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自入主下邳,袁谭早就撤换了城头大旗,将曹操的大旗给拿下,而将自己的帅旗给扯了起来。
袁术心头颇有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感慨,对于刘备此时说道起此一事,万分唏嘘。
曹操是与袁绍并列的群雄,如今却委委屈屈的被袁谭这小儿给爬上头去了,不知现在他心底会怎么想。
说了些闲事,又讲明了自己一时半会不会再次强攻下邳,在见到刘备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后,袁术拱手与其分别了。
兵法书不是乱写的,古圣贤在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现在自己一方的兵力加上刘备他的将卒,亦比不上城内的军势,这城如何能够强取?
换身处地,袁术暗忖着,假如我换成了那袁谭
呸!
假如我是那城中的主帅,在这样一场大战之后,将死未死,死地求生之后,必然会绝地反击,第二天我就会出城来与汝等见真章!
战个明白,到底孰强孰弱。
哼,还想攻城!
作死啊!
袁术由此萌生退兵之意,非是为袁谭所威吓到,而是袁谭既来,那这下邳的归属,基本就有了一个结果。
袁绍在他长子的肆意出兵之下,将他的魔爪伸到了徐州来。
曹操,不光是为了求得生路,还是其他原因,这下邳城定然会交给袁谭管辖了,而他则会在局势明朗的时候回洛阳。
夜晚睡在大帐内,袁术翻来覆去睡不着,惹得一旁的乔小妹性起,娇嗔喝道:“想,就爬过来,不要等着人家求你”
眼中带泪,袁术哽咽了。
自忖问道,我有那么禽兽吗?
我现在能有那种心思吗?
“报!”
低声求见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这人的话语声听着熟悉,是陈宫。
一般禀报之事,若无大事,还不劳陈宫亲身而来,除非
袁术吃惊非小,连忙披衣而出,木屐都不及穿。
来到外间,人还为坐定,陈宫附耳上来道:“出大事了”
袁术忙问道:“什么大事,竟惹得公台你亲自过来报禀?”
陈宫一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还是讲道:“江东、广陵来消息了,讲道”
奔跑在林间地,快逾奔马,就算肩头抗着一人,甘宁亦是如此。
兵刃被丢弃了,部众被杀光了。
只争得了一条活路,这或许是天见可怜,不忍见江东群龙无首。
身披数箭,创口还在不停流血,但甘宁已经顾不上了。
拍打着肩头之人的脸,甘宁强迫他保持清醒,这样的情况见多了,甘宁知晓假使这么昏睡过去,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韩猛不猛,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差不多就要跪地乞降,但后来的那些弓弩手令人猝不及防。
万箭齐发,纵然是使劲身法,亦只能躲避过去一半,就在那时,部众用肉体铸成的墙盾,为自己与主公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韩猛翻身后滚,逃走了。
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时候让他逃掉,不然也不会有后来,死命追杀的事情发生。
“先登、先登”
这样的呼吼不断充斥耳中,让甘宁明白了这追杀中的敌军乃是那麴义所领的先登军。
先登死士,能征善战,屡建战功,精通羌战!
这样的评价出自袁绍之口,原本甘宁不以为然,不过经历这一战后,他有些明白所谓的精兵,之所以被称为精兵,就有其一定的道理,他们的战力果然不俗,追得自己只剩下逃跑的念头。
甘宁一路无休,直接过淮阴,而后到平安,在这里撞上了引军上来的孙策、周瑜。
落日中,孙字大旗迎风飘扬。
话不及多说,在孙策、周瑜等众震惊的眼光中,甘宁倒下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两人抬入大帐内,尚留一口气的孙坚在病榻上,睁开英雄迟暮的双眼对着孙策讲道:“杀我者,乃”
孙坚话未及说完,便气绝身亡,顿时,帐内一片哀恸,孙策、周瑜两人泣不成声。
稍后,在周瑜的劝慰下,孙策振作起来,他跪伏在孙坚遗体面前,扶周瑜之手,咬牙切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公瑾,我决意为父报仇雪恨,于后再扶柩回江东”
孙策双眼赤红,几欲泣血,周瑜知晓这个时候孙策乱了方寸,明明是谁射伤射杀主公的人都还不知晓,他就这样,暗忖念道,再劝也无益于事,便点点头。
孙坚中箭身死的消息传遍诸营,无一人不为此感到惋惜、悲痛。
翌日,在甘宁还在治疗箭创之时,孙策便提兵出阵了。
第184章 夜谈()
良辰美景,夜色迷人,灯火阑珊,诸营安歇。
袁术坐不住,出帐散步。
“真的”
“确为真的,宫再三核实之后,方敢过来禀告主公。”
“若为假”
“确有这可能,不过广陵城守陈珪已降服江东,孙坚假死诈谁去?”
陈珪,一作圭,字汉瑜,广汉太守陈亹之孙,太尉陈球之侄,吴郡太守陈瑀,一作陈璃、汝阴太守陈琮的从兄,陈登、陈应之父。
这陈应不是后来那个过涧赶虎的荆南四小天王桂阳太守赵范的部将,而是另有其人。
“术图篡逆,以书招珪,珪中子应时在下邳,术并胁质应,图必致珪,珪书斥之。及吕布袭徐州,术欲结布为援,乃为子索布女,布许之。”
中子,一般指的嫡次子,这也说明了陈应确为陈珪第二个儿子。
“陈珪为刘备所遣至广陵,颇有建树,境内安平,时至江东过江略地,据守数日,不拔,彼时下邳战事起,故此江东猛虎孙坚孤身犯险亲临徐州”
“待及孙策引军破城,那是前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暂歇,以待消息,不料竟会有这般大事”
陈宫汇总无数消息,或许还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加以猜测拼凑捋出整件事的经过,让袁术知晓了孙坚来下邳的始末。
袁术负手仰望皎洁明月,煌煌如人,曾经的友人,现今还是陨落了。
袁术心底一阵萧瑟,没有为孙坚的死感到高兴,相反有种失落的感觉弥漫在身间。
陈宫不是不知趣的人,但如今这局势恰好给了自己一方机会,而面前的下邳眼看着强攻不下,反正之前早为征伐江东在做准备,如此,还不如
“主公,窃以为我们该回武平了,然后整顿兵马”
袁术罢手道:“姑且不论礼不伐丧,孙坚生前不避凶险来下邳,定然也是想要争夺这徐州,江东战略重心在这侧,趁着大变之机,江东人心惶惶之际,速令刘晔过江倒是一好计谋。”
“不过”
袁术回首过来,望向陈宫的双眼炯炯有神。
轻叹了一声道:“孙策有乃父之风,勇烈异常,必定不肯放过眼前的袁谭。”
陈宫暗忖主公与孙坚曾为至交,知道这孙策的为人性情倒是应该,便捋须颔首,心存疑虑道:“主公言下之意是?”
“玄德公,徐州牧,这下邳不能让袁绍得了去啊。”
“在我出兵征讨江东之时,若曹操、袁绍于后并力引军相向,我如之奈何?”
“战事易起不易解,我觉得此时按兵不动,以观孙策攻袁谭方为上策。”
“此前,可放出消息就道我请玄德公入驻小沛,以御曹操、袁绍这两路大军。”
小沛是个小城,处在沛国当中,隶属豫州,那本来就属于自己的辖地,不过之前陶谦在时,曹操屯兵陈留、东郡濮阳之际,为了减少几方矛盾冲突,袁术一直把这块地当作是飞地,一直没有派遣人进驻治理。
自己会让刘备走老路吗?
假如刘备去了小沛,兵微将寡,不要跟我说,刘备去了小沛那么一小块地之后,现在跟随他的文臣武将还会待在他的帐下。
陈群,就是在吕布夺取徐州的时候,弃刘备而去投奔吕布了。
原因很简单,像是陈群这样的人,他不仅仅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有一家子人。
民以食为天,这样的话能够流传到千古之后,不是没有道理的。
见陈宫还不曾离去,袁术便又道:“孙策的主力军势在这里,如今孙坚刚刚去世,假如此次一战,他未能报仇雪恨”
陈宫明白了,孙坚有那个能力,有那样的威名能够镇住整个江东,使得宵小之辈不敢乱来,不过孙策就不一样了。
现在正值人心惶惶,军心不稳的时候,假使孙策在这里再吃了一次败仗,那整个江东阵营就会分崩离析,是个人都会考虑个人的前途。
是继续留下来辅佐幼主,还是投靠他人?
当然,孙策假如取得了胜利,稳定民心军心,主公亦可挥军击之,破灭其军势,让其来之不易刚刚恢复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迅速熄灭掉,等到将这一路兵马消灭,而后再图江东,那就是摧枯拉朽之势,攻城拔寨不费吹灰之力了!
陈宫点点头,告退而去后,袁术站立在这星空下良久,久久不曾说话,像是在哀悼刚刚离世的那一位挚友。
袁术真心把孙坚当成是朋友一样看待,就算有着这样那般的事情发生,但纵究归为一句话,处在乱世当中,有的人能够安于现状,而有的人就有大志,想要改天换地。
孙坚就是有着大志那一位,自己与他在私交方面没有错,像是在南阳之时,他拿着玉玺想归江东,在周昕出现的时候,他能迅速做出判断,单人入营与自己沟通,协商之后的战事。
之后,经历了很多,就算在江面上相互厮杀,订立盟约,这其中难道没有一点点情谊在吗?
这是两个仇人之间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那时,他孙坚未尝没有攻取荆襄,而后从那里出兵讨伐中原的心思,只是刘表这个坐守之贼,真的名副其实啊。
荆州是根难啃的骨头。
现在他孙坚死了,死在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的手里。
袁术曾经想过,孙坚他会死在荆州,或许也可能死在手里,又或者是曹操,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远在河北的袁绍。
翌日,袁术还不曾起床,刘备就上门求见过来。
在乔小妹的服侍下,袁术漱口,早餐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出来见刘备。
喝了一大口早茶,刚刚放下,分宾主落座的刘备就站起身来道:“我听闻公路公帐下诸营都在传”
稍待,刘备脸色一正,施礼道:“备谢过公路公好意,但面前的下邳城非是没有夺回的可能,公路听我一言,我昨日已遣人去往彭城,令元龙提兵过来。”
“元龙麾下人马虽然不多,但亦有将近万余,用此兵,对上城中袁谭、曹操两人,并非毫无胜算。”
陈登之彭城,至多也就五千兵马,早有图谋徐州的打算,别以为我不清楚,五千兵马,这还是往大讲了,假使带上新丁壮勇,或许还真有万人。
不过那样一来之后,刘备就是倾巢而出了,攻不下下邳,基本就宣告着他这一位徐州牧名不副实。
或许自己让陈宫放出的消息,让他明晓了就算败掉这么些兵马,依旧能够有块落脚地,故而不惜一切打算将下邳夺回。
再念及,陈宫能够得到的消息,他刘备未必就不会没有听说。
袁术仔细瞅着刘备好一阵,见他一脸的迷茫,实在分辨不出,他将陈登给调遣过来是为了防止背叛事件的发生,还是其他。
陈珪是陈登的父亲,现在陈珪投靠了孙策,如今这个世道又是父慈子孝的年代,假如陈珪一纸文书过来,就算是袁术自己亦猜测不出,陈登是否会继续待在刘备帐下为臣,还是响应其父,投向江东孙策。
第185章 进寨()
退城十里下寨,袁术与刘备讲过之前的事情,在刘备还在惊讶的时候,就约定不再逼城下寨,应该留出余地来,让后来者有个地方可以排兵列阵。
第一日,城内的曹军,城外的刘备、袁术联军就像是舔舐伤口意图再战的两头猛兽相安无事。
而那袁谭则像是个跳梁小丑,派出大将过来搦战。
挂上免战牌,未免太掉价,何况刘备有关羽、张飞、太史慈数员猛将,自己帐下也有张辽、纪灵等人可供驱使,随手挥挥,遣出一员大将就了结了当面还来不及问清楚名号的袁将。
血流一地,身躯分离,纪灵得意洋洋,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他猖狂朝着城楼上的袁谭肆意嘲笑。
只有匹马而回,孤零零的让人瞅着牙恨!
袁谭还想遣派战将过来搦战,被一旁的曹操给拦住了。
少年人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若在这样的战斗之后,如还是只想逞一时痛快,让帐下大将不必要的付出性命,那就不应该了。
纪灵只是与那人,那人叫什么名来着,曹操真还没有听清,纪灵只是与那人相斗三合,而后一击取其性命,那就说明了纪灵的武艺远超此人之上,这人还是袁谭帐下骁将什么的。
若不是现在还得依靠袁谭据守城池,曹操真想把此人给推下城去,省得看着心烦。
第二日,在城池的另外一边,地平线的那一方,迎着朝阳,一支大军出现在袁谭、曹操两人的眼中。
这是一支全军素缟的大军,没有鲜艳的甲袍,入眼全是一片白色。
如铺霜涌雪,中军竖起白旗二面,大书报仇雪恨四字。
这让同样曾经如此打扮的曹操吃了一惊,而后看到那帅旗上一个大大的孙字,醒悟过来,曹操怒视袁谭喝骂道:“无知小儿,你到底做什么?!”
袁谭稍一惊,接着狂喜大笑朝着曹操道:“没想到,没想到韩猛那匹夫竟能射杀了孙坚!”
韩猛回禀的不清不楚,只道杀尽了贼人,没有提及任何其他事情。
而袁谭入城以后,得闻孙坚曾经来过,当时没当一回事,待等到了现在,出现这么一支大军,还全体素缟,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他就不是袁绍的长子了。
军马列成阵势,孙策驱马而出,恨恨不已怒视城楼上的两人,之后他竟然没有直接号令攻城,而是驰马向着袁术、刘备这边过来。
隔着营寨,鹿角路障面前,孙策引一哨人马过来,迅速被人禀报给刘备、袁术两人得闻,两人相视一眼,带着疑虑各引部众出来观看。
之前袁术曾与孙坚血战数场,说句互为仇寇不为过,有此提防之意也在情理之中。
孙策见袁术出,将长枪交付给身后亲卫,只身上前,对着袁术遥遥一礼,就在马上欠身道:“吾至此别无他意,只求明公助我一臂之力,共破当面城池,荡平曹、袁之军,为我父报仇雪恨!”
孙策说的情真意切,非是作伪,袁术一目了然全看在眼里。
与刘备相望一眼,袁术遣人搬开鹿角等物,开启寨门,喝退左右,就等着孙策亲自进来说项。
岿然不惧,孙策翻身下马,约束部众不得胡乱,只身一人向前走来。
在他身后,老将黄盖大声疾呼道:“袁术曾与先主誓不两立,伯符,你如此莽撞行事,与自投罗网何异?”
孙策摆手回首道:“大敌当前,我料公路公必无害我之心,公覆,毋庸疑虑。”
堂堂正正之人,真是虎父无犬子,虽然知晓这当面将要踏脚进寨的这一人本就不凡,但在左右将领威势之下,他竟敢只身独入,就凭这一点,就胜过好些人。
时关羽在侧,曾与孙坚交过手的他捋须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