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沉在凉水中,缓缓地闭上眼睛,怎么都不想动。
住在他楼下的西科尔似乎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他要不要到楼上去把顾嘉天从凉水中捞出来呢?但是那样,他这两天在顾嘉天的房间里装监控器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西科尔陷入了“严肃急迫”的苦恼中,顾嘉天则在他犹豫的时候睡着了。他的灵魂受创比较严重,最近几天都会非常疲惫嗜睡,极其容易陷入深度睡眠,连他的灵力都没法拯救他。
西科尔在发现顾嘉天的睫毛不再抖动后,果断地站起来,向楼上走去。
西科尔先是威胁警告了顾嘉天的管家机器人,然后把顾嘉天从水里带出来,用了点手段让他睡得更沉,然后才用吸水毛巾给他擦了全身。
联首府当然有全身吹干机,但是既然能碰到干嘛用机器,反正西科尔这个时候格外的果断。
至于抱在一起睡了一晚上顺便动手动脚的事情,西科尔表示,这种小事根本没必要报备么。
第二天一早,顾嘉天被管家机器人叫醒,他少见地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机器人低下头,“七点,联首大人说您早上的特训暂停。”
顾嘉天点头,忽然疑惑问道,“你在怕……”
机器人还没等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段话,“您昨天晚上在浴缸睡着了,我冒犯地把您带出来了,请您不要生气!”
顾嘉天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的确不是在床上睡的,但他不明白才到他大腿高的机器人在害怕什么,看样子他要是不安慰它两句,它就要被吓得短路了。
顾嘉天斟酌了一下语气,“没关系,我没事,你给我准备衣服吧。”
机器人如蒙大赦般吭哧吭哧地溜到衣柜前,拿出顾嘉天的军校校服,“今天您的课程表里没有机甲课,其余的课程您应该可以承受。”
顾嘉天点头,自己拿过衣服穿起来。其实他比那些住校生幸福多了,至少不用自己洗衣服。
他按了一下太阳穴,觉得头不是那么疼了,终于露出点笑意,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出房间。
可是刚走到走廊里,顾嘉天就吃了一惊。
昨天晚上回卧室的时候,疼痛夺走了顾嘉天绝大多数感官,所以他并没注意到联首府的变化。然而早上一出门,顾嘉天就看到摆放在走廊上的一株绿色植物,大约半人高,肥厚的叶子在朝阳中伸展着,显得有些喜人。饶是顾嘉天这种不把好东西当回事的人,也觉得心里刹那舒畅了很多。
原本的联首府只有华贵厚重的家具,连一个椅子都必须是自然木质制作的,装修成装饰壁炉的控温器镶着金边,自然变光的吊灯用水晶罩罩着里面的灯泡……一切显得华丽刻板。而现在联首府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放了有生命的小东西,或者是植物,或者是一小缸鱼,给原本压抑的联首府增添了勃勃生机。
顾嘉天叹气,看昨天西科尔那样子就知道了,这次他的灵魂力量一定是支持了亢奋型的人格,对世界重新燃起希望和热情什么的……看来他的改变不是一般的大。说不定还能说服他把联首府的花园从高精武器展览厅的身份中解救出来,顾嘉天真是受够了花坛里摆着微型激光炮。
早餐吃的格外鸡飞狗跳,在顾嘉天眼里,西科尔现在几乎是处于一种没脸没皮状态,对一切——尤其是对顾嘉天——抱着极大的热情,那热情表现的太炽热,让顾嘉天都退避三舍。
但更让顾嘉天别扭的是,西科尔在这种热情下,眼底的平静无波并未改变——果然是变态吗,就算性格再怎么变化,再怎么活跃,再怎么样追求喜欢的东西,心里对世界总存在一点厌倦。
顾嘉天不想纠结西科尔的扭曲心理,这种连灵魂都是分裂状态的人能正常才怪,他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因此他吃饭吃的格外快,成功地在二十分钟内把自己从联首府中解救出去,同时坚定地拒绝了西科尔送他上学“恳求”。
路上顾嘉天偷偷地吞吃了超剂量的止疼剂,到达学校的时候表情已经显得非常轻松了。他不怕疼,但是不想自己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太凄惨,在西科尔面前那一会儿的伪装已经很耗心神了,他坚持不了一整天。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脸色不好的不止他一个,一进教室,看见一堆鼻青脸肿的人,甚至连普利斯的脸上都有一块淤青。
顾嘉天脸色不变走到普利斯身边坐下,淡淡地看着他。
普利斯看见顾嘉天的时候,沮丧的表情一下子亮起来,语气颇为亲昵地打了个招呼,“你终于来上学了啊。”
顾嘉天知道普利斯特意拉近距离,还非常明事理地不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有事求他,再联想他脸上的疤痕……
“最近受伤了,不能出手。”顾嘉天直截了当的话让普利斯黯淡不少,但顾嘉天不想因为强出风头让自己冒险。
普利斯叹口气,虽然兴致不高,但依旧给顾嘉天详细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吧,也不能强求你。事情很简单,只是机甲系D班一个异星人这两天在挑战场连挑十人,还放出话来,整个学院的格斗技没人能胜过他。你也知道,A班的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就有几个人想教训他,结果被他反教训了。”
普利斯指了一下自己侧脸上的擦伤,“我这两天在训练场挑战别人赢到的积分,都在他那里输光了。”
异星人并不是一个带有贬义的称呼,而是一些奇怪星球的人的代称。比如有一个被称为α…201的星球,那个星球的唯一光源是单色橘红色光,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光线……原因不明,据说连尤斯都去那个星球实地考察过很多次。再加上奇怪的大气层作用,那里的人眼睛都是退化的,其余星球的人也根本没办法入住。因为他们眼前的一切物品都带着相同颜色的明暗相间的条纹——天然大号光学干涉实验场哟,看什么都像斑马哟。
顾嘉天也知道这些基本资料,但是还没见过一个异星人,毕竟人类能适应的环境也是有限的,异星人的数量没有那么多。
“他的特点是什么?”顾嘉天忽然有些感兴趣,如果是比试格斗技的话……他说不定可以参加!
普利斯耸肩,“他的原星球是首都星的七十倍大。”
顾嘉天的眼睛刷地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知道星球非常大会造成什么结果吧?
☆、烈焰完成
体积是首都星的七十倍,大概是个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在密度差不多的情况下,这个星球的重力将是首都星的几十倍,再加上大气压等星球不固定的特性……这个人能走出他的原星球,成功活在首都星里,那么他的身体素质将是极其可怕的!
他的骨骼、皮肤、血肉,都习惯了强大的重力,那种强度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以这种身体素质,在格斗技挑战场中纵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顾嘉天挺不明白普利斯的想法,拿自己的弱点去挑战别人的长处是个什么心理?那个异星人既然是D班的,那就比驾驶机甲好了,身体再硬还能硬过钢板么。
普利斯好像看出来顾嘉天在想什么,表情有些尴尬,“他真的很强,就连佳肖都被他打败了。我每次都只差一点就可以赢过他,有些不甘心,所以才被他牵制住的。”
顾嘉天有点想翻白眼,“中午去看看吧,说不定也可以稍微活动一下身骨。对了,那个乌斯,你接触过吗?”
普利斯的表情变得不屑,“从来没见过有人拒绝我加里家族伸出去的橄榄枝的,他以为自己是谁。”
顾嘉天拧紧眉,没料到普利斯对乌斯这么不满。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招揽被拒绝的换成顾嘉天……说不定顾嘉天已经把乌斯打个半残了。
普利斯看到顾嘉天这个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你很看重他?那你自己去跟他说……我肯定不去了。”
顾嘉天摇头,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不是那个在王朝里宗门内呼风唤雨的人了,没资格去跟别人说帮助他之类的话,他现在的状态形容成自身难保比较合适。
“我只是听说三年级的外出任务要组成小队完成,觉得他如果好交流一些的话,很适合合作。”
普利斯摊手,“但是他难以交流。”
两个人说话间,顾嘉天发现今天教室里很多人都在看自己这个方向。他知道自己停了一个星期课,在军校里很异类,不过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又不全是奇怪,隐约带点期待的样子。
顾嘉天歪歪头,没想通到底为什么,索性不再纠结这件事。
其实这个班级里的人隐隐约约都看向顾嘉天的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跟普利斯一样,希望顾嘉天能够出手,把异星人干掉。团体意识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团队里可能存在种种竞争,然而当一个团队被另外的人压在下面时,所有人都会希望出现一个拯救者适时出现。现在最适合做这个拯救者的人无外乎是在各个方面都拿到第一的顾嘉天,不管有多少人不服气他,现在都希望他能给异星人一点颜色看看。
被一个D班的人打败,这些自视甚高的骄子们绝对无法忍受。
就在这种眼神快要激怒顾嘉天的时候,上课铃响,斯维少将走了进来。
普利斯和顾嘉天旁边的座位照例空出一片,只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上次被顾嘉天打到重度伤残的安辛就坐在他们前面,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回头看顾嘉天。如果换成妙龄少女……顾嘉天一定会觉得他要告白的。
顾嘉天被恶心到了,表情不怎么特别好地开口,“你干嘛?”
安辛的表情变得为难,“我今天中午可以跟你对练吗?用机甲。”
上次被骂了还没能出手的普利斯冷哼,“怎么着,上次被修理的不够,这次还要再来?”
安辛局促地看向顾嘉天,生怕他误会似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强,希望能跟你切磋一下……”
这回不止是顾嘉天了,就连普利斯都觉得安辛这表情不对劲儿,他颇为疑惑地来回看看两个人,动作非常明显地坐远了一点。
顾嘉天在桌子下面毫不犹豫地踹了普利斯一脚,差点把普利斯从座位上踹出去。
“你还是先跟他试试吧,你现在连他都打不过,我不想浪费时间。”顾嘉天指着普利斯说了一句话,就事不关己地抬头看斯维少将,一副“我是好学生我认真听课”的样子。
普利斯嘿嘿地笑了一声,捏了捏拳头,“怎么样,大个子,中午来试试?”
安辛有些不甘心地偷瞟顾嘉天,发现他确实没有对战的意思,有些郁闷地跟普利斯说,“来就来,怕你?!”
说完转过去,不再回头。
普利斯在后面暗搓搓地跟顾嘉天抱怨,“你不想跟这个大个子比试,我也不想啊……”
顾嘉天慢条斯理道,“这家伙一点也不傻,分明是想从现在开始就找个好团队,不答应他他会一直缠着我的。”
普利斯偷偷竖中指,“那你就把我卖了。”
顾嘉天冷冷地扫了他的中指一眼,“我不介意帮你把它切了。”
普利斯浑身一凉,收回手指,正襟危坐。
由于斯维少将本身参与过非常多的战斗,因此他对于战争的描述非常详尽,学员们听的都非常认真,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下次上课请去模拟教研楼电子沙盘教室。”斯维少将听到下课铃响后把投影关掉,“下课!”
教室里喧闹起来,普利斯手明眼快地一把拉住顾嘉天,“走吧,去挑战场。”
顾嘉天无奈地指指自己还在震动的腕带,“尤斯找我。”
普利斯顿时垂头丧气,“那好吧,你先去,也不急这么一会儿。”
顾嘉天觉得好笑,看来普利斯被那个异星人压的非常惨啊。不过他现在非常期待尤斯会给他的惊喜,说不定烈焰现在已经改装完成了!
顾嘉天闪了出去,而安辛抓住了要跟着闪人的普利斯。
这次尤斯没有来接顾嘉天,只是给他派了一辆车。没有了西科尔和尤斯带路,顾嘉天一路上刷腕带证明身份不下十次,等到他到尤斯实验室的时候,已经下课一个小时了。
尤斯依旧穿着一身礼服,只是这次是黑色镶银边的,样式比以前要简约得多。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套刀叉和满满一桌子午餐,“先吃饭,然后看烈焰。”
☆、异星人
顾嘉天有点着急,但还是老实地坐下来,“都调试好了?”
尤斯打量他两眼,眼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些探查的意味,“恩。”
顾嘉天看到他这种眼神,忽然就有些明白了,尤斯今天找自己根本不全是因为烈焰完成,更多的可能是看看自己的伤好了没有。毕竟他现在这种精神状态,根本没法驾驶机甲,急着找他来验收机甲根本没有必要。
顾嘉天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你这里的午餐总是那么合我胃口。”
尤斯淡淡点头,“你以后可以天天来这里吃午餐。”
顾嘉天噗嗤笑出声,“那不用,我已经破了这个学院的好多规矩了。如果还能拥有这个特权,传出去会被很多人生撕了不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尤斯并没有过多谈论这个话题,见顾嘉天专心吃午餐,便也不再说话,维持着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喝红酒。
顾嘉天实在对完成版的烈焰太过期待,因此吃饭吃的非常快,不过二十分钟已经把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东西尝了一遍。
他把刀叉放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走吧。”
尤斯微微点头,重复了一遍,“走吧。”
说着站起来,向那个隐蔽实验场走过去。
顾嘉天觉得自己脚步发飘,甚至没法控制走路的声音,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强自按捺兴奋。
隐蔽的门打开,那抹亮眼的红色迫不及待地跃动着出现在二人面前,用一种急切的方式昭示自己的存在——永远不应该被忽视的存在。
其实烈焰的外表跟顾嘉天上次看到时相比,并没有过多变化,而且尤斯也知道顾嘉天对完善的功能的原理并不感兴趣,也就没给他介绍那些至少能说三天三夜的东西。因此寥寥几句话之后,尤斯就把机甲放到空间钮里,递给顾嘉天。
顾嘉天把那个火红色水晶项链样式的空间钮挂在脖子上,有些遗憾地抚摸着它。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驾驶着它跟人打一场。
而且他虽然不懂尤斯那些复杂之极的原理,但他能感受到烈焰的变化。仅仅是抚摸烈焰的专属空间钮,他都能感受到里面的烈焰散发出来的热量,那种勃勃的热气让他心里微热。
尤斯似乎看出了顾嘉天的不甘和期待,冷冷地跟他说,“西科尔说过,你一个星期内不允许使用精神力。”
顾嘉天被毫不犹豫地泼了冷水,有些讪讪的,“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抚摸空间钮的表情说明他依旧蠢蠢欲动。
尤斯刚刚的嘱咐更像是尽义务,说了一句之后见顾嘉天没有听进去,不再强调,“你可以走了,一个月之后的排位赛拿不到第一,我就会启动它的自毁装置。”
顾嘉天的表情变得骄傲,“我不会辱没它和自己。”
尤斯冷淡点头,转身摆弄别的东西去了。
顾嘉天知道这就是尤斯的再见,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顾嘉天走出研究所,坐进校内车里,“回宿舍……不,等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露出一个有些邪异的笑,“去挑战场。”
校内车自动定位了挑战场,发出一声咆哮似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