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当袁敏站在破落小沛县城面前,望着衣衫褴褛走进走出的百姓,暗自念道间,他觉着刘备能够养活三千兵马已经是能人了。
出来迎候袁敏的是糜竺,孙乾这两位,还有一位胖胖长长的,糜竺脸上带着微笑,向着袁敏介绍道:“玄德公少时的好友,简雍简宪和。”
不管认识不认识,恭敬一礼,袁敏没有多说话,而后随着这三人进城。
路上景观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一眼差不多就能望出城去,袁敏顾前瞻后道:“上次与诸位分别的时候,元龙还曾与我依依惜别,今日怎么不见他过来,难道不把我当朋友看待?”
糜竺、孙乾皆苦笑,不好作答,只有简雍大大咧咧的讲道:“下邳一战后,陈登就留下了,他老父在孙策帐下为吏,本是孝顺的人,玄德如何能够为难他,故而没有带上他。”
这话说的挺妙,袁敏暗暗点头间,满是唏嘘道:“如此一来,将来再见说不定就是敌人了。”
“是啊,是啊”
孤穷被困一小城,为何来着?
想起这些来,无论是袁敏,还是这三人都感慨万千。
延导至府衙,袁敏进内来见刘备。
刘备好礼,出而下阶迎之,袁敏望此人,在他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丝失落与怨恨之情,有的只是满脸春风。
分宾主坐下,刘备问起袁敏所为何来?
袁敏稍一扫过,见待在这里的人文臣谋士少了几人,心中明晓为何,便回道:“我主仁义,体恤玄德公不易,故而遣我过来,特此通告一事。”
刘备问道:“何事?”
袁敏笑笑不答,顾左右言他问道:“一路征程,未曾稍歇,”
说到这里,袁敏脸上带着神秘笑容,仿似有好事一般要告知,而后正襟危坐道:“昔日在寿春之时,美酒佳肴”
袁敏说的都这样明白了,刘备如何不省清?
只是,你说这事能这么办吗?
你袁敏是因有公务而来,想要喝喝美酒,吃上一顿好的,我刘备也非是小气之人,假如真有余钱的话
刘备愁眉不展为下面的糜竺所见,他微笑站出来拱手礼道:“如此,若是不弃,还请贵使移驾至城中一行如何?”
糜竺是徐州有名的豪商,相传在他府上就养过万余奴仆,不过现在么
呵呵上下打量着糜竺,从他的打扮来看,身上穿着的这一件绸衣恐怕已经好几天没有换了。
心念至此,袁敏颇为恻隐,不过再想到纪灵曾经被刘备三弟张飞那匹夫压在身后好一段捶打,就硬起心肠,含笑点点头。
城中一酒楼,二层结构的那种,就在二楼之上,袁敏被请在客位,糜竺坐了主位,相陪的乃是孙乾。
人数再不少了,再少就不像话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糜竺试探的问道:“子和,贵上遣你过来到底为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抹着嘴唇,好像还没有尽兴,袁敏卖着酒疯胡乱言语道:“歌伎呢?喝酒岂能无美女?”
还有这茬?
糜竺无奈,向着一旁的孙乾示意,要他尽快带上一、二两个美女过来助兴。
歌伎来了,弹拉歌唱,而后又是好一段舞曲,听得袁敏肝肠寸断,耳鸣目眩,非常之混账。
骂骂咧咧好一阵嚷,总算袁敏还顾忌几分体面,没有再给糜竺、孙乾难堪。
擦拭着嘴唇,挥手叫面前的两女迅速离去,不忍再看,袁敏叹了声道:“酒不差,菜肴也好,就是这两女实在”
告罪一般,向着袁敏深深一礼,糜竺无奈至极,满是心酸的说道:“今日不比往时,待将来我主能够一展抱负,竺定会另置一桌酒席让子和兄尽兴。”
能够说出此种话来,已经是仁尽义尽了,袁敏动容,扶起糜竺道:“如此,我且将主公为何派遣我过来之事说予子仲听罢”
糜竺携袁敏坐下,与孙乾两人做洗耳恭听状。
袁敏振了一下衣袍,忽翻开衣襟,一惊道:“啊呀,想不到我这衣衫破了,我的钱呢?”
“帮我找找”
面前这人低头弯腰,私下寻找的时候,孙乾与糜竺面面相觑,而后孙乾叹声问道:“丢了多少钱啊?”
“那是一锭金子啊,那是主公赏给我的啊!”
袁敏哭丧着脸嚎道,就仿似他那衣裳里原本真有那么一锭金子似的。
默默无声,从身上解下一物来,糜竺狠心咬牙递给了一旁的孙乾。
孙乾接过来默然看了半晌,而后对着袁敏问道:“子和,是不是就是此物?”
“不错,不错!”
袁敏惊喜万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连连点头说道:“就是此物,想不到还是公祐兄眼尖,被你拣到了。”
是我拣到的吗?
真正是欲哭无泪,真正是穷途末路,若非有求于人,何至于此?
第193章 囚徒()
外面艳阳高照,室内潮湿闷热,李典虽亦曾自诩为长者,但这个时候也坦胸赤膊,与监牢另外一侧的孙贲隔着栅栏相对而望。
被囚禁已经有好一段时光,甚至还作为敢死队,冲杀在与孙坚的战斗中。
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李典不知道,孙贲也不清楚,只是原本存在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有的时候,李典真的宁愿死在那一场战事中,而非被活擒了。
监牢的房门咣当一声被打开,狱头拿着一把锁进来,将两人都放了出来。
穿上囚服,整束鬓发,跟着这满脸横肉的狱卒走,李典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高老,今日非比寻常,怎的有空亲自过来?”
高老呵呵笑着,他走路的姿势一摆一摇,就像是个瘸子,非常的古怪,习以为常的李典、孙贲当然知道这是为何。
外面世界的消息或许不能及时传进来,但有关这里所有的事情,李典都能张嘴说出来,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掌故越来越熟悉,高老也曾为一悍卒,只是命运多舛,自从膝盖中了一箭,就从军伍中退了下来,而后充当起监牢的狱都头。
在房门外站定,高老沧桑的脸上浮起了唏嘘之色,他看着李典、孙贲两人鱼贯而出,唠唠叨叨的讲道:“你两人自从来到我这里之后,与其他犯人就有着不同待遇,那是上头关照过的事情,我也不曾亏待你们半分,你俩心中自有数,我就不多讲了。”
李典、孙贲恭敬的连连称是,之后又道谢。
上前来为两人解开脚上的枷锁,高老拍拍李典的肩膀,好心劝说道:“两位都是有大才的人,时有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当上这个头,那不是我有多大的本事,而是用战功换来的,大字不识几个,这句话的意思我到现在都还没整明白,不过,我知道这应该是劝说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在世,难道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完这一辈子?烂死在这牢房里?”
终于来了吗?
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劝说自己降服,到了现在,终于有人想起来监牢里还关押着自己?
不像当初刚刚被抓进来,一心赴死,就算高官厚禄奉上,我也不会降的。
随着时间过去,绝望在滋长,失落与颓废并存,再这么过下去,一个人的这一辈子就废了。
怔怔望着面前的高老,李典、孙贲两人轻吁长叹,像是释然,又仿似是挣扎之后的放弃,走一步瞧一步了。
“你俩之前的衣裳早就烧了,那里有些新衣,穿上吧,出去见人,太过寒碜,穿上罢。”
走近来到一个架子前,抚摸着短衣长裤,孙贲欲有所言,瞥了李典一下后用跟高老商量的口气说道:“高老,能不能让我俩先洗个澡?”
全身污涩,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一股臭味,就像是乞讨要饭的,就这样穿上新的衣衫,颇有沐猴而冠的意思。
高老点点头,随即叫过两狱卒,提拎着两大桶水,让李典、孙贲两人清洗一下。
等李典、孙贲两人整洁清爽,穿上衣袍,搭着一辆小车驶进武平之时,两人见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城。
就仿似曾经的洛阳,就像是一座能够光耀九州的宏伟城池,矗立在两人面前。
城门处有卫卒把守,看似松懈,实则非常警觉,验过文书,守门的都尉让一行四人骑马跟随而进,以防两人逃窜,或许做出有悖常理的事来。
押解般过来的一哨人马回去了,回到了那曾经关押自己的地方,只剩下身后这几人,假如想要逃跑,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李典从孙贲的眼中见到了这样跃跃欲试的神色,他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这四人虽然提着刀枪,并且骑乘着战马,但自己加上孙贲两人并非不能袭杀了他们,而后逃走。
之后呢?
李典不会相信想要见自己的人会这么掉以轻心大意,在暗中,他肯定布有人马。
小车在诸葛府邸前停了下来,侧门打开,小车向着里面驶入。
“诸葛府”
当李典还在迟疑喃喃自语说着的时候,孙贲不屑的说道:“诸葛瑾,其妹嫁给了袁术。”
李典也知道这事,不过现在他想的并非是诸葛瑾怎么靠他妹妹爬上高位,而是奇怪,想要见自己两人的竟然是他。
小车就在马厩旁边停下,李典、孙贲两人下了车,便见到面前高高低低站了不少人,至少有二、三十人。
这许多人各个劲装打扮,看似是诸葛瑾的家奴豪仆。
一位管家笑眯眯的上前过来,朝着两人拱手一礼,而后延请两人到别院叙话。
举步欲行间,身后众多奴仆中有人忍不住出口讲道:“老大人,难道不用上”
李典、孙贲皆心头火气,回首怒瞪之时,老者淡淡罢手,阻住这人接下来要讲的话,而后再一次请两人向前行。
带着不与此等人一般见识的气度,李典、孙贲两人忿忿不平拂袖而走。
跨过圆拱形的门,来到一个庭院。
在面前是一座四下敞开的建筑,像是亭楼,又大一些,走近步上台阶,光洁如镜,全是木板铺就,脱下步履,撩起竹帘,来到里面,一个年轻的人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他有一张长脸,虽然很特异,但整张脸上却带着真诚的笑意。
站立起身,向着两人拱手一礼道:“在下诸葛瑾见过两位。”
曾经记忆中的生活从心底泛起起来,有些拘谨,又有些别样心情,李典、孙贲不亢不卑还了一礼。
“送点酒菜过来。”
诸葛瑾向着那一位老管家吩咐道,而后他跪坐下来,对着两人笑道:“闲来无事,想与两位叙叙旧。”
自己何曾与他诸葛瑾有旧?
不过这么久了,都不曾再有美酒佳肴下肚,就算今天他诸葛瑾想要毒杀鸩杀自己俩人,这一口酒自己也会喝下去。
美女穿梭,就在孙贲目不转睛望着这些侍女的时候,李典问道:“不知叫我俩过来所为何事?”
第194章 迁升()
诸葛瑾不答,笑眯眯等待着,非常有耐心。
李典显从容,他不答自己就不问罢,亦静静等待着。
待等美酒佳肴送上,在面前的案几上都快堆放满了的时候,诸葛瑾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孙贲迫不及待吃喝起来,而李典则慢条细理品尝着。
他先是轻啜了一口酒,像是回味无穷般的咂摸,喃喃讲道:“说起来,我都快要忘记这美酒是什么滋味了”
诸葛瑾依然不说话,只是连连殷切劝进着,好像想要等两人吃饱喝足了之后,方才开始讲话。
李典一壶酒下肚,孙贲至少已经喝了三壶。
孙贲酒量不错,他还在要着酒,诸葛瑾没有阻住他的意思,任凭他敞开了肚子喝。
时间就在李典细嚼慢咽中过去,等到孙贲踉跄着站立起来,对着诸葛瑾呵呵笑着讲道:“现在,就算你要杀我,我也足够了,我不会还手,就算是为了答谢你这一番好意。”
李典皱眉,诸葛瑾想要杀自己两人,就不会如此做作,他定有另图。
罢手让人过来将孙贲搀扶下去歇息,诸葛瑾看着几人强拉硬拖着此人走,回首过来对着李典用满含深意的口吻讲道:“今日,本来我只打算请曼成一人。”
“哦?”
李典讶异,不知诸葛瑾到底是什么意思。
停下手中的竹箸,以示自己已经吃喝饱了,不需要再多。
自有奴婢过来撤去酒席,而后诸葛瑾讲道:“曼成是山阳人吧?”
李典缓缓点头。
诸葛瑾又道:“山阳处济阴郡,又隶属兖州,曼成兄,不知道时至如今,你有何想法?”
李典郑重慢慢回道:“假如君要我降服”
瞥见诸葛瑾一脸带笑的摇头,李典便改口讲道:“我初衷不改,既然身为阶下囚,就算有些想法,如今说出来也只会徒增笑料”
“我打算放你回去。”
诸葛瑾平静的说出此话,令人李典心底一震!
为什么?
“曼成兄,想过没有,就算我放你归去,曹操还能重用你吗?”
“时间是个很大的问题,为什么早不回,晚不归,恰好在这个时候你回来了?”
“我不会去揣测他曹操心底的想法,只用平常人都会有的心思告诉你。”
李典额头上的汗水滴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汗透背襟。
诸葛瑾站立起身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李典拱手一礼,谦笑道:“好了,酒宴罢了,曼成定有要事亟需要办,我就不挡着了,从此一刻起,曼成兄便是自由身。”
李典手脚冰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诸葛瑾,仿似在诸葛瑾身上有巨大的威压,逼迫他的俯首不敢冒犯。
默默好一阵,李典苦涩的讲道:“好毒,好毒的计谋!”
“欸?”
诸葛瑾带着微笑诧异的问道:“曼成兄不是没有选择啊,就算曹操不收纳,就算曼成兄不想投靠我主,那当世间还有其他人可供你选择,凭兄之大才,何处不能”
“呯!”
李典拍案而起,作色想要骂诸葛瑾,却发不出声来,一支手颤着指向了诸葛瑾,却停住了。
诸葛瑾风轻云淡的转身过去,一步步往外走,他的话语留在了李典的耳中。
“曼成兄,以你之见识,当知晓这世上并非没有投降他人而彪炳青史之人”
“曼成兄,你是个明白人,当会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做。”
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立起来,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用之必信,言必信,信必果,欲将用之必先信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于禁对于曹操来讲,是一位可以信任重用的大将,但在于禁先投蜀,后又降孙,回到魏之时,曹丕是怎么一个态度?
曹丕即位,孙权称臣,孙权遣于禁回魏国。
于禁回魏后,遭受其他人的嘲笑。
当时于禁的胡须和头发都雪白了,脸又消瘦。曹丕表面上对于禁表示安慰,任命他为安远将军。于禁拜谒曹操的陵墓时,曹丕却命人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于禁降服之状,于禁见到后,便因觉得丢脸而羞愧得病死去,谥号是厉侯。
曹丕不屑于禁为人,不必细究,在曹操在世的时候,得闻于禁降服关羽,哀叹良久,说道:“于禁跟从我三十年,怎么面临险境,反不如庞德!”
李典能克服这一点,重新为曹操效力吗?
尤其在失了洛阳,下邳战败差点没有逃出来的情况之下,曹操还有气度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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