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臣(gl)》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人臣(gl)- 第6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也都是些散漫自由的日子,朝廷几经规划许多年才把衙门修进了这民风彪悍之地。魏池此去便是要去那里。
    二十六日清晨点的卯,封义地势险要常年驻兵不过两千,王允义手头人也不宽裕,拨了一千五百给耿祝邱,依旧是骑兵多些,也就图他能够平安到达。
    魏池清点了物资,上马车汇报了耿祝邱。耿祝邱大伤初见起色骑不了马,半躺在马车内听魏池汇报。其实耿祝邱心中也明白,这一千五百人没有魏池是很难顺利回去的,毕竟那些‘流木’只有这小子玩儿过,随便差遣个人怕是揽不下来。听魏池说完了,耿祝邱叹了口气,命人把汤合叫了进来。汤合一看魏池也在,心中老不自在。
    “二位,”耿祝邱顿了顿嗓子:“如今的形势你们都知道,不该斗气的时候不要乱来。”
    汤合看到耿祝邱歪在垫子上,脸色还差得很,心中难过的不行:“属下知道了。”
    魏池也主动点头:“以往我都是小孩子脾气,不过是顽皮,也没真和汤将军有什么芥蒂,大人不要为这样的小事情费神才是。”
    耿祝邱点了点头,等魏池退下了,叫汤合上前近些:“魏参领虽然是个文官,但不是喜欢整人害人的角色,要是的话王将军也不能留下他。你随和些,真有什么起争执的,给胡杨林说了传给他,彼此之间不要为难。”
    汤合扫了耿祝邱的手臂一眼,红了眼眶,低声应了。
    中午时分,这一小队人马出了西门,踏上了归乡之途。汤合率人走在前头,杜莨押尾,魏池负责伺候着此行要用的粮草并重军火。前方是伊克昭,进去不远就是瓦额额纳,魏池打心底恐惧厌恶的地方。魏池站在山丘上回望了乌兰察布——来时也是在这里,自己冒冒失失的冲下战场,险些丧命。那座城市曾经是索尔哈罕的耻辱之地,如今则是王允义的……那一日来时,心中还有姿态同情守城的一方,如今才知道兴旺成败不过瞬间,在这战场上,王允义也罢,索尔哈罕也罢,袂林也罢,没有谁是天下无敌的,没有谁是运筹帷幄的,大家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儿命,自己这个局外人如今也陷进来了。这世界果然是没有可以作壁上观的人么?魏池叹了一口气,以前总觉得,王家军和自己没关系,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尽职尽责,漠南和自己没关系,自己要做的不过是个外交守信,现在才知道,没人是置身事外的,不论你怎么想,现实就是如此的无奈,没有什么可以捣糨糊的,这是一场生死厮杀,不是儿女情长,是成王败寇。
    只是……对那几个月,人也罢,事也罢,禁不住的不舍与想念……
    此刻的北方,沃拖雷王爷终于撑到了转机,索尔哈罕带来了希望和胜利的契机,二十六日是九月最后的平淡。

  ☆、第六十三章

63【建康六年】
    对魏池来说,大齐的京城已经十分的寒冷,但比起漠南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面对连日的冰雹和冷雨,魏池才明白来的时候虽然冷,但那确实是春天。幸好王允义一行人在这里打仗打了好几十年,深知这地方活下来都不容易,配了蓑衣帽笠不说,重兵器也都涂上了厚厚的油脂。
    所剩的‘流木’已经不多,魏池每天都算计着如何才能够用,那些浅沟不比来时,这会儿几乎都积了水,步兵骑兵都只能走‘流木’,不够用的话麻烦就大了。幸好只有一千五百人,又都是精兵,走到第三日时已经能够看到瓦额额纳的边缘。
    烂泥滩结了薄冰,踩上去冰渣子直往鞋里头钻。两旁的山峰也不再翠绿,灰蒙蒙的冻成一片。杜莨问魏池:“贤弟,会不会起雾?”
    魏池看着杜莨口中冒出的白烟,犹犹豫豫:“徐大人说这里冬天不容易起雾的,可能不会吧……”
    杜莨环视四周一番:“这儿会儿算是冬天……还是秋天?”
    九月啊,算是秋天吧。
    魏池抹了抹脸上冰冷的雨水:“应该是不算了吧……这比冬天还冷了都!”
    马匹深一脚浅一脚的打着滑,兵士们吃了三日的干粮,身上僵硬得厉害,魏池看杜莨手下的步兵更凄惨些,便想着出了瓦额额纳做些姜汤歇息个把时辰。杜莨看到魏池嘴唇苍白,忍不住说:“那些木头片儿你叫手下去搬弄,你冻得都变形了。”
    魏池笑了一下:“你才变形了!本就不多了,要是弄错了大家岂不是要游过去?”
    说完,魏池策马前行,往那前头的浅沟去了。杜莨管着殿后,自然是不能跟去,只是默默看着那个有些瘦弱的身体,生怕雨水把他浇熄了。张怀远轻轻哼了一声:“魏参领是山里头来的,别看瘦,比你经得冻。”
    杜莨是怕冷,回头看了张怀远一眼:“你懂什么,他脸色都冻变了。”
    张怀远手搭凉棚往远处瞧:“……可怜汤合还记着仇呢,也不搭个手。”
    杜莨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苦笑了一声:“你这个人,怎么老存些偏见?他又没惹过你,你怎么也跟着参合?”
    张怀远别过了脖子:“我这人就这样,第一眼看着顺眼就顺眼,第一眼看不顺眼啊,这辈子也看着不顺。”
    杜莨知道这人倔不过,只好把一嘴的唠叨咽了。山沟里头的风幸好不如春天时分的大,冷水浇透了也撂下了些担忧,大家干脆洒脱的奔了起来,也算是取取暖。
    杜莨一边和张怀远招呼着士兵,一边留意着有没有人掉队。这么走一节奔一节的到了正午,依旧是干粮,借着这半个时辰的休息,大家嚼着干饼略略歇脚。杜莨怜惜自己的马匹,看到棵小树便要牵过去避避雨。其实这也就剩几根树杈子,算不得是棵树了,冷雨依旧往马身上打。杜莨抬头一瞧正好看见块大石头略高于泥地,也不陡峭,爬上去马蹄能够舒服些,便有拉上缰绳往上走了几步。刚爬山去,杜莨便看见有个黑影在那光秃秃的山坳里头一闪,正要细看却发现那黑点不是一个半个,而是漫坡皆是!
    杜莨大惊!但也极快的镇定下来——这两边的山都极高,极陡峭,就算是看着近,到眼跟前也要些时候。不过也就是因为陡峭,站在山谷里头极不容易看清山坳里的东西,要不是自己左走右走爬高了些,怕也是察觉不到的!
    杜莨没有声张,赶紧策马跃下了大石头,一路沿着泥坡跑到了场中。
    “集合!集合!”杜莨大喊,兵士们以为是休息过了,纷纷起身收拾起来。
    杜莨吹了哨子,各个军官察觉到了异样,纷纷靠拢过来。杜莨气喘吁吁的对汤合说:“山上有埋伏!三四百人的样子,速速准备迎击!”
    汤合一听,先是一震,也迅速镇静了下来:“杜兄弟你去安排火炮,我把兵士们集合起来!”
    杜莨点点头,转身对魏池说:“你去保着副统,速带他出包围圈!”
    大家正要各自行动,突然听到魏池大喊了一声‘不’
    “我去设置流木!否则死困于此处岂不是要折损许多人马?副统帅那里薛烛去吧!”说罢也不容大家再商量,策马往前就去了。
    也实在容不得大家再商量了,第一批箭雨已经呼啸着飞上了天。
    毕竟是精兵,只用了片刻便布好了阵式。这些弓箭在齐军专用的牛皮车面前没有吃到什么好处,等第一二批箭雨过了,敌人的攻击明显零落了起来,步兵们纷纷钻出牛皮车的护栏,往山头射‘转弩’。这种弩的箭很长,尾端还填了铅子儿和火药,能飞三四百米远。虽然依旧够不着敌人,但铅子儿被火药一迸,闪着火花四射,竟在气势上镇住了对手。就在这喘息的片刻,杜莨的炮兵已经把炮筒摇了起来,这种佛朗炮射程很远,几发炮弹打出去,敌人明显有了伤亡。山头的敌人并没有示弱,集中了后一批的火力与齐军对抗,他们死赶活赶的追上这帮齐兵,就是为了在他们离开瓦额额纳前将他们堵死在这里,但几番对抗后,敌人惊奇的发现这队齐兵稳而不乱,甚至那排流木的小队都是井然有序!虽然是地处劣势,但也让他们一蹭一蹭的往外挪着!
    看到己方伤亡渐增,那敌军的将领心中也有些没底了。遂弃了中军想捡那打头铺路的开刀。杜莨如何没有猜到对手的心思,专设了两门炮就打那些往前窜的。几次冲锋都没能靠近目标,敌军首领数着伤亡开始动摇——要再磨下去,等齐军的骑兵冲上了山头,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思量之间,汤合的骑兵已经绕到了半山坡。
    辎重没堵上,箭也快放完了,空子也没钻到,敌军果断的选择了撤退。汤合没有追,迅速的打马下了山。
    “怎么样?”魏池听到炮火停了,也赶紧往中军来。
    汤合往前瞧了一眼,只见铺路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没耽搁辎重向前,遂松了一口气:“我们往耿副统那边去。”
    耿祝邱从马车里头探了个头出来:“伏兵?”
    “更像是追兵!”杜莨说。
    汤合点了点头:“那样的撤法,像是回去拉增援的。”
    耿祝邱深深的皱了眉头:“多半是沃拖雷的人,看来秦王是落了下风了!只是没想到他竟有步兵的装备,看样子竟然还不坏!”
    魏池记得杜棋焕曾和他说过,漠南是没有步兵的,有也极少,而且极差,如今看来漠南并非是停滞不前!此处山高沟深,步兵来打是极好用的!以前曾听索尔哈罕说那个沃拖雷王爷是既有野心的,难不成他果然动了些歪脑筋在乌兰察布上?又或者这些步兵压根儿就是为自己这行人准备的?
    耿祝邱思索片刻,下了指令:“今日之内定要离开瓦额额纳!顶多一个时辰增兵就要到!杜莨,你领着三百人埋伏了押尾,一定要撑过今夜!”
    魏池不是太明白这其间的意思,只是看到汤合脸色都变了。
    匆匆的交代了些细节,小会议散了。汤合拉了杜莨的手拍了拍,往前军走去。魏池有些不安的拉住了杜莨的胳膊:“很危险么?”
    杜莨平静的看了看京城的方向:“魏池,我给你说……我父母年纪大了,以后若有什么,你帮我担待些。”
    魏池大惊,紧紧的拽了杜莨的手腕:“你在说什么??”
    杜莨依旧是平静的颜色:“这个手镯,你帮我带回京城交给我家的亲眷,让他们告知我父亲,说把谭家的姑娘退了。”
    魏池红了眼圈:“你这个人,胡说些什么?”
    杜莨把那镯子在魏池手心里紧了紧:“快去前军!”
    魏池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前军早有人在喊他了。等跑了几步再回头,杜莨已经没了影子,低头看看手心的镯子,在一片苍白和灰暗中,它绿得惊心。
    “少湖!”
    迎头看见胡杨林急切的脸,魏池狠心将镯子往怀中一揣,往前走去。
    因为要迎战,辎重被留下了不少。除了常见的佛朗炮,野门炮,炸山丸以外,还有三百只火枪,弹药也留下了大量。因为走过了一次,杜莨对这条路多少也有些记性,随军前行了十余里后将阻击点选在了一个略窄的山口。野门炮炮口低,又没有底座,为了防水就设在了山脚。左沿儿的对着右边,右沿儿的对着左边。因为交错着排列,炮弹稍有问题就容易打到自己人。杜莨把射程远些的佛朗炮设在后面。这么弄也是无奈,因为佛朗炮虽然好使,但炮弹个头不小,能带的数量实在是有限。只能舍弃了射程求精准,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扔。
    这五百人是专职的步兵,能力也是极强的,很快就在谷里垒出了垛子。不到一个时辰,连炮也掩护好了。杜莨推了一把张怀远:“就两个时辰,一会儿就能见面,你快走吧,别再磨磨唧唧了。”张怀远又扫视了一圈,这才说:“……你保重些,我先走了。”
    等张怀远率着那两百步兵走远了,杜莨命人将热腾腾的烤饼和肉汤盛到了大伙面前:“诸位兄弟!咱们就算拼上了老命也不能放一个漠南狗过去!势必撑到天亮!漠南狗劫杀我大齐子民久矣!咱们就算是被炸碎了,也不能丢人!”
    这些步兵不是杜莨曾经的旧员,他们大多出生于边境穷苦农民之家。在那漫长的边境线上,从和草原人见面的第一日起,他们就忍耐着蛮族的抢夺和猎杀。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段伤心的回忆,此刻,这句平凡无奇的话是有分量的,大家都明白!大家也明白,杜将军不是边境人,他愿意无怨无悔的与大家同生共死,不容易。
    没有烈酒,三百号人喝干了肉汤,就当作它是酒碗,纷纷掼在地上砸的粉粹。
    杜莨微微一笑,抹了抹嘴角:“好汉!三百条好汉!今日不死,他日共富贵!”
    激荡的冷雨敲打着战袍,敲打着钢刃,敲打着山川的冰岩,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第六十四章

64【建康六年】
    鲁铁锹是王家军的一名老员,参军十五载余就光棍了十五载余,来了后压根就没离过营。时年已经三十八,五年前随王家军剿乱的时候被蛮族砍伤了背,那时候是冬天,陷在敌营里头没有药。等打完了仗回来一瞧——那刀伤实在是深!没有上活血的药物,伤处差点就要烂穿了。就这么一折腾,下了火线后还差点把命丢了。好不容易捡回了命却落下了个病根儿,再上不得马经不起那折腾了。上司赏识他也怜悯他,把他的军籍改到伙头营里,也算是部队里头半个肥差了。偏偏鲁铁锹性子倔得很,骑兵的脾气一点没改,大事小事都捋了袖子不抹汗的干,话也不多,真正是个招人敬重的军人。如今这一回是他呆在兵营的最后一场战斗,打完这一仗就要退役,老鲁家的家业也被他攒下了些,就等着从封义退下来回家过安乐日子了。
    时间不多,鲁铁锹更是卯足了劲的干活。昨日伙头营赶时辰熬了肉汤囊饼伺候押尾的那三百步兵,但扳指算来,战时比不得平日,那些吃食恐怕也就撑到半夜。人是铁饭是钢呐!鲁队长特地起了三更,熬好了大队人马的吃食后又专程做了些精粮,命五六个人和自己拿担子挑了就往回赶。
    话说大部队紧赶慢赶终究出了瓦额额纳,稍作休整是必须的。只要离了这片平原,行军的速度就噌噌的上来了,漠南的骑兵打不过齐军,步兵可以埋伏但却又追不上,现在这境地儿算是暂时脱险了。这一小群人是没有流木伺候的,只能捡了山脚往回赶。鲁铁锹深知军粮的重要,一路吆喝着手下不要怠慢。
    众人一路小跑赶了两个时辰,终于望见了昨日的那片山头,此刻太阳已经探了半张脸出来,莹莹的闪着光。鲁铁锹高兴劲儿上来了,也不得背上刀扎似的疼,把挑子换了肩膀一抡就向前冲,猛奔了几百步冲到了最前头。
    苏孝今年不过十八岁,仗着年轻力大本是跑在最前头的,结果竟然敌不过老壮汉的脚力,三两下的就被甩在了后。苏孝抓紧了扁担紧紧的追在鲁铁锹后头,后面的伙头都笑小伙子性子急。前头是个小坡子,再绕个圈儿往下跑个百十步就能到达。苏孝一边稳了身子一遍往山底下溜,抬头瞧却看到鲁铁锹已经攀上了最后那个山坡,鲁铁锹回过头冲苏孝笑笑。
    苏孝抹了一把汗,也笑笑,正笑着,却觉得那升起的日头白得刺眼,而鲁铁锹的笑就在这刺眼中僵硬在了脸上。
    “鲁大!鲁大!”苏孝被吓了一跳,小声喊了两下,赶紧手脚并用像土坡上爬。
    鲁铁锹就相中了邪一样,只是呆呆的看着山谷,终于双膝一软,担子失了力道翻到在地。担子里头一边装着囊饼,一边装着粉条,担子一斜,装粉条的瓷翁翻了盖子,热气腾腾的倒了一地。苏孝跑上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