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越,你自己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俞渉与我差点就出不来,你知不知道?”
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公孙越垂头听训不敢顶嘴,委曲求全连连点头,只期望这一位骂过就算了,不要老揪着不放。
看到俞渉一直不声不响,袁术暗自忖道,这心病还得用心治,遂召俞渉上前。
抓着俞渉的手,袁术勉强支撑起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人出现在这里颇为蹊跷,我们这么一整夜厮杀过来,声音传出去老远,不管是谁早应该有所提防,不敢过来了罢?”
这摊浑水不是好蹚的,一个弄不好,就这面前之人的下场
“我看此人也非是良善之辈,此人必定怀有拣人钱财的心思,想要过来行盗匪之事,俞渉,假如你还耿耿于怀,放不下心来,我看你不如就在这附近搜寻一下,或许可以见到此人的家眷”
袁术说话颇为劳神,这番话一经说完,他就强撑不住,倒地酣然入睡了。
将袁术安顿好之后,俞渉坐一旁休息,恍惚间见着公孙越伸手去探查主公的体温。
所谓杀人抵命,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自己事实就是错手杀了一个猎户,他定然有老小,现在出来讨生活不容易,主公的话不错,自己可以去找找看,假如有可能,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的上就帮一把,若是不能的话,就想方设法补偿吧。
向着公孙越交代清楚,俞渉骑着一匹马从这小小的营地离开往外走。
战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郑宝逃走了,在公孙越白马义从的打击下,他十亭的兵力仅有不到一亭的人跟着他逃跑了,这些人现在已经构不成威胁,俞渉放心的很。
顺着猎户的来路往回走,俞渉翻山越岭,走了好一阵,才在山林的另外一头停了下来。
面前有个木屋,很小也很破落,大风一吹或许就会倒下的那种。
屋前有棵老树,看样子这老树的年龄比那屋还大一些。
一个黄毛小丫头躲在树背后,孤零零的一人,向着自己这边偷偷看。
俞渉心下恻隐,唉声长叹,随即脸上浮起笑容来,他从马上下来,半蹲下向着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招招手。
“不用害怕”
“我跟你爹爹认识,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小女孩歪着头观望俞渉,听到俞渉的话,她像是害怕什么,微微发颤着步步后退,像是准备逃离俞渉的视线,躲进那破屋中去。
你的家人伤在我手里,以致你现在无依无靠
俞渉没有去阻拦小女孩,而是慢慢跟着她走向了那小破屋。
在外面就没察觉到这破屋里面会有人,踏进来俞渉仔细查看了一遍,证实了自己的看法,确是如此,这个小女孩或许是那失手杀死掉的猎户他唯一留下的家人了。
在一个黑通通的角落里,俞渉蹲下来,慢慢靠近里面的小女孩。
在黑暗中,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眸眨呀眨的像是星星,非常明亮,又非常惹人怜惜。
“你会说话吗?”
静静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这个小女孩说过话,俞渉问着。
从怀中掏出来自猎户身上的一件东西,放在地上,然后慢慢的推了过去,俞渉问道:“你认识这东西吗,这是你父亲”
小女孩低垂着头,畏畏缩缩的伸出小手,蓦地将那件东西给拿在了手中,她怔怔发呆看着,然后抬起头来,对着俞渉默默看了半天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她才小声的说道:“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小女孩没有讲清楚,不过俞渉很有耐性,他在等待了一会后,又问道:“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一个人居住在这样的地方,非常不容易”
俞渉伸出手去,试着想要握住这小女孩的手。
“你的亲人,现在他死了,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你听懂了我的话吗?”
小女孩摇摇头,她抱紧了双膝,往后缩。
为什么脸上悲伤的神情都没有?
这该死的世道,死了一个人就像是草芥那样毫无轻重,俞渉叹着气,默默坐下,与小女孩相对无声静静相守着。
第120章 滞留()
俞渉带着小女孩回转,公孙越就率着骑军追袭了出去。
郑宝那个作恶多端的盗匪,平民百姓都不放过,可见其恶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俞渉、公孙越两人都不想放过他,虽然现在袁术还昏迷不醒,但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应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战场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它在夺取人的性命同时,也促使一个人快速成长起来。
天色暗下,营地周围亮起了篝火。
不像往日,袁术的大帐会被营盘所拱卫,处在整个大寨的最中央,由于死伤了不少部众,俞渉只是令人草草搭设了一个棚子,将袁术安置在里面,同时把其他将士分散到四周歇息。
兵卒们闲聊着,他们的话题有些压抑,其中不凡有担心袁术的话语。
为袁术擦拭着额头的俞渉听着这些话,在心下也在暗忖着,假使主公就这么一病不起的话,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火光照耀到脸上,熠熠生姿,小女孩无声无息站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俞渉。
“公孙将军回来了。”
一个小校过来禀报道:“已经到了寨门口。”
俞渉长身而起,喜悦问道:“郑宝那贼厮可曾抓住?”
小校回禀言道:“属下不知。”
俞渉嗯了一声,随即大步走向外间,将小女孩留在了里面。
火炬哔剥燃着,摇曳的火光影影绰绰照在袁术的脸上。
这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惨白近乎死人的脸。
小女孩似是畏惧,慢慢的移到边上,然后呆愣看着这张脸,不一会,她左右寻找着什么,拿了一块湿布浸在水中涤洗了下然后绞干。
覆在袁术的脸上,小女孩慢慢擦拭着,抹去由于发热冒出来的细小汗珠。
像是烧烤,全身火烫,袁术的意识处于半梦半醒间,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昏睡中大声的叫嚷。
伤寒是一种传染病,病死率高,同时伴随着并发症,这些都是袁术、小女孩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小女娃去哪了?”
“刚才我看见她待在主公的身旁”
“哦,退下罢。”
说话间俞渉踏步进入这棚子,随后跟着的是公孙越。
两人进入棚内之后,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交谈。
“主公这个病不好治啊,全得靠他自己硬扛。”
“往年,死于这种病的有很多,一旦染病,一般很难活下来,不过活下的那些人,倒是不会轻易再犯。”
“我担心这样下去,主公可能出事啊,假如,后果不堪设想啊!”
“有没有禀报给几位大人得知?”
“还没,今夜假使主公能熬过去,那么就有很大几率活下来。”
说到这里公孙越叹道:“你是主公近侍,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俞渉缓缓点头,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顶,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那郑宝追上没有?”
“死了!”
“这个匹夫,竟敢打我们的主意,在行动之前也不好好想上一想,主公是何等的人,怎么可能”
话到这里公孙越突然住口没有接下去再讲,只是叹气了一声,默默拍了下俞渉的肩膀,然后从这个大棚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小女孩不停顿的为袁术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俞渉半蹲下来,对着她道:“你做的很好,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去睡吧。”
小女孩摇摇头,倔强的抿抿嘴就是不说话。
小女孩还是穿着来之前的破衣衫,在她脸上甚至还留着没有擦拭干净的灰尘黑点,头发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小孩该有的天真无邪。
自己该拿她怎么办?
俞渉自问着,却拿不出一个办法来。
自己不是妇人,有些事情真的很为难,假如主公安然无恙的话,倒是能够遣人将她送去近处的寿春妥善安置,而现在
大汗淋漓,袁术骇然从床榻上坐起来,惊得守候在旁的那个小女孩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乒乒”摔坏了几件东西,小女孩倒在了地上,吃惊的望着袁术。
袁术张望着,喃喃自语道:“杀才!我他么的”
转眼瞅见小女孩,袁术呵呵笑着问道:“你是谁?我在哪?”
“主公,主公!”
“你醒了?!”
瞧见惊喜扑进来的俞渉搀扶起那个小女孩,袁术扶额愕然道:“俞渉,我昏迷了多久,你怎的连女儿都有了?”
这可不是主公你该说的话,俞渉心下这么回着,手放松下来,直接贴到了袁术的额头上,不一会后他欣喜道:“主公,你病好了。”
袁术讶异,愕然问道:“什么病?我生病了?”
想要揭开棉被站起来,却有些顾忌小女孩在,不好这么直接裸露着身体,袁术遂躺下了,反正现在自我感觉也挺虚弱的,最好吃些东西大补一下。
见着主公的精神不错,俞渉便将前事一一讲来,最后说道:“原本小人想等到主公病好之后,再联系陈宫、诸葛瑾几位大人,如今主公病体逐渐康复,在下有个不请之请”
见着袁术罢手示意,俞渉便接着讲道:“主公应速遣一使至前军营中,好使诸位大人安下心来。”
“不错,就是这个理。”
袁术颇为赞赏俞渉的目光,当即派人依言行事。
回过头来望向小女孩,袁术调侃问道:“俞渉,你将这个小女娃带回来,估计也是想借此弥补一下。”
这事不好,关系着她的亲人,袁术不知道俞渉有没有跟小女孩直接说明,还是藏着掩着了。
俞渉点点头,说道:“我赶到她家中,只见到了她一人在家,前面我已经做错了,于心何忍,我怎能一错再错留下她一个人?”
“是以我将她带到了这里来。”
袁术罢手道:“既如此,本来此事就因我而起,若非是你一心只想着护佑我周全,怎会错伤了他人?”
“我看这事就这么办吧,权当收了个义女在膝下,俞渉,等我回师还武平,就为你了了此事。”
俞渉认真听着,对袁术的说法颇为赞同,没有半点迟疑连连点头。
而那小女孩歪着头,向着这旁看看,又朝袁术那里望望,似是懵懂,又或是有些明白两人话中的意思。
第121章 歪理一箩筐()
“生而平等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在我们而言,将相宁有种乎才是最应牢记的话。”
“所谓平等是什么平等?”
“睁开你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清楚了,只要整个社会存在阶级,人人平等就是一句空话,瞎话,谁信谁就是傻瓜王八蛋!”
袁术对着小女孩侃侃而谈,他意犹未尽振臂奋发道:“一个人从生下来就开始了竞争,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
“或者应该说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开始了竞争。”
“父母只给你提供了一个启始点,从你呱呱落地之时,你整个人就不可避免的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常有亲朋好友对你言之,谁家的小儿如何如何,谁家的女孩怎样怎样,在他们攀比的时候,这样的话语,听着无非就是为了试图激励你而十分具有针对性讲来的话。”
“听亦罢,不听也罢,区别只在于你的性情如何。”
“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人催迫着走上人生路,没有意外的话,在临死之前你会懊悔没有尝试做过这事,做过那事,好像这一生回头望过去,就是一场空啊!”
俞渉拉着懵逼的小女孩走掉了。
袁术哎了声,缩回棉被里继续休息。
仰望着天顶棚,袁术心下暗道着,这他么的不是应该有的生活啊,伤也伤到了,疤痕可以证明,之前的战斗并不是自己的妄想。
病也病了有一阵了吧,按理说自己早应该下床恢复正常生活了,怎么时至如今,还是这么一个德行?
袁术万念俱灰,暗自思量着道,好死不活的
小女孩轻盈的走在营地内,这里的诸多将校都已经认识了她。
脏兮兮的小脸没有洗干净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去擦拭,这是为什么,没有人过来询问,也没有人来探听。
俞渉、公孙越两人看着这小女孩像是行走普通小道上那样穿梭在军营将士当中,皆叹了声气。
公孙越道:“都已经两天了,怎么你还不知道这小娃的姓氏?”
“反正年纪挺小,我看不如就别问了,直接用你的姓给她起个名得了,俞氏?”
俞渉正色道:“我不想让她忘记,好像之前的亲人都不存在,等等吧,这丫头有些内敛倒是真的,不好说话,不过我想等熟悉起来之后,她或许自然就会说的。”
那你有得等了,公孙越暗底下这般念道着。
这女娃倒是一个心细手巧的孩子,很多事情不用去嘱咐,她就会主动去做,像是先前服侍主公这样的事情。
晚上,熬了一大碗米粥,小女孩捧着走了进来。
袁术抬头看她,估摸只有十多岁,她身材单薄的很,弱不禁风,穿了一件有着各种补子的儒衣。
汉服其实很好看的,像是现在小女孩穿的衣衫,有个名目叫做交领襦裙,差不多就是左衽掩住右衽,然后在腰间系了一条裙带,下摆拖曳在地,非常的轻灵,看着赏心悦目。
小女孩一趟又一趟送着东西,袁术躺在床榻间,无力的望着她。
朝着这小女孩招招手,袁术道:“过来,丫头我有话问你。”
早上被袁术一大段话给吓着了,这小女孩有些怕生,步步往后退,眼中带着丝丝幽懵之情。
这个样子不好吧,好像我是坏人似的?
袁术脸上浮起了笑容,他尝试般的再次招手道:“不用怕,我只是有些担心啊”
扭过头来不去看这小孩,袁术仰天长叹着说道:“外面那几个人呐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有那个意想,君臣有别,他们也不敢胡乱说话,做出有悖君臣礼仪的事情。”
“而你这个小孩不同,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懂,我说的话你也直当是胡言乱语,听了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低垂着小脑瓜子,女娃怔怔望着噘出脚趾头的步履。
这双靴子破了一个洞,小小的脚趾头都露了出来。
望着这小女孩,袁术有些无奈。
她的声息几乎没有,她的存在感太低了,若非此刻身旁只有她这么一个小女孩,袁术基本上会将她当作不存在。
而现在么,只有她与自己相对无言的静静相处着,袁术就算不想去注意她,也会不知不觉的分心偶尔看顾一下。
“你身上的衣衫太脏了,要换掉,你出去之后跟俞渉说,不要怕麻烦,去近处的集市瞧瞧,总会有一、二件心仪的衣服。”
“还有,我看你总是盯着脚趾头在看,靴子坏了罢?”
“一并都扔掉,不用怕没有新的穿。”
袁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也不怕这小女孩有没有听懂。
伸手指指面前快要冷下来的粥,小女孩望着袁术,呢喃小声着道:“吃、吃”
这意思我懂,袁术露出明白的神情,微微点头,然后伸出手来从卧榻边上端起了这么一个碗。
有些甜,就喝了一口,袁术就觉得喝不下去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应该是短暂性的而非是长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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