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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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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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嫌疑人,这可以作为一条线索。”

彭梓祺的目光开始有些惊讶,虽然她也隐隐猜出了些缘由,却无法说得这般有条理,眼前站着的“杨文轩”和她认知中的那个无行浪子似乎有着天壤之别,他脸上那种认真、自信的神情……很迷人。

夏浔并没察觉她的心思,继续思索着说道:“唐家婆媳俩虽是以稳婆为业,因为刚来,知道的人不多,只能通过街坊邻居代为扬名,知道她们婆媳执业的人并不多,见过唐家小娘子的人就更少了,所以,那见色起意者,必是左近的住户,甚或在唐家婆媳俩曾经接生过的人家见到过唐家小娘子。

这是一个小县城,那三个混混泼皮都是本地人,真凶既在蒲台县,那三个混混既为其所用,就断无不认得的道理,可他们居然有恃无恐,可见必有所恃,或者那幕后真凶是此地豪强,他们不敢得罪,宁愿顶缸入狱。或者真如你所说,那幕后之人有强硬的后台,可以交通官府,一俟风头过去就能把他们放出来。不管哪一样,都可以证明,这户人家甚有势力。”

夏浔总结道:“因此,我们要找出那歹人,地点可以锁定在东城一带,此人一定甚有地位,非富即贵,而且在本县有些风流名声,这样的话,要找凶手是不是容易多了?”

彭梓祺嫣然道:“原来读过书的人,果然明白许多道理,我还以为你……你……唔,那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夏浔眨眨眼道:“是你执意要留下的,想必你早已有了法子,我正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

彭梓祺挺起了胸脯儿:“我肚子里可没有你这么多弯弯绕儿,我想的很简单,今晚我蒙面潜入县狱,找到那三个泼皮,一番严刑拷打,不怕他们不招!”

夏浔茫然道:“然后呢?”

彭梓祺被他的表情也弄得茫然起来:“然后没有了呀。”

夏浔摸摸鼻子,苦笑道:“果然很简单。”

彭梓祺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

夏浔问道:“潜进县狱很容易么?”

彭梓祺道:“州县衙门的牢狱都比较简陋,除了死囚和重刑犯的所在,看管非常宽松,要和狱中人通风报信,甚至潜入进去并不困难,在青州的时候我家……”

她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忙吐了吐舌头,改口道:“凭我的身手,潜进看管如此稀松的地方,轻而易举。”

夏浔道:“很好,你一番严刑拷打,歹徒乖乖招供,招出一个张大爷或者李老爷出来,接着呢,你怎么办?”

“接着……接着……”彭梓祺的脸蛋迅速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夏浔道:“就算你用刑时一个狱卒都看不到,三个泼皮都老老实实招供,没有诬攀他人,然后你就亮出鬼眼神刀,冲进那位张大爷或者李老爷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面对一群土鸡瓦狗,杀他个七进七出,然后怀抱唐家小娘子凯旋而归?”

夏浔挪揄嘲笑的语气何等明显,彭梓祺脸蛋烫得已经能煎鸡蛋,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越瞪越大,恨不得把夏浔给瞪死。

夏浔还在喋喋不休:“以武犯禁,本身就是在破坏秩序,即便是没有得天下时鼓励你以武犯禁的人,一旦掌握了控制天下的权力,也绝不容许有人去破坏他立下的秩序规矩。何况,以武犯禁者就能保证自己的想法是好的,所做的事就一定是有益的么?

如果你找到了那歹人,冲进他家里时误伤了无辜怎么办?如果你单枪匹马,没有找到唐家娘子,反而打草惊蛇,让那歹人把她移走,再也找不到人证怎么办?如果官匪真的有所勾结,反而把你弄进大狱,办你个江洋大盗,砍你的头,怎么办?如果你非常非常之幸运,这些问题全都没有发生,你顺顺利利地把人救出来了,难道官府就不治你个僭制逾法之罪?到时候我挎个小篮子,到大牢里去给你彭大英雄探监不成?”

彭梓祺被他说得像一只进了锅的虾子,连耳朵根儿都红了,她凶巴巴地吼道:“说这么多废话,你口不干吗?”

“谢谢,我口不干。”

彭梓祺脚尖动了动,很想踹他一脚,又强自忍住,没好气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夏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的办法……很危险……”

彭梓祺马上找到了占据上风的感觉,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夏浔微微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道:“我不危险。”又一指彭梓祺道:“是你危险……”

※※※※※※※

唐姚举挑着担子,兴冲冲地赶回蒲台县城。

这一趟出去大有收获,遣置各地的许多教友都找到了,马老四还大老远地从卸石棚寨赶来,与他取得了联系,他今后就要在山东府安家落户了,有这么多教友分置各地,又及时取得了联系,假以时日他就可以在山东重开教坛,把他父亲祖传下的这一脉白莲香火传下去。

不料他高高兴兴地刚回到家,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听到了媳妇被人掳走的消息,唐姚举素知娘子端庄娴淑,谨守妇道,断无与人私奔的可能,摞下挑子就气吼吼地赶到知县衙门,敲起了鸣冤鼓。

他一个无根无底的外来户,单县令对他可就不像对夏浔那么客气了,随意搪塞几句便赶他离开,唐姚举哪肯罢休,言语冲撞几句,单大老爷勃然大怒,擎出一支黑签抛下来,以咆哮公堂之罪,打了他四十大板,打得唐姚举屁股开花,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遣置蒲台县城的淮西人有百十来口,其中有十来户都是唐姚举香堂下的信徒弟子,听说唐家出事,他们都赶到唐家探问,这些人是陪着他一起去县衙公堂的,眼见单大老爷大发淫威,他们敢怒而不敢言,直等唐掌教受完了刑,这才忍怒扶他回家。

有人去张罗了金创药来,给他小心地敷上。一大堆人围着他,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担心唐家娘子安危的,有咒骂知县老爷混帐的,却始终讨论不出个眉目来。唐姚举趴在炕头儿,想着媳妇黄氏已被掳走一夜,清白恐已难保,不由心如刀割,又想娘子向来贞烈,一旦受辱,恐怕是要寻短见的,更是激愤若狂。

可他现在纵想豁出一死、舍了老娘去与人拼命,都找不到仇家的影子。趴在炕上脸色铁青地沉吟半晌,唐姚举咬着牙,狠狠地说道:“王宏光、杨彩,卸了门板,抬我出去。罗历,头前带路,咱们去见林老掌柜。”

他点名的这三人也是同样迁移到蒲台县的淮西人,都在他香堂里担任一定职司,乃是他的心腹,一听他这么吩咐,罗历立即紧张起来:“掌教,你想……借助林老掌柜的势力?”

唐姚举道:“不然……又怎么办?”

罗历道:“掌教,那林老掌柜对咱们可没怀什么好心呐,上一次他登门拜访……”

唐姚举黯然道:“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今时不同往日,咱们是外来人,还没站住脚,你嫂子如今吉凶未卜,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抬我走!”

罗历无奈,只得恨恨地一跺脚,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卸门板!”

※※※※※※※

夏浔带着彭梓祺离开借宿的那户人家,找了一家客栈入住,放好行李来到前厅酒店,在墙角隐蔽处坐下,点了几样酒菜,刚刚落座,彭梓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快说来听听,救人如救火啊。”

夏浔幽幽地道:“人是昨夜被掳走的,现在都大晌午了,若是有火,早烧光了……”

“你……”彭梓祺有种拿起酒壶敲他脑袋的冲动,却听夏浔又道:“现在这个时辰,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我们能做的,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沉住气,先吃点东西再说。不过,我要再说一遍,我这主意,你很危险。”

彭梓祺柳眉一挑,毅然道:“你说,要我怎么做?上刀山下火海,皱一皱眉头,我就不是好汉。”

夏浔道:“上刀山下火海,那倒不必,只不过……需要你冒险引那歹人自露马脚。”

彭梓祺愕然道:“我?我如何引那歹人出来?”

夏浔道:“那歹人只为唐家娘子有几分姿色,便不惜代价,做出如此行径来,显见是个好色如命之人,如果蒲台县里突然出现一个俊俏可爱的大姑娘,又是个外地赶来投亲靠友,却不幸没有找到亲戚,一旦失踪也无人理会的女孩儿,你说他会不会再度出手呢?”

“那还用说,窝边草他都吃了,会放过一个外地姑娘么?不过,咱们上哪儿找一位俊俏可爱的姑娘家来?就算找了来,一个寻常女儿家,一旦进了那狼窝淫窟,要是……要是……岂不害了人家?”

看着夏浔望着自己有些古怪的眼神,彭梓祺渐渐明白过来,迟迟疑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不是……不是说我吧?”

夏浔赶紧道:“我是说女扮男装、女扮男装,不是不是,我是说男扮女装、男扮女装……”

彭梓祺刚要发作,就听有人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蒲台县里竟然发生强掳民女的事来,当真叫人难以置信!”

夏浔和彭梓祺扭头一看,只见临窗刚刚坐下两人,说话的这人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儒衫,脸庞方正,浓眉如墨,二目有神,虽是一身儒生打扮,但那气愤恼怒的样子却颇有几分刚毅果敢的气概。

在他对面坐着的人也是一身儒衫,年纪与他相仿,国字脸,一字眉,清秀的面庞,气质儒雅,开口说道:“纪兄,眼下案情未明,也未必就是强掳民女,从堂上讯问的情况看,也难说不是那妇人不守妇道,在淮西有了相好,如今找上门来,勾她弃家私奔。”

纪姓书生仰天大笑:“哈哈,贤宁啊贤宁,你为人太方正、太天真了。那县太爷的一番鬼话,能骗得了你,却骗不过我纪纲!”

第038章 女扮女装去钓鱼

对面坐的书生不以为然地道:“纪兄,你这人啊,就是性喜多疑。为官者,心中当秉持一个公字,本就不可看一方言辞切切,形貌可怜,便感情用事,若是断案如此简单,岂非公堂上谁说的可怜、谁哭得厉害,谁便打赢官司了?你看县尊老爷,已将三个泼皮拘押起来,又命三班六房的衙役皂隶们满城寻索,处断不可谓不公。画影图形,缉捕天下,并非一件小事,没有凭据之前,仅凭那唐婆婆一面之言,岂可擅动国器?”

纪姓书生哂然道:“荒谬!那唐家妇人若果然有奸夫,她丈夫不在家,婆婆年老行动不便,日常采买都是她来出头,如果她与奸夫私奔,选个什么时辰不好行走,偏要选在雨夜,还要大动干弋,又是雇人又是雇车的把她婆婆也引出来?夜间宵禁,四城紧闭,她又往何处逃?这么多不合情理之处,你还相信有私奔的可能么?”

高姓书生憬然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纪兄这番话大有道理,不若我等去拜见县尊,把纪兄这番见解相告,以助县尊大人破案吧。”

“可别!”

纪姓书生拦住他道:“贤宁啊,你也太过方正了,岂不知人心险恶。堂上那位姓杨的书生,可比你高明多了,为兄冷眼旁观,县太爷那番话,那位姓杨的书生也是绝计不信的,可他在堂上就不曾说过只字片语。能考中进士,外放一县的人物,会像你高贤弟一般不谙世事人情么?那些当官儿的哪个不是人精?”

他端起酒来,冷冷笑道:“只怕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高贤弟,这浦台县的水深的很,你这么天真的人,还是不要乱趟的好,一个不慎,咱们兄弟都得栽进去。”

高姓书生胀红着脸道:“你说……县尊大人有意枉纵凶手?这怎么可能?县尊老爷十年寒窗,受得是孔孟教化、学得是道德文章,如今为国当差,食朝廷俸禄,怎么可能干出纵枉歹徒的事来?”

纪姓书生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不屑道:“要是学过道德文章的人,就一定知书达礼,当今皇上也用不着峻法惩贪了,胡惟庸想出个‘剥皮塞草’的刑罚来,各级官吏但有贪污超过六十贯的,剥其皮,充草以实,仍留原衙,新官上任,都要去看看前任的草人,以为效尤,这等令人触目心惊的教训,该可遏阻贪污了吧,可你看那贪官前仆后继,因此禁绝了么?

初生之儿,便知吮母之乳,孪生兄弟抢之,必啼哭拂却,人性本恶也,唯知有我,不知有人而已。道德文章,诗礼教化,虽可教人,却不可能使得人人向善,更有那禁不住酒色财气之诱惑者,今日向善,明日向恶,要治天下,唯有法家。”

这一下可就说到“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以及“以法治国”还是“以儒教化”两个争议极大的命题了,高姓书生不由勃然变色,沉声道:“我看那单大人一身正气,绝不像个贪污受贿、贪赃枉法的贪官。纪兄啊,你就是因为愤世嫉俗,常作惊人之言,才被县学开除出革,怎么就不知悔改呢?”

这句话把那纪姓书生激怒了,他好不容易考中诸生,却因常作惊人之语,甚至对至圣先师的训导也常有不同见解,被教谕训导们斥之为妄自邪说,开革削籍,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如今被好友揭开伤疤,不由勃然大怒,两只眼睛都红了,他瞪着高姓书生,恶狠狠地道:“贤宁既这么说,可敢与为兄一赌?”

高姓书生诧然道:“赌什么?”

纪姓书生道:“我来想办法,抓出那强掳民女的奸人来,若果证实他与县太爷有所勾结……”

高姓书生追问道:“那便怎样?”

纪姓书生道:“你便站在街头,大呼三声:‘人性本善,狗屁不通’如何?”

高姓书生倏然变色,‘人性本善’可是亚圣孟子说的,身为儒家弟子,又是县学诸生,他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纪姓书生见他迟疑,不禁仰天大笑:“哈哈,你不用说了,你的迟疑,已经证明‘人性本善、狗屁不通’啦,哈哈哈……”

高姓书生胀红着脸,咬一咬牙,正要接受他的赌注,坐在墙角的彭梓祺忍不住问道:“看你如此笃定,莫非你有办法?”

纪、高二人聊得兴起,此时又非饭时,而夏浔和彭梓祺又是先住了店,从后门进来的,一进门就坐在了墙角,两人竟未注意,这时听到有人说话,方才悟到自己二人说话有些肆无忌惮,待仔细一看,他们马上认出这两人就是制住三个泼皮、救下唐婆婆的杨、彭二人,不由又惊又喜。

方才许多人到衙门口围观,这两位书生也曾跟去,是以认得他们模样,二人连忙离开座位,高姓书生遥遥一揖,说道:“原来是仗义救人的杨公子、彭公子,失礼失礼。”

纪姓书生则豪爽的多,大笑起身道:“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兄台还请移座,咱们共谋一醉如何?”

他这一说,高姓书生忙也出言相请,夏浔盛情难却,彭梓祺更想知道纪姓书生是否有比夏浔更高明的好主意,二人便移了酒菜过去,两桌人并坐一桌,相互揖礼,通报身份。

原来这纪姓书生叫纪纲,高姓书生叫高贤宁,都是临邑人氏,两人曾同是县学的诸生,交情深厚。纪纲被县学开除后,两人的交情并没有因此断了,后来高贤宁想离开家乡游学一番,一则好友情深,不忍相离,二来这纪纲自幼习武,一身拳脚功夫极为了得,有他相伴,路上也安全,于是便约他同行。

二人在山东各州府县游学访问,昨日逛到了蒲台县,被大雨留客,今早恰好看见夏浔和彭梓祺护着那唐婆婆去县衙,二人闲来无事,跟了去把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

夏浔隐约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似乎明朝初年有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叫纪纲,可这名字实在普通,天下同名同姓者比比皆是,夏浔只知那位纪指挥使十分霸道威风,却并不了解他的生平,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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