳栊权的事,经过有心人的宣传,现在已经在青州府传遍了。台上台下的寻欢客们听说有两个年少多金的败家子们打赌争女人,已经自动自觉地把这位紫姑娘从自己的采花名单上划了去,这两头公牛都要拼红眼了,谁肯跟他们一起挥金如土呀。
夏浔在众寻芳客的窃窃私语中被引到二楼一个雅间,刚刚坐下,一杯茶水端起来还未就唇,就有一个青衣小丫环悄悄走了进来,向他见过了礼,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紫姑娘要见我?”
夏浔皱皱眉,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道:“你家姑娘尚未梳栊,与我私相约见,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小丫环道:“我家小姐心慕公子久矣,闻听公子前来,不胜之喜,所以想邀公子一唔,请公子随婢子行去,不会引人注意的……”
夏浔淡淡地道:“不必了,我就坐在这儿,一会儿还怕看不到她吗?”
“是,但……但是……我家小姐说……”
“她说什么并不重要。”
夏浔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重要的是,在这个地方,主人说的不算,客人才能作主!”
“婢子……婢子……”
那小丫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夏浔轻轻抿了口茶,头不抬眼不睁地道:“去吧。”
小丫环一见这位杨公子神情冷漠,不敢再说,急忙答应一声,施礼退下。
门外偷听的彭梓祺立即闪身避开,心中暗暗纳罕:“奇怪,美人相邀,私下幽会,偷香的好机会呀,以他的为人品性,竟然拒绝了?”
彭梓祺想不通,非常想不通。这正是她想看到的结果,真的看到了,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楼对面正中的雅间推开了窗子,凭窗坐着两人,赫然正是曹玉廣和江之卿,两人看到夏浔,脸上立即露出轻蔑的笑容。江之卿扬声招呼道:“杨公子,来的好早啊,可是心中不安吗?”
夏浔一翘二郎腿,吹一口茶叶,悠然道:“本公子刚到,这才坐下,二位便推窗问候了,不是早就扒着窗缝等我出现吧?”
楼下顿时传出一阵大笑,左右那些雅间里也有些有身份的缙绅窃笑不已,还真让夏浔说着了,江之卿脸色一红,恼羞成怒地道:“杨旭,莫说大话,你的如意算盘注定不能成功,我们今晚是志在必得!”
夏浔微微笑道:“彼此彼此,杨某今晚也是志在必得!”
是的,他是志在必得,他今天根本就不想赢,而是想输。
两个人对赌,一个一心要赢,一个一心想输,还能不心想事成吗?
可旁人哪知就里,只觉一股硝烟味儿在‘镜花水榭’弥漫开来,喜得老鸨管事们心花怒放,等着看他们败家的寻芳客们更是鼓噪不已。
喧闹声中,丝竹声起,六个美人儿风拂柳枝般地走出来,重头戏来了!
第061章 惊人身价
六个美人儿有的苗条、有的丰腴、有的柔媚、有的清纯,风姿各异,各擅胜场,只一亮相,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原本喧闹不堪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着呼吸,贪婪地欣赏着她们各具特色的美丽。
紫衣藤和其他女孩儿一样,摆出最美丽的姿势、露出最温柔的笑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微微一扫,好像同每一个人都打了声招呼,可她那双眸子看向夏浔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丝幽怨,虽然时间很短,却足以让夏浔看得清楚。
夏浔微微一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虽然不能一概而论,却也是这一行当里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他才不相信只见过一面,说过寥寥几句话,眼前这个女子就把一颗芳心系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深情表演,只是让夏浔觉得好笑。
不过,管她打着什么主意呢,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夏浔和曹玉廣打了赌,用自己杨家作坊等几处最赚钱的店铺做赌注,和曹玉廣拼紫衣姑娘的初夜权,一场豪赌!但他根本就不想赢。
虽说赌局并不是输掉的人要把自己的产业无偿地拱手奉上,而是盘点资产,再按市价加两成转让,可是谁愿意把自己下金蛋的鸡让给旁人?当时一听这赌注之高,目中无人的曹公子也不禁大吃一惊,他是很有钱,也的确很有势,可他如果敢这么赌,把自己家的产业都输掉的话,他老爹能打断他的一双腿。
他老爹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负责一省政务、山东都指挥使司负责一省军事,山东提刑案察使司负责山东全省的刑狱、讼诉。论势,在山东地面上当然是跺一脚四处乱颤的人物。论财,曹家也是有几处产业的,可要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赌……他做不到。
然而他刚一出现,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时要是怂了,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丢不起这人啊。曹公子欲拒不能,欲应不敢,真是难为死了他。关键时刻,还是江之卿帮了他的忙。江之卿很想找回自己在杨旭手中丢掉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这次把远房表哥从济南请来,是有求于他。
杨旭的财富能如此迅速地增长,虽然他尽量地隐藏真相,但是在商场上是没有绝对的秘密的,诸多的迹象都表明,他有一个强硬的后台,诸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齐王府,只不过这层窗户纸没人敢去捅破罢了。
江之卿也想攀上齐王这条线,以便飞黄腾达,却苦无门路,想不到打听来打听去,却听说齐王的一位宠妃,正是自己远房舅舅曹按察使的外甥女儿,也就是自己这位曹表兄的表妹。
虽说这亲戚关系七绕八绕的有点远,可他使足了本钱,很快就和这位表兄打得火热,最后还把他请来青州作客,到自己家做客的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他做说客。有这个原因在,他自然得竭尽全力地巴结,所以他一咬牙,拿出了自己的两家绸缎庄做了赌注。
曹玉廣本来正骑虎难下,却见表弟这般义气,便也一咬牙,硬着头皮拿出自家名下一处皮货庄的产业做了彩头,双方签订契约,画了押,豪赌一场。
一个老鸨走上台去,逐个介绍各位姑娘擅长的技艺,再就她的姿容特点夸赞一番,然后直到了最右侧,想从最右侧的这位姑娘开始。台上的六位姑娘,紫姑娘是站在最左边的,老鸨子已经知道她成了杨文轩和那位济南来的曹公子志在必得的目标,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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