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臣(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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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臣(gl)-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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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份文书,围绕着两个问题:要不要继续互市,要不要给新漠南王名分。这两个问题背后有无数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但是本质就是两个政权的博弈,要,或者不要。按照内阁的意思,皇上有把握用名分挟持对方,把亏本的生意停了。但是估计对方并不愿意放弃任何一者,所以,怎样打消对方的锐气?
    是的,太傅说得对,王允义的那些事情,都是小事,他在京城,他一家都在京城……就算有小动作,那也不过是收拾不收拾的问题。这两点,才是大事,内政和外交都与之息息相关,对方也必定是冲着这两点来的。
    “安排那个公主觐见。”等太傅走了,陈鍄吩咐太监:“慢!算了,明天。”
    第二天,天未亮,陈鍄就坐了宣政殿的内政阁里,一直坐到辰时末,太监进来报,说那位公主来了。陈鍄这才抬起头,将那三封信放到了盒子里。
    第一面,陈鍄有些惊讶,这个女人气度雍容典雅,让他想起了先帝的那位皇后,陈鍄愣了一下,这才受了她的礼,给她让座。
    索尔哈罕坐下来,对着这位同样年轻的皇帝微微一笑,心想,这就是那个皇帝?仪表堂堂的,为何姓魏的说起他的时候总是酸溜溜的?
    太监们上了茶,纷纷退了下去。
    “听闻公主的兄长逝去了,实在是可惜啊。”陈鍄表情诚恳。
    “操劳所致……”索尔哈罕长叹一声。
    两人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前两天,朕的皇弟,就是镇守边关的秦王给朕来了书信,说是抓到了个细作。”陈鍄手上拿着一封信:“是后金人。”
    索尔哈罕笑了一下:“这个后金人跑得倒远……”
    陈鍄把信递到了向芳手上,向芳接了信默默地退到一旁。
    “巧得很,公主一定知道后金的皇子在京城,这细作还不是个普通人,他是来报信的,后金的国王驾崩了,要皇子回去即位。”陈鍄笑着说:“其实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弄得蝇营狗苟的?”
    索尔哈罕微笑的看着陈鍄:“后金皇子?……算来今年也有五十二了……”
    陈鍄不理会索尔哈罕的似笑非笑:“大概是这样的……怎么?公主和他认识?”
    索尔哈罕拿手巾擦了擦嘴:“本来可以认识的,可惜他来京的时候本宫还未出生。”
    “这次可以结识一番。”陈鍄毫不示弱。
    “应该的,后金曾经也是漠南的属国,当年他父皇的皇位还是漠南封的呢。”索尔哈罕也毫不示弱。
    陈鍄明白了,那个使团果然是站在她背后的,怠慢了女人果然要付出代价。
    话说,索尔哈罕入了宫,一群臣子就拉长了脖子在朝堂里候着,天亮之前草草开了朝会,大家没有各自散到各自的衙门中去,而是三五聚头的在宫内歇下了。大家议论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漠南的事。
    来的居然是个女人,大家先惊奇了一下,而后更关心的还是本质的那几件事——兵部还打不打?户部还贴不贴钱?工部今年的预算是不是还要减?吏部那边是不是还要准备着提人去边关?礼部是这会儿负责熬浆糊的,不敢走,尖着耳朵留意大家的态度,刑部的人可以走,但是大家都没走,于是也留了好些。
    王仲良站在个角落里,看他叔叔和他父亲正无事人似的拿着个玉器在琢磨,四周的官党们也似乎其乐融融的在聊一些私事。但他内心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这些大房间里的人之间有摸不到的绳子,把他们捆成了一个个的党派,这些党派有些是敌有些是友,但是今天,都是为了看王家的结局而来的。
    王仲良想到了那两个人——毫无瑕疵的余冕,造诣惊人的魏池。他们都没有绝对的必要维护王家,所以这件事情似乎可靠,却是变数无限。特别是魏池,他那么年轻,他有何资本敢不依附王家?老头子们说他是听他老师的嘱咐,但王仲良觉得不像,这个人不是冯琳,他不是大家出身,就算是不结党也要有个限度,他跟着叔叔在塞外整整一年,难道真的不曾对叔叔的好意动过心?之前也有这样庶吉士,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不通官谛的书呆子都混到南京去了?……他背后一定有人,说不定真的是燕王……
    “王大人!”礼部员外郎张斌突然过来打了声招呼。
    王仲良赶紧回神:“张大人!”
    张斌凑上来小声笑道:“刚有同僚回来,说那位漠南公主十分美貌,了不得呢!”
    王仲良也陪笑道:“这是跑来和亲的么?”
    “唔!不可说,不可说!兵部的人说这公主长得虽美貌,但是性格彪悍,敢砍人呐!”
    王仲良把话题扯到一边:“张大人这两天可忙坏了!”
    “哪里哪里……”
    两人正在客套,突然太监黄贵穿堂走过大殿:“传皇上口谕!”百官面面相觑,赶紧跪下。
    “晚朝尚早,大家先散了吧!”黄贵说罢,命手下的人把门都打开了,看百官还跪在地上,于是冷冷的说:“还愣着做什么,大伙散了吧!散了吧!”
    王仲良站起身来正在发愣,突然看到王协山对他做了个眼色,赶紧跟了出来:“父亲?”
    王协山低声说了句话:“转告给周阁老,快!”
    王仲良略略一惊,转圜了一番,赶紧往西苑去了。
    内政阁门口,黄贵一边换衣裳一边问小宦官:“多久了?”
    小宦官低声说:“一个多时辰了!”
    “老祖宗还在里面?”
    小宦官点了点头:“二祖宗请到茶阁歇息吧。”
    “不了,拿个凳子到门口,咱家坐着等。”
    内政阁的碳炉只够用一个时辰,屋里只有向芳一个人,但他手上拿着至关重要的文件,不能下去添碳,碳炉终究还是要塌了。陈鍄这会儿有些筋疲力尽,但是结果比他预料的要好那么一点点,所以他松了一口气,亲自站起来,上前添碳。
    索尔哈罕也走过来:“两者缺一的话,本宫回去也交不了差,就算陛下也留本宫三十年,本宫也只得认了。”
    陈鍄拍了拍手上的灰:“要是全给漠南的话,这一仗,算什么?就算朕应了,内阁也会封还。这样的条约没人肯签。”
    索尔哈罕深叹了口气:“互市的价格不再按官计,按当年的市价记,如何?”
    “可以通市,不可以再互市了。”陈鍄不愿再退步,通市要征税,货物的价格要加好几倍。
    索尔哈罕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着碳炉:“陛下,您这么扔,把火都要压灭了。”
    陈鍄笑了一下,指着站在皇位旁边的向芳:“那奴婢是行家,可惜手上拿着个东西,要是放下了,即可过来加碳。”
    向芳手上拿着的就是所谓的秦王那封关于后金细作的书信,陈鍄笑得很暧昧:“公主殿下,要不要?”
    索尔哈罕沉思片刻,微微的点了点头。
    “向芳!过来!”
    向芳恭敬地走过来,把那一页薄纸呈给陈鍄后就弯下腰专心伺候碳炉。
    其实,这是一封和细作以及秦王无关的信,内容的主角只有一个——王允义。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条件很好,这一次两人的立场是统一的。王允义在去年时索尔哈罕的心病,但也是她主要的合作者,有些秘密的协议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双方都得了不少好处。陈鍄要让她明白,自己作为皇上,可以给的有更多!
    这一个时辰的交谈让陈鍄坚定了一个判断——这个女人是漠南的领袖之一,所以,她有看这封文件的资格。
    索尔哈罕面不改色,但是内心还是忍不住狠狠地颤了一下!王允义不笨,是这个皇帝太厉害,那样天远地远你知我知的事情竟被他掌握于掌股之间。文件中所提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拆王允义的旧台,砍王允义的旧根。
    “好。”索尔哈罕抬手将那薄纸投入碳炉,只是火舌一舔就再无痕迹了。
    陈鍄哈哈大笑:“爽快,朕的印章和衣裳给了是收不回来,但是互市可是时时的事情,公主殿下不三思么?”
    “陛下嫌本宫不够资格做主么?”索尔哈罕也笑道:“正如陛下所说,互市是您说了算了的,这可不是玩笑。”
    “好!”陈鍄笑道:“剩下的那些枝节的小事自有人去操心,既然公主是第一次来访中原,正好放下心来,好好游玩一番,可好?向芳!提一辆簇金八马的车来赠与公主!”
    向芳应了下来,恭敬地退了出去。
    看到向芳出来,黄贵赶紧迎上去:“儿子给老祖宗磕头,朝服沉着呢,儿子伺候老祖宗换。”
    “无妨,”向芳和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事情还没完呢,既然你来了就在这儿候着吧,一会儿万岁爷使唤人才有人当差,晚上万岁爷问你的时候,就把百官的事情说说吧,没什么大事了。”
    送走了向芳,黄贵琢磨着最后一句话——没什么大事?转了几下脑筋,扭身去找王允义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鸿胪寺那边依旧是吵得如火如荼,那位神秘的公主时常进宫内走动,每次都是皇后、贵妃亲自作陪。局势似乎是停滞不前,但是整件事情已经默默地往一个预定的方向滑移。
    除了每天进宫玩玩,索尔哈罕也照常例到鸿胪寺遛遛,听听两帮人争斤夺两的吵架。春暖已经变成了初夏,皇后为了表示亲切,特意命人拿上好的绸缎赶制了两件漠南款式的衣裙送给索尔哈罕,索尔哈罕也觉得这样的布料很合时宜,图新鲜,穿了出来。鸿胪寺后院的景色很好,索尔哈罕和这群人打过了照面就往后院喝茶去了。
    “她们中原的衣裳轻飘飘的。”阿尔客依小声道。
    索尔哈罕细看着自己的袖子:“是,也不知是怎样的闲心,绣这么多花儿在上头。”
    “别说衣裳,就说这院子,不过是个衙门的后院,竟都修得如此精神,逛三天都不腻味。”
    “可不是么?就这么十几亩的地,大院子套着小院子,树有高的,有矮的,花有红的,有绿的,该有水的地方呢,就有塘,该有坡的地方呢,就有山。走一步是一个景,停一步也是一个景,抬头是一个景,回头又是一个境。”
    阿尔客依正要搭话,突然看到一个年轻官员站在岸边,手拽着一根葱绿的垂柳,正笑盈盈的往这边看:“那是谁?”
    索尔哈罕一愣,失声叫了起来:“魏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很复杂,不过大家也不感兴趣……有兴趣的自己琢磨一下吧。

  ☆、第一百零九章

109【建康七年】
    阿尔客依拉住索尔哈罕:“别跑!”
    索尔哈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但是心仍旧砰砰砰的猛跳。
    等魏池走过来的时候;索尔哈罕对她慢悠悠的姿态有点生气:“你!……”
    “拜见公主殿下!”魏池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
    “……大人多礼了。”索尔哈罕不自觉间回答得有些磕磕巴巴。
    倒是阿尔客依镇定自如的鞠了个躬:“殿下;女婢回避片刻。”
    因为说的是漠南语,又很快,魏池也没听明白;只看到这个女侍者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咦!祁祁格!”等那个个子高高的女侍者一没影,魏池就蹦过来;扭住了索尔哈罕的脸:“刚才看你在鸿胪寺厅堂里耍威风,好不得意啊!”
    索尔哈罕拍开她的手:“方才还想你怎么就突然有了人样了?原来是怕生啊?”
    魏池四处张望了一番:“礼仪之邦,外人在前,自然是不敢造次。刚才那个是谁?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个侍从。”
    “哼!她可和你不一样;她可是武功盖世,你要惹着她了;她锤扁你。”
    魏池叹了一口气:“你这胳膊肘怎么拐的?这就帮着涨别人的威风,灭我的意气了。”
    “犟嘴!”索尔哈罕趁着魏池不注意,挠到她腰上。
    “别别……我怕痒,我错了,我错了!”魏池确实怕痒,赶紧讨饶。
    两人正在闹着,突然听到湖那边啪啦一声,恐怕又是某张桌子被人拍得翻了天,之后又是瓷杯子摔地的声音,乱成一片。魏池捉着索尔哈罕的手尴尬的笑道:“鸿胪寺的衙门果然小,隔着湖都能听到吵架的声音。”
    索尔哈罕讪讪的把手抽了出来,一时无语。
    “你现在是什么官?”
    “祭酒。”
    “……挺好的。”
    “……”
    索尔哈罕突然笑了起来,魏池不解:“你突然之间笑什么?”
    “没什么,”索尔哈罕往亭子外面走:“只是觉得你做军官的事情,就好象发生在昨天,但是看到现在的你,就像是重来就不该和你认识一样。”
    魏池突然觉得应该是这样——自出生,她是外族的皇家女,自己是寒门的小孤女,到后来,阴差阳错的,自己居然到了京城,再到后来,变本加厉的阴差阳错,居然作为文官被派上战场,最后居然阴差阳错得一塌糊涂,糊涂到遇上了她。
    “真是不容易……”不但遇上了,还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你不是做了祭酒么?怎么跑到这边来了?”索尔哈罕缓和了神态。
    “你在那边才启程,我就知道了,你到了京城后,我就每天往这里来一次……啧,都偷偷窝在这里三天了,可惜都没遇到你。我正在想,你是不是玩忽职守……”
    “别乱说!这里吵得这么厉害,我自然是来一趟就尽快走了,难道还在这里等着挨唾沫星子么?……你看着我干什么?”索尔哈罕问。
    “你瘦了。”
    “唔……”索尔哈罕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认真的看了看魏池:“你!胖了?!”
    “我不可以胖一下么?”魏池:“升了官,买了房,每天酒肉不断,就像……”
    仅是一墙之隔,另一院中又响起一声怒喝,打断了魏池的话。
    “……就像催年猪似地。”魏池愣一下,接着说。
    索尔哈罕面向花墙停住脚步,一阵风刮过来,纷乱的垂柳在墙上溅起了一片光影,隔壁的人已经是吵得一塌糊涂。索尔哈罕感到身边微微一动,魏池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恨我么?”索尔哈罕触摸着魏池冰凉的手指。
    魏池听到这句话,想到了那个翠绿的翡翠手镯,它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恨。”
    索尔哈罕垂下了头:“其实封义的时候,我就在城外。”
    魏池有些意外。
    “看到那样的场景,我一时间也有些动摇……”
    “别这样想,我有什么资格恨你?”魏池握紧了索尔哈罕的手。
    隔壁的双方正在恶语相向,几百年前的陈谷子老账也拿来清算,某年你打过我,某年我又打过你,那年又是谁欠了谁。两方都是博学之士,纷纷引经据典,毫寸不让。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魏池想起这么些天的忐忑,听到这个人要来时,那份忧喜参半的心境。倒退三五年,自己简单的以为,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但人生并非戏文,苦辣酸甜总是搅做一团,让人难以言明。杜莨的事压在心头,成了一场梦寐,让自己的决定变得狠毒。大战过后,本以为梦可以醒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更糊涂。也许不是糊涂,是无奈。细细想来方知道,为何老师总说自己见识幼稚,又为何总有人说‘身不由己’四个字。
    鸿胪寺中的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实话,都是不能回避的话,听着刺耳,真是刺耳。魏池想着也感到害怕,所以来鸿胪寺不过是想偷偷看看那个人,看她是不是真的来了,是不是好好地,至于还会不会说的上话?这还没做过确切的想法。
    对于索尔哈罕,现在她明确的事情只剩一件——这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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