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在车窗外呼啸,他们坐在车中,冰冷的空气被隔绝在外,车子里的温度并不低。
陆淮的声线极为克制。
他将陆家向众人隐瞒的事情缓缓道来。
叶楚知道陆淮要承担多少事,她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不由得一沉。
她没有出声,在旁安静望着他,耐心听了下来。
阿玖曾在火灾中逃生,急救后勉强维持住了她的性命。
几经治疗,阿玖的身体转好,但是因为她的心病,却不能开口讲话。
陆家人为了保护她,才将她安置在疗养院中……
陆淮淡淡出声:“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们两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叶楚不假思索:“一定会的。”
陆淮看着叶楚,她的表情认真极了,仿佛在许下一个承诺。
他嘴角牵起,方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也忽然消失在脑海中。
车子开进了疗养院,叶楚看向窗外。
这家疗养院环境清雅,寂静得很。
树木立在道路两旁,尽管叶子都已经落光了,但是依旧挺拔。
汽车停了下来,两个人下了车,一同进了其中一幢楼。叶楚不认得路,便跟在陆淮的旁边走。
在这条走廊上,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他们径直往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陆淮推开了门,叶楚安静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门刚刚打开,他们便看到有一个少女坐在床边,一直望向门口的方向。
等到门开了,阿玖见到来人是陆淮,忽的笑了。
阿玖看向陆淮时,视线很快就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身上。
阿玖的眼睛一亮,她记得陆淮曾经同她讲过一个女孩,讲得很细。
若是陆淮会带一个女孩来到疗养院,这个人只可能是她。
叶楚。
阿玖望着叶楚,她想到了什么,嘴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阿玖先对叶楚招了招手,就像打招呼那样,亲切极了。然后,她用手语比划了一个词。
陆淮读懂了含义,他微微一怔。
叶楚看不懂手语,问陆淮:“能解释一下吗?”
陆淮并不回答,阿玖笑着看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陆淮看懂了阿玖的心思,没有拆穿她。
他缓缓开了口:“阿玖说的是。”
陆淮偏过头去,替叶楚翻译了一通。
吐出了两个字。
“嫂嫂。”
叶楚怔住,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玖:哥哥,快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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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112章
热意从脸上蔓延开来; 叶楚抿了抿唇; 耳廓处已经泛起了红。
叶楚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但是因为阿玖突如其来的一句嫂嫂; 她尚且还没有回过神来。
叶楚认为,阿玖或许误会了她和陆淮的关系。她随陆淮来到这个地方,只是想看看阿玖。
然而,叶楚并不清楚; 除了陆家人之外; 她是唯一一个被陆淮带到疗养院的外人。
既然陆淮会告诉叶楚这件事; 就证明他早就不把她当外人了。
叶楚开了口:“我……”
叶楚正想解释,却被陆淮打断了; 他咳嗽了一声。
陆淮转过身来看叶楚; 俯身在她耳旁讲了一句:“等会同你解释。”
声音极轻,似乎怕阿玖听到。
叶楚怔了一怔,陆淮这么做定有他的原因,她点了点头; 便不再开口解释了。
陆淮伸出手,握紧门把手; 将其往里一拉,门被合上。
叶楚站在陆淮身后,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身子; 却十分自然地收回了手,转身看向阿玖。
阿玖的微笑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她的表情单纯; 仿佛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
陆淮对她笑了:“阿玖,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叶楚。”
陆淮记得上一次来看阿玖的时候,她曾经告诉他,他和叶楚一定会有更多的发展。
现在想来,阿玖倒是看得比他明白得多。
陆淮清楚阿玖的心思,她故意叫叶楚一声嫂嫂,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
阿玖用心良苦,陆淮怎会驳了她的面子?
叶楚微微点头,露出一个笑容:“阿玖,你好。”
阿玖极为简单地回了一句。
嫂嫂好。
这一次,叶楚并没有开口,而是默许了阿玖的叫法。
看见叶楚的反应,陆淮的眼底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阿玖向来不能听到太重的声音,这件事,陆淮已经同叶楚讲过了。
陆淮看向阿玖,放轻了声音:“最近天气冷了,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阿玖用力点头,前阵子,她听说陆淮受伤了,一直很担心。更何况,陆淮这段时间又在忙,不晓得身体怎么样了。
她用手语表达:哥哥,伤好得怎么样了?
“已经全好了。”陆淮说,“我的身体,叶楚最清楚了。”
叶楚微微一怔,她似乎觉得这句话有哪些地方不对。
陆淮同阿玖说:“若是你不信,问她便是了。”
这时,阿玖看向叶楚,她的眼神真诚极了。
叶楚看了陆淮一眼,他淡淡笑了,示意她要给阿玖一个答案。
叶楚顿了顿,认真地告诉阿玖:“你哥哥的身体很好。”
陆淮跟着开口:“你嫂嫂不会骗你的。”
叶楚的耳根一热,抬眼去看陆淮的时候,发现他收起了眼中的笑意,表情一本正经。
叶楚又不能怎么办,因为她总是拿他没办法。
阿玖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两个人还真是有默契,看上去般配极了。
阿玖当然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但是,哥哥都这么说了,她怎么能拆台呢。
陆淮不再逗叶楚,安静坐在那里,又跟阿玖聊了一会。
阿玖用手语问陆淮,她方才的表现如何。
得到了陆淮的肯定。
叶楚自然看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陆淮的话来辨认。
过了一段时间,阿玖提出了一个要求,陆淮略加思索后,随即点头。
陆淮看向叶楚:“阿玖想和你单独说话。”
他询问道:“可以吗?”
叶楚毫不迟疑:“当然。”
陆淮走出去,带上门的时候,他看见阿玖和叶楚坐在房间里,两人都在笑,看上去高兴得很。
他忽的有了一个念头。
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若是以后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阿玖站起身来,她拿了一张素白的纸,握紧了桌上的钢笔。
她知道叶楚不懂手语,她将想说的话写在了纸上。
阿玖俯下身,认真写字,她的头发垂在两侧,光线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素净的白纸上出现一行字。
“我哥哥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叶楚怔了一下,她的鼻子一酸。
她清楚得很,陆淮承担了许多责任,他不能流露出过多情绪,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但是她知道,他的关心,会隐藏在每一个细节里。
阿玖继续写着。
“同旁人不一样,他只是藏得深了些。若是他什么都不说,希望你能理解他。”
叶楚的眼角差点落下泪来,却又生生忍住了。
她的声音克制又隐忍:“嗯,一定。”
阿玖搁下笔,抬头望向叶楚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是眼睛有些红,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楚给了阿玖一个拥抱,却发觉她的身子很瘦,轻得好似一片单薄的秋叶。
阿玖分明受过了很多苦,但又懂事极了。
叶楚温柔地许下了一个承诺:“阿玖,我会常来看你的。”
阿玖回抱住叶楚,抚了抚她的背,嘴角浮起了一个笑容。
叶楚松开手的时候,望向阿玖的眼睛,看见了她的口型。
再见,嫂嫂。
阿玖误会了叶楚和陆淮的关系,但她并不想拆穿这个谎言。
叶楚笑了:“再见,阿玖。”
……
他们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汽车很快就开了,陆淮答应过苏兰,现在他必须将叶楚送回上海。
他们坐在车上,陆淮开始向叶楚解释,先前为什么会打断她的话,让阿玖继续误会两人。
“阿玖很喜欢你。”陆淮说,“若是她知道真相,一定会失望的。”
陆淮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我跟你保证,只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下就可以。”
叶楚看着他的侧脸,她觉得他的话仿佛没什么问题。
陆淮淡淡笑了:“叶楚,我看上去像是会占你便宜吗?”
叶楚不假思索,肯定了陆淮的为人:“不像。”
他的理由倒是充分:“况且,你也借过我姓氏一用了,不是吗?”
叶楚愣了一下:“是。”
“陆家将阿玖严密保护起来,我从不带人来这个疗养院,你是唯一一个。”陆淮说,“难免阿玖会多想。”
叶楚头一回从陆淮口中知晓,她的心一紧,有些乱了。
陆淮现在竟这般信任她。
叶楚怔了一怔:“沈九不知道这件事吗?”
沈九是陆淮的生死之交,他没有向沈九提过此事吗?
陆淮的声线淡淡:“他知道我有一个妹妹身体不好,去养病了。”
“老九清楚陆家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从不多问。”
叶楚点了点头,她清楚沈九的性子,平日里虽不正经,但不该问的事情便不会问。
并且,沈九心中有人,自然对旁的女子不感兴趣。
陆淮和叶楚都不晓得,若是沈九知道了她的小名叫阿玖,那定会是另一种反应了。
黑色的汽车在夜里行驶,夜色愈深,四处就愈发寂静。
陆淮有一个想法,医生说阿玖的身体快康复了,只是仍不能开口讲话。
过阵子,等到阿玖身体好了,他会让她住回上海。
若是阿玖能待在他们身边,说不定会治好她的心病。
到时候,叶楚可以来督军府找阿玖。
而当年阿玖的那些朋友也都已经长大,有的去北平念书,有的小小年纪去留洋了。
陆淮希望,阿玖能有一个新的朋友。
一个真诚待她,性子善良的朋友。
更何况,阿玖和叶楚,日后或许会有更亲密的关系。
……
时至深冬,气温愈加低了下来。寒风阵阵,空气有些干燥。
格林路上,浅淡的阳光照了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缓缓走着。
他眉目疏淡,气质清逸,身上穿着一件素净的长衫,看上去干净极了。
现在快到中午了,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多人步履匆匆,急着回家,声音有些喧闹。
容沐不急不缓地走着,视线落在了前方,目光在某处顿了一顿。
大街上分明那般热闹,但有一个地方却门可罗雀,四下清净得厉害。
那是一个医馆,面积不大,即便有人路过,他们也没有在这里停下脚步,看上去生意冷清极了。
医馆在往外搬东西,几辆车停在了医馆门口,搬出的东西都放在了车上。
这时,医馆里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拿着两架梯子,往外走去。
紧接着,他们把梯子靠在墙上,慢慢爬了上去,似乎要摘下医馆的牌匾。
容沐见状,大步上前,走到医馆门口,抬起头看了过去。
他的声音极为温和:“请等一下。”
梯子上站着的是医馆的老板,他听见有人叫自己,停止了动作,往下看去。
“有什么事吗?”
容沐笑了笑:“我想买下这家店,可以和你谈一下吗?”
老板怔了一怔,他从梯子下来,站在容沐的面前:“你要买我的医馆?”
随即,老板无奈地说:“你也看见了,我准备把医馆关了。”
容沐开口:“这里地势不错,来往的人也不少,你为什么要关店?”
这条街附近是闹市,来往的行人很多,又靠近电车站,按理来说,位置确实不错。
老板叹了一口气:“我老家在洛阳,最近家里出了事,缺不了人,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想必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然后,老板又说:“而且我的医馆没什么生意,早就入不敷出了,再开下去也没意义。”
老板指了指对面:“对面也有一个医馆,大家都去那里看病,很少来我这里。”
容沐循着老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对面有一个医馆,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广明馆。
牌匾有些陈旧,看上去确实有些年份了。
与这里不同的是,广明馆门口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人没有停歇,看上去生意极好。
与广明馆的喧闹相比,这里愈加显得寂静极了。
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广明馆是老字号了,即便那里的药比较贵,但是大家比较信任它,愿意捧场。”
“不过,也要怪我医术不佳。”老板自嘲地说,“我初来上海,学艺又不精,所以生意越来越差。”
容沐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老板,重复了一句:“我想买下你的医馆。”
老板细细看了容沐一眼,觉得他年岁不大,可能只是心高气傲,想在上海闯一番天地罢了。
老板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失败了。
于是,老板委婉地提了一句:“年轻人,广明堂可是老字号了,你若要开医馆,可能会争不过它。”
容沐的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他开口:“我原来在天津学医,在那里的医馆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准备自己在上海开医馆。”
他的脸色极为平静:“学医救命,也是从我的心意罢了。”
然后,容沐淡淡地笑了。
“而且我母亲有个遗愿,她让我一定要来上海,母亲的话我向来记在心里。”
容沐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这店我是买定了。”
老板见容沐心意已决,他就爽快地答应了。
办好手续后,这家医馆就是容沐的了,不久后,他会挂上一个新的牌匾,重新开张。
老板离开后,医馆的东西也已经搬空了,四下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声响。
容沐走了进去,微眯了眯眼,笑了一声,念了两个字。
“上海。”
……
没过多久,上海的格林路上,开了一家新的医馆。
医馆换了老板,医馆上方挂着一个崭新的牌匾。
黑色的牌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阳光落在上头,将这几个字照亮。
德仁堂。
德仁堂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前七天去医馆看病的人,看诊费和药费全免。
上面写得清楚明白,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看一下那张告示。
这事是真的吗?德仁堂不想赚钱了吗?
有些人心里确实有些心动,但有些人却不以为意。
德仁堂是新开张的,医馆的老板又是一个生面孔,听说年纪极轻,不是上海人。
德仁堂在大家的心里,没什么信服力。
更何况,附近的人都习惯去广明馆看病了,所以开张的前几日,德仁堂门口冷清得很。
但是,总有些人会被这个告示吸引。
这一天,一个老人来到了德仁堂。他已经去过广明馆好几次了,但是,仍感觉身体不大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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